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才沒走幾步，遲御的步伐就停在那里，白汐陽怔了下，轉(zhuǎn)過身望了眼身邊呆滯不動的人，看到他的視線直直落在前方的某一點，她順眼望過去，那是大賣場的入口處，來來往往，全都是人，她不知道他看到了誰，可是那么多人，怎么能認(rèn)得出誰是誰??？

    這天天氣很好，快近中午時分，而且還是周末，大街上盡是人，蘇婧和井之惠攔了輛出租，直達(dá)大賣場附近和安寧可可她們會面。

    冬日的陽光雖然不是很刺眼，但到了正午時分，日光也開始熱烈起來。蘇婧挽著井之惠的手，穿梭在人群中，因為體質(zhì)很弱，井之惠把她裹得很好，身上穿了件厚厚地棉衣，頭上戴了頂帽子，頸中還圍了根圍巾。

    圍巾的顏色很素，偏淺灰一類，還是那次和他在日本兩人一起逛街的時候買下的，一直都沒有圍出來過，也一直都沒時間戴，早上井之惠找出來的時候，她怔了好久，想要換一條，后來想想，一句話也沒有說，還是戴上了。

    而此時，井之惠生怕她受寒，用寬大的圍巾將她圍得只露出兩個眼睛。

    蘇婧一直都低著頭，人太多，太陽光太烈，她就像是許久呆在暗室里的人一樣，眼睛澀澀的。

    “婧兒，一會想好了要買點什么嗎？還有啊，飛機上的東西可能不合胃口，你也看下，有什么想吃的，就帶點……到了加拿大后，阿姨再給你做好吃的……”井之惠在一邊對著她說著。

    蘇婧輕輕嗯了聲，抬起眼對著她笑，視線掠過井之惠的側(cè)面，落在大賣場不遠(yuǎn)處。

    即使茫茫人海，即使太陽光強烈，她卻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站在人群中，鶴立雞群，哪怕全身都散發(fā)著疲憊蒼涼的氣息，她還是覺得這一群人中，他是最最好看的。

    就像是他身邊所有的人，全都變?yōu)橐黄疑?，唯獨只有他這個閃光點，站在那里勾住她的視線。

    心忽然間就疼開，眼前一片迷朦，她視力很好，哪怕離得再遠(yuǎn)，她依然覺得他的臉，他臉上的每個器官，每一個表情，仍然在她的眼前清晰如昨，只是被眼里的水霧遮去了那一片清晰，她再也看不見他，也覺得離她越來越遙遠(yuǎn)。

    好悲哀，現(xiàn)在的她和他，只能隔著這茫茫人海，遠(yuǎn)遠(yuǎn)的望上一眼。她走不過去，他亦過不來。

    她的視線流轉(zhuǎn)，看到了他邊上那個身影，心里抽痛得厲害，唇角卻染上淡淡的笑意。

    她，就是那晚他擁著一起進(jìn)入酒店的女孩嗎？看起來……真不錯……

    井之惠似乎也感覺到了身邊蘇婧的異樣，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也看到了人群中駐立著的遲御，并不是她不想讓她們見面，可是每一次的見面，只會讓婧兒受到更多的傷害。

    她心里的傷口還沒有結(jié)疤，為何又要殘忍地再添上一刀呢？

    她拍了拍蘇婧的手，拖著她僵硬的身子迅速沒入人群里。

    那端的遲御看到她們迅速離去的身影，慌忙向前奔去：“蘇婧……”

    他喊著，但人太多，聲音太嘈雜，他的聲音一下子沒在高音貝中，而人也被洶涌的人群擋著，不能前進(jìn)。

    白汐陽嚇了一大跳，身邊的人忽然就向前奔去，卻總是被人擋住過不去，她忙拉著他，依稀好像聽到他在叫著誰的名字，可是那么多人，他到底有沒有認(rèn)錯啊？而且即使他沒有認(rèn)錯，人家又怎么會聽得到。

    已經(jīng)有好多人在一邊側(cè)目，看著前面這個瘋狂的男人不斷推開擋在面前的人。白汐陽忙上前去一把攥住他。

    “喂喂喂，大叔，你行行好，我不想被人當(dāng)神經(jīng)病抓去警局啊……”她擋在遲御的面前，對著他咬牙切齒道。

    遲御卻不理會白汐陽的叫囂，慌亂的摸著身側(cè)的手機，還好出來的時候有記得把手機帶在身邊，按下快捷鍵，那個熟悉的號碼躍入眼簾，而那端傳過來，卻是該用戶已關(guān)機。

    他不相信似的再次撥打，一遍又一遍，但那端卻始終傳來那個一成來變的聲音。

    終于，他像是死心了般，緩緩垂下手來，望著面前那匆匆變換的人群，不禁苦澀地笑出聲。

    “呃……是不是……誤會了……什么？”白汐陽小心翼翼地望著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再指指他，而他卻沒有說話，她又輕聲問道，“要不要……我……去解釋下？”

    遲御終于起了反應(yīng)，怔怔望著面前的白汐陽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臉上是一股絕望般的無奈。

    解釋？解釋什么？能解釋得清嗎？能聽得進(jìn)嗎？

    他收起手里的手機，望向站在面前一臉擔(dān)憂望著他 的白汐陽，伸手揉揉她的頭發(fā)：“走吧，吃飯去……”說著，率先走在她的前面。

    吃飯的店是個很雅致的小餐館，環(huán)境干凈優(yōu)雅，店主一看到進(jìn)來的人，忙上前恭迎：“遲少爺，好久沒來了，快請進(jìn)請進(jìn)……”

