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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狐說魃道在線閱讀 - 第78節(jié)

第78節(jié)

    死的那刻,箏娘兩只眼睛睜得大大的,死死瞪著頭頂上方,仿佛那兩顆無神的眼眸里滿滿充斥著她活著時的盛怒。身上和床上全是血,白色的頭發(fā)壓著血色的床,連帶房間里也充滿了血的濃腥,鋪天蓋地,壓得那些年輕的少女失聲痛哭。

    長久以來,朱允文始終不明白是什么讓箏娘這個原本如花般快樂天真的女孩一夕間白了頭發(fā)。

    他也無心去弄個明白。

    只知道,這女孩對這座城有著同他一樣的恨,也知道這女孩恨著自己,不論是過去從不去碰她,還是后來當(dāng)她是條狗般壓在身下。所以他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找她,要她,他喜歡把她當(dāng)成條狗一般地要她,那感覺就好象在聽紅老板彈奏高山流水。

    箏娘頭七那晚,有人說看到箏娘回來了。

    他們說箏娘一定會回來的,因?yàn)樗赖迷?。她的胎位是正的,她的身體年輕而健康,所以,她不是難產(chǎn)而死,她是被血抱鬼纏死的。

    那時候至少有三個以上的侍女,趁朱允文不在的時候,對著眾人發(fā)誓說,她們曾見到過血抱鬼。就在箏娘臨產(chǎn)的前一晚,她們見到過一個一身紅衣的陌生女人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箏娘房間外的屋檐下。

    據(jù)說那個女人頭發(fā)很長,手里提著只血紅的包裹。

    但后來發(fā)現(xiàn)那個所謂的箏娘并不是箏娘陰魂不散。

    那其實(shí)是朱允文的另一個妾,云錦,一個沉默得幾乎令人沒有任何存在感的女人。

    自來到這座城市后,這女人就一直是深居簡出的,同其他妻妾不一樣,她幾乎從不在朱允文眼前露面,就好象這座冰封的城市,你看得到它,卻感覺不到它,因?yàn)樗昧钊寺槟尽?/br>
    可是那晚卻張揚(yáng)得叫人吃驚。

    她穿著箏娘活著時,或者說還在金陵那段最無憂無慮的日子里時最喜歡的一身衣裳,粉色的錦緞,大紅色的綾羅披肩。長長的頭發(fā)用一根長長的簪子綰著,赤著腳,在走廊幾乎無溫的地板上來來回回地走,走到兩腳發(fā)青。

    然后被人帶進(jìn)了朱允文的房間。

    那時候朱允文和往常一樣在聽紅老板彈琴。紅老板彈得不動聲色,他聽得亦不動聲色。直到一曲彈完,他問云錦:

    “你在做什么?!?/br>
    云錦不答,只笑吟吟望著他,然后從頭發(fā)上拔下簪子,在一頭長發(fā)水瀉般滑落下來的時候用力刺向了他。

    全文免費(fèi)閱讀 90第七章

    那天之后,沒人再見過云錦,那個沉默得像座冰城般的女人。

    紅老板說,有時候,換一種游戲的方式,你可以從那些女人身上得到一些你所意想不到的安慰。

    他為什么要對自己說這句話,朱允文不知道。很久以來朱允文自覺不是一個需要安慰的人,即使是最初來到這座城市的那兩年,孤獨(dú)到叫人絕望的日子。

    但他沒有追究這個問題。

    人總有某些需要,不論那需要叫做什么,“安慰”,或是,“欲望”。

    他需要紅老板的琴聲,有時候也需要一些比較特別一點(diǎn)的東西。譬如箏娘,譬如一具被倒吊著的,用繩索充當(dāng)衣服的身體。

    他喜歡將手指穿過繩索間的空洞去觸摸那女人幼滑的肌膚,一個洞接一個洞。直到女人因恐懼而全身蜷曲,再繃緊,仿佛一尾躍起的魚。

    但魚沒有雙腿,她有??嚨煤芫o,因此美麗。卻也因此要花費(fèi)頗大一點(diǎn)力氣才能將這繃緊了的魚尾扯開,那刻朱允文是亢奮的,好像第一次將箏娘壓在身下時的感覺。

