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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狐說魃道在線閱讀 - 第39節(jié)

第39節(jié)

    那個怯怯提著籃子在黃記門口看著我的孩子,那個坐在竹椅上小心翼翼喝著湯的孩子,那個在長長的弄堂里跟我說著話的孩子,那個哭著找哥哥的孩子……

    他哥哥彌留在人世的執(zhí)念,荒唐地把她變成了眼下這副樣子。

    而我該怎么辦?

    似乎在極短的時間里,她把對找不到哥哥的惶恐,盡數(shù)轉(zhuǎn)成了對我的憤怒。

    我該怎么辦……

    “jiejie……”腦子里亂成一團的時候,身后響起了那女孩的話音,細(xì)細(xì)弱弱的,一如她剛來找我時的模樣:“jiejie……我餓了……”

    我急急一低頭。

    在那聲音朝我直逼過來的時候險險逼開,感覺到一陣?yán)滹L(fēng)掃過我的背,我頭也不回就朝前飛奔。

    可沒幾步就停下了。

    劉嘉嘉小小的身影安安靜靜立在我奔跑的前方,也是,人哪能和這樣的東西比腳力?她要捉我,根本是不費吹灰之力。

    想到這一點,我不跑了,只是看著她。看著她朝我不緊不慢地滑過來,滿臉的血,身體在衣服里此起彼伏地蠕動。我甚至看到了那樣的情形,她用她的手剖開了那些被害者的肚子,很整齊的切口,然后低頭去咬,咬起那些人的肝和腎,還有那些不停跳動著的心臟。

    她喜歡在那些人死去前把她們吃掉,因為溫?zé)岬难蛂ou可以讓她有活著的感覺……

    是這樣的,她就是這樣一個個殺掉了那些人,把她和自己的哥哥一起帶入一個萬劫不復(fù)的境地……現(xiàn)在她撲到了我的身上,用同樣的方法,而我一動不能動,因為我已經(jīng)被她嚇得肝膽俱裂。

    她低下頭,手在我的腹部輕輕移動,計算著最合適的切入點。那個一下切入,卻并不會馬上要了我的命的切入點。

    我只能僵硬著身體看著她的頭,她的脖子。細(xì)細(xì)小小的脖子,很白,隱隱有青色的筋在她那片蒼白的皮膚下面浮現(xiàn)。筋下面就是她的頸椎骨,一節(jié),兩節(jié),三節(jié)……隨著她的動作緩緩移動著,她對此毫無知覺,完全沒意識到我在看著她身上這些東西,完全沒意識到她需要一些東西把它們隱藏起來。因為有個聲音不斷地在我腦子里對我說,第三塊突起的地方,手指按上去,只要輕輕地按下去,然后你就會發(fā)覺,其實那跟她切入那些受害者的身體時一樣的簡單……

    然后我照著那聲音的提示去做了,在她終于找到那個切入點,并且抬頭朝我微微一笑的時候。

    這孩子完全沒感覺到我的食指已經(jīng)按在了她頸椎骨第三塊突起的縫隙間。

    我在那地方按了下去,沒用太大的力氣。

    然后再把手指拔出來。

    而她的臉色隨即變了,從最初的蒼白,轉(zhuǎn)為一種很暗很暗的紫絳紅。就好象陳列在博物館那種風(fēng)化了很多年的干尸的顏色一樣。

    一股黑色的液體從她脖子后面噴了出來,噴得很高,濺在我的臉上,帶著股濃烈的腥臭。我聽見了許多許多尖聲哭泣的聲音,哀嚎,悲鳴……然后同劉嘉嘉的尖叫聲一起消失在了這條狹窄而漆黑的弄堂里。

    于是我身體輕了很多,壓在我身上那種巨石般的感覺消失了,我的身體也不再麻痹。而我的手指究竟是怎樣在我全身都麻痹的時候伸出去的,我一時還沒有搞清。

    忽然身后不遠(yuǎn)的地方響起了陣輕輕的腳步聲,帶著股舒服的檀香的味道。我正要轉(zhuǎn)過頭,一條冰冷的珠子在我脖子上打了個轉(zhuǎn),把我繞了個結(jié)實。

    “阿彌陀佛。”片刻那腳步聲來到了我的面前,我看到了一襲枯黃色的僧衣,還有一張清秀安靜的臉。他看著我,像白天我在夢里見到時的那樣,然后蹲**,他道:“梵天珠,因緣因緣,何為因,何為緣?”

