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落盡梨花月又西
鳥百獸齊聚在那龍鳳的周圍,百花點綴般地將它們環(huán)成一圈,一時間天空上七彩絢爛,平靜的湖面上又有清晰的倒影,天地呼應,美得無法用辭藻形容,只能令人睜大了眼,將這嘆為觀止的人間奇景深深印刻在腦海中。 我遙望著那美麗的百鳥之王,它的神情倨傲,身姿優(yōu)雅美麗,只是不知,那控制著這只鳳凰的風箏線,牽在誰的手上。 風吹起我鬢間的長發(fā),纏住了我的雙眼,我用手去理,卻發(fā)現(xiàn)手背上,有一滴淚。 我閉上眼,按住小腹,那里有細微的疼痛,一如我的心。 一陣大風猛地吹過,便有一陣驚呼隔水傳來,接著有鼎沸的呼聲。我睜開眼,只見五彩的天空上,那只鳳凰越飛越高,越飛越遠,五彩的鳳尾飄飄蕩蕩,不久,便消失在了高原的天際中。 我心中惻動,無法自抑淚水的涌出。這是否是老天的安排,讓那鳳凰風箏斷了線,離開了世人眼中它應該在的地方。它飛去哪里了呢?至少,會離開這皇宮吧。若是我能像它一般,掙脫那根困住我的看不見的線,飛出這高墻,該有多好…… 我本以為萬壽節(jié)后皓月一定會來,卻不想,大半個月過去了,始終不見她蹤影。這段日子里,我做好了幾件嬰孩的衣物,算算日子,若是無差,這孩子會在初春之時出生,帶給我如春般的希望。但春寒料峭,此時我只盼望著皓月來,請她捎些棉花給我。 同時,我也為自己做好了兩身寬大的裙袍,以備遮掩日后日漸挺起的肚子。 在萬壽節(jié)過去一個月,日子逐漸寒冷起來時,皓月終于來了。 她來的這一日,前一晚,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雖然院中的空氣清新不少,但卻有一層層寒意逼上來。我擁著被坐在床上,小腹已經(jīng)有些微微的凸起,但穿上寬大的衣服,倒也能遮擋住。 白日里雨終于停了,一夜風雨打落樹上的黃葉,一夜間便鋪了滿地。從窗戶望去,只覺得如上好的羊絨毯子,滿繡了金燦燦的葉,這樣的毯子在凌府舊宅的“秋光昭陽”堂里便有一張,上等的羊羔毛上用深淺金色、黃色、褐色、棕色、黑色間雜綠色繡出落葉滿地的勝景,當日光從窗欞照進去時,覺不出秋日蕭索,卻只覺得富貴。 此時,我感受身上一陣緊似一陣的寒意,再看這大自然自成的“毯子”,卻再感受不到那溫暖。 有銅門被拉開的聲音,因鮮有人來,繁逝的門長年累月關著,以往皓月來,都是趙大哥當值,只開角門,便難得聽到正門的聲音。 我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心里沒來由地恐懼起來,我聽見門邊有女子說話的聲音,想到今日趙大哥休息,那聲音聽起來是皓月在與人說著什么,便披了件外褂走了出去。 確實是皓月,她與一個守衛(wèi)說了幾句,又拿出一塊東西給他看了看,便進來了。 “小姐,你怎么出來了?”皓月抬頭便看到站在門邊的我,呼一聲:“外面風這么大,你快進去?!?/br> 我擔憂地看一眼正在關門的侍衛(wèi),對她道:“趙大哥近日休假,你來做什么?驚動了旁人,萬一被皇上知道,對你可是不好啊。” 皓月掩口笑了笑:“那人是趙大哥手下的,上次他告訴了我這個人可以信賴,若是他不在,便等這個人當值時來。” 我心中卻疑惑,我與趙大哥每日都會短短見一面,偶爾說兩句話,卻從未聽他提起這隊繁逝的守衛(wèi)中,有值得信賴的人啊。 但我沒有點破,只隨皓月進了屋子。 “小姐,”皓月背對著我,環(huán)顧了四周淡淡道:“皓月一直有一個疑問?!?/br> “你說。”我端了凳子坐下,看著她。 她的眼神有些閃躲,拿了食盒的手緊了緊才道:“小姐,你后悔嗎?” “后悔什么?”我從茶壺里倒一杯涼水慢慢喝了一口問道。 “后悔自己當初所作,換來今日的下場?!别┰驴粗业?。 我驚訝她這樣直白,與她往昔的性格完全不符,但還是回答了:“若說后悔,自然是有一些??墒?,又有何用呢?” 