    而箏娘沒有她那么美麗如黑綢般一把長發(fā),也沒有她即便是恐懼到了極點(diǎn),也可以隱忍得不發(fā)一點(diǎn)聲音時的神情。

    這神情叫他呼吸急促,于是咳嗽變得更加厲害。喉嚨里噴濺出來的血落在那女人身上的時候真好看,像金陵御花園隆冬時的臘梅花開。

    “為什么這樣害怕呢?”于是在進(jìn)入那女人的身體時,他摸著那女人的頭發(fā),對她道:“不要怕,云錦,朕只是喜歡你?!?/br>
    回家的時候,天又開始下雪,夾雜著雨,不大,但冷冰冰的粘得人皮膚很難受。我想象著北嶺城的雪,一大團(tuán)一大團(tuán)的,干燥而蓬松,那才應(yīng)該是真正意義上的雪。

    可惜朱允文并不喜歡那些雪,如果他能在那樣的雪里尋到些樂趣,我想大概他也不會活得那樣難受。很多東西掌握在手里未必是那么令人快活的東西,譬如過多的金錢,過多的權(quán)利,他始終不是塊當(dāng)政治家的料,或許他至死也沒有能想明白這一點(diǎn),雖然他曾經(jīng)確實(shí)是個還不錯的好皇帝。

    快到家門口時遠(yuǎn)遠(yuǎn)一蓬紅讓我吃了一驚。

    細(xì)看原來是個人在我家店外站著,手里撐著把傘,傘面是鮮紅的,所以格外引人注目?!跋壬?,我們關(guān)門了?!苯?jīng)過他身邊掏鑰匙的時候,他仍在原地站著,看著我家的店門。我不得不提醒了他一句。

    他聞聲朝我看看,然后微微一笑,“那可不太好辦了,小姐,我是來取我訂的蛋糕的?!?/br>
    男人的笑真好看,是那種讓人見了不由自主心里會微微震一下的感覺。但我不太明白他這話。怎么會晚上十點(diǎn)來取蛋糕的,狐貍現(xiàn)在連夜班生意也開始拉了么?“可不可以看下單子?!庇谑俏覇査?。

    他從口袋里掏出了張紙給我。

    12.20,晚,10時。10吋巧克力慕斯 1。

    的確是我們店的單子,落款人是狐貍。“那跟我進(jìn)來吧?!壁s緊去開了店門打開燈,我把客人領(lǐng)進(jìn)門。

    門里杰杰被突然而來的光嚇了一跳,從桌子上跳了下來,桌子上擺著狐貍剛做好的蛋糕,十吋的巧克力慕斯,巧克力很厚,蛋糕很軟,加在一起就是綿厚而肥軟,并且?guī)е鴩娤愕奶稹?/br>
    發(fā)現(xiàn)是我,杰杰不太高興地咕噥了一聲,目光繼續(xù)轉(zhuǎn)向桌子上的蛋糕,舔了舔它的舌頭。我剛想趕跑他,身后男人走了過來一把將它抱起:“你養(yǎng)的貓?”

    “嗯?!?/br>
    “很可愛?!闭f著撓了撓它的毛,我朝杰杰瞥了一眼,發(fā)覺它沒和往常一樣皺著眉表示不快。這有點(diǎn)稀罕,因?yàn)榻芙苁呛懿幌矚g被人抱的,那會讓它感覺自己像只真正的貓,那種被它所看不起的寵物貓。

    “洪先生是么?!贝_認(rèn)了桌上的單子,我將那只透明的蛋糕盒用綢帶扎起。

    “能不能用鮮紅色?!?/br>
    “紫色的盒子配鮮紅色綢帶么?”看了看手里扎到一半的那根粉色帶子,我問他。

    他點(diǎn)點(diǎn)頭:“是的鮮紅色?!?/br>
    “好的?!?/br>
    紫色配鮮紅色,我覺得那種組合有些奇怪,但客人有著怎樣奇怪的品位都是可以的,只要他們滿意。

    杰杰終于被男人放了下來,看得出他真的很喜歡貓,而杰杰似乎也不討厭他。在他腳下徘徊了好一陣,我猜這貓是不是期望能因此得到男人施舍的一塊蛋糕,但無論怎樣它總是要失望一記的,饞嘴的肥貓不可能因?yàn)榕既灰淮蔚墨I(xiàn)媚,就平白得到它想要的。

