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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慕宜端著托盤,向他行禮:“陛下,妾不知今夜還要前來,故而沒有事先叮囑侍女撤去殿內熏香,求陛下恕罪?!?/br> 其實她是故意的,霍珣不喜香料,昨夜便將她發(fā)配去了外殿,既然有法子避免與他共處一室,何不試一試。 為了裝得像樣點兒,她甚至硬擠出一點淚,晶瑩水澤在杏眸中閃爍。 裝,接著裝! 霍珣皮笑rou不笑地道:“侍女侍奉不周,拉出去砍了便是。” 她好像又做了一件錯事。 想到秋露,蘇慕宜著急起來,忙跪地求饒:“是妾的過錯,求陛下不要遷怒旁人?!?/br> 霍珣卻不順著她的話往下接,居高臨下地道:“長秋殿的侍女明知你要來紫宸殿當值,卻還點上熏香,與你有何關系?” “蘇娘子。”他說,“何必為了這樣低賤的宮人求情?!?/br> 霍珣第一次這樣喚她蘇娘子,令她陡然心生恐懼。 蘇慕宜后背沁出冷汗,卻聽霍珣又道:“把湯藥留下,何時身上味道吹干凈了,再進殿?!?/br> 她乖乖照做,放下托盤,急忙往殿外行去,生怕霍珣再度提起侍女的事。 貍花貓著急地抓籠子,發(fā)出重重刮擦聲。 霍珣將手探進去,輕拍貓兒毛茸茸的腦袋:“安靜點?!?/br> 貓兒蹭了蹭他的掌心,仿佛聽懂似的,不再鬧騰了。 安撫了貍奴,他端起碗飲盡,從白玉小碟中捻起一枚蜜餞,放入口中品嘗。 嘖,還真以為他看不出來她那點小心思,沒法治她。 驀地,心口處的疼痛如潮水般襲來,他煩躁地摔了碗,腦子里涌出許多事。 一會兒是北地的旱情,一會兒又是南地水患牽連出的貪腐案,這幫蠢貨搜刮民膏民脂多年,尸餐素位,欺上瞞下,倒是互相掩護得極好。 還有對蘇氏的處置,她已失去利用價值,常來紫宸殿,也不是個法子。 他雖恨霍琿,也不怎么在意名聲,但還是不想讓英國公以為自己當真逼jian皇嫂。 那個迂腐頑固的老頭,當初也曾傾盡所能教他騎射。 霍珣打開籠子,把貍奴抱出來按在懷里,揉撫那水光油滑的皮毛,一下又一下。 貓兒不滿地叫喚幾聲,湯藥起效沒有那么快,心疾未得紓解,霍珣脾氣重歸暴戾,雙眸一點點變得猩紅。 紫宸殿外,蘇慕宜平靜地立在廊下吹風,令褚叡很是頭疼。 不知怎地,陛下將蘇娘子攆出來,渾然不顧外頭風雨大作。 他找來一件干凈披風遞過去:“蘇娘子穿上吧,莫要受寒。” 蘇慕宜與他道謝,卻沒有接,他和霍珣可是一伙的,她心底多少存著戒備。 畫上神女似的美人兒,誰見了不喜歡,也就陛下能狠得下心對她撒火。怕她心里不快,褚叡又陪著說話:“蘇娘子,你且耐心等一等,陛下的脾氣就是這么……” 他想了個委婉的說法來形容,“古怪?!?/br> 蘇慕宜道:“褚將軍去忙吧,妾無事,在這兒吹吹風醒醒神也挺好的?!?/br> 她畢竟是宮眷,與天子又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干系,褚叡不便久留,囑咐親衛(wèi)給她送湯婆子暖手,重又去巡夜了。 未出一刻鐘,親衛(wèi)在西苑尋到他,只說陛下舊疾突發(fā),請他速回紫宸殿。 內殿狼藉不堪,博古架、山水屏風、香爐都倒在地上,珍玩碎了一地。蘇慕宜半蹲在床邊,聽從太醫(yī)令的指導,為霍珣換藥包扎。 畢竟這種要命關頭,除了蘇慕宜,沒人敢近他的身。 其實她也害怕,可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落在她身上,帶著哀求,太醫(yī)令只差給她磕頭,她只好硬著頭皮上。 好在,霍珣已平息怒火,坐在床沿一言不發(fā),還算配合。 褚叡趕到時,正巧撞見這樣一幅場景,蘇娘子耐心細致地給陛下處理傷口,陛下神色淡漠,像終于被擼順毛的大貓。 他很少看見霍珣有這樣沉靜的時刻。 于是,褚叡揮手示意眾人退下。 蘇慕宜被迫留在內殿照看,他右手揮拳砸碎博古架時受了傷,這會兒還在滲血,染紅布條。 他不主動開口,蘇慕宜也不知怎么搭話。 想了想,舀起一勺藥,遞到他唇邊,佯裝柔聲勸道:“陛下,喝藥吧?!?/br> 第5章 詢問 “如果你恨一個人,會怎么殺掉他…… 很奇怪,只要她一靠近,他心口處的疼痛便會消退。 霍珣暗自心想,興許是她得知他身中蠱毒,用了什么法子壓制。 正思量著,玉勺移到唇邊,蘇氏微微仰頭看著他,語氣柔和:“陛下,喝藥吧?!?/br> 他不喜歡女子近身,按照以往脾氣,多半會打翻藥碗,拂袖而去、 然而今夜,所有的不安平息后,他難得配合地飲下那勺湯藥。 見他沒有抗拒,蘇慕宜依法炮制,一碗湯藥很快見底,霍珣嗓音微啞:“孤要吃蜜餞。” 原來昨夜他是要用蜜餞中和嘴里的苦味,都多大人了,還跟三歲小孩兒一樣。 蘇慕宜幫他端來那一小碟蜜餞,卻又犯了難。 他現在雙手都有傷,總不至于讓金尊玉貴的陛下用嘴去叼吧? 霍珣也想到了這重,眉梢一挑,便想說不用了。 一枚蜜餞送到唇邊,他下意識張口,柔嫩的指腹無意識摩挲他的唇瓣,帶來一陣酥癢,如火撩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