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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塔羅女神探在線閱讀 - 第101節(jié)

第101節(jié)

    猛一睜眼,仍是在一片黑暗里,所幸爐火未滅,只是氣味開始刺鼻起來。于是她打了一個悶悶的噴嚏,將掐住脖子的那個人唬了一跳,手勁不自覺便松了。她便抓住那一線生機,反掐住對方的脖子,自己的壓力遂又減輕了一些,于是想到要用腿踢,才發(fā)現(xiàn)那人是整個撲在她身上的,下盤根本動彈不得。

    “救命!救命!”她竭力擠出一點兒動靜,突然身上一松,發(fā)現(xiàn)夏冰已將對方壓倒在地,兩人正廝打得起勁。她忙不迭翻身爬起,聽聲響估摸著能糾纏上好一會兒,便趁這當口點上蠟燭,只見夏冰已將來人死死壓在身下,兩只手揪住一頭如火焰一樣紅的亂發(fā)。

    “咦?是……是咱們帶來的那死人!”

    杜春曉這一說,將夏冰徹底嚇到手軟。他觸電一般從對方身上跳起,閃到墻角不停喘粗氣,因眼鏡放在桌子上沒戴,所以瞇著一雙眼,怎么也看不清楚。

    那“死人”順勢站起,雀斑密布的面孔逼近杜春曉,對著她一陣亂吼。

    “啊……巴!巴!啊……啊啊……啊巴!”

    夏冰此時已鼓足勇氣,復又撲向“死人”,抄她腋下,將她狠狠制住,遂興奮地喊道:“她講的是哪國話?俄國話?”

    “不是?!倍糯簳該u搖頭,已平息了驚恐,她緩緩坐下,道,“她是個啞巴,哪國話都說不出口。”

    “啊巴!”

    “死人”果然提高嗓門吼了一聲,仿佛在迎合杜春曉的推斷。

    此時外頭響起敲門聲,打開一看,莊士頓與他的十一位教徒一臉詫異地站在那里。莊士頓手中拿著一把獵槍,十一位少年則各自手持燭臺,擺出防范的姿態(tài)。

    “怎么了?”

    當莊士頓看到一個大胸脯的紅發(fā)女人被綁在自己的居所時,他的不快顯而易見。

    “是我們帶來的尸體,現(xiàn)在居然死而復生了。怪道之前我摸著她怎么軟塌塌的……”杜春曉看著用之前捆尸的麻繩綁成粽子似的“死人”,眼神不由得又開始放空了。

    “那……那她是誰?”莊士頓面色鐵青。

    杜春曉笑道:“既然都不知道,那她現(xiàn)在就叫阿巴。阿——巴——”

    她對著那女子一字一句道,好似在教她,對方果然也回給她“阿巴”兩字。

    “你來這里干什么?到底有什么目的?”

    莊士頓已經(jīng)是“逐客”的語氣,杜春曉反倒不正經(jīng)起來,當下笑嘻嘻回他:“原本只是讓有神靈的地方給無名尸下葬,也算積了陰德,我們也順便落個腳。未曾想果然到了有神靈庇佑的地方,死人還能復活!這也罷了,我竟還找到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天寶?!?/br>
    正說著,她已將手指向莊士頓身邊穿著白睡袍的若望。若望一聲不響,只用一對鬼魅的雙眸回瞪她。

    “他是不是講他叫天寶,是你的親兒子?”莊士頓的語氣略有緩和。

    “沒錯。”

    “這孩子可能是受了魔鬼的詛咒,腦子里都是奇怪的念頭,他對每一個進教堂做禮拜的女人都會說同樣的話,所以請你不要放在心上?!?/br>
    這番解釋倒是令杜春曉與夏冰都吃了一驚,因那少年外表過于靈秀,完全不像罹患癡呆之癥之人。

    “總之,我只留你們?nèi)?,三天之后火車一到站,你們馬上就走,包括這個女人,也請帶走。愿主保佑你們?!?/br>
    莊士頓冷冷地在胸前畫過十字,便轉(zhuǎn)身離開,十位少年跟著散去。唯有一位下巴豐潤、鼻尖上翹、長了一股甜相的少年,偷偷回過頭來沖杜春曉擠了一下眼。

