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jié)
他再次點了點頭。 “親手把自己第二個兒子殺了的感覺怎么樣,沈東辰。也許很快樂吧,因為你很快就能在陰曹地府里同他會面了?!?/br> “但我已經(jīng)把他的魂魄吞掉了?!崩瞎砟救换卮?。 “那意味著什么?!迸艘嗄救粏?。 “意味著他連轉(zhuǎn)世投胎的機會也沒有了?!?/br> “真好,你不僅親手殺了他,也親手銷毀了他。”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br> “你恨我么?”女人又問。 “恨?!彼皖^望向她:“恨不得把你的魂魄抽出來,再一點一點地撕碎?!?/br> 女人笑了笑:“那就做吧?!?/br> 老鬼搖了搖頭。 女人眼里瞬息閃過一絲恐懼。 “為什么搖頭。”過了片刻她按捺不住問。 “對于一個人來說,最可怕的一件事是什么。”老鬼問她。 女人沉默,用眼睛逼視著他。 “是明明有腿卻不能走,明明有思維卻什么也不能做?!?/br> 女人呼吸急促起來,盡管她仍保持著平靜的樣子。 “你知道我當日為什么要用盡力氣讓自己那樣死去么,不僅僅是因為你,而是因為我的生活讓我覺得活著已經(jīng)完全沒有任何意義?!?/br> “所以?”女人問,聲音有些發(fā)抖。 “所以我要讓你也嘗嘗那樣的滋味。還有最多半小時,你家里派出的車便會尋到此地,自此以后,你就會終生躺在你當年每日伺候我的那張床上,如我當年那樣躺著,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人擺布地躺著?!?/br> “沈東辰?。 迸思饨衅饋?,臉色由蒼白漲到發(fā)紫,她用盡全身的力量尖叫:“讓我死!沈東辰!讓我死?。 ?/br> “而你絕對不可能像我那樣干脆地自殺,因為你連手都不能動了。除非你絕食,但,那可將是一個比較漫長而痛苦的過程?!?/br> “沈東辰!!你這畜生??!豬狗不如的畜生??!” “彼此彼此……” 輕輕丟下那句話,老鬼身形一閃,已到了铘和我的邊上。抬頭望向铘,咧嘴嘿嘿一笑:“多謝神仙爺高抬貴手,容我這些事件了結(jié)我此生積壓了三十年的積怨,但在您處置我之前,容我再同這個小姑娘說上兩句話。” 铘朝我看了一眼,隨后點了點頭。 于是老鬼望向我,目光微微閃了閃:“小姑娘,你履行了你的,所以現(xiàn)在輪到我實踐我的?!?/br> “你說林絹即將死到臨頭,她到底會發(fā)生什么事?!蔽覐街眴査?。 他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問我:“記得上次在墓地,你碰到一個男人,他現(xiàn)在怎樣?” 我意識到铘將視線朝我轉(zhuǎn)了過來。 不由臉一燙,惱道:“這關(guān)你什么事??他同你要實踐的東西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小姑娘,你莫惱,他同我要講的東西的確有關(guān)系。你見過他那天去拜祭的人了么?” “當然,他的妻子。”我冷聲回答。心里暗忖不知這老鬼跟我繞圈子究竟是什么目的。 “你見了幾個妻子?!?/br> “妻子還能有幾個??” “所以,你看這就是你完全不知道的地方了,不是么。他不單不止有一個妻子,那天你同他所站的那片地方,整個三層所立墓碑,全是他的妻子?!?/br> “你說什么?!”這話不由讓我大吃一驚。 還待再問個分明,卻見他身影忽然間變淡了,搖搖晃晃地在風里晃動,一邊朝我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小姑娘,我所能說的只有這些咯,有用還是沒用你日后自然就知道了?!闭f完轉(zhuǎn)身朝向铘,對著他一頭跪倒在地:“神仙爺,老鬼我死有余辜,但膝下長子生性仁厚,從來只做善事。