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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妝容圣手在線閱讀 - 第107節(jié)

第107節(jié)

    “再者,金屬硬物被打入人體內(nèi),多少都會受血rou的沾染發(fā)生一些變化。只需請有經(jīng)驗的工匠過來查看那枚細針,應該就能辨別出究竟是后放的還是原本就在里面的?!?/br>
    又聽徐曼青鏗鏘道:“臣婦雖與翼王有幾面之緣,但每一次都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行的君子之禮,平日里素無半點私交?!?/br>
    “若真要論及恩澤,臣婦夫君被圣上冊封為從四品諸衛(wèi)將軍,這才讓臣婦沾得榮光得以封誥,皇上才是臣婦最大的恩人,以此算來,翼王所贈的區(qū)區(qū)一枚玉玨又如何能及得上?”

    面對像刑部尚書這樣的封建士大夫,沒有什么直接用皇帝的大帽子壓他來得更痛快的了。

    果不其然,那刑部尚書被徐曼青一通搶白,立刻一口氣就堵在喉嚨眼里說不出話來了。

    徐曼青道:“臣婦自知太子死因茲事體大,又如何敢在這事上做隱瞞?”

    “臣婦是自太子出事之后才被緊急招入宮中來的,而在臣婦入得宮來的時候,翼王與世子殿下已經(jīng)被關入天牢。而臣婦進宮之后一直都有宮娥太監(jiān)陪同,又哪來這通天的本事策劃這等陰謀?”

    若在徐曼青進宮之前高太后還未遭軟禁的話,或許徐曼青在高太后的幫助下偷天換日的說法倒有可能說得過去??墒聦嵠切炻嗳雽m之時高太后已病倒并被德宗軟禁,到現(xiàn)在安華宮還被圍得跟鐵桶一樣,在這種情況下,高太后也不可能給徐曼青授意,更別提是提供幫助了。

    徐曼青對德宗言語懇切地道:“臣婦進得殮房之前,在神佛前為太子祈愿。便見佛像頭上有一圈光暈,如同神明顯靈了一般。”

    “臣婦當時還覺得奇怪,誰知之后進了殮房,不久之后便在太子遺體上發(fā)現(xiàn)了端倪?!?/br>
    “臣婦當時便想,那一定是皇上仁德之舉為太子積了福德。如今感動了上蒼,這才讓臣婦在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那枚細針?!?/br>
    “陛下,這可是神跡啊陛下!若太子真是被人謀害而亡,在九泉之下又豈能瞑目?而真兇謀害太子嫁禍翼王,其手段之高明用心之險惡,足以令人膽寒!”

    “求陛下驗明真兇,莫讓親者痛仇者快才是啊!”

    既然無法用自己之前的經(jīng)驗來解釋,那徐曼青便只能將這一切跟虛無的神明扯上關系。加之之前正是德宗同意用乳豬之皮替換人皮給太子修容,當時就被徐曼青稱贊說是仁德之舉,如今又與神跡相呼應,簡直是滴水不漏,讓人不信都難。

    之前一直未表態(tài)的大理寺卿此時站出道:“以臣之愚見,若真兇并非翼王一脈,則之后勢必還會有所動作?!?/br>
    德宗點頭道:“如今此事確實不宜聲張,待勘驗完畢后,項氏照舊為太子修容,按時發(fā)喪。翼王與其子照舊在天牢關押?!?/br>
    “遵旨?!?/br>
    德宗表態(tài)之后,這事兒暫時有了一個說法,徐曼青也沒被算入“包庇”翼王的同黨中,在方才的唇槍舌戰(zhàn)中得以保存了下來。

    但現(xiàn)在真兇依舊撲朔迷離,只要真兇一天沒被查出,翼王就無法洗脫罪名。

    若是翼王滯留咸安過久,東魯那邊難免人心浮動。

    看來德宗在太子發(fā)喪之后必定會有大動作,只是這帝王之心到底是如何想的,徐曼青就不得而知了。

    在相關人員勘驗取證結束之后,徐曼青又再度被請入殮房為太子遺體修容。

    原本太子的臉部就已經(jīng)離支離破碎四個字不遠了,如今又經(jīng)歷了幾波人的查驗,臉上的傷口又比之前的擴大了不少。

    想到這個死去的少年除去太子的光環(huán)之后,也不過是個年僅十一歲的未成年人。若是生在尋常人家里,又怎會被卷入這種權力傾軋中隕于非命呢?