    第二天她才知道,那少年叫費理伯。

    【4】

    十三歲的費理伯時常沉浸在幻想里,在圣瑪麗教堂長大的孩子倘若不懂動腦筋自找樂趣,便很難生存。所以每個周末是他收集意yin資料的關(guān)鍵日子。他會一臉莊嚴地站在懺悔室外,手捧圣杯,偷聽木頭箱子里斷斷續(xù)續(xù)傳出的秘密。姓宋的油坊老板娘把逃難來的蘇聯(lián)少女收為仆人,某天她卻不慎跌落油缸淹死了;精通打獵的俄國莽漢安洛夫一夜之間輸?shù)袅速u熊皮的三百塊錢,換來妻子一通臭罵;做皮rou生意的混血女人喬蘇年過三十額上便有了皺紋,于是反復詢問耶穌是否對她動了怒……莊士頓將他們的秘密與恐懼一一收羅進耳孔,這兩只裝滿口水的耳朵在烈陽下能看見細密的絨毛。費理伯懷疑它們像懺悔一樣種遍他的全身,因此每晚神父都要用鞭子將它們抽落。不曉得為什么,他每每看到喬蘇肥大的屁股,左右手各缺一根拇指的褐色缺口,以及她曾經(jīng)傾國傾城的面孔逐漸收縮變形,心便不由自主地痛。她宛若一只愈捏愈扁的煙紙,曾經(jīng)的花紅柳綠還看得出來。那件仿佛盤古開天以來便穿到煙街柳巷闖蕩的狐皮襖散發(fā)出淡淡的腐臭;曾經(jīng)雪白的圍領(lǐng)上沾了諸多蹊蹺的污斑,將原本松軟的毛發(fā)結(jié)成尖銳的痂,好像費理伯上個月在床單上灑下的體液被體溫烘干后留下的痕跡,像一個羞愧而興奮的結(jié)悄悄打在他的心田上。

    醞釀到這一層,他便將手攏進棉袍上兩只偌大的口袋里,手能秘密而自由地游走在小腹下方,剛剛觸及那一點,腦海里全是喬蘇脫掉狐皮后的樣子,rufang大得驚人,豬腰一般的形狀,古怪但很好看,垂至微凸帶桔紋的肚皮……

    “小哥兒,你昨天對我笑了!”

    杜春曉自后頭拍了一下費理伯的肩,狐皮上的腐臭瞬間被那女人嘴里冷卻了的煙味取代。他條件反射一般的痙攣之后,只得訕笑回身,對住她姜黃的面孔畫了一個十字。

    “你倒是說說,昨兒有什么高興的事兒,非得沖人家笑啊?神父可知道?知道了又是一頓打吧!”

    “沒……沒有高興的事……愿主讓一切靈魂都歸于寧靜?!?/br>
    費理伯有些動氣,于是努力用抹布擦拭懺悔室上的網(wǎng)眼窗格,似要將它們抹到斷裂。

    “如此說來,有不平靜的靈魂在這里游蕩吧?”杜春曉瞇了一下眼睛,把塔羅牌中的“戀人”貼到那面紅耳赤的少年額頭上,“其實你不講,我也能算出來。”

    她說完,遂將戀人牌放回一疊塔羅牌中,交于費理伯,示意他洗牌。費理伯一臉驚恐地搖搖頭,將牌撒了一地,回身欲逃,卻被杜春曉一把拉住,道:“你跑什么?躲我?”

    “我躲……躲魔鬼!”費理伯滿頭是汗,呼出的白霧越團越大。

    杜春曉聽了反而大笑起來:“未曾想你這孩子年紀不大,倒也見過些世面。是在哪里玩過這東西,還是看人家玩過?”

    費理伯用夸張的吞咽來平撫心神,隨后哭喪著臉道:“我看見瑪?shù)軄喭孢^?!?/br>
    “瑪?shù)軄喪钦l?”

    “死了,昨……昨天下葬了?!辟M理伯垂下頭,忽見那惡魔牌不偏不倚恰蓋在他鞋面子上,于是觸電般跳起來,嘴里“天主”叫個不停。

    “也是你的兄弟?”

    “是。”

    “怎么死的?”

    “不知道……”費理伯眼神變得很奇特,仿佛無法確定瑪?shù)軄喿詈蟮臍w宿,“我們看見他的時候,他被綁在禮拜堂的十字架上,兩只眼睛被挖走了,還綁了枯藤蔓,從嘴里穿過去的,我們……”

    話未講完,他已“哇”地吐了,所幸胃里沒有食物,只在杜春曉視若性命的塔羅牌上灑了酸水。她心疼得不得了,只得拼命抑住要掌摑費理伯的念頭,用帕子裹了右手,蹲下將牌一一拾起,擦干。無奈其中一兩張塔羅牌的邊角因泡在溫液里而稀軟脹形,那難聞的氣味一時之間亦消除不掉。

    “多久沒吃過東西了?”

    “昨天為了哀悼,神父大人沒有開晚飯,所以我們都在等早餐。”費理伯的十根手指都被凍成了滿布凍瘡的胡蘿卜。

    杜春曉方想起昨晚他們吃干糧的時候,幾個孩子都兩眼充血地站在門口不肯離開,隨即有些心軟,便命夏冰去街市買了三十個菜包子回來,除若望之外,其余十人都趁十二點之后莊士頓午睡的間隙到他們房內(nèi)填肚子。他們這才曉得,這些正值成長期的門徒們午飯只有一個暗黃的玉米窩頭和一小碗三勺便能挖空的雜菜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