在火場搶得他精魄一枚,求神仙爺渡他一渡,免得此后無人祭他,做個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孤魂野鬼。而我的那一點魂魄,幾乎已經(jīng)快要散盡,也就不勞煩神仙爺,索性自行了斷了吧……” 最后那句話音還未完全消失,老鬼那條單薄的身影就這樣在風里徹底不見了蹤影,只留清澈透亮一粒藍色小珠在半空中滾動著,铘見狀伸手接過,隨后納入掌心,低頭看了我一眼:“回去吧。” 回去? 老鬼消失前那番話讓我一頭霧水,我怎么能就此回去。我經(jīng)歷了那么可怕的一切后得到的就是這么一句話么? 什么“整個三層所立墓碑,全是他的妻子?!薄?/br> 這意味著什么…… 僵立半晌,突然意識到也許有一個人可以為我解答這個問題。 因而眼見铘轉(zhuǎn)身要走,我忙叫住他:“铘,能陪我去一個地方么?” 铘沉默,似是默許。于是同他一起往來時的路走去,此時天已微涼,隱隱有車聲朝這方向急急駛來,我想起曉芝還在地里躺著,不由回頭看了她一眼。 她已停止了之前瘋子般的尖叫。 一瞬間似乎老了很多,那一頭烏黑的長發(fā)竟有一半變白了,她一動不動躺在那里,兩眼直愣愣望著天,如同死了一般。 “走吧?!?/br> 耳邊聽見車聲越來越近,我應了聲,在铘目光的催促下加快步子跟 全文免費閱讀 131完美二十二 羅永剛是市公安局刑偵隊的,最初遇到他時還是個普通探員,現(xiàn)在已是一名隊長,還有一間屬于他的煙霧繚繞的小辦公室。 到達時他正在辦公室里對著厚厚一摞文件吞云吐霧,我留意到那是邵慧敏的案子,他對著它們眉心擰成了一道深溝,幾乎完全沒有察覺我和铘的進入。直至意識到我在看他,才警覺地抬起頭,然后笑笑示意我倆在他身旁的沙發(fā)坐下,一邊匆匆將那些文件收攏了起來。 “案子有進展了么?”見狀我問他。 “還是原地踏步,”他道,隨后用拈著煙的手指朝我點了點:“我發(fā)覺凡是牽涉上有你的案子,基本上都是無法解決的懸案?!?/br> 我有些尷尬地笑笑:“這話聽上去有點怪怪的。” “最早的應該是‘野薔薇’那宗吧,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br> “死了那么多人怎么會沒印象呢?!?/br> “但至今仍沒能查到真正的兇手?!彼f著,悶悶地吐出一口煙。 我想他應該是又想起了他那雙在‘野薔薇’公司里死去的姐弟。雖然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很多年,但仍如昨日的記憶一般,那些可怕的經(jīng)歷和那叫做夤的怪物已烙刻在我心里的某處,每每想起,仍會讓我渾身發(fā)冷?!拔矣浀媚阏f那案子有專門的人去處理?!庇谑俏业?。 他聳聳肩:“是的,但他們也查不出什么東西。” “是么……” “不說這些了,”看了眼手表,他將煙頭掐滅了徑直問我:“你今天突然說要到這里來找我?guī)兔?,是為了什么事?!?/br> “嗯,”我猶豫了一下,然后道:“是這樣,我想請你幫忙查一個人?!?/br> “查人?”聽我這么說羅永剛的眉頭皺了皺:“我可不能隨便濫用職權(quán),這是不被允許的。” 就知道他會這么說,于是我略斟酌了下詞句,再道:“那么,你現(xiàn)在幫我查一下這個人,也許以后我們可以找一個時間,我好好回想一下邵慧敏被害前我們都做了什么,談了什么。” 這話出口羅永剛的眉頭再次蹙起。他沉默片刻重新點了支煙咬到嘴里,若有所思望向我:“關(guān)于她你究竟瞞著我多少東西,寶珠?” 我被他看得有些緊張。不由朝身旁的铘看了一眼,他安靜的神色讓我略微定了定心,于是擰了下自己有些潮濕的手指,搖頭道:“也不能說是隱瞞,因為有些東西我不知道該怎樣說,我不希望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br> “這是什么話,”羅永剛臉色沉了沉:“你為了不給自己帶去不必要的麻煩,就讓我們守著一堆毫無頭緒的東西發(fā)愁么?!?