    我呆了呆。

    沒等開口,喉嚨上那串珠子啪啦拉一陣響,頃刻間碎成了一團粉末,隨即一只手猛地抓住了我的腰,帶著我憑地直竄而起!

    “別和他說話!”

    那條無窮無盡的巷子在腳下變成一條彎曲蜿蜒的線的時候,我聽見耳邊響起一道話音。

    很熟悉的話音,卻是從未有過的嚴(yán)厲。

    “狐貍……”趕緊抓住他的脖子,免得被他勒死。“你這是在飛么……”然后我問他。

    他挑眉:“為什么我對你在這種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來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原來你真的會飛……”

    “你個小白?!?/br>
    全文免費閱讀 392.《黃泉公子》

    突然狐貍的身子猛地一沉。

    就在即將垮過那條巷子最后一道邊緣的時候,他急轉(zhuǎn)而下一個縱身,帶著我重新回到了地上。而也就在落地那瞬我才發(fā)覺,眼前那道看似邊緣的地方隱隱有些什么在晃動著,隔在弄堂口和外面的大馬路中間,好像天熱時地表被高溫蒸發(fā)出來的氣體。

    “那是什么……”我問狐貍。

    狐貍沒有回答,似乎之前一瞬而過的嬉笑只是我眼里的幻覺,他沉默著,只一味帶著我往回走。而這一路上我也沒再多問,因為他眼神看起來有點復(fù)雜。這樣復(fù)雜的眼神在我同他想處的那些日子里,并不是從來沒見到過,只是每一次見到的時候,通常情形都不怎么讓人樂觀。

    所以我想我們可能遇到了麻煩。

    “走這里?!焙鋈缓偫宋乙幌?我混混沌沌便跟著他過去了。等反應(yīng)過來時,驚覺人已經(jīng)朝前面那扇鐵門直撞了上去,我下意識想避開,迎頭一撞間那鐵門卻神奇地不見了,我發(fā)覺自己正同狐貍一起站在之前那條弄堂的正中心。

    “狐貍……”抬頭望向他,而他正一聲不吭抬頭朝天上看著,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天上除了鍋灰色的云,什么也沒有,可他卻看得很出神,這叫我有些惶恐,因為他的眉頭皺著。

    我從來沒見過有什么事能讓狐貍皺眉。

    片刻他嘴角忽然浮出絲冷笑。

    從衣袋里摸出了樣什么東西,他蹲**在地上劃了起來,那東西應(yīng)該很硬,同地面摩擦出一道道火星,不多會兒一些線條簡單的圖案在地上顯了出來,我發(fā)覺這圖案和那只被我丟失了的紙塔上的圖紋一模一樣。

    這么說那塔果然是狐貍放在窗臺上的?

    琢磨著的時候,狐貍已站了起來,四下里看了看,片刻目光落在正前方那道若隱若現(xiàn)的弄堂口,他一把抓起我的手腕就朝那方向走。他的手心很涼,我下意識跟緊了,隱隱聽見身后有什么聲音響了起來,颯颯的,好像風(fēng)吹著布抖出來的響動。那響動飄忽得很,一下近一下遠(yuǎn),總在一定的距離外跟著,可每次當(dāng)我回過頭去看,卻又什么都沒有。

    忽然狐貍的腳步毫無預(yù)兆地停了下來,這叫我差點撞到他身上。抬頭看到前面弄堂口不知什么時候多出了道人影,瘦瘦高高的,低頭朝我們的方向慢吞吞一步步走過來。

    我聽見狐貍輕輕吸了口氣。

    片刻人影近了,但逆著光,我仍然辨別不出他的長相。只看得清那人有一頭漂亮的長發(fā),整整齊齊分兩邊梳著,在身后折進(jìn)來那點模糊的光線里散著層柔和的靛藍(lán)。

    “你找我?”離我們還有幾步遠(yuǎn)的時候他停了下來,道。

    狐貍拍拍我的肩示意我往后退:“是的。”

    我順著狐貍的意站到了他的身后,越過他的肩膀繼續(xù)窺視那個面容模糊的男人,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他的樣子和聲音都讓我覺得有點熟悉。

    好像是在什么地方見過,以及聽見過。

    “找我做什么?!蹦腥擞謫?。話音落他的頭稍稍抬了抬,那瞬間我感覺他好像朝我看了一眼。

    我縮了縮頭,聽見狐貍道:“煩請先生指條明路。”

    “路。路很多,我不知道你要走的是哪一條?!蹦腥苏f話聲沙沙的,很輕。

    “上天無路,入地?zé)o門,不生不死回魂道?!?/br>
    男人一陣沉默。

    半晌朝前走了兩步,他再次開口:“碧落,什么時候同黃泉捕獵者有了牽扯?”

