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談完了不重要的小事,程國義終于說出了此行的目的:“皇上和晗妃娘娘可安好?” 祁淮瞥他一眼,傲然道:“這是朕的私事,程愛卿無需多問。” 不能多問他也問過多少次了,也不知道裴昭顏能活多久咯。程國義笑著看他,只是后宮中沒有他的人到底有些不好,他謹慎的開口:“皇上和娘娘琴瑟和鳴,做臣子的自然高興,但皇上身邊只有晗妃娘娘一人,后宮這么大,還是需要幫手才是?!?/br> “程愛卿有話直說。” “那臣便不賣關(guān)子了,臣家中還有一女,名喚玉硯,剛及笄,生的是花容月貌,不知皇上……” 祁淮思量片刻,抬首瞅著他笑:“過幾日晗妃會舉辦賞花宴,到那時朕自然要見見?!?/br> 程國義微微一笑,這小皇帝啊,納妃還要如此冠冕堂皇。 祁淮冷眼看著他走遠,又回到了養(yǎng)心殿。 “十一月初五是個好日子,辦個賞花宴吧,”祁淮說道,“你看誰順眼就邀請誰。” 裴昭顏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臣妾來辦?” 祁淮要氣笑了,他忍不住上前摸摸她的頭發(fā),柔聲道:“嗯,朕相信昭顏。” 這話怎么聽著怪怪的,裴昭顏后退兩步逃脫他的魔爪,又放下毛筆,干笑道:“那臣妾現(xiàn)在就去準備……” “不急,”祁淮淡然道,“繼續(xù)畫吧。” 裴昭顏也沒追問,乖乖的拿起毛筆,認真的在宣紙上描繪著養(yǎng)心殿的一景一物。 原本想要繼續(xù)批閱奏折的祁淮不動了,他站在她身邊,靜靜的看著她的臉,撫平他心中的戾氣。 許久,他終于繼續(xù)回到榻上奮筆疾書,抬眼看一眼裴昭顏,他便覺得心安。 想起昨晚他問完之后,她呆愣在原地的神情,他便知道這種事是問不出來的,只能讓她自己慢慢想。 不開竅就不開竅吧,他又不是等不起。 裴昭顏回去的時候,正是黃昏,她仔細又認真的叮囑:“皇上記得用晚膳,臣妾已經(jīng)告訴小安子了,他會監(jiān)督皇上的?!?/br> 祁淮本想留她,但見她眼中的疲態(tài),又輕輕嗯了一聲,站起身說:“朕送你?!?/br> 裴昭顏受驚般的跳開,連忙說道:“不用不用,皇上這么忙,明華宮又近……” “朕一整日都在忙,想散散心你也不同意?”祁淮欺身上前,“你想累死朕?” 裴昭顏抿抿唇,一言不發(fā)的走了。出了養(yǎng)心殿,她拍拍心口,真是的,干嘛忽然靠這么近。 “明日早些過來,”祁淮趕上來,甚是得意道,“朕有驚喜給你?!?/br> 不會又是驚嚇吧?裴昭顏咽了下口水,想起前幾回的首飾,她連忙搖頭:“不用了皇上,臣妾的首飾已經(jīng)夠多了!” 祁淮一怔,不由自主的往她頭上看去,見她的發(fā)間插著兩支蝴蝶步搖,走動間晃晃悠悠,甚是好看。他不受控制的伸手碰了一下,蝴蝶便顫顫巍巍的,像是要振翅高飛。 裴昭顏連忙捂住,抬頭嗔他一眼:“皇上別鬧?!?/br> 祁淮便笑,甚是有耐心的跟她解釋:“這次不是首飾,明日你便知道了?!?/br> 裴昭顏放下心,管它是什么,只要不是首飾就行。祁淮忽然問:“朕送你的血玉簪子呢,怎么不戴著?” 她一愣,慢慢停下腳步,問:“皇上為何單單只提了這個簪子?” “紅色襯你。”祁淮隨口道。 裴昭顏這才松口氣,她還以為皇上知道血玉簪代表什么呢。她笑著回答:“那明日臣妾戴給皇上看?!奔热灰呀?jīng)做了皇上的后妃,那皇上便是她的夫君,所以戴血玉簪也沒什么吧? 她這樣安慰自己,心里居然也有一絲期待,她戴上血玉簪會是什么樣呢? 