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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重生廢后翻身記在線閱讀 - 第61節(jié)

第61節(jié)

    “可?!被实鄣馈?/br>
    三人謝恩起身,皇帝見他們都有些拘謹(jǐn),料想是擔(dān)心被自己責(zé)怪,遂笑道:“你們倒是風(fēng)雅,山中聽風(fēng)、對月吟詩,好生趣致!”

    林茂一聽皇帝的口氣,就知道他沒有怪罪,暗暗松了口氣,笑著開口,“微臣頭回來這溫泉宮,新奇之下有些激動。今夜實(shí)在睡不著,遂同如璟和伯玉在此聚會,不想驚了御駕,還請陛下恕罪?!?/br>
    “不怪你們。是朕自己想要到處走走,所以沒讓人在前面清道?!被实蹞u頭,“這溫泉宮這么大,咱們能碰到也算緣分。難得難得?!?/br>
    他話說得親切,林茂心中更是安定,賠笑道:“陛下說的是,當(dāng)真是難得的緣分!”

    杜清忽然道:“陛下說臣等風(fēng)雅,您與充容娘娘月夜游宮,難道不是更風(fēng)雅?”

    皇帝挑眉,“伯玉你竟打趣起朕來了?”

    杜清原本膽子就大,此番第一次隨扈,免不了想在皇帝心里留個好印象,此刻見皇帝心情甚好,心里也有了三分底氣,“臣不過是實(shí)話實(shí)說,何來打趣?臣見陛下與娘娘攜手同游溫泉宮,不由想起了當(dāng)年端儀皇后久居溫泉宮養(yǎng)病,太祖每每前往探望,也會伴她賞遍山中美景。臣少時讀史,看到這一段記載,總?cè)滩蛔「袊@這才是真正的神仙眷侶?!毙σ馍钌睿氨疽詾檫@樣的情意只能在書中看到,卻不想今日見到陛下與充容娘娘,這般琴瑟和鳴,讓臣忍不住想起先賢之事……”

    他這番奉承話說得甚有水平,不僅把皇帝與太祖作比,還把顧云羨比成了端儀皇后。對于如今不過是個充容的她,可是好大一番抬舉。

    顧云羨看著杜清俊秀的臉龐,微微一笑。

    今天皇帝當(dāng)著眾人的面對自己那般親昵,想必讓許多對后宮之事不甚關(guān)心的人也看出了她如今的受寵程度非同一般,討好了她,以后的仕途沒準(zhǔn)就更順暢了。

    這杜清打的也是這個主意吧。

    她心中失望,原以為與崔郎在一起的人都該是傲骨錚錚才對,沒想到卻也是這般諂媚攀附之人。

    皇帝聽了杜清的話哈哈一笑,“朕往日竟不知伯玉你還這般會說話,有趣有趣!不過你這性子在禮部做事,怕是難得宋齊的欣賞吧?”

    杜清嘆口氣,“陛下圣明。宋尚書為人嚴(yán)肅,又通曉禮義綱常,臣佩服不已。奈何臣實(shí)在才疏學(xué)淺,所以一直沒能有所作為?!?/br>
    皇帝瞅著他想了一瞬,“你確實(shí)不適合待在禮部?!?/br>
    杜清豎著耳朵等了半天,想聽皇帝接下來的安排。誰知他就那么說了一句,便放下這個話題,轉(zhuǎn)而看向一直沉默崔朔,“如璟,你今日怎么這般安靜啊?”

    崔朔笑笑,“陛下與伯玉、世則談得投契,臣不愿打擾?!?/br>
    “聽聽,這口氣真是深明大義,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多為朕考慮呢!”皇帝笑,“但實(shí)際上,這人小氣得緊,朕來了這么久,連杯酒都不愿意請朕喝。你可別忘了,朕前不久還請你吃過一頓飯吶!”

    他又提到那頓飯了,顧云羨一陣無力,不愿去想象當(dāng)崔朔知道他們費(fèi)心改良青精飯是為了她時,會是什么表情。

    林茂和杜清對視一眼,輕咳一聲,忍住唇邊的笑意。

    崔朔似乎有些無奈,“陛下這便是冤枉臣了。臣的一切都是陛下所賜,豈會舍不得一杯酒?只是這里沒有多余的酒具,卻要如何喝?”

    皇帝笑著給呂川遞了個眼色,那邊立刻心領(lǐng)神會,順手打發(fā)了個小黃門去取酒具。

    “行了,咱們也別在這兒站著了,亭子里又不是沒有位置?!被仡^看向顧云羨,“愛妃,陪朕在這里坐一坐如何?”