我后悔的,是那一日我不該在沈羲遙離開時還在河邊逗留;我后悔的,是我不該答應羲赫去西南戰(zhàn)場,而是應速去江南;我后悔的,是我該狠心拒絕羲赫的相伴相隨;我后悔的,是該在落胎后就直接自盡;我后悔的,是該在那一夜,要么殺了沈羲遙,要么,殺了自己…… 但我卻從未后悔過,因與羲赫相伴而受到的幽禁在繁逝的懲罰。 但是皓月,似乎誤會了我的意思。她的眼睛轉了轉,幽幽道:“若是皇上要小姐回到坤寧宮,小姐可愿?” 我心頭一驚,這個問題我從未想過??墒?,如果要我重回坤寧宮,我是否愿意呢? 小腹里仿若小魚吐泡泡一般輕輕動了下,我的面上不由露出巨大的歡喜,若是為了這個孩子,上到山下油鍋我都愿意,何況是回到坤寧宮。 “這樣看,小姐是愿意的?!别┰虏坏任艺f話,低著頭喃喃道:“也是,只有小姐才是皇上心里唯一的牽掛,眼里唯一看到的佳人。我們算是什么呢?!?/br> 我只顧著驟現(xiàn)的令我激動的歡喜,并沒去聽她的話。 “若是小姐回到后宮,那么,一定又會是獨寵吧?!别┰驴粗?,眼神無害。 我搖搖頭:“后宮中那么多美人,而我,已經(jīng)不再是當初的我了。”我雙手交握,仿佛無意地擱在肚子上,看著她溫和地笑著:“更何況,皓月,你覺得我還能回去嗎?” 皓月沒有說話,只是指了指食盒道:“小姐,昨日兩湖總督進貢了大閘蟹,各宮都分到許多,我便一早蒸了帶來給小姐嘗個鮮?!闭f著,從提籃里取出一盤螃蟹,一碟蘸汁,另有一壺酒。 她的笑容真誠,眼里帶著期盼,分明希望我也能如其他妃嬪一般嘗到最鮮美的大閘蟹,好令我不覺自己是一個被遺忘的廢人。只是她忘記了,我不在那繁華如錦緞長卷的后宮中已久,更從未向往或者喜歡過那樣奢靡卻無意義的生活。眼前的佳肴只會勾起我對于那段往昔的記憶,而那段往昔,美則美矣,更多的,卻如同嬌艷玫瑰下的利刺,傷了人。 可是,皓月畢竟是一番好意,她不會去想那么多,也不會想到,我會想那么多。 我自嘲地微微笑笑,看來,自己真的在這里待得太久,人也變得無聊得胡思亂想起來。 “小姐,快嘗嘗吧?!别┰聦⒔稹靶肥思币灰粩[出,那工具上鑲嵌的金剛石在斑駁破舊的桌子上顯得格格不入。我眉心一跳,皓月滿眼都是欣慰的笑意,看不出任何異常。 我看著盤中已經(jīng)亮橘紅色的蒸好的螃蟹,皓月說的沒錯,這是正宗的陽澄湖清水大閘蟹,青背、白肚、金爪、黃毛,個體強壯厚實,皓月該是簡單地將這螃蟹在加了生姜的蒸鍋里蒸熟拿來的。也難怪她今日來,這螃蟹必得新鮮時吃才是最美味的。 可是,螃蟹巨寒,有孕之人是半點都不能食用的。此時,我對著皓月誠摯的雙眼,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了。 “小姐,怎么了?”皓月見我遲遲不動手,疑惑地問道:“小姐不喜歡嗎?” 我搖搖頭,皓月是知道我喜歡螃蟹的。雖不貪多,但每年秋風起,蟹腳癢時,三哥會派人送來最好的陽澄湖大閘蟹。因一般早于皇帝賜蟹,凌府中便會辦一場小小的“蟹宴”,悄悄邀請幾位至親好友來嘗鮮。而每每此時,我也會口腹大開,吃上幾只。此時她拿來螃蟹,恐也是想到我愛吃吧。 我嘆一口氣,用手指沾了點蘸料細細品了品,用蔥花、姜末、醋、糖調(diào)和出的,配那螃蟹最是美味。而一邊的鏤花秋菊鑲虎睛石的銀質小酒壺里,裝的該是菊花蜜釀,這也是我吃蟹時一貫配的東西。 皓月見我看著那些東西,微微一笑,拿起剪刀逐一剪下盤中螃蟹的兩只大螯,用錘對準蟹殼四周輕輕敲打,又以鏟打開背殼,然后分別將鉗、叉、刮、針輪番使用,或剔,或夾,或叉,或敲,分別取出金黃的蟹黃、潔白的蟹膏、鮮嫩的蟹rou,再一一擺在斗彩卷草花卉紋的小碟中,然后雙手遞到我面前。 我用小勺輕輕點著那些蟹rou,窗外的雨雖停了,但積在葉片上的雨水逐一掉落,仿佛仍有雨一般??諝饫锍錆M了濃郁的水汽,寒涼之氣蔓延上來,我嘆一口氣,將那蟹rou放下,看著皓月微笑道:“這螃蟹個頭真大,看來如今你十分得寵啊?!?/br> 皓月的笑容在臉上微微一凝,如同被初冬嚴寒凍住的薄薄碎冰,旋即又仿佛被日頭曬化了去,只流水般溫柔的笑意。 “多虧了小姐的指點。皇上很喜歡那些別致的茶水,我在穿著上又多撿了素雅或者與眾不同的樣式來穿,每每也能入了皇上的眼,不至于被遺忘?!