    親眼見證了這宮闈之中的黑暗,徐曼青嘆了口氣,更慶幸自己當初的選擇并沒有錯,而高太后曾經(jīng)說過的“潑天的富貴”到底也是不牢靠的。

    若當初項望山?jīng)]能及時回來,她徐曼青說不定此刻便已經(jīng)被高太后塞給翼王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徐曼青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

    看了眼躺在冰床上的尸體,徐曼青只覺眼眶發(fā)酸,只想著趕緊將太子的遺容修補好便能回家就好了。

    強自打起精神,徐曼青重新將破碎的傷口清理了一遍,又用烈酒做了清洗。

    將傷口撐開之后,徐曼青動手將麻布塞進尸體的腦內(nèi)。

    看到徐曼青這詭異的舉動,一旁的大太監(jiān)頓時嚇得面無血色。

    “這,這是……”

    以往給死者修容,從來只是做些簡單的梳妝,且由于死者死去一段時間之后尸體膚色發(fā)生變化的緣故,也只能用極厚且白的粉糊在死者臉上,最后再用胭脂在死者顴骨上撲上兩團紅色罷了,哪里有見過徐曼青這樣拼命往人腦袋里塞東西的?而那種傳統(tǒng)的死者妝容在徐曼青看來,簡直就跟鬼片里面僵尸詐尸了一樣恐怖。

    徐曼青一邊往里塞東西一邊道:“非常之事須用非常之法,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公公您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

    見徐曼青如是說,那大太監(jiān)也只得噤聲不語。

    直到徐曼青將幾乎拳頭般大的布團都填塞進尸體的顱腔之后,那大太監(jiān)便驚奇地發(fā)現(xiàn),那被馬蹄踩踏凹陷下去的窟窿,竟然被神奇地頂回原狀了!

    第149章

    其實,就是徐曼青自己本人都沒有想到,自己這手整形的技術在這大齊竟然還能用上。

    畢竟頭面部是人類神經(jīng)和血管非常密集的地方,在缺乏現(xiàn)代麻醉和微創(chuàng)等先進技術的支持下,頭面部整形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雖然活人的整形做不到,但對于已經(jīng)不幸死去的人,卻可以放心大膽地干。

    但即便如此,缺乏現(xiàn)代材料科學支持的徐曼青在做進一步修復時卻還是遇到了新的難題。

    首先最棘手的問題就是,由于中途在遺體腦內(nèi)發(fā)現(xiàn)致命細針的緣故,遺體勘驗過程浪費了不少時間。即使有冰床輔佐降低溫度,但殮房內(nèi)的溫度卻始終無法和現(xiàn)代的太平間相比。

    若是不能將環(huán)境溫度降至零度以下,尸體的腐朽是遲早的問題。

    然而由于太子臉部,特別是眼眶與顴骨部分的骨骼修復需要用替代的象牙打磨出替代品,而且需要不斷地與破損的接口相比對之后反復加工,以求能與破碎的骨骼相吻合。這樣一來,對工序則變得十分精細,就算要讓工匠日夜趕工也需要不少的時日。

    如此這般,徐曼青必須要在工匠將骨模打制出來的時日里想辦法拖延尸體腐朽的時間,而這一技術難題,早已是追求rou體不滅的歷代大齊帝王也至今沒有尋到的方法。

    由于大齊沒有防腐液,故而徐曼青首先想到的,就是利用貢,也就是水銀灌注的防腐法。

    然而即便要往尸體里灌注水銀,也需要注射器和針管一類的東西,徐曼青趕緊將設計圖畫了出來,相對于骨模來說,這簡易的注射針管倒是好辦多了。

    御用工匠拿了圖紙之后,拍著胸脯說第二日就能趕造出來,而水銀也在往內(nèi)宮運送的途中,徐曼青此時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等待。

    拖著疲累的身軀蕩回了平日歇息的偏殿,徐曼青揮退了跟著的宮娥,只想趕緊泡進浸著中藥的水中好去一去沾染上的尸體的味道。

    相處了這段時日,這些宮娥早就摸清了徐曼青的脾性,知道她在沐浴的時候向來不喜歡有人在旁邊伺候,便掩門退了出去。

    徐曼青褪了衣物,泡到熱氣騰騰的藥浴中,腦袋卻還在高速運轉(zhuǎn)著,試圖回想起許多年前從講座上聽來的一些細節(jié)。

    誰知卻在這個時候,從內(nèi)宮的橫梁上忽然閃下一道黑影,僅在分秒間就掠到了徐曼青的浴桶邊,從身后按住了徐曼青的身體,另一手捂住了徐曼青的嘴。

    “唔嗯!”

    徐曼青大驚失色,下意識地在浴桶里撲騰。

    被擒住的第一反應便是極有可能是暗殺太子的兇手發(fā)現(xiàn)她壞了好事,或者試圖阻止她進一步與太子的遺體做接觸,故而不惜冒著敗露的風險要殺人滅口。

    誰知才剛撲騰了一下,徐曼青卻又立刻安靜下來了。

    身后的人并沒有進一步的攻擊性行為,而只是那樣緊緊地將她摟在了懷里。

    那熟悉的呼吸聲在耳畔回響,徐曼青甚至能辨認出那近在咫尺的氣息的味道。

    顫巍巍地將手覆在按在自己胸前的大掌上,此時此刻的徐曼青再也關不住眼淚的閥子,豆大的淚珠子嘩地一下就落下來了。

    “夫君?”