    “因為一點意外。”

    “意外?”忽然一陣風(fēng)卷過,我瞥見眼角邊多出個人,忙轉(zhuǎn)頭去看,發(fā)覺原來就是那個男人。瞬息間從狐貍面前移到了我的身邊,不再逆光,我一眼看到了他那半張沒被頭發(fā)遮住的臉,像被火燒過似的,布滿了一塊又一塊扭曲的傷疤?!耙驗樗??!睂ξ抑噶酥?,他道。

    于是想起來,他是那天在黃記里問我買羅敷的那個男人……

    “先生請指條路。”沒有回答,狐貍把之前說的話重復(fù)了一遍。

    “你拿什么交換?!?/br>
    “先生想要什么?!?/br>
    “兩生花?!?/br>
    “兩生花,花開兩生,先生尋了幾世了?”

    “至今還沒找到它的蹤跡?!?/br>
    “難找得很?!?/br>
    “確實?!?/br>
    “所以,先生是在為難我?!?/br>
    聽狐貍這么說,那男人嘴角牽了牽:“我知道兩百年前你有過一株,它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br>
    “先生如果不知道,怎么會一路尋了過來?!?/br>
    “你下了餌,我怎么能不來。”

    “見笑?!蔽⑽⒁恍?,狐貍朝他抬起一只手。片刻反轉(zhuǎn),手背上多了一只塔。

    一只紙疊的塔。

    “兩生花,花開兩生……”男人從狐貍手中接過這只塔,小心翼翼托在手里:“碧落,你這是第幾生?!?/br>
    “不記得了?!?/br>
    男人沒再言語,只是用手指在那只紙塔上輕輕一剔,那張宣紙折的塔立刻碎了,在風(fēng)里洋洋灑灑散出一蓬細(xì)粉,他隨即從衣袋里拿出只小小的瓶子,旋開,只片刻工夫,那些四散的粉末立刻生了眼似的鉆進(jìn)了那只瓶子。

    “先生的藥引快齊全了吧?!币姞?,狐貍道。

    男人把瓶子收進(jìn)衣袋里:“還早。”

    “還在找羅敷么。”

    “你還不走么?!?/br>
    話音剛落,隱隱一陣聲響從我后面?zhèn)髁诉^來,就跟之前我們一路過來時跟隨著的聲音一樣。我剛要回頭去看到底是什么,狐貍把我的手用力一拉,我一頭朝前撞了過去。

    前面很黑。

    就在剛才,還是一條被光照得朦朦朧朧的巷子,我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趕緊去抓狐貍,可是手伸過去空落落的,什么都沒有,這讓我不由自主朝前撲倒。

    耳邊又響起了那陣聲音,還有那男人沙沙的說話聲,他說:碧落,要不要我給你一帖方子,好解你這紅塵苦惱……

    然后我一下子從那片黑暗里掙脫了出來。

    人趴在地上,是自家冰冷光滑的地板,邊上一團毛茸茸的東西看著我,朝我擺著它粗大而驕傲的尾巴。

    “喵,你又做夢了,鐵母雞?!?/br>
    我揉了揉撞疼的下巴,不置可否。

    窗外天依舊是黑著,隱隱一層魚肚白從很遠(yuǎn)的天邊泛出來,看上去差不多是四點鐘的光景。弄堂里稀稀落落有了早起的人聲,廚房里也是,是狐貍起來準(zhǔn)備早市的聲音。

    一切和平時每個早起的清晨沒什么不同……

    我發(fā)了陣呆,正準(zhǔn)備爬起來,忽然覺得手里有什么東西塥了我一下。

    攤開手,里頭一只紙做的塔。

    已經(jīng)被我捏得走形了,原先劃在塔上的線條也已經(jīng)模糊不清,一大團皺在我手心,看起來就像是一朵花。

    夢么……

    我撓撓頭,杰杰從我身上跳了過去,志高氣昻地跑出了門。

    怎么會有那么逼真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