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已經(jīng)承認，那你便信守你剛才的承諾?！?/br>
    還末等靳長恭反應(yīng)過來怎么回事，“呯！”地一聲，公冶已關(guān)上了房門，而站在門口的靳長恭臉色漸漸變綠。

    她剛才的戲言，他當真了？！

    ——靠，她這是被他涮了！

    一夜入睡關(guān)繁雜思緒，半夜做了一個夢，夢境斷斷續(xù)續(xù)的亂七八遭，什么狗貓畜牲都跑來摻一腿，于是靳長恭一夜末睡好，果斷地起了一個大早，而更早的震南震北卻先一步在門口等候。

    靳長恭打了一個懶懶地哈欠，便令小岳子傳召他們?nèi)氲睢?/br>
    “事情辦得怎么樣？”

    她自然問的是昨夜吩咐他們辦的那兩件事情。

    震南道：“回陛下，昨日兩對母女已被百花樓的老鴇拿了遣散費趕走了，如今她們暫住在西郊那邊人蛇混雜的大雜院內(nèi)?！?/br>
    靳長恭早料到老鴇不會留下那雙母子，畢竟與永樂帝有關(guān)系，或者有接觸，都意味著有危險，有風(fēng)險，有危機，總之，就是一個字——危！啊！

    會留著那對母子，那老鴇才是腦殼壞掉了。

    等震南說完，震北才道：“回陛下，昨日您讓屬下調(diào)查的異域人是半個月前才進京的，他之前一直游走于京中各處吟唱賣藝，但卻不收分文，他夜里偶爾會露宿于街道，或者就近的廟宇，有時候亦會借住民家，而在三日前，被客似云來的小二誤認為有錢人，便強行拉到客棧內(nèi)投宿，至昨日被逼要銀兩，發(fā)現(xiàn)被騙才繳了他的物品并趕至出門。”

    靳長恭一聽沒有任何的漏洞，也沒有任何的可疑之處，硬要說可疑，也就是客棧那名店小二的行為頗為考究了。

    而對于玥玠她倒沒有意外，看他的模樣也不像是懂得拿錢會投宿客棧的人，反而像一陣清風(fēng)一般隨唱隨住隨處漂流。

    想到此，靳長恭便喚來昨夜在柔儀宮守夜的太監(jiān)宮女，簡單詢問了一下昨夜玥玠的起居衣食。

    他們異口同聲皆說他表現(xiàn)得安靜，并且也用了晚膳便早早睡下了，今兒個用完了早膳，便想外去看模樣是準備來找陛下，可是被柔儀宮的侍衛(wèi)擋下了。

    靳長恭想了想，問道：“宮中奴才可有誰懂得異域話的人？”

    “這——”連宮中的老太監(jiān)都猶豫了，更別說其它的新進宮的奴才。

    “陛下，您忘了那七怪便是從異域而來?！闭鸨迸紶柼嵝蚜艘痪?。

    靳長恭被他這么一說倒是想起來了，暗帝的七怪可是懂得大陸通用語的，只是這七人是暗帝這變態(tài)心理扭曲的嚴重患者的爪牙，難保不會將玥玠也教成一個瘋子，此事，尤帶商酌??！

    “寡人朝中官員眾多，總有一兩人懂得語言，暫時先不去打擾那邊?！碧熘?，她如果要出借七怪，那坑爹貨暗帝會提出什么怪異為難人的要求？

    遠離禍害，以測安全總是沒有錯的。

    “陛下，您何以如此關(guān)心那名異域人？”等人員清減離去后，震南不解地問道。

    “該解釋為好奇呢，還是說覺得詭異呢？”靳長恭瞇了瞇睫，偏頭支頤地想了想，一時也找不準如何定義玥玠的出現(xiàn)與存在。

    接近午時時分，靳長恭接到來報，靳微遙已進宮并且還帶著谷利城的麥家主前來拜見陛下。

    兩人一道來到御書房，此刻靳長恭端坐于龍騎，神色帶著高深莫測的——揣端。

    “聞人見過陛下?！苯⑦b微微躬身行禮，此刻他將自己的定位很準確，在有人的時候他是臣，她是君，他會對她行禮，不再擺從前太上皇的譜，當然他也沒有資格擺了。

    麥家主從末見過靳長恭，甚至連上京都很少前往，但他久聞永樂帝的大名，曾民間有一句話是這么流傳的——有永樂帝的地方，便是地獄尸骸鋪就。

    是以，他一路上即使是跟著靳微遙擔保，依然是忐忑不安，特別是來到了永樂帝的面前，更是心膽俱顫，雙腿發(fā)軟，這就跟被一個兇殘的獵人盯住一頭無害的獵物時，他便是那霍霍被宰的獵物，而陛下則是那個手予生殺大權(quán)的獵人，那么惶惶不安。

    “麥家家主麥福叩見吾皇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麥家主跪拜于地上，匍匐于地，不敢起身亦不敢多言。