彼涕g又剝好一只蟹,自己拿了一雙銀筷吃了一口,略帶無奈笑道:“可惜,皇上身邊新人眾多,我總不會是最得寵的那個?!?/br> “新人?”我微微點了點頭:“今年春天該是選進來了很多佳人?!?/br> “可不是,”皓月有些憤憤:“今年皇上開恩,可允許商賈家的女子入宮參選,大家都以為不過是走個過場,卻還真選進兩個來?!?/br> “哦?什么樣的出身?”我來了點興致,其實是想引導著皓月說話,這樣,她便不會注意到我并沒有吃。 “都是巨賈之家。”皓月也將盤子放在桌上,兀自坐在凳子上,托了腮道:“新進的黃答應是江浙人士,家中是兩湖一帶的首富?!?/br> 我點點頭:“江浙自古就是富庶之地,若家里是兩湖一帶的首富,那必然是極嬌貴的?!?/br> 皓月“哼”了一聲:“商賈之家,再富又能貴到哪去?我看她大字不識一個,卻精于算計,倒還真是不辱家風?!?/br> “皇上很喜歡她?”我見她口氣中充滿鄙薄之意,有多有不滿,便猜測道。 皓月點點頭:“皇上覺得她很特別?!?/br> 我微微一笑,沈羲遙后宮女子什么樣的沒有,但大多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兒,連宮女,也都是選民間身家清白的女子進來。商賈在大羲不受重視,但因為有錢,便不愿送女兒入宮做伺候別人的差事,再加上才選的嬤嬤們也盡量不選商賈女子,因此,宮中是不會有這樣出身的女人的。 因此,商賈之家的黃答應一入宮,自然顯出自己與旁人不同之處。若再像皓月說的那樣,精于宮妃們都不擅長的計算,自然更加與眾不同。 “她入宮一個月后,皇上就連著召幸了三次,又從選侍晉了答應,算是快的?!别┰吕^續(xù)道:“她人精明,一進來便各宮都送去禮品,想要巴結柳妃??上Я甯邚牟淮罾硭?,她便攀上了麗妃?!?/br> 我想了想,宮里也就只有麗妃的性子,能愿意或者說能接受商賈之家的女子了。 “你說,有兩個,那還有一個呢?”我問道。但是心中知道那一個是誰。 “另一個啊?!别┰碌恼Z氣有明顯的放松,甚至有一些幸災樂禍的意味。她用充滿不屑的口氣說道:“李娘子入宮時,沒有按祖制定為九品的更衣或者選侍,而是被封為八品娘子,雖然品階也不高,但是仍在后宮中引起轟動?!?/br> 她從酒壺里倒出兩杯酒,一杯遞給我,自己喝了一口道:“其實論起出身,她不如黃答應,畢竟人家黃答應家是兩湖首富,李娘子不過是一個安陽城首富的女兒。論起長相,她確實比黃答應漂亮些,可是,比起怡昭容來還差了很多。論起學識,她是讀了點書,但是如何能比得上柳妃的才情呢?因此,當皇上直接給她娘子的品級時,闔宮都很震驚?!?/br> “之后呢?”我見皓月神情放松,眼底隱隱有快意的笑意,便知這位安陽城里我們有過一面之緣的李娘子,此時一定不受寵。 皓月朝我神秘一笑,湊近身子,暗含了一抹笑容道:“這是件奇事呢。” 我挑挑眉,想起沈羲遙曾經(jīng)問過李氏,我的繡品的去向,心里泛起不好的感覺。 “什么奇事?”我不動聲色地問道。 “那李娘子侍寢了兩次,就到處說皇上夸她肌膚明麗如白玉,說皇上如何喜愛她?!?/br> 我輕輕一笑:“蠢女子?!?/br> 皓月點點頭:“可不是,所以,還沒等其他人給她顏色,她自己就掘了墳墓?!?/br> 我好奇地看著她:“自掘墳墓?宮里那些妃嬪自然不愿意聽到她的自夸,但你說,他們并沒有動作?!?/br> 皓月點了點頭,又喝一口酒笑道:“怪她太自以為是?!?/br>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不明的意味。“說起來,還跟小姐你有關呢。” 我吃了一驚,與我有關?是因為那衣衫而被遷怒嗎?但是,沈羲遙是一早便知道的,若是要遷怒,不會在給了寵幸之后才發(fā)怒的。更何況,同時入選的吳大人的女兒也有一件啊。 皓月見我滿臉不解,自己也說得興奮起來,便不待我再問,一股腦兒說了出來。 “不知她從誰那里聽說小姐你的肌膚柔滑細膩如同上等的羊脂白玉,又說小姐你多受皇上喜愛,結果,她下一次被召侍寢時,也不知誰給了她天大的膽子,不知天高地厚地問了皇上,她與您,誰的肌膚更美。” 