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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暗衛(wèi)開道,又有被鎮(zhèn)殺的流民在前,他們不敢再放肆猖狂,只能四處逃竄,躲避著奔來的馬車。 司徒聲在一路殺出的血道上,駕車離開了亂成一窩的京城。 在出了城門后,他便緩下馬車的速度,抽空瞥了一眼身側(cè)的女子。 她今日穿了一身墨綠色水裙短襖,外披雪色狐裘,三千青絲綰成隨云髻,鬢間斜插著一支步搖,隨著馬車的搖晃而左右搖曳。 許是因為司徒嵐長得太好看,而他爹娘也都貌美無雙,他從小便審美疲勞,沒有了美丑的概念。 可現(xiàn)在他看著林瑟瑟,卻覺得連司徒嵐也比不上她好看。 呼嘯的風(fēng)灌進(jìn)她的衣領(lǐng)中,吹的她額間的碎發(fā)在空中肆意飛揚(yáng),他抬手將碎發(fā)別到她耳后:“外面冷,進(jìn)去吧?!?/br> 林瑟瑟自然不會進(jìn)去,就算是凍成狗,她也不想進(jìn)去。 她往他身旁靠了靠,似乎是想說些什么,可還未張口,車廂內(nèi)便傳來嬴非非的叫喊聲:“皇嫂,我八棱竹節(jié)鞭里的錐子在你手里嗎?” 林瑟瑟愣了一下,這才想起嬴非非還在車廂里。 她將攥緊在手心里的錐子遞了進(jìn)去,轉(zhuǎn)過頭來再看著司徒聲,方才想說的話,卻是堵在喉間說不出來了。 司徒聲摘下銅虎面具,側(cè)過頭望著她蒼白的小臉:“你說等到天亮之后,要對我說的話是什么?” 林瑟瑟抿住唇瓣,忍不住沉默了起來。 她想等到天亮,是怕他后悔,也想給自己留些余地。 而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醒悟了。 即使他知道真相,但只要他還想為爹娘報仇,他就會被太上皇捏住軟肋,那軟肋或許是司徒嵐,又或者是阿蠻。 心有羈絆者,必定會輸?shù)暨@場戰(zhàn)爭,也輸?shù)糇约旱男悦?/br> 命運(yùn)之筆握在司命神君手中,這并不是她想掙扎就能躲得過的。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想再為自己努力一次。 林瑟瑟張開雙臂,環(huán)住他的腰身,她將臉頰貼在他的胸口上,傾聽著他漸漸加速的心跳聲:“哥哥,你也喜歡我對不對?” 這一次,輪到他沉默了。 他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她,他只知道,他不敢、也不能喜歡上她。 他不能給她想要的一切,他甚至貧瘠到,連一腔熱情都給不了她。 他能給她帶來的,只有險境和傷害。 林瑟瑟沒有放棄,她繼續(xù)詢問道:“待我從普陀寺歸來,哥哥可愿放下仇恨,和我一起私奔離開這里?” 風(fēng)兒吹散了她的聲音,也將她的勇氣和熱情漸漸冷卻,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她終于等到了他的答復(fù)。 他說:“風(fēng)太大了,我聽不清?!?/br> 林瑟瑟怔愣著,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緩緩松開了環(huán)住他腰身的手臂。 她到底在期盼些什么? 難不成她真的以為他會放下一切,和她一起離開這里嗎? 倘若在他不知道真相時,都從未對她動過心。 那在她將所有真相都告訴他后,在他知道他如今這副模樣,都是被她所害后,他還會喜歡上她嗎? 她低埋下腦袋,唇邊泛著一抹苦笑,連鬢間的步搖墜下都未發(fā)現(xiàn),掀開車簾便進(jìn)了車廂之中。 待那車簾放下,隔絕掉了車廂外的冷空氣,也隔絕開了他孤坐在馬車外的寂寥身影。 即便只有這一簾之隔,卻像是在兩人之間,架起了一道畢生都跨越不過的溝壑。 司徒聲將馬車駕馭的很慢,縱使如此,馬車還是到了他該停下的終點。 明明第一個沖出京城的是這輛馬車,可最后一個到普陀寺的,卻也是這輛馬車。 待馬車停穩(wěn)后,林瑟瑟剛一下馬車,便在迎接她們的和尚隊伍里,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那是在打擂當(dāng)日,差點被司徒聲割掉舌頭的陸凱。 陸凱腦瓜子光溜溜的,眼角的青腫還未消散,他身上穿著僧服,看起來似乎已經(jīng)在普陀寺出家了。 就在她失神時,耳邊響起司徒聲淡淡的嗓音:“陸想送他過來出家修行三年。” 陸凱在陸想的茶水里下了藥,陸想沒有扒掉陸凱的皮,而是將陸凱送到普陀寺出家三年,已經(jīng)足夠手下留情。 不過看陸凱那個憤憤不平的模樣,似乎并沒有在此好好反省錯誤。 倒也是,陸凱那個備受家族冷落的哥哥陸濤,已經(jīng)跟著陸想去邊關(guān)打仗立功去了,而陸凱卻被扔進(jìn)寺廟里剃發(fā)修行,他自然不會好受到哪里去。 林瑟瑟不太想搭理司徒聲,她像是沒有聽見他說的話似的,帶著嬴非非便向前走去。 司徒聲大步上前,攔住了她的去路,將她不慎墜落的步搖遞到她眼前:“你的步搖?!?/br> 林瑟瑟頭也不抬:“不要了?!?/br> 說罷,她像是被獵豹追趕一般,疾步走進(jìn)了普陀寺內(nèi)。 他失神的望著她的背影,下意識的將掌心中的步搖緩緩攥緊,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有個矮小的和尚走到他身旁詢問,他才怔怔的回過神來。 矮和尚似乎并不害怕他,神色關(guān)切的問道:“貧僧可以將此物,代為轉(zhuǎn)交給那位女施主?!?/br> 司徒聲搖了搖頭:“不必了?!?/br> 矮和尚又問:“施主今晚可宿在普陀寺內(nèi)?” 他抬眼看了一眼矮和尚,抿住微涼的薄唇:“我還要趕回京城,不住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