很快便走到明華宮,裴昭顏高興極了,她朝祁淮擺擺手:“臣妾先告退啦!” 沒敢看他的反應,裴昭顏提著裙子一溜煙的踏入門檻,又探頭探腦的往外看,只能看見他遠去的背影。她這才松了一口氣,幸好皇上沒跟上來。 距離用晚膳還有一會兒,裴昭顏回寢宮擺弄梳妝臺,她打開幾個匣子,全是皇上送的首飾,她百無聊賴的瞧了一會兒,沒看見血玉簪,又仔細看了一遍,還有沒有。 裴昭顏有點著急了,答應了皇上的事情怎么能不做到呢?她把所有的首飾都翻出來,確實是不見了。 電光火石之間,她忽然想起畫院里上了鎖的匣子,她一拍腦袋,連忙喊道:“去畫院找我李韻師姐,把我的簪子拿過來!” 不多時,李韻居然親自捧著匣子過來了,她神秘一笑,問:“小師妹還能想起來這個呀?” 裴昭顏連忙打開匣子檢查了一番,見果然是血玉簪,她松了口氣,小心的把血玉簪放起來才道:“答應了皇上明日戴上的,萬一不見了,我會死的!” “師姐在我這里用膳吧,跑了一趟多累啊。”裴昭顏不由分說地把她拉到正殿。 李韻沒推辭,徑直坐在桌前,想了想又問:“皇上今日不會過來吧?” 裴昭顏看了眼天色,點點頭:“皇上很忙的,很少來這里,今日應該是不會過來了?!?/br> “小師妹剛?cè)雽m就失寵了嗎?”李韻嘖嘖驚嘆,“皇上對你好不好?” 裴昭顏又點頭,不滿的說:“師姐早就問過了!” 李韻嘿嘿笑:“那你喜歡皇上陪你用膳,還是我陪你用膳?” 裴昭顏毫不猶豫的說:“當然是師姐了!皇上用膳的時候……”她正想細數(shù)祁淮的繁瑣規(guī)矩,腦海中卻忽然出現(xiàn)昨晚的祁淮,他與她席地而坐,他一口咬下烤紅薯,絲毫沒有身為皇帝的矜貴。 “小師妹,怎么不說了?” 裴昭顏慢吞吞的說:“不能告訴你,皇上知道了會打我的?!?/br> 兩人很快便開始聊別的了,她們邊吃邊笑,渾然不知外面有個寂寥的身影。 “她不喜歡和朕一同用膳?朕不在她便這么高興?”祁淮有些難受,他扯扯嘴角,把烤紅薯遞給李德福,“賞你了,回去吧?!?/br> 李德福忙舌燦蓮花地勸道:“皇上,許是娘娘今日和您待得太久,呆的久這新鮮感沒了,也就厭煩了,況且娘娘年紀小,正是愛玩的時候……” “可是朕怎么不煩?”不僅不煩,他還覺得挺有意思。 祁淮一腳踢開面前的石頭,煩躁道:“回宮回宮!” 吃飽喝足,正殿的兩人還在繼續(xù)說話。 “對了師姐,”裴昭顏興致勃勃的說,“過幾日我要舉行一個賞花宴,你和師姐們都過來玩吧!” “賞花宴?”李韻撇撇嘴,“不去不去,那些貴女啊,都閑得慌,喜歡勾心斗角,你最好也別去。” 裴昭顏眨眨眼,便也沒強求,轉(zhuǎn)而問道:“最近是不是要考核了?師姐能升官嗎?” “唉,說到這個,師父天天念叨你呢,說若是你不做嬪妃,肯定就做了正六品的供奉了,可惜啊……”李韻幽幽一嘆,又話鋒一轉(zhuǎn),“不過你現(xiàn)在一躍成了正二品晗妃,她老人家也該知足了!” 裴昭顏有點難受的低下頭,失落道:“我……我也不想做嬪妃的,若不是我任性不聽話,也不至于到這個地步?!?/br> “這怎么能怪你呢?”李韻謹慎地看了眼周圍,才壓低聲音道,“若是換個人求娶,師父早就攔著了,可是誰能攔得住皇上?” 頓了頓,她又說:“其實我覺得皇上早就看中你了,納你為妃是早晚的事兒。” 裴昭顏有些迷茫,她疑惑的問:“是這樣嗎?可是那么多世家貴女排隊等著,為什么非得納了我?” “你傻啊小師妹,皇上自然是喜歡你!” 送走了李韻,裴昭顏還暈暈乎乎的,她有些難以置信,皇上喜歡她?師父以前也說過,可是她并沒有看出來啊。 想起昨晚臨睡前皇上說的話,裴昭顏又搖擺不定了,可是他下一句便是“朕就是逗逗你”。