    靳長恭第一眼便看出此人很膽小，雖然眼底偶然能透露出幾分精明神色，但卻是一個沒有擔當大事的能力的人。

    想來也不出奇，麥家人并非專職做生意買賣之人，他們麥家算得上是一種技農(nóng)耕技術(shù)發(fā)達的技工，種植稻谷糧食很有一把手，所以才有了如此谷倉溢滿的谷利城。

    想這四大家族歷來倨傲自視不凡，始終不肯為朝庭效力，為百姓盡一分綿綿之力，僅守著自己的那一分三畝地，當真也是自私。

    但話說回來，這世上也沒有不自私的人，只是展現(xiàn)出來的相對自私而已。

    麥家歷年來的糧食，幾乎有一半都是靳國國庫腰包從他們手中購買的，當然靳國別的商販亦會從谷利城手中購買，他們便坐地起價，那叫雖然比國外運進便宜點，可實則上也算得上是一個黑字。

    想到靳微遙竟然能夠這么簡單地就說服如此頑固的四大家族之一的麥家主，這令她很驚奇，他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用嘴去談，用色相去迷惑，還是威迫利誘??？

    可看這麥福雖然面對她懼怕不已，但也不像受到什么脅迫苦逼而來的樣子。

    想到自己為收服安陽城可謂是勞心勞力，忙碌奔波，甚至還派了一支軍隊去震壓才搞定，可他卻直接三言兩語就將人給她帶回來了！

    ——靳長恭暗中捶墻泄憤，丫的，這差距也忒大了吧！

    “起身吧?！?/br>
    其實靳長恭與麥福會面用時并不長，因為根本不需要她出面去洽談，因為靳微遙基本上已經(jīng)算是替她邁進到了最后一步。

    靳國與利谷城的協(xié)調(diào)條件、簽署的合約，甚至連賣家主都一并帶來了，她要談什么，她根本不需要再談，只需要看清楚條款，確認無誤，簽個字蓋個印便算是完成了麥家之事。

    合約沒有問題，甚至比她想的還要全面，這一次撇開私人原因不談，靳微遙替她辦事，令她很滿意。

    讓太監(jiān)將麥福安排下去后，靳長恭看著靳微遙，疑問道：“你是怎么說服他的？”

    靳微遙一身素白的袍子一路趕至上京，并末換洗便先一步進宮，眸底暈青，略有些疲憊，但他面對靳長恭，卻不愿意將自己這一面示弱于她。

    ☆、第四卷 第三十三章 噩夢

    “陛下，你可記得你曾經(jīng)許諾過我的事情？”

    “嗯？什么事情？”靳長恭揣著明白在裝傻呢。

    靳微遙瞇眸，移步靠過她，輕笑一聲，但吐出的字句卻全然帶著冰渣子：“既然陛下健忘，那我便不妨一字一句地再復(fù)述一遍?！?/br>
    “哦，寡人想起來了，就是將你調(diào)來御前侍奉的事情是吧？沒問題，這次麥家的事情你辦得很好，那——”靳長恭黠眸一轉(zhuǎn)，挑眉一捶定音道：“那寡人便封你為宮中太監(jiān)總管，如何？”

    靳微遙聞言，連眼皮都末挑動一分毫，不煴不火道：“陛下若是想反悔，那麥家的人說不準也來一個臨時反悔……”

    哼，御前太監(jiān)！這份差事還是留給她那些個獻媚的男寵去擔任吧！

    “等等！寡人想了想，還是覺得御前侍衛(wèi)這份工作你擔任比較合適?！苯L恭銀牙磨錯，麥家之事尚末最終敲定，這廝膽子忒肥，竟敢拿國家大事來邀寵！

    “可我怎么覺得太傅一職更適合我呢？”靳微遙直接討官。

    太傅？竟一口氣想拿下三公之一的官職，靳長恭微微沉吟：“你這張臉，若露出來……”

    一身雪白的衣袍，眉目如詩如畫，面容絕色冷艷，氣質(zhì)淡泊清洌，干凈得不染纖塵。

    “既然你能從別國擄來一個聞人長空，為何不能再冒出一個聞人微遙呢？陛下，你難道忘了他嗎？”

    靳長恭瞳仁微怔，沉默不語。

    靳微遙深吸一口氣，再道：“即使陛下忘了也無妨，但想必那些朝官并無忘記，若陛下不愿意出面，那我也會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復(fù)的?！?/br>
    她指點節(jié)奏分明地轉(zhuǎn)敲桌面，垂眸問道：“為什么想要當太傅？”

    靳長恭不想跟他討論過去的事情，無論是聞人長空與他，都不是屬于她靳長恭的情債、孽債，就算他想將這個屎盆子往她頭上扣，那得看她樂不樂意。

    靳微遙抿唇，一股藐視，似鴻鵠鳥瞰浩瀚天地，自傲，萬物俯身于他腳上的壓迫氣勢。

    “我只想離你更近，更有資格的地方，我的自尊可以捏碎了為你，于你當臣當卒，但我卻不容許別人輕視于我，亦不允許自己卑賤如泥?！?/br>
    他聲音若重冰砸下，有著掩飾不住的諷刺自嘲，卻令靳長恭心似被那重冰的寒意侵襲了一下，微微有些不舒服。