我心里一驚,沈羲遙對我應該已是十分厭棄,我在這里也算是廢后了,他一定不愿任何人提及我,也不愿見到任何能讓他想到我的東西。而那李娘子竟然將自己與我比較,定會招來沈羲遙的厭惡吧。她那么一問,定不會有好結果,實在是魯莽啊。 “結果如何呢?”我的神色鎮(zhèn)定,仿佛根本不在意別人因我觸怒了沈羲遙。 “據(jù)說當時皇上就下令將其貶為浣衣婢。之后還怒斥說她也配與您相比,人都帶下去很久了,皇上還摜了杏花春館里一只古瓶,是生了很大的氣呢。” 皓月說我盯著我的眼:“小姐,在皇上心里,你的分量真的無人能及啊?!?/br> 我搖搖頭:“皇上對外,自然不會表現(xiàn)出厭棄我。而我擔了皇后的名頭,任何女子自然也不能與我并提,這是僭越。所以皇上生氣,也是正常?!?/br> 皓月微偏了頭,若有所思,不過片刻她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一般,對我道:“這里面還有件怪事。” 我看著她,心底卻隱隱猜到是什么。 “皇上每次讓她侍寢,據(jù)說都是要求她穿一件從家中帶來的衣服的?!别┰履媒伵涟窗幢巧系姆鄣溃骸耙话沐鷭宥嫉么┲鴮m裝,家中帶來的衣物都是要送出去的。可是她卻破了例,又被皇上特別要求,大家只道皇上覺得那宮外的裝扮比宮裝生動新鮮,所以現(xiàn)在后宮中也盛行宮外民間的便袍款式了?!?/br> “你說的怪事,不會是這個吧。”我喝一口清水道。 “嗯,皇上生氣貶她入浣衣局是在侍寢時,因此她自然穿著的還是那件衣服。但是據(jù)說她到浣衣局時,身上的衣服卻是一件宮裝?!?/br> “那又如何?”我盡量說服皓月,也說服自己,與那件衣服無關?!盎噬险鹋匀徊粫o她穿戴整齊再出去的機會,但是侍寢中,穿的肯定不雅,那些內(nèi)侍帶她走時,一定會找件衣服給她穿上的。” “話是如此,可是,她被貶,所有的東西要么入庫要么毀掉。可是那件衣服卻不見了蹤影。有人說,那衣服當日留在杏花春館后,根本沒有人拿回去??墒切踊ù吼^里也沒有了。” “是哪個宮女或者侍衛(wèi)偷偷拿走了吧?!蔽覍⒈臃畔?,隨口道:“畢竟李娘子家境不錯,入宮帶的東西價值自然不菲。那衣服得皇上喜歡,肯定也有精美之處的?!?/br> “確實非常漂亮?!别┰乱бТ剑骸袄C工極美,她第一次闔宮覲見時穿了,是件蓮青色繡桃花的裙子。那桃花是用深淺的粉色繡出來的,艷麗不可方物。只是,我也只是遠遠瞧過一眼,沒有近處看過?!?/br> “你的繡工也很好,若是你都稱贊,那一定是很好的了?!蔽业Φ溃骸熬共恢耖g還有如此好的繡娘啊。” 皓月“嗯”了一聲道:“有人也去打聽過,與她同來的安陽知府吳大人的女兒吳美人說,是他們城中最好的繡娘繡的,還說李娘子家財萬貫,那繡娘所繡的繡品幾乎被包圓了?!?/br> 我沉默不語,這吳小姐也是有一件的,但卻不說,恐怕是想等李娘子風頭過去了,自己再拿出來奪皇上眼目吧。 不過這樣一來,皓月暫時是見不到那裙子了。我懸著的心放下一些,皓月對我的繡工非常熟悉,若是她看到,一定會知道是我繡的。也多半會猜出,那衣服,該是被沈羲遙拿走的。如此,她更會覺得我在沈羲遙心中的分量很重,這對我是不利的。 “你的繡活也很好,自己用心做幾件別致的,皇上一定會對你注目?!蔽覔Q了話題安慰她道。 皓月的臉上浮起一片哀傷之色:“不會的,皇上身邊的佳人那么多,怎么會特別注意到我呢?!?/br> “你不是已經(jīng)得到皇上的注意了嘛?!蔽覍⑺种幸呀?jīng)空了的酒杯倒?jié)M,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你并不比宮里那個妃嬪差,要得到皇上的心,除了付出真心,還要想辦法變花樣讓他覺得你雖是舊人,但卻有新人的感覺?!?/br> 皓月起身對我微微施禮:“多謝小姐教誨?!?/br> 我忙扶起她,突然想到她之前說的話,也是隨口問道:“我記得你方才說,李娘子雖然比黃答應漂亮些,可是比起怡昭容來還差了很多。這個怡昭容,是誰?” “哦,她是皇上如今最寵愛的妃嬪了。是早幾年入宮的,一直在掖廷沒有被注意。