/br> 我避開他咄咄逼人的視線,再次搖了下頭:“總之,就是這樣,你幫我了,我把我知道的也告訴你?!?/br> “你在跟我談條件?”他在煙頭燃起的辛辣霧氣中微微瞇上眼。 我臉紅了紅。 心下思忖著該怎樣回答,但想了片刻,我站起身朝他笑了笑:“那算了,羅隊,你就當我沒來過吧?!闭f著便作勢要同铘一起轉(zhuǎn)身離開,而羅永剛立時如我預料地叫住了我: “等等?!?/br> 我站定腳步。 “……你想查什么人?!惫黄淙辉谟忠魂嚦聊^后,他這樣問我道。 “他叫郎騫,住在羅灣區(qū)永定路233號?!?/br> “羅灣區(qū)永定路233號,挺高檔的地段?!币贿厡①Y料輸入電腦,羅永剛一邊自言自語般道。然后狀似隨口般問我:“為什么要查這個人。 我在他身后看著,沒有回答。 此時電腦已將搜索的結(jié)果顯示了出來,這東西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你不去公安局的電腦里看一下,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自以為是不被外人所知的東西,被他們羅列在他們的電腦中:名字,學歷,出生年月,籍貫,住址,曾用地址,工作記錄,工作地址,身份證件,出入境記錄,登記ip,配偶……等等,等等,一一不分巨細地羅列展現(xiàn)。 我一邊吸著氣一邊在羅永剛瀏覽的時候迅速看了幾眼,隨即發(fā)現(xiàn),原來朗騫到這座城市只有三年時間。在那之前,他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北方,有時候也在南方沿海幾處城市居住,似乎總是不會在一個地方定居太久。 而他的工作地址處是空白的,沒有任何工作記錄。但名下房產(chǎn)很多,大部分作為商鋪出租用,有兩處房子離我家還很近,前兩三年新建的,每套市值幾千萬。 “怪事……”正繼續(xù)要往下看時,忽聽羅永剛輕輕嘀咕了一句。 我不由問:“怎么了?” 他沒回答,只盯著屏幕上某處只顯示了一半,另一半總是處在讀取狀態(tài)的圖片刷新了幾下,隨后朝它指了指:“似乎圖片的格式壞了,沒法全顯示?!?/br> 我留意到那一半顯示的部分,是朗騫的身份證。 隨即見羅永剛又將頁面往下拖,拖到駕駛證處,卻見那張照片也同身份證一樣,只顯示了文字部分的那一半,有頭像的那部分卻無論如何也顯示不出。 不知究竟是出了什么問題,但那些圖片能否顯示畢竟也不是我所太關(guān)心的,只阻止了羅永剛繼續(xù)刷那些圖片,指著配偶欄問他:“王倩,劉云珊,周美夕。朗騫有三個妻子么?” 他朝那些名字看了一眼,隨即似乎想起了什么,道:“說到這個突然想起來,這個朗騫有一陣在我們這里還挺有名?!?/br> “有名?” “是的,因為他結(jié)婚的次數(shù)比我們談的戀愛還多?!?/br> “哦??” 見我臉上露出的神色,羅永剛笑了笑,他將鼠標朝配偶欄上指了指:“他不僅只有這三個妻子,見到旁邊這個‘更多’了么,”邊說邊朝‘更多’按鈕上一點,隨即顯示出一排約莫七八個名字。“喏,這些都是他的妻子,而且全都已經(jīng)去世了?!?/br> “是……是嗎……” 雖然沒有老鬼當時說的那么夸張,但這一整排的名字還是讓我再次吃了一驚。我無法想象一個人是怎么在四十歲都不到的年紀先后娶了七八名妻子,而那些妻子又全都先后死去的。 似乎感覺到了我的沉默,羅永剛回頭看了我一眼,挑了挑眉:“怎么,別告訴我你即將成為他第九任太太,所以特意上我這里來走后門了解一下他的情況?” “……當然不是。”我立即否定:“因為我有一個朋友同他訂婚了?!?/br> “那算你來對了,此人的確是有些古怪。”說著將煙頭掐滅,他坐了坐正將第一個名字點開,隨后一張放大的照片在我眼前顯示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