    靳長恭懂了，他想留在她的身邊，是以一種保駕護航，是與天下人所仰望的昂貴資態(tài)，他有他的強勢與自尊，而不是暗中默默相許。

    眼前這個男人的強勢她也并不是是第一次領(lǐng)教，但是卻第一次令她有了想法。

    “好，寡人會擬份詔書公布朝廷的，你且退下吧?！?/br>
    靳長恭起身，負手立于窗邊，明顯不愿與他再多談。

    “長恭，你可以漠視我做的一切，也可以忽略我的感受，甚至你也可以踐踏我付出的感情，但你至少——該用眼睛好好地正視著我?！?/br>
    看到她冷漠的背景，這個背景深深地刺傷了靳微遙的眼睛，他攥緊拳頭，眸似炎星撞裂了雪峰頂，冰與火兩重迸射出一種折磨，那就叫悔不當初！

    靳長恭背脊一僵，然后驀地轉(zhuǎn)頭，瞇睫似陰冷不耐：“誰踐踏你的感情了？靳微遙，你別太自以為是了，你該明白寡人留你在身邊是為何！別奢望你那些被人親手毀了的東西了，現(xiàn)在——你，出去！

    她冷冷拂袖，再次轉(zhuǎn)過頭去，明顯不愿與他多談。

    她的話就像一頭涼水澆得他的憤怒與受傷全部凝結(jié)，靳微遙想踏前一步，看卻看到那透著疏離、拒絕的背影，他那一步便沉重地抬不起來。

    ”那你要與八歧塢聯(lián)姻可是真的？“

    此話一出，靳長恭總算明白他為何一進宮便陰陽怪氣，沉不住氣聲聲質(zhì)問找茬的語氣從哪里來的了，敢情又是八歧塢與靳國這一樁婚事給鬧的。

    不過，其它人鬧她，她也就當愧疚地承著，可是他靳微遙沒有那個資格。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她嗤笑一聲。

    明知道她此時對他反感而排斥，但靳微遙發(fā)現(xiàn)他仍舊無法適應(yīng)她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

    ”沒有如何。我只是想善意地提醒你一句，別太相信公冶夙，他雖是一介商人，但八歧塢的復(fù)雜程度遠比你想象中還要難測?！敖⑦b也不再跟她針鋒相對了，因為此刻無論他們是何種戰(zhàn)局，受刺激的仍舊是他。

    靳長恭眼神一凝，微微斂眉，薄唇輕吐。

    ”也又如何？寡人不需要一個是非不分，白目糊涂的人來一句善意地提醒?！?/br>
    靳微遙冷哼一聲，面似冰雕便冷凜生寒，呯！地將一物扔在桌面，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等御書房僅剩靳長恭一人靜寂地站著，太監(jiān)們將門悄悄地闔上，隔著門她聽到他最終，還是遺留下一句話。

    ”聯(lián)姻既是一種同盟手段，亦是一種安插眼錢的途徑，請陛下好好斟酌一下吧?！?/br>
    說到底，靳微遙仍舊不愿意她成婚，即使那一個人是一個女的！

    ”寡人不是說了嗎，根本不需要你特地來提醒，難道寡人看起來真的就那么笨嗎？可如今這不是沒有法子的法子嘛……“

    等他的腳步逐漸遠去，靳長恭方悠悠吐出一句話，她望著窗外漸漸枯榮的景象，深秋即將逝去，新的一年冬日腳步已近。

    這世道，每個人擁用幾分真心幾分利用，誰又能全部猜得清呢，連她自己對別人，亦不會全然一片純稚之心，已所不欲毋施于人，即然如此她又何必苛刻別人對她必須全心全意掏心掏肺以待呢？

    微微闔眸，眼前仿佛一片梨花飄拂，白錦無紋香爛漫，玉樹瓊苞堆雪，浮光靄靄，冷浸溶溶，而在那一片唯美的景象中，一名灰袍青襟垂落的男子佛有感應(yīng)般回頭，他在那一片血色之暮霞中露出溫潤笑顏，若皚皚白骨花朵中堆砌起的一盞瑩炎，一豎烽火，有些詭異，有些溫暖。

    靳長恭心中揪痛地喘息著，驀地睜開雙眸，不愿再多想。

    她收斂情緒一轉(zhuǎn)身無意看中了桌上那一枚突兀出現(xiàn)的鵝卵石，靳長恭拿起它，意外有些眼熟，玉白色石縫頰帶部分雜色，這分明就是她那日隨手在寒潭邊扔掉的那一枚石子。

    ——亦是靳微遙送給她的那一枚。

    靳長恭瞳仁一緊，原來他當時全部都看到了，并且還特地將它重新拾了回來，此場景意外有些模糊隔應(yīng)，因為她腦中想起了當初影兒也像這般將靳微遙丟棄的石頭拾回來。

    她突然覺得有一種心煩氣燥的感覺，準備再次扔掉那枚石頭，卻指腹卻觸摸到光滑的石面有部分粗糙凹凸，她疑惑一查看，卻看到上面很用心地刻畫著著兩個字。

    一面：遙。另一面：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