    聽到徐曼青模糊的呢喃,身后的人明顯地愣了一下,片刻之后又將環(huán)著徐曼青的手臂收得更緊了。

    “丫頭,丫頭你沒事就好……”

    徐曼青轉(zhuǎn)過身來,在一片霧氣氤氳之中,竟發(fā)現(xiàn)那個在戰(zhàn)場上曾讓敵軍聞風喪膽的殺神一般的男人,此時此刻已為自己紅透了眼眶。

    忍不住伸手摸著項望山胡子拉雜不修邊幅的臉,徐曼青一邊哭著一邊用額頭抵著項望山的。

    “蠢貨!我能有什么事?這里可是大內(nèi)禁地,你一個武官怎么能這樣冒失地闖進來?!”

    如今太子被害翼王被擒,高太后更是被軟禁在深宮之內(nèi),在這種草木皆兵的非常時刻,大內(nèi)的守衛(wèi)本就比之前不知道要嚴密了多少。

    也不知道這個男人倒是是費了多大的功夫才能潛進這跟鐵桶一般的內(nèi)宮來的,而且皇宮里光是適合用來安置她的偏殿就有無數(shù)個,項望山又是怎么摸到這兒來的?

    心里雖有種種疑問種種擔憂,但情感在此刻卻已經(jīng)完全脫離了理智的束縛。

    俗語曾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如今她徐曼青雖算不上大難臨頭,但處境卻如履薄冰岌岌可危,弄不好隨時都有可能會被算是翼王的同黨被砍了腦袋。

    到底是要有多深的情義,才能讓這樣一個理智的男人拋棄了所有的原則,在這種最最不能行差踏錯的時候冒著天大的風險,只為潛入這深宮之中,只為親眼看一看自己的妻子是否安好?

    饒就是徐曼青的心理素質(zhì)再好,也實在是扛不住這么多天來的高壓審問所帶來的忐忑不安,就光是為太子遺體修容這件事,就已經(jīng)出乎意料地一波三折不得安生,徐曼青甚至都不敢去想知道了這么多□的自己以后還有沒有機會走得出這深宮去再見自己的丈夫一眼。

    自古帝王都將過河拆橋的手腕用得淋漓盡致,徐曼青也不是沒有想過自己會遭遇卸磨殺驢的事情,可一想到自己在這世上因著一段錯有錯著的婚姻而多出來的牽掛,心下就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死。

    她愛這個男人。

    直至再見到這個男人的這一刻起,徐曼青才算是明白,自己對項望山的這份感情,早已超出了她的預期。

    不單單是愛,而是很愛,很愛。

    而她在項望山的眼里,也讀出了同樣的情感。

    徐曼青撲在項望山懷里,熟悉的味道和體溫讓她再也不用假裝堅強。

    那在外人的質(zhì)疑和抨擊面前武裝出來的種種此刻都已經(jīng)被敲碎。

    在項望山面前,她只是一個擔驚受怕的小女人,沒有通天的本事,也沒有敏銳的心智。

    徐曼青盡情肆意地哭著,雖然還是壓抑著自己不要發(fā)出聲響來,但時候回想起來,這確實是她來到大齊之后哭得最淋漓暢快的一次。

    徐曼青哭著,項望山的吻則一直不停地落在她的發(fā)頂、額頭和臉上。

    此刻的夫妻二人,就算將所有的智慧疊加起來,也無法預測未來。

    項望山?jīng)]有多問這宮闈之中的秘事,這時候能做的,只能全心全意地相信徐曼青的選擇。然后,支持她。

    徐曼青還沒哭夠,內(nèi)殿外卻傳來了幾聲鷓鴣叫。

    項望山一聽,便知道是外頭放風的人提醒他該離開了。

    項望山咬了咬牙,眼角充滿了通紅的血絲。

    只見他用大掌捧著自己媳婦的臉最后交待:“丫頭,放手去做你覺得應該做的事?!?/br>
    “為夫既然能潛進這宮里來,日后若是有個萬一,也能將你帶出去?!?/br>
    “一定,一定要保重自己?!?/br>
    徐曼青哭著點了點頭,項望山在催促之下狠狠地最后吻了徐曼青一下,便翻身上梁,片刻后沒了蹤跡。

    徐曼青望著項望山消失的方向,一直呆呆地發(fā)著愣,便就是浴桶的水都涼透了也沒察覺,最后還是外頭的宮娥等不及了進來查看,這才將徐曼青給攙扶了出來。

    等換好衣服躺上床的時候,徐曼青還有些恍惚。

    心里有數(shù)不出來的甜,其間又夾雜著無盡的擔憂,真是痛并快樂著,實在是說不通對于項望山的這次任性闖宮到底應該抱著怎樣的態(tài)度。

    但無論怎么說,腦海里反復播放著與項望山短暫相見的畫面,徐曼青毫無預警地睡著了。

    這一夜,安好無夢。

    作者有話要說:實在來不及寫了,先丟這么多,而且也沒抓蟲,明天擠時間出來再抓吧~么么噠~

    第150章

    待到第二日,御工坊那邊就遣人來通知說徐曼青需要的注射針管已經(jīng)弄出來了。

    徐曼青又如往常一般進了停尸的殮房,將昨日好不容易整理出來的防腐辦法又再度在頭腦中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