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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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敏中陡然想起在海國時因為海地獄而受傷的那個夜晚。她似乎的確與張諫之表達了這樣的意思,張諫之當時回的似乎正是“原來還有人這么希望我活著”。 因為伯親王夫人不希望他活著,所以失去了母親,隨即又只能輾轉(zhuǎn)他鄉(xiāng),孤獨一人。再后來被程葦杭收留,之后的事情,難道也總是上演著被拋棄被殺的戲碼嗎?該對這人世多么絕望啊。 白敏中想著想著眼眶有些濕潤又有些酸疼,盧菡卻在一旁淡淡笑了。她道:“即便如此,我仍舊能看出他心中仇恨與執(zhí)念,若這個也能解開的話,以他的本事與天賦才情,余生一定會很精彩?!彼f著起了身:“既然是這樣的人,那就好好抓緊他,這樣彼此都不會再孤獨了?!?/br> 淡薄寡情的人世里,有真心執(zhí)手之人,且能彼此補足互持,難得幸事。只是有太多的人因為各種原因離分,又或是被迫無奈選錯了人。 盧菡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了,她緩緩往外走,白敏中反應(yīng)過來,這才連忙跟上去。 有大塊的云朵飄過,地上有陰影,風似乎小了。 白敏中抬手抹了抹眼睛,立時問道:“我要怎么找到你,又或者,你說的那位程先生,如今去哪兒可以找到她?” 盧菡轉(zhuǎn)過身:“若你不覺得我的存在是困擾的話,我大概會隨時在你身邊,不過我會避開張諫之。所以,若你與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應(yīng)當不會出現(xiàn)。” “知道了。” “程先生眼下在豐澤,你知道豐澤嗎?” 白敏中對“豐澤”這個地方是何其敏感,她眸光中倏地閃過一絲異色,慢吞吞說:“知道……” “官廳賬房應(yīng)當會有春休,也沒有幾日了,若你能說服張諫之一起去,再好不過。” 白敏中略皺了皺眉頭。她知道春休,約莫有四五日的樣子??伞f服張諫之一起去,以什么樣的理由呢?說豐澤風景漂亮?她不由咬了咬唇,卻回道:“知道了,我會想辦法?!?/br> “時辰不早了,你從王府出來也有陣子了,回賬房做事罷?!?/br> 盧菡言罷便轉(zhuǎn)身往外走,白敏中一邊琢磨說辭一邊跟了出去。 盧菡果真沒有離開太遠,與她一同進了官廳賬房,淡淡掃了一眼周圍,尋了一張空椅子坐下了。 白敏中瞥了她一眼,隨即坐下來繼續(xù)忙手里的事情。 約莫過了有一會兒,正在埋頭做賬的白敏中忽感到身后一陣微弱的寒氣,她掉過頭去,卻見盧菡微微俯身在看她的賬本。 盧菡淡笑,說:“是張諫之敦促你練字的嗎?這字里行間,居然能看到師傅的影子。若論形,他果真是學師傅最像的,可他太會學了,反倒沒有自己的東西,也可能……是時間太短了。若非立場不方便,我倒很想與他切磋一番?!?/br> 白敏中轉(zhuǎn)回頭,望著自己的字,端詳了好一會兒,想著自己竟然間接與那位素未謀面的程葦杭有這樣的淵源,也是緣分罷。 臨近傍晚時,盧菡跟了她一路,直到她走到巷子口,這才悄悄走了。白敏中回頭望一眼,身后已是空空蕩蕩了。 這時節(jié)天光漸漸長了,到家的時候竟還有余暉。也許是白日里天氣太好,這黃昏也是美不勝收。 白敏中悄悄進了院子,穿過花架看見廊下坐著的張諫之。 他坐在藤椅里,手里拿了書,身上的薄毯已滑落了下來,閉著眼,仿佛是睡著了。 白敏中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俯身拾起毯子,目光移至他臉上。他今日臉色看起來還不錯,睡顏亦十分安詳平和,唇角輕輕抿著,呼吸聲很輕很穩(wěn)。白敏中毯子握在手里,猶豫了半天,卻反倒騰出一只手,伸了過去。 她屈指靠在他唇鼻之間,皮膚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再稍稍一碰可能就要碰到他的唇。 白敏中不由咽了咽沫。 而恰在此時,張諫之卻忽地動了動。其實也不過是頭稍稍偏了偏,卻嚇得白敏中連忙將手收了回來。 本以為他要醒了,可他卻還是睡著。白敏中有些不忍破壞這靜謐祥和的傍晚,直起身想了會兒事情,不知不覺便又想起張諫之經(jīng)歷的那一些糟心往事。他是如何度過這二十幾年的歲月呢?