    顯然店老板對于遲御很是熟悉。給他們找了間小的包廂坐下，隨即拿了他喜歡的酒。

    遲御很利索地倒?jié)M酒，然后抬眼望向?qū)γ娴陌紫枺骸耙?？?/br>
    白汐陽望了下那酒，遲疑地?fù)u了搖頭。遲御也不管她，自顧自喝了起來，菜還沒上來，他卻半瓶酒快去了。

    再倒時，白汐陽忙按住他：“喂喂我說遲少爺，你可別再喝醉了，你再喝醉，我可不管你……”

    遲御愣愣抬眼，望著面前的她，一瞬不瞬，久得讓白汐陽以為自己臉上有什么東西？剛想開口問他時，他卻突然笑了。

    “你放心吧，我不會喝醉……”再也不會喝醉，他怕他會控制不住自己，在這里就失了態(tài)。

    “那最好了，我也放心了……”白汐陽正說著，菜也一一上來，她也毫不客氣地開動，只是對面的人只是沉默地喝著酒，沒有動過筷子。

    “喂，你不吃??？”白汐陽問道，對面的人卻恍若未聞，她拿筷子敲了敲他面前，他才抬起頭來。

    “怎么啦？”遲御對她綻開笑。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剛才你著急找著的人，是不是……你喜歡的人？”白汐陽睜大眼望著他，湊近他問著。

    遲御怔了下，望了白汐陽一眼，又隨即笑開，笑容里卻透著哀傷：“你怎么知道？”

    白汐陽不禁翻了下白眼，這不明擺著嗎？

    “喂，沒有耽誤你什么吧？”白汐陽吃了一會，又問道，“如果……壞了你的什么好事……那個……”

    “吃你的吧……”遲御打斷她，將菜推到她面前，自己仍然喝著酒。

    蘇婧和井之惠在大賣場的入口處碰到了等在那里的可可和安寧，兩人一見到她們，忙上前拉住蘇婧。

    “總算來了，婧兒，怎么樣？累不累？冷不冷？來，把圍巾拿下來一點……”安寧幫著她解下圍巾，蘇婧的臉色依然蒼白，情緒卻看起來穩(wěn)定了許多，瘦削的臉上帶著一點淡笑。

    就是一邊的井之惠，也看得有絲訝然，她知道她此時的心里并不是如表面般平靜，可是蘇婧，她是不讓她們擔(dān)心，還是在強迫自己讓一切都變得無所謂？

    “蘇婧，走，好久沒出來了吧？想要什么，今天我請客，你盡管挑就是……”可可也擁著蘇婧，對著她說道。

    逛了賣場里的精品店，每一樣?xùn)|西都貴得咋舌，問蘇婧喜歡什么，她卻都搖了搖頭。

    可可和安要進(jìn)了一家飾品店，說是怎么著也要給蘇婧買出一樣?xùn)|西，而她，卻只是站在一排手機飾品前駐了足。

    還記得那次，和他在日本，他帶著她一起逛街，他像是從來沒有過的興致，很有耐心的陪著她一家逛到一家，只要哪樣?xùn)|西她多看了兩眼，他就毫不猶豫地花錢買下，她責(zé)怪他亂花錢，她又不是很喜歡，他卻攬著她笑著說：“只要小東西親睞的，那一定得收入囊中……”說完，在她的紅唇上偷取一吻。

    她撫上手中的圍巾，這也只是她拿起來多看了兩眼，他就替她買下了，而她真正喜歡的，只有那串手機吊墜――寫著“東西”兩個字的小鈴鐺。

    她仿佛還聽到了他戲謔的話響徹在耳邊：“‘壞’已經(jīng)跑掉了，現(xiàn)在是‘好’東西了，你找‘好’吧……”

    雖然那一次，也是帶著絕望而去，可是卻拾得了從沒有過的快樂回憶。如果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結(jié)局，那她寧愿不要這一段回憶，也不會讓她此刻這樣痛苦。

    如果人的記憶可以用s＋d去刪除，那你會選擇刪除多少？是選擇刪除那一個點的記憶，還是那一個片段的記憶，又或者是把某個人徹底刪除，還是刪除那一整段的時光？

    只是，她知道，她寧愿自己這樣苦苦掙扎，她也還是不舍得刪除那段回憶，與他的……所有的……回憶。

    “婧兒？你看什么呢？手機吊墜？你要買嗎？”可可發(fā)現(xiàn)身邊沒有蘇婧，轉(zhuǎn)過頭尋找，卻發(fā)現(xiàn)她呆呆站在那一排精致的手機吊墜前望著。

    蘇婧從恍惚的記憶中回過神，忙對著可可笑，笑容干澀，搖了搖頭：“不……只是看看……”她說著，手無意識地去掏口袋里的手機，才發(fā)現(xiàn)她并沒有帶手機，都不知道手機放在哪里。

    猛然記起自從日本回來后，不，應(yīng)該是那次在醫(yī)院安寧撿到她的手機給她后，她都一直沒有開過。

    到最后也沒買出什么，但可可和安寧硬要買東西送她，結(jié)果一人買了件大衣，一人給她買了個手表。

    在外面吃了午飯，井之惠她們怕蘇婧身體承受不住，就要送她回去休息，蘇婧也沒有拒絕，任由可可送她回公寓，安寧則陪著井之惠去了蘇末蘭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