    可是沒想到失望的人會是我。

    在我仔細(xì)地把整個蛋糕盒漂漂亮亮地像朵玫瑰花似的包裝好交給那男人后,男人只看了它一眼,就把它放到了地上。然后拆開包裝,打開盒子,將那塊濃香四溢,軟得戳一下幾乎都快要化開的巧克力慕斯推到了那只眼睛放光的肥貓眼皮子低下。

    肥貓呆了呆,也就一秒鐘不到的時間。然后整個頭就沒了,它好像幾天幾夜沒吃過東西一樣,把自己半個身體塞進(jìn)了那團(tuán)濃郁的巧克力醬里面。

    男人離開的時候雪開始大了起來,一片片飛在夜色里,被窗外的圣誕樹燈照得一閃一閃的,很漂亮。

    杰杰告訴我狐貍出去找樂子了,說的時候它正很賣力地舔著自己毛上的巧克力醬。

    狐貍找樂子的地方一般就兩個,一個商場,一個酒吧,不過商場到了晚上十點(diǎn)肯定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所以狐貍這會兒能去的地方只能是酒吧。酒吧里很熱鬧,還有很多漂亮的姑娘,這就是狐貍沒事總?cè)ツ抢镛D(zhuǎn)轉(zhuǎn)的原因。他說熱鬧如動力,美女如氧氣,如果這世界上沒了動力和氧氣,妖怪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看,他總是能這樣成功地繞著彎子把我從美女行列里劃分開來,還讓人沒辦法對他發(fā)脾氣,這就叫老狐貍。

    “你這幾天怎么老往外跑,”正琢磨著,聽見杰杰問我。他瞇著眼睛看人時的樣子像藍(lán)精靈里的阿茲貓,不過比人家長得委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難道是約會……”

    “貓也懂什么叫約會?!?/br>
    “貓的約會肯定比小白要多?!?/br>
    雖然聽完我馬上在它腦袋上抽了一下,但我想它說得沒錯。

    按照貓一年到頭叫春的旺盛精力來看,杰杰的夜生活可能連狐貍都望塵莫及。但雖然嘴上不說,心里總不免要爭辯,如果不是因?yàn)榧依锬莾煽凇澳腥恕钡脑?,我想我的約會應(yīng)該也是不會太少的,至少,不會在被一只貓嘲笑的時候連反駁的話也講不出來。

    林絹總是很熱衷地給別人介紹對象,因?yàn)樗Y(jié)識的男人非常多。但她從來不把那些人介紹給我。我想我知道是什么原因,在她的邏輯里,和一個男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就是同居,同居就等于同床,哪怕是表兄妹關(guān)系。何況,和我同一屋檐下的,是兩個男人。

    打死她也不會相信,我和兩個血?dú)夥絼?,相貌堂堂的年輕男人住在一幢房子里,會什么事也沒有。拿她的話來說,我家小得貼隔壁就能聽見對面房間里的呼吸聲,而狐貍或者铘的呼吸聲對于女人來說,即使他們不來侵犯你,你保得準(zhǔn)自己哪天不春心蕩漾地去侵犯他們么。

    我到現(xiàn)在都還沒忘記她說起這句話時眉飛色舞的樣子,也沒忘記在聽她說著這句話時,我想起狐貍那些不拘小節(jié)動作時春心蕩漾的樣子。

    真的蕩漾了,我記得那天還喝了蠻多的酒,然后醉醺醺地回到家準(zhǔn)備如林絹所說,找機(jī)會蕩漾一下。

    可是沒蕩漾成,因?yàn)樗?,回到家一邊脫衣服一邊唱歌一邊睡著的,還是狐貍背我回的房間,而我那會兒對他什么也沒做成,只會像個神經(jīng)病一樣重復(fù)著兩個字:蕩漾……蕩漾……