    因?yàn)楫?dāng)著外臣的面,他便沒有喚她的名字。

    顧云羨知道如果此刻反駁會大大掃了他的興致,遂頷首道:“好。”

    就坐一會兒也不會有什么問題。畢竟她可是和皇帝一起,還另外有兩位外臣在場,眾目睽睽,那些人就算想編排她和崔郎有私,也不可能在這里找到機(jī)會。

    更何況,她對那位崔六郎也實(shí)在有些好奇。

    眾人一起入了涼亭,皇帝隨便挑了個位置坐了,顧云羨伴在他身側(cè)。見崔朔三人仍站著,皇帝笑道:“這里不是在宮中,諸位卿家不用如此拘謹(jǐn),坐吧?!?/br>
    三人領(lǐng)命坐下,林茂見崔朔還是不怎么說話,擔(dān)心他態(tài)度太過冷淡會開罪君王,硬著頭皮幫他找話題,“說起來,如璟你與充容娘娘倒是知音吶!中秋那夜的琴聲合奏,真是讓我等大飽耳福!簡直是余音繞梁、三月不絕!”

    崔朔聞言神情一動,看了顧云羨一眼,便迅速移開了視線,“世則過譽(yù)了。”

    林茂還想說什么,卻聽到顧云羨的聲音,“本宮豈敢稱崔大人的知音?當(dāng)夜不過是班門弄斧,如今想來,還甚為羞愧呢!”

    崔朔這回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看向她?;椟S的燈光下,她容顏凈美,一如當(dāng)年。

    微微一笑,他眼神溫和,“娘娘這么說,便要讓臣無地自容了?!?/br>
    皇帝見他們二人在那里說著客套話,忍不住回憶起當(dāng)晚二人彈的曲子。那首曲子雖然在后面給他帶來了一些不太愉快的感受,但拋開那個,確實(shí)是配合得極好的一次合奏,“朕記得你們彈的是《懷人》?朕以前一直挺喜歡這首曲子,沒想到如璟和充容也喜歡?!?/br>
    顧云羨微笑,“臣妾喜歡這首曲子里安靜和緩的相思之情,讓人聽了忍不住動容?!鳖D了頓又道,“不過那晚臣妾把曲子里的意思都給彈變樣了,還好諸位沒有笑話。”

    崔朔眼中帶上一絲追憶,看著遠(yuǎn)處葳蕤的群山半晌,才慢慢道:“臣喜歡那首曲子,是因?yàn)橐晃还嗜??!?/br>
    皇帝見他神情有些古怪,思考了一瞬才試探道:“如璟的這位故人,可是先夫人?”

    崔朔愣了愣,收回視線苦笑道:“陛下圣明?!?/br>
    見他眼中無法掩飾的黯然,皇帝忍不住嘆口氣,“你這也太癡心了,讓朕說你什么好!看到你這樣子,朕對你那位夫人真有幾分好奇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樣的女子,能配得上你這番深情?!痹捯怀隹诰头磻?yīng)過來,伊人已逝,再好奇也看不到了,“你上回說不愿續(xù)弦,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朕不愿你把話說死了,才沒有深究。如今朕想問你一句,你可是認(rèn)真的?”

    “臣都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對陛下陳情了,當(dāng)然是認(rèn)真的?!贝匏菲届o道。

    皇帝看著他,有一瞬似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許久才慢吞吞道:“她就那么好,讓你甘愿承受如此大的壓力,也要這么做?”

    崔朔看著皇帝,聲音輕而堅(jiān)定:“在臣心中,她是這世上最善良、最堅(jiān)強(qiáng)的女子,讓我欽佩,讓我永遠(yuǎn)無法忘記?!?/br>
    是的,這世上最善良、最堅(jiān)強(qiáng)的女子。

    崔朔還記得,打從那日在顧府初見之后,他總是忍不住想起那個小小的姑娘。

    天氣越來越冷,她是不是還會一個人在院子里和麻雀玩?形單影只,仿佛被人遺棄的小貓。

    他有心再去看看,卻又不愿讓顧三郎瞧了笑話,只得硬生生把這個沖動忍住。

    太過糾結(jié),以至于某日顧三郎再次邀請他去顧府做客時,他答應(yīng)的速度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此時距離他上回過來不過小半個月的時間,煜都卻已經(jīng)又下了兩場雪,寒風(fēng)凜冽,掛在臉上隱隱生疼。

    他與諸位友人一起在湖心亭飲酒賦詩,中途借口更衣,再次去了上次見到她的地方。

    去之前他在腦子里構(gòu)想過很多種可能。譬如天氣太冷了,她便沒有再出來了,又或者她眼睛好了,有更好玩的事情要做,沒空和麻雀混在一起。

    就這么一路猜測,到最后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然而再多的想法,在看到那個坐在落滿積雪的松樹下的小小身影時,都退到了一邊。

    那一刻,他終于確定,自己真的很期待看到她。

    她身上裹了一件厚厚的短襖,眼睛上仍然纏著白紗布,面前放著一張琴,纖細(xì)的手指在上面撥弄著。

    她彈的是《懷人》。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這么小的一個姑娘,琴聲里也會有這么豐富的感情。

    透過她的琴聲,他看到了煙雨蒙蒙的江南,漁夫撐著船滑過白霧茫茫的江面;看到了少女簪在鬢間的木蘭花,露珠在花瓣上滾動;看到了十里相送、依依不舍的友人,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一朝別離,再見無期。從此故土便是千里之遙,此生都不一定能再回去。

    一曲畢,她低著頭,仿佛在沉思。許久,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她立刻道:“阿瓷,是你回來了嗎?”