去年與皇上無意間相遇,近一年來風頭正盛,從美人晉婕妤,又在萬壽節(jié)被晉為昭容,榮光的很呢?!别┰碌哪樕忻黠@的艷羨,也有對自己境況的不滿。 我明白,素來晉位除非有妊或有功,也才能晉一級。更何況美人與婕妤何止一級。而如今,又能跨過修容、修儀、修華,直接封為昭容,雖然都是四品嬪位,但一般修容、修儀、修華之間也有尊卑之分。 而這晉封的恩典又是在萬壽節(jié)下的,比起其他的晉封可是要榮耀很多??磥砩螋诉b對這位怡昭容,確實萬千寵愛。 “這怡昭容,是個什么樣的人呢?”我問道。 “她啊……”皓月側了頭,小心覷了我一眼,似乎不知如何回答。 “皇上很喜歡她?”我突然覺得有些冷,順手將床上的薄被扯過來搭在自己身上,隨口道。 “嗯……”皓月輕輕點了點頭:“一個月里大多時候都是召她侍寢的,又指了長春宮給她獨住,每日是必去看的?!?/br> 我疑惑道:“她有身孕了?” 皓月吃驚地看著我:“小姐怎么會這樣想,要是她有了身孕……皇上怎么召幸她呢?!?/br> “無孕便成一宮主位,皇上又日日去看她,看來,皇上確實喜歡她。”我垂了頭,心底不知為何涌起一點點酸意。 “當初皇上也是日日去看小姐的?!别┰碌穆曇舻拖氯ィ瑳]有看我,仿佛自語般道:“可惜,那時我已經(jīng)不在小姐身邊了。反倒不如蕙菊她們,可以日日見到小姐?!?/br> 我心下動容,當日皓月鐘情沈羲遙,我不過順水推舟,想用她來代替那個月夜沈羲遙見到的女子,我也好繼續(xù)避世的生活。卻不想,沒過多久沈羲遙便發(fā)現(xiàn)了我,皓月也就失去了能獲得寵愛的機會。甚至,因為沈羲遙對我的專寵,身為月美人的她,見皇帝一面,反而不如在坤寧宮當大侍女來得容易。而愛戀中人,其實最希望的,不就是能日日見到心中的那個“他”嗎? 我不知道,在這件事情上,皓月心底會不會怪我。 “那個怡昭容,很美吧。”我將話題扯回去。 “嗯,她很漂亮,但是最吸引人的,是她的性格,很端莊溫婉?;噬蠟榇诉€親手為長春宮題了匾額,題的就是‘慎淑溫和’。比起晉位,這才是最大的恩典。”皓月的口氣中不無羨慕之情。 我想了想道:“你說,她入宮很久了?” 皓月“嗯”了聲:“她是皇上大婚前小選入宮的秀女,一直住在掖廷,那一批因是太后的安排,因此皇上連看都沒有看過?!别┰陆忉尩馈?/br> 我沉吟了下:“這個怡昭容,你熟悉嗎?” “熟悉談不上,但是每每見面,她都會與大家寒暄幾句,完全沒有寵妃的架子,因此,在后宮中也很得人心。”皓月低聲道:“她笑起來令人感覺很舒服。”她講最后一句時,語氣十分溫和,我聽出她心底對那個怡昭容的喜愛。也難怪,若是能得沈羲遙那般寵愛的女子,一定是有自己的魅力的。 “皓月,”我拉了她的手:“之前我跟你說過,找一個依靠,現(xiàn)在我還是這句話?!蔽抑敝笨粗骸叭绻阆矚g這個怡昭容,那么不妨多接近她。我在這里注定是要孤老終身的,而你若在這后宮中有個盟友,起碼能有人光明正大地說說話,幫你分擔一些?!蔽议]了眼:“這怡昭容圣眷如此深厚,自然不被其他寵妃如柳妃一流接受。她剛剛晉位,根基不穩(wěn)需要盟友。此時你去投靠,一定會被接受的?!?/br> 皓月?lián)u搖頭,眼里蓄了淚水:“我與小姐一同長大,實在不知如何去接受別人。只要我能常常見到小姐,便是與小姐在這冷宮中相伴一輩子也愿意了?!?/br> 我心底雖然有對她的一點疑心,但此時她的言語真誠令聞者落淚,我自然也將那層懷疑壓了下去。 “如果你真的不愿去依靠她,那么,就小心她?!蔽业恼Z氣嚴肅,皓月卻不明白,不解地望著我。 “這個怡昭容的出身我雖不清楚,但必定不差,但也不會太好?!?/br> “小姐怎么知道?”皓月一臉吃驚。 “你想,如果她出身不好,入宮時就不會給她美人的位置。”我解釋道:“但是,若是出身很好,皇上為顧全她母家,自然不會任她入宮卻一直未召幸。所以,只能說,她的家族對于皇帝來講,并不十分重要?!?/br> 皓月了悟般地點點頭:“小姐說的一點不錯。她父親是個五品的文官,沒什么實權。小姐要我小心什么呢?” “她的出身一般,在這宮里自然步步艱難?;噬显賹檺塾帜苋绾??沒有強大的外戚,她無論如何也比不過那些出身世家大族的妃嬪的。