    那天之后我?guī)缀鮽z禮拜沒和狐貍說過話,每次看到他就恨不得把頭往墻上撞。后來有一天狐貍很認(rèn)真地問我,小白,我臉上是不是長了什么奇怪的東西。

    我說沒有啊。

    他說,哦呀,那你怎么每次看到我就好像看到一坨大便。

    貌似我是被這句話給救活的,因?yàn)槲掖_定,狐貍非但記性差,而且缺心眼。這毛病不是什么好事,不過哦呀,有時候真是件大好事。

    “你在傻笑啥?”突然間聽見有人問我,把我嚇得一跳。然后看到狐貍叉著腰低頭在看著我。黑暗里一雙眼綠寶石似的閃閃的,他進(jìn)門沒有開燈。

    “小樣今天蠻帥?!北緛硐雴査チ四睦?,結(jié)果脫口而出變成了這句。

    我又蕩漾了,這怕是應(yīng)該怪霜花那個讓人聽得無比蕩漾的故事。

    “蕩漾了?”可是這兩個字從狐貍嘴里冒出來的時候還是冷不丁叫人驚一下的。有點(diǎn)坐不住我想站起來,但被他朝下坐的動作給打斷,“蛋糕被取走了?”

    “嗯。”應(yīng)了聲,我覺得自己心臟跳得有點(diǎn)亂七八糟??赡芤?yàn)樗秒x我近了點(diǎn),肩膀挨著肩膀,這么近的距離,頭發(fā)掃在了我的臉上,軟軟的,好像杰杰的尾巴。

    我偷偷用鼻子蹭了下他的頭發(fā)。

    上帝保佑,我今天蕩漾有點(diǎn)超出警戒線……可問題是……這只狐貍似乎也有些蕩漾。

    還是我的錯覺?黑暗里他的蕩漾與否和平時的不拘小節(jié)實(shí)在是有點(diǎn)難以區(qū)別的,而且我得承認(rèn)我有點(diǎn)慌亂,在這樣的黑暗里。林絹說,他的呼吸是那種他不來侵犯你,你也保不準(zhǔn)是不是不會去侵犯他的誘惑。我想她形容得很貼切。

    而這種誘惑就在我耳邊起伏著,一點(diǎn)距離都沒有。

    不知為什么又突然想起無霜的聲音,他用那種清透的,雪一樣純凈的聲音說,人總有某些需要,不論那需要叫做什么,“安慰”,或是,“欲望”。

    他還說,他進(jìn)入她的身體。

    進(jìn)入……進(jìn)入……進(jìn)入……

    上帝保佑……我好像越來越蕩漾了……連心跳聲也變成了“進(jìn)入……進(jìn)入……進(jìn)入……”

    “狐貍你去哪里了?!庇谑侵荒艹弥車€沒有徹底安靜下來之前,我用嘴巴推出了我腦子里所能想到的唯一一個問題。

    “我?”他似乎愣了愣,然后聳聳肩:“路上轉(zhuǎn)了轉(zhuǎn)?!?/br>
    撒謊,他身上充滿了形形色色不屬于男人的香水味。

    但狐貍對我撒謊,又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誠如他身上有再多不屬于他的香水味,又同我何干。我是他的老板,他是我的職員。

    就是這樣?!皩帷蔽页姓J(rèn)這次蕩漾得不輕,因?yàn)槲揖瓦@么問出口了。

    他再次一愣。然后微微一笑:“你去哪里了,小白,最近幾個晚上你好像很忙。”

    “路上轉(zhuǎn)轉(zhuǎn)?!?/br>
    “哦呀……反應(yīng)很快?!?/br>
    哦呀……也許因?yàn)槿鲋e這東西可以禮尚往來。

    意識到這一點(diǎn),我好像偷偷笑了,但狐貍沒有看到。因?yàn)樗坪踉谙胫裁?。然后忽然看向我,他問:“抱抱好么?!?/br>
    這次輪到我微微一愣。

    “抱一抱。”

    他朝我伸出手,好像以前開玩笑這么做時的任何一次一樣。

    可是這次我沒有拒絕。也許我本能的是想拒絕的,可還沒來得及,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把他抱在了自己的懷里。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主動去抱狐貍,而不是他來抱我。

    這感覺真奇怪,我說不上是好還是壞。只是心跳的速度是嚇人的,嚇人得一度讓我以為自己不知道怎么去呼吸了。他頭發(fā)軟軟的,他的身體堅(jiān)實(shí)而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