    他道:“不是阿瓷,是我?!弊屑?xì)思索了一下要怎么解釋才能讓她立刻明白,“你三堂兄的朋友。”

    她回憶了一瞬,“你是,上次與我說話的那個公子?”

    “對。”她還記得他,他心中沒來由的喜悅,“我又來了。怎么你今日沒與麻雀玩了?”

    她搖頭,“我要練琴。”

    “你眼睛都沒好,練什么琴???”他忍不住道,“不過你方才那曲子彈得真好,想不到你小小年紀(jì)琴技已經(jīng)這般了得了?!?/br>
    “可后天又不考那首曲子,彈得好有什么用?”她悶悶不樂。

    “什么后天?你要考試?”

    “大伯母讓我跟著jiejie們一起學(xué)琴,后天彈新曲子給師傅聽??晌已劬ι系募啿家魅詹拍懿鸬?,根本沒法子學(xué)新曲?!?/br>
    他困惑,“她們明知你眼睛不方便,為何要讓你學(xué)新曲?”

    她猶豫了片刻,才慢吞吞道,“大堂姐說我的琴彈得好,所以大伯母要栽培我……”

    她說得含蓄,他卻立刻明白了。又是槍打出頭鳥,想必是她的琴藝讓其她姐妹嫉妒了,所以故意給她下個套,等著看她的笑話。

    “我這幾天一直想努力彈好那首曲子,可眼睛看不到,根本沒辦法?!彼?。

    他心念一動,一句話還沒深思就說出了口,“不如我教你吧。”

    她微驚,“可以嗎?”唇邊已忍不住浮上笑意。

    他本來有些后悔,可看到她的神情卻立刻釋然了,“當(dāng)然可以。我這會兒還有事,明日未時,你在這里等我,我來教你彈琴,好不好?”

    她得了他的承諾,卻又開始憂心,“一日的時間,夠嗎?”

    他忍不住笑起來,“你放心,我的琴藝還是不錯的,你基本功也學(xué)得好。有我教你,一天已經(jīng)足夠?!?/br>
    她終于放下心來,露齒而笑。

    他看著她的模樣,忽然想起詩經(jīng)里的句子,“臻首娥眉,巧笑倩兮”,竟覺得無比貼切.

    他更衣的時間太久,等回到亭中時友人們自然一通取笑,說還以為他喝酒喝不過他們,便趁機(jī)逃了。他笑著一一回應(yīng),轉(zhuǎn)頭卻對上了顧三郎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沒來由覺得心虛,端起一杯酒順勢避開了他的視線。

    73

    原本還在思索,第二日要以什么借口再去一趟顧府,卻被一件突然的事情打得措手不及。

    清河老家來了一位族老,要與他商討他的婚事。

    他坐在正堂,看著外面不斷變化的天色,想著他們約定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也不知她等急了沒有,還是已經(jīng)等不下去走掉了?

    對面的族老仿佛沒看出他的焦慮,仍在不緊不慢地絮絮叨叨,“族里的意思呢,是六郎你歲數(shù)也不小了。俗話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男子總要先有家室,才會安定下來。更何況你們這一脈人丁本就單薄,你更要早些娶妻,延續(xù)香火才好……”

    他心中煩躁,忍不住打斷他,“您想說什么就直說吧?!?/br>
    族老被他噎了一下,有些不悅,卻也知道他脾氣一貫如此,不得不忍了這口氣,“族里為你選了幾門閨秀,想著你一貫是個有主見的,便沒有一手包辦,留給你做最后決定。眼看也快過年了,你總不能在煜都過年吧?明日便隨我啟程回清河,咱們早些把這事兒定下來,也不用終日記掛著了?!?/br>
    他看著族老貌似為他打算的臉,心中一哂。他們這樣的旁支庶子,婚事從來都會淪為家族利益的犧牲品。他因?yàn)椴琶渤霰?、名聲在外,族里多給了一些重視,但根本上不會有任何變化。

    說什么讓他做最后決定,但事實(shí)上無論他如何挑選,始終都在他們?yōu)樗麆澏ǖ姆秶畠?nèi)。

    就好像一只被折去翅膀的小鳥,主人拿了三個籠子放在它面前,讓它自己選擇鉆到哪個籠子里去。

    可無論選擇哪個,牢籠就是牢籠。不會因?yàn)楸魂P(guān)起來的過程好看一些,這只小鳥就變成自由的了。

    他覺得厭煩。

    厭倦這樣的人生,始終一層不變,從開始就能料到結(jié)局。

    聽從家族的吩咐讀書識字,聽從家族的吩咐娶妻生子,將來再為了家族的希望去考取功名,永遠(yuǎn)在別人的cao縱之下。

    什么都有了,卻唯獨(dú)失去了自己。

    想到他們很快就要硬塞個女人給他,成為他相伴一生的妻子,他本能地心生抵觸。

    “如果我說我已經(jīng)有心上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