所以,她只能用心固寵來提攜家人。一心要寵愛的人,心思一定復雜?!?/br> 皓月的眼神有點點閃躲,但還是微微笑了:“我看怡昭容,倒像個簡單善良的?!?/br> “你想想看,她入宮那么久都沒有被皇上注意,怎么會突然就得到寵愛呢?按你說,她是與皇上無意間相遇,可是每日與皇上‘無意’相遇的妃嬪必定不少,為何皇上就獨獨寵愛了她?”我看著皓月,眼睛里有對她的惋惜,還有一份壓迫。 “所以,要么是她真的幸運。要么,那是一次蓄意已久的相遇?!蔽矣痔嵝训溃骸拔译m不知這怡昭容有多美,但是,她能讓皇上鐘愛到獨寵,只能說明,她不簡單?!?/br> 皓月點了點頭:“多謝小姐指點?!彼t疑了一下,欲言又止,終于還是沒說什么。 “怎么了?”我看她微微皺的眉,知道她心里有話說。 “沒什么,小姐?!彼σ恍Γf了只杯子給我:“小姐喝點水?!?/br> 我心底疑惑,沒在意那杯子,一仰頭喝了。卻是酒,梨花蜜釀。我心里一驚,有孕之人是不能飲酒的。不過,我看了看手中的小杯,這么一點,應該沒有關系吧。 “其實我覺得……”皓月見我喝了,眼里有點如釋重負的神色。她仿佛思量再三,終于還是講了?!拔矣X得怡昭容之所以能夠令皇上那般喜愛,只有一個原因?!?/br> 我的心底不知為何驚恐起來,仿佛我知道皓月要說的是什么。我努力平復著一顆狂跳的心,但是腦海中,突然出現(xiàn)了當年在御花園中見到的那個女子,紫鵑喚她“怡jiejie”,難道…… “我第一次見到怡昭容,就覺得她很像一個人?!别┰碌穆曇敉蝗蛔兊糜悬c尖利,眼神中也多了些鋒芒。 “誰……”我的聲音聽起來竟有些顫抖,心跳如擂鼓。 “像您?!别┰乱蛔忠活D,說得鄭重。 我周身的力氣似被抽去大半,竭力站穩(wěn),我垂了眼:“不可能。如果像我,皇上怎么會喜歡她呢?” “小姐,自你不再出現(xiàn)在后宮大小筳宴,皇上對外稱你病了,在蓬島瑤臺休養(yǎng)之后,新得寵的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與你相似之處?!别┰碌穆曇魩Я瞬桓剩踔翉乃难劬锒伎吹贸?。 “皇上厭棄我至極,怎么可能會喜歡與我有相同之處的女子。”我苦笑著搖搖頭:“你不懂,皇上恨我都來不及……” “我是不懂,你與王爺有情,為何還要出現(xiàn)在皇上的面前?你背叛了他,為何要刺殺他?你既然離開了皇宮,又為何要回來呢!”皓月的聲音凄厲,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怨恨。她整個人顫抖著,好似一枝風中搖擺的蘆花,雙手緊握,連帶著筋骨都掙出來。 “皓月,你……”我被她駭住,竟茫然無措,只欲伸手攬過她,就好像小時候,她受了委屈,或者在管家那里領了責罰后,我安慰她那般。 她一把打開我伸過去的手,力氣之大令我后退了幾步。 她一雙眼死死盯著我,眼睛里的情緒已經(jīng)無處可藏。 “我是不懂,你那樣對皇上,為何他還那么喜歡你!他的眼里,看到的只有與你相似的,與你有關的?!别┰碌难劾镉砍鰷I水,她也不擦,透過那淚珠,她眼中的恨愈加強起來。 “我知道皇上為什么去看我,無非是我煮的茶是你教的,我熏的香是你慣用的;無非是因為我是跟在你身邊最久最了解你的;無非是,他想在我身上找到你的影子,就好像其他人一樣?!?/br> “皓月,別說了!”我喝了一聲,不愿再聽。 “我要說,我怕我今天不說,就再沒機會了?!彼荷弦粋€古怪的笑,看著我。 我看著她的笑,覺得腳底有寒氣冒上來,迅速籠罩了我的全身,侵入我的骨骼。 “你是……什么意思?”我的聲音都在顫抖。 “沒什么?!别┰乱荒樂潘?,回身將碟子、酒壺一一放進提籃中,然后緩緩轉身,“我只想把該說的說完?!?/br> 我此時一驚鎮(zhèn)定下來,平靜地看著她:“你說吧?!?/br> 皓月對于我的鎮(zhèn)定略有吃驚,不過她與我自幼一起長大,自然是知道我的脾性。 “小姐,你為什么要把我送給皇上呢?”她一臉哀傷地看著我,我張嘴正要回答,她卻繼續(xù)說了下去。 “我知道,你想讓皇上覺得我是那晚他遇到的仙子,或者說,你知道皇上只會將我當作一個替身,但是還是讓我去了?!彼淅湟恍Γ骸伴_始我想,如果我做了替身,你能繼續(xù)你淡泊的生活也好,畢竟你對我有恩,就當我報恩了??墒?,我哪里知道,你不過是利用我吊起皇上的胃口,讓他一刻不忘那個在曲徑通幽里遇到的仙子,然后,你再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就根本不會介意你是凌家的女兒了。” 我搖搖頭,不是這樣的,是因為你喜歡沈羲遙,我想成全你們。至于我與他之后的相遇,不過是個意外。 可是張了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出話來,同時,一種酸困的感覺從腳底慢慢蔓延上來,好像千萬只螞蟻順著腿爬上來,又仿佛一條巨蟒,慢慢纏緊我的身體。我的眼神一定很驚慌,皓月的眼里出現(xiàn)了一抹快意。 “你的出現(xiàn),讓皇上根本忘記了我的存在。你說要教我舞蹈,讓皇上注意到我。你那么了解皇上,可是教給我的,卻根本沒能讓皇上看我一眼。你不過是惺惺作態(tài),根本不想幫我。” 皓月的面目在我眼中有些猙獰起來,帶了暗色的光影,她的臉虛虛實實,我只覺得自己頭很暈,站都站不穩(wěn)了。 “后來,你因為凌相的死刺殺皇帝,我以為皇上或者太后會殺了你,但是他沒有,他竟然將你留在蓬島瑤臺,你竟有了身孕,凌家竟然獲得無上的殊榮,我無法接受,我所做的一切,竟然僅僅因為他對你的愛,變得毫無意義了?!别┰伦プ∥覔u搖欲墜的身子,令我的眼睛只能直視她。 “你出宮了,王爺也去找了你,你為何還要想辦法接觸皇上,讓他帶你回來?你那么放不下宮中的榮華,當初又為何要做那些事呢?你明明,你明明就可以在大婚的當晚讓皇上知道你的樣貌,也可以在之后的很多機會里展露你的才華留住皇上的寵愛??墒悄銢]有,你既然之前都沒有,之后你為什么又要呢!” 皓月聲嘶力竭地控訴著我的罪,幾盡哭號,可是在我耳中卻仿佛從極遙遠極遙遠的地方飄來的一般。我只覺得渾身都痛,痛得不能呼吸,痛得只想閉上眼進入到那個黑暗的深處,痛得什么都不能再注意。 “所以,你就要殺我?”我的聲音粗啞無力,但拼勁力氣,我終于講出了這句話。 “我并不恨你和老爺,小姐?!别┰碌拖骂^不敢看我的眼睛?!翱墒悄慊钪覀兌嫉貌坏交噬系男??!?/br> “那么,”我感到有溫熱的東西從唇邊淌下:“我的父親,到底是誰害死的?” “是我?!别┰碌穆曇魪臉O遠處飄來,此時我眼前已經(jīng)漆黑一片,看不到她的樣子,身子卻很重,重得我無法負荷。 “為什么……”我的聲音自己都聽不到了。 “因為,只有讓你覺得是皇上害死了凌相,你才會恨他,才會做出讓他無法接受的事,他就不會再愛你了?!?/br> “是誰……指使……你?” “這個,你就不必知道了?!别┰碌男θ缤箺n。 我只覺得身子驟然一輕,整個人仿佛陷入云朵中一般,輕松而沒有任何痛苦。我愿永遠在這里,不再醒來。 黑暗之后,是春風拂面,金井玉欄;是錦帳千里,皓月當空;是滿目桃花,芳菲滿徑。風為裳,水為佩,光彩斑斕,浮生若夢。那是一個旖旎的世界,溫暖舒適。還有一個溫雅的身影,似乎就在不遠處,隔著一座虹橋,含笑凝視著我。 我就向著那個身影,不由得邁開了腳步。 一片刺目的白充滿了我的視野,那白光耀眼,幾乎令我睜不開眼睛。待那白光逐漸淡去,頭頂懸掛的天青色的紗帳映入眼簾,那青色就如同不遠處窗外澄明的天空,不含一絲雜質。 這里是天宮還是地府?我該是下地府的吧?可是,我沒有看到黑白無常,沒有走過奈何橋,還沒有喝孟婆湯,也沒有看到十八層地獄中的種種懲罰。我的罪,該是下到最后一層的罷。 只這一會兒工夫,我只覺得十分疲憊,閉了眼約莫半炷香功夫,我眨眨眼再次睜開,仔細看去,那紗帳上有多處蟲蛀過的小洞,顏色也因洗滌多次而變得黯淡發(fā)白,甚至有幾處脫了絲。我再抬頭,只見頭頂?shù)臋M梁上掛了蛛網(wǎng),布滿灰塵,屋里雖有日光照進來,但卻依舊陰暗,只有那從窗戶篩進來的一束光帶,濾去了日頭的猛烈,仿若暗夜的一道燭光,柔柔打在地面上,卻給予晚歸的人溫暖和踏實。 