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我以為他是要對我說些什么時，卻聽他輕輕嘆了口氣。

    緊跟著張開口，他從嘴里慢慢吐出一枚晶亮剔透的珠子來。

    第426章 青花瓷下 四十二

    見狀我腦子一陣恍惚。不是因為狐貍這番舉動， 而是因為我過去從未見過這東西，但不知為什么卻對它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說是珠子， 毋寧說它是被一種極為耀眼的光芒所凝結(jié)而起的光團(tuán)。

    通體散發(fā)著一種檀香似的氣味，在脫離了狐貍的嘴后，它繞在狐貍身周，上上下下滴溜溜打著轉(zhuǎn)，并從狐貍體內(nèi)吸出一團(tuán)團(tuán)黑色氣體。

    “每數(shù)二十下后， 度一口氣給我?！?/br>
    隨后聽他在我耳邊簡單說了這么一句話。

    與其說是囑咐， 更像是自言自語，若是我沒聽清， 我都不知道他會得到一個怎樣的后果。

    之后狐貍便再度失去了意識。

    雖然他兩眼睜開著， 雙手也恰當(dāng)好處地令自己身體同我地身體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但眼中無光，口鼻中沒有絲毫氣息傳出。

    仿佛突然間成了一具尸體。

    這模樣直把我看得渾身發(fā)冷，兩手發(fā)抖。

    所以始終不敢去碰觸他。

    我知道他一定是在做著某種非常要緊，并且非常危險的舉動。

    危險到令他整個兒軀體完全失去生命的跡象。

    而這種情形下， 我是唯一離他最近，也最能威脅到他的人。

    他就這么猝不及防把這份安危丟在我面前，第二次的輕率之舉，我不知他究竟是從哪里來的這種自信，深信我不會趁這機會、趁他完全沒有抵抗力道的時候， 突然做出背叛他的行為。

    所以身子發(fā)冷手發(fā)抖，一半也是因心中突然有氣。

    我氣他為何會隨隨便便就這么相信我這么一個陌生人，正如怨恨他剛才為什么會對我態(tài)度那樣曖昧。

    然而即便情緒再怎么五味交集， 錯綜復(fù)雜，但當(dāng)目光再次落到他臉上時，心無可避免會軟弱下來。

    唯有一動不動靜躺在他身下，無比嚴(yán)謹(jǐn)?shù)匾乐脑?，在每?shù)完二十下之后，捧住他的臉，貼緊他冰冷的唇，朝他嘴里度進(jìn)一口氣。

    最初只是按部就班地依話行事。

    后來逐漸離不開他熟悉嘴唇給我?guī)淼氖煜じ杏X。

    盡管那感覺是無溫的，依舊無法抵擋那股欲望從體內(nèi)直沖而出，令我緊貼他嘴唇無法移開。

    直至那雙嘴唇慢慢有了溫度時，我還以為是因我這一番緊緊糾纏所至。

    但后來漸漸感覺到了來自對方的壓迫。

    來自狐貍的力道，透過他那雙嘴唇緩慢而持續(xù)地涌來，最終像塊磁石一樣，將我朝他身上緊緊吸附了過去。

    洶涌激烈，無法抗拒的引力，一度真可令人在渾然間忘了一切。

    但轉(zhuǎn)瞬腦中卻突然有如一道閃電掠過，擊得我立即一把將他用力推開。

    因為我發(fā)覺他在看著我。

    清醒又平靜地看著我。

    所以我驚惶失措。

    而他也立時離開了我的身體，松開雙手，靜靜朝我看了一眼。

    然后張嘴吞下那團(tuán)色澤變得已有些暗淡的光珠，他對我微微一笑：“多謝?！?/br>
    我不知該怎么回應(yīng)，只能用力抹了下嘴唇，也朝他笑了笑：“客氣?！?/br>
    他沒再繼續(xù)說些什么，似乎剛才的舉動再次耗去他大量力氣，他在我身旁躺倒下來。

    我沒有避開，因為全身脫力。

    此時洞外的雨又匆匆墜落下來，似是在迫不及待洗凈外面那片渾濁的空氣。

    雨點打落在樹葉上的聲音很好聽，我靜靜聽了一陣，然后問：“是不是暫時又走不成了?！?/br>
    “已無需急著離開?！?/br>
    “為什么。”

    我再問。他沒再回答，轉(zhuǎn)過身背對著我，似乎已全然沒有與我繼續(xù)交談的欲望。

    我便也翻個身背朝向他。

    過不多久，卻聽見他又將身子轉(zhuǎn)了過來。距離因此變近，細(xì)不可聞的呼吸像他柔軟的尾巴，輕拂在我脖子上，有些癢，不知為什么又讓我有點想哭。

    我只能繼續(xù)將注意力集中在洞外的雨聲上。

    似乎一切能籍此變得模糊，但過了片刻，我聽見他輕輕問了句：“素和甄在燕歸樓里對你究竟做過些什么，丫頭?！?/br>
    一瞬又重新被他拉回神智。

    我沉默了陣，答：“這似乎和先生無關(guān)?！?/br>
    他便沒再繼續(xù)說什么。

    呼吸聲依舊輕而平緩，似乎我的回答并沒對他起到任何作用，于是沒再能忍耐得住，我在心里一波難以抑制的刺痛過后，悶悶地問了他一句：“先生真的不知道我究竟是誰么。”