孤單久了,整個人看起來都更像是已經(jīng)死掉的人。 她想給予他溫暖,卻又害怕突如其來的擁抱會讓他醒來。可心底里仍舊有忍不住想要碰觸的欲望,白敏中站在他面前深吸一口氣,背后是帶著余溫的落日陽光。她鬼使神差地俯身,貼近他的臉。 似乎是想要將他的五官看得更清楚一般,白敏中努力睜大了眼睛。 可就在彼此呼吸都能互相感知到的時候,張諫之忽然睜開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小黃雞:每天哀嚎一百遍啊一百遍你們不用安慰我了 ☆、六九 白敏中見他突然睜開眼,心臟瞬時漏停一拍,立刻就愣住了。張諫之卻很是順手地從旁邊的小桌上取過糖罐,倒了一顆糖塞進了她嘴里,唇角略有笑意,隨即按下她腦袋,似乎是閉眼輕嗅了一下,唇似有似無地擦過她唇角,鼻尖碰了碰白敏中的鼻尖。 晚風徐徐拂過,庭院里初春的氣息緩慢沉淀,似乎在等著入暮。廊下還未點起燈籠,昏昧的暮光之中,連人的輪廓都似乎更柔和好看了。 張諫之微笑著松開手,白敏中這才緩慢直起身,手里還緊緊抓著毯子,紅著臉結(jié)結(jié)巴巴道:“毯子、掉了,我想給你……蓋上的?!?/br> 張諫之好整以暇地坐在藤椅里,整個人的狀態(tài)看起來很是放松。大約是做了什么好夢罷?方才睡得那樣平和,好似沒有什么能驚擾到他。 張諫之這般慵散地坐著,抬頭看站在面前的白敏中,唇角輕彎,沒有說話,眼底卻有暖意流過。然他的目光移至她小腿上時,卻忽地皺起了眉。 白敏中褲腿上沾染的血跡已是干透了,鞋子上似乎也有一些。張諫之蹙眉彎腰查看,確定這并不是她的血后,方問:“怎么回事?” 白敏中手中毯子落下來擋住褲腳,琢磨了會兒才老實交代:“中午時去了一趟齊王府……好像被她們當妖怪了?!?/br> 張諫之起了身,略略寡著臉道:“其他地方有被潑到嗎?” “沒有沒有!我躲過去了!”白敏中慌忙擺手,“我沒有那么蠢等著被潑的……” 張諫之卻不信似的,再仔細查看了一遍她的衣裳,確定只有褲腳那兒有一點被濺到,才緩緩伸手環(huán)住了她。 白敏中受寵若驚地縮了一下肩膀。張諫之卻輕拍了拍她后背,道:“長平不是什么善輩,不必礙于她的身份就讓著她,她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想反擊的時候就反擊,太客氣了會被欺負?!?/br> 白敏中頓時有些訝異,張諫之竟也會有這樣的想法?也對……不然他也不會執(zhí)著于復仇之類的事情。 白敏中小聲道:“可她似乎很會耍陰招……”酒里下藥,湯盅里下藥,沒有點戒心還真不能活得順當??擅鎸@樣的人,即便再有戒心,指不定某天也就不明不白地被害了。 張諫之揉揉她腦袋:“的確,恐怕她眼下想除掉你的心都有,你還想待在官廳嗎?” 白敏中覺得自己其實就是貪生怕死之輩,這會兒遂小聲回說:“說實在的有點兒怕,沒和這樣的人交過手?!?/br> “有別的想去的地方么?” “誒?” “我們不會在東海待很久的。”張諫之躬身將下巴擱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姿態(tài)語聲均有些懶洋洋的意味。 “難道還要去別的地方?” “總有的,天下這樣大?!?/br> 白敏中聽他這樣懶洋洋地說著,竟忽地察覺到一絲光亮。張諫之這是已經(jīng)盤算好了退路,打算要全身而退嗎?若他真如盧菡所說,眼下想努力活下去,那的確不大可能待在東海終老。 張諫之深吸一口氣,松開她,又扶住她的肩,望著她的眼道:“人總該為自己活的,不能老替別人那么活著,你覺得呢?” 白敏中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張諫之之前的人生,難道不是為自己在活著嗎?他那么努力地在亂世中學本事求存,原來不是全為了自己嗎?真是好委屈的人生。 白敏中的手還搭在他腰上,細細的指頭抓著衣料,似乎還沒從方才那突如其來的擁抱中回過神來??谥猩杏袆倓?cè)诨呐H樘堑奈兜?,甜膩微酸,讓人沉醉?/br> 過來點燈籠的管事慢吞吞路過,忽輕咳嗽了幾聲。 張諫之淡笑,瞥了一眼她的手。白敏中頭皮一麻,趕緊松開,裝作若無其事地去收拾藤椅旁小桌上的書冊,又匆匆忙忙將那小桌給端進書房去了。 張諫之站在廊下看著她忙忙碌碌的身影,下意識地從袖袋中摸出一對玉指環(huán),又握進了手心里。 待白敏中從書房中出來后,張諫之看了她一眼道:“衣服換下來丟掉罷,有些晦氣?!?/br> 白敏中低頭看看,覺得似乎當真是這樣?,F(xiàn)殺了一只惡犬所取之血液,的確有些……不干凈。 “前幾日官廠來了一些海國的新料子,托裁縫給你做了身新衣裳,進來看看?!?/br> 張諫之說著領(lǐng)她進了屋,又從柜子里小心翼翼取出一只扁平的大木盒來,遞給白敏中。 白敏中瞧這架勢感覺有些隆重,接過來后擺上桌,抬頭看看張諫之,再三確認了一下,這才低頭緩緩移開盒蓋。 看起來的確是海國的衣料,難道裁縫也是海國的嗎?這身衣裳分明是海國的服飾呢。借著桌上燈臺,白敏中即便沒有一件件地拿起來看,也能感受到它的隆重。 即便之前她在海國也穿過類似的衣裳,可都沒有盒子里的這件看起來名貴,應(yīng)當不是尋常場合穿著的。 但張諫之并未解釋太多,站在一旁只回看她一眼,似乎是在鼓勵她試一試。 白敏中忽覺著有些突然,這么隆重的衣服就等隆重的場合再穿嘛……現(xiàn)下?lián)Q感覺有些怪怪的。 張諫之唇角抿起淡笑,很是禮貌地作了個請的動作,手指的方向恰好是屋中屏風所在之處。 白敏中順著他手的方向往那邊看看,俯身將盒子抱起來,慢吞吞地走了過去。 屏風后沒有點燈,暮光透過窗紙照進來,借著這一點微弱的光線,她竟無師自通地將那厚厚的一疊衣服一件件地穿好,末了收腹系好腰帶,自己低頭看了看,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唔,這里能換衣,卻沒有鏡子。 畢竟太過隆重,重重束縛讓她覺著不習慣也不自然,遂從屏風后探出個頭來,想跟張諫之說覺得不好意思打算換回去。 沒料她腦袋才剛探出來,張諫之卻已手執(zhí)燭臺走到了她的面前。 白敏中見狀,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底氣不足地從屏風后走了出來。 張諫之手執(zhí)燭臺站在距離她一步開外的地方,溫暖跳躍的燭火將他的輪廓映照得格外柔和,像是某個夢里的場景。 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將一身緋衣的白敏中收進眼底,心里大概是感激大過慨然。還好他們都活著,還能遇見,真是這世間了不得的緣分。 他從來不奢望有人能穿上母親當年準備的這身衣裳,以為它早隨著母親的遺物深埋地下,可當他若干年再返海國,卻發(fā)現(xiàn)這套衣裳還在,甚至……如新,聞不到時間的味道。 真是奇妙的術(shù)法。 這身衣裳穿在白敏中身上,竟然契合到像是為之量身定做。 他不由看得愣了。 白敏中也是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再看看自己身上這大片緋紅,就算再遲鈍,也隱約猜到了什么。她趕緊說還是還回去罷,張諫之卻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到飯點了,先吃飯罷?!?/br> 可白敏中壓根沒有合適的鞋子,張諫之低頭看了一下,發(fā)覺后,隨即俯身將燭臺放在地上,將白敏中抱了起來。 夜□臨,走廊里的燈籠皆已點亮,庭院里安安靜靜。白敏中也不知怎么到的餐室,她臉上紅得與身上這衣服差不多,腦子都快昏了……大概是、呃、腰帶系得太緊有些勒人? 總之再次坐下來時,白敏中的注意力全然不在一桌的美食上。 張諫之卻極其坦然地給她布菜倒酒,似乎方才發(fā)生的一切都不是什么事兒。 “是很溫和的果酒,少喝一些只要不醉沒關(guān)系的。” 白敏中接過酒盞,低頭輕抿了一口,很是清甜,味道也不沖。喝些酒也許便不會覺著如此尷尬了罷。 大約是張諫之的從容感染到了她,一頓飯過半后,她總算不再拘謹?shù)爻燥埩?,迅速吃完后,拿手巾擦了擦嘴,佯作什么事都未發(fā)生過一般,對張諫之提了一件正事。 她抓抓腦袋:“哦對了,程先生眼下住在豐澤,你知道嗎?” 張諫之抿了一口茶:“是么?” “我也是今日聽人說起的?!彼D了頓,“豐澤那地方雖然荒僻,但到底也是個風景不錯的地方,程先生若熱衷隱居,指不定真的在那里呢……你、不想去看看她嗎?” 張諫之看了一下她的眼睛,這丫頭編造理由的時候眼神連自己都騙不過去。大約是她自己想去罷?可是……為何呢?她又為何要執(zhí)著起程葦杭來? 張諫之雖一時猜不透緣由,但他也愿意跟隨她的執(zhí)著。 他于是回道:“程葦杭若當真在豐澤,我自然要去看看她?!?/br> 白敏中一聽他如此爽快地答應(yīng)下拉,遂道:“再過幾日官廳賬房便要春休了,我也想去豐澤看看,能一塊兒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