我的神志清醒一些,這里我很熟悉,是在繁逝中,我的居所。而我,應該是躺在床上。 稍稍一動,只覺得渾身疼得厲害。那不是受傷的表面的疼,卻是從五臟六腑和肌底里透出的,令人的四肢百骸都仿佛被無形的巨手用力拉扯,兼著如同無數(shù)鋼針刺進肌膚的讓人難以忍受的麻痛,我?guī)缀踉购拮约?,從那黑暗中醒來?/br> 可是,心底涌起巨大的歡喜,那歡喜是死而后生充滿希望的欣喜,是了解了真相后靈臺清明的欣慰,是期待查明真相為父報仇的興奮,以及,對上天的慈悲的感激。 我沒有死,我還活著。 手擱在小腹上,我心一沉,那里曾經(jīng)小小的凸起此時已經(jīng)塌陷下去。下身也傳來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我嘗試著從床上下地,頓時,一股要擊潰我的疼痛從五臟六腑中傳來。我只覺得天旋地轉的疼,連小手指頭彎曲的力量都沒有,更何況下地。 “你醒了?”一個男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聲音陌生又熟悉。我順聲望去,趙大哥的臉就出現(xiàn)在眼睛里。 “趙……大哥?”我?guī)缀醪桓蚁嘈抛约旱难劬?。皓月來之前的兩天,趙大哥因家中有事,請了十天的假回家去了??墒谴藭r,他為何在此? “你還好嗎?”趙大哥的眼睛里都是關切與擔憂。 我搖搖頭看著他:“你不是回家了?怎么在這里?” 趙大哥笑笑:“接到我母親病重的消息打算回去,可是剛回到京中親戚家,又被告知已經(jīng)好多了,只是缺錢。我將攢下的月餉請他們帶去,便回來了?!?/br> “你不回去見見母親嗎?”我疑惑道,畢竟,父母生病,哪有孩子不牽掛想念呢? “錢都給了他們,我若回去又是一筆開銷。那錢,越多給我母親醫(yī)治越好。所以我得回來,繼續(xù)掙我的月餉?!壁w大哥的語氣頗多無奈,但是他說的是實情。對于他這樣戍守冷宮的侍衛(wèi),是最累卻又沒有油水的,即使他是一隊的隊長,也不過只有月餉度日。反而不若那些戍守宮門或者內(nèi)廷的一般侍衛(wèi)錢來得多。 我點點頭:“在這樣的地方,難為你了?!?/br> “你是怎么回事?”趙大哥沒有應我的話,反問道:“我今天一早回來,進來看時發(fā)現(xiàn)你倒在地上,周圍全是血。我又不敢去請?zhí)t(yī),只好將你先放在床上?!?/br> “今早回來的?”我看著他:“你出去了幾天?” “三天,要我悄悄去找月貴人嗎?她一定能請來太醫(yī)的。”趙大哥關切道。 我連忙搖頭:“趙大哥,你不要問我為何如此。”我此時只覺得說話都十分費力,但還是掙扎著道:“你過三日去對月貴人說,你回來后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死了,尸身都臭了,已經(jīng)拖出去埋了,請她責罰。” “???”趙大哥吃驚地看著我:“可是,她不是……” “我以后會告訴你?!蔽议L長喘一口氣:“我想睡一會兒,你能幫我換一間屋子嗎?偏僻些的。再幫我找一些止血驅毒的藥來。” 趙大哥點點頭:“你先睡吧。”他又道:“今日我晚點來看你,昨夜先帝的王美人上吊死了,我還得叫幾個兄弟去收拾?!?/br> 我眼睛一亮,這簡直是天助我也。 “趙大哥,”我扯住他的衣袖:“你能,能告訴所有人,那王美人,是我么?” “你想?”趙大哥的眼神告訴我,他明白我的意思。 我點點頭:“求你了!”我說著咬咬牙:“經(jīng)過這一次,我知道了很多真相。我必須要報仇,我要回去。”我的眼中一定閃出堅定和憤怒的光,我看著他:“你放心,只要我能回去,就一定帶你擺脫這地方,你不必再看人臉色,不必為給母親醫(yī)治的銀錢發(fā)愁。” 趙大哥看著我,眼中有憐憫:“你只要好好活著就好?!彼f完點點頭:“你放心,在這繁逝,我還是能保你活著的?!?/br> 我釋然一笑,閉上了眼睛,心底卻涌起波濤般洶涌的仇恨與決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