    “你是誰？”他沉默，然后反問。

    “那你為什么要這樣，先生是水性楊花么？”眼淚終于跌落出眼眶，我希望他沒能聽出我話音里的顫抖。

    他倒也確實沒有聽出來，因為緊跟著，我聽見他吃吃一聲笑：“哪有用水性楊花去形容男人的，傻瓜。至多是個風(fēng)流倜儻。”

    “你的心上人可知道你的風(fēng)流倜儻。”

    “知道?！?/br>
    “所以這就是她不在你身邊的原因么?！?/br>
    “這似乎也與你無關(guān)?！?/br>
    這回答令我沒能忍住呼吸間的一陣顫抖。

    連帶肩膀也微微顫抖起來，不知是否因此，他將手往我肩上輕輕一搭，然后沿著衣袖慢慢將手指滑到我腰上：“從背影來看，你同她倒也有點相似?！?/br>
    “先生請放尊重些?！闭f完，我伸手想將他爪子拍開，奈何他早已先一步避開。

    于是這一巴掌不偏不倚拍在了我自己身上，又一顆眼淚因此滾落下來，我沒能忍住抽泣了一聲。

    所幸雨聲很快掩蓋了這點聲音。

    由此終于獲得彼此間一陣短暫的寂靜。

    然而正當(dāng)我以為可籍此稍稍緩解一下情緒時，仿佛有意對我不依不饒，在又一波急雨啪啪打落在洞前樹葉上時，狐貍忽然再次伸手過來，將我披散在身后的長發(fā)輕輕撩開：“才發(fā)現(xiàn)你的衣服都濕透著，這種樣子怎的能睡得下來？”

    說罷，手往下一扯，輕易就將我衣領(lǐng)扯開一大半來。

    “喂！”我驚叫。忙要伸手去推開他時，他身子一抬手臂一展，再次將我壓在了他的身下。

    而我兩手剛好推在了他胸膛上，他胸前的傷雖已在光珠的治療下淡了許多，但字跡仍若隱若現(xiàn)，讓我空舉著雙手，遲遲用不上力氣。

    他于是笑了起來，居高臨下看著我，暗綠色眸子里如有一團(tuán)幽火閃爍：“說起來，雖說讓你動彈不得會比較省事，不過說也奇怪，我就愛看你這副有勁無處使的傻樣子。”

    “滾開！”流出的淚終于沒能再躲開他的視線，我只能借著惱怒直白地朝他發(fā)泄起來：“滾開滾開！”

    他笑笑：“是你自己硬要跟著我的。跟妖做交易，有什么后果總得先有個心理準(zhǔn)備，是不是?！?/br>
    “滾開！”

    “放著待你不薄之人不屑，硬要跟著風(fēng)流成性的狐貍精走，你傻不傻?！?/br>
    “滾！”

    “荒山野嶺，你區(qū)區(qū)一個人類拿什么自信來同妖怪做交易，吃了你都嫌你rou不如豬豐盈?！?/br>
    “滾?。　苯K于忍無可忍，我狠狠一拳打在了狐貍的胸膛上。

    打得他微微一陣沉默，隨后他傾下身，將他那張妖嬈之極的臉再次朝我靠了靠近。

    近得幾乎令嘴唇貼到我緊閉著的嘴上。然而就保持著這樣一個距離，他似笑非笑看著我，然后用著我無法抗拒的力量，一把按住我肩膀，將我一身潮濕衣服如同剝皮般狠狠撕扯了下來。

    最后一點衣料從我身上移除時，我使勁轉(zhuǎn)過身，使勁將自己蜷縮起來，以逃避他鋒芒畢露的那雙眼睛。

    他倒也沒再繼續(xù)為難我。

    似乎剛才那一瞬對我的戲弄已讓他感覺足夠，他挺起身松開手，任由我像只蝦米一樣蜷縮成一團(tuán)。

    然后解開自己衣裳凌空抖開，嘩啦一聲罩在了我的身上。

    “可還愿意繼續(xù)跟著我，素和夫人？”隨后他問我。

    我沒回答，因為牙齒抖得咯咯作響。

    或許這一刻終于有些明白，為什么他當(dāng)年會和梵天珠鬧成那樣一個結(jié)局。

    在沒有來到我店里之前的那只狐貍，對我來說完全陌生，完全不可掌控，完全不可理喻。

    足以令梵天珠丟下一切憤而自殺的狐貍，我能拿什么去應(yīng)對他？

    我根本就只是他掌心里一撮任意揉捏的灰。

    想到這里時，也不知是悲傷過了頭，還是憤怒得喪失理智，我一把掀開他衣裳看向他：“跟，為什么不跟。你剛才不傷我，以后也不會傷我，但凡你還沒把我當(dāng)成一頭豬給吃了，我就跟定你！”

    仿佛猛獸也會被它眼前獵物的奮力一掙給唬住。

    狐貍在聽完我這番沒了理智的話后，微微一征，隨后慢慢在我身旁坐了下來。

    繼而看了看我半露在外的身體，他問：“所以你破罐子破摔了是么。即便身子不是自己的，即便也不是什么國色天香，但你總該知道矜持是什么?！?/br>
    “對我毫不矜持的人是你！現(xiàn)在跟我說什么矜持？！”

    “我錯了?！?/br>
    “你說什么？”短短三個字，簡單而突兀，讓我毫無防備中像是被電給擊了一下。

    “我錯了。”他微笑重復(fù)，看向我的目光又如初遇時那樣溫和如水。

    暖得像剛剛從他掌心里升騰而起的一團(tuán)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