皇上就是喜歡哄著她玩,喜歡看她被他耍的團團轉(zhuǎn)! 裴昭顏哼了一聲,她想象的喜歡一個人才不是像皇上這樣天天尋她開心,而是輕聲細語的和她說話,生怕她被嚇著。 再看看皇上,又是兇她又是嫌棄她,這才不是喜歡呢! 裴昭顏覺得自己想通了,甚是開心的去梳洗了?;噬喜幌矚g她,她也不喜歡皇上,井水不犯河水,這樣日子才過的下去嘛。 次日,裴昭顏起床的時候特意吩咐,今日要綰一個垂云髻。嘉jiejie早就告訴她,血玉簪配上垂云髻是最好看的,最能表現(xiàn)出女子溫婉嬌羞的一面。 裴昭顏自然要試試,自從做了嬪妃,終于不用散著頭發(fā)了,可以嘗試各種各樣的發(fā)髻,所以這幾日她每天都換一個新花樣,像是要把這輩子知道的發(fā)髻都用上。 臨近晌午才去養(yǎng)心殿,上午這段時間裴昭顏用來看書,看了一會兒有點困,她打起精神去御花園喂魚,可是沒想到湖水結(jié)了冰。她失望而歸,又回明華宮坐到石凳上,開始前幾日未完的棋局。 做妃嬪真的好無聊啊,裴昭顏一手托著腮,一手捏著棋子敲棋盤,不由得懷念起在畫院的日子。那時每一日都過得充實極了,還沒請教師父幾個問題,還沒和師姐們說幾句話,這一日便過去了。 可是再看現(xiàn)在,辰光漫漫,打發(fā)不完,她連畫都不想畫了。偌大的明華宮,除了沉默寡言的宮女太監(jiān),便只有她一個人了。 不過皇上突然說要舉行賞花宴上,他是不是要選幾個貴女做妃嬪了? 裴昭顏眼前一亮,那她就有人一起玩了! 想到這里,她很快就興致勃勃的開始思索賞花宴該怎么布置。冬天賞花自然要賞梅花,她也不覺得無聊了,馬上去梅園找了一處風景好又寬敞的地方。 一忙便忙到了晌午,她又急匆匆的跑去養(yǎng)心殿,沒想到皇上已經(jīng)吃上了,她行了禮便笑:“皇上怎么不等等臣妾?” 祁淮瞥她一眼,想起昨晚她說的話,氣不打一處來,冷哼道:“你過來做什么?” 裴昭顏笑嘻嘻的,一想起賞花宴心情便很好。她徑直坐下,細聲細氣地安撫他:“臣妾陪皇上用膳呀?!?/br> 她拿起筷子給他夾菜,聲音甜甜的:“皇上別生氣嘛?!?/br> 雖然不知道皇上怎么了,但是小心些總不會錯的,師父生氣的時候她都是這樣哄師父,皇上肯定也吃這一套,于是聲音更柔,像含了蜜。 她難得撒嬌,祁淮被她鬧得身心舒暢,但是這么輕易被哄好豈不是很丟人。他壓下嘴角的笑意,刻意沒動她夾的菜,自顧自的吃自己的。 裴昭顏以為是朝上的大臣惹他生氣,便沒多提,轉(zhuǎn)而靠近他一些,捧著臉笑道:“皇上,看看臣妾的簪子。” 祁淮一眼不看,他淡定的夾菜,口中還在教訓她:“食不言寢不語?!?/br> 裴昭顏哦了一聲,心道這是你自己不看的。她便沒再理他,換了個好看的發(fā)髻她心情也變好,笑容都多了起來,用膳的時候便有些隨性,瓷器相撞,發(fā)出叮叮當當?shù)穆曇?,甚是悅耳?/br> 祁淮心里煩躁,聽著這個聲音更難受了。他抬頭正要教訓她,卻看見她發(fā)間插著的血玉簪,紅的奪目,行動間流光溢彩,透著盈潤的光。她臉上也帶笑,讓他也忍不住被感染,跟著微微一笑。 笑完他又覺得自己有病,跟自己生悶氣,提著一口氣堅決不看她,用完膳便道:“一會兒你回明華宮玩去吧。” 裴昭顏蹙眉,她連忙問:“可是養(yǎng)心殿還沒畫完呢,皇上是讓臣妾憑空想象嗎?” 祁淮一噎,直接拂袖而去:“那朕走!” 皇上怎么莫名其妙的,她好像沒有惹到他???裴昭顏把血玉簪扶正,看著他快步走遠,又喚來小安子問:“皇上今日怎么了?” 小安子憨憨傻傻的,想著為皇上和娘娘好,他一股腦的全說了,說完便被十萬火急趕回來的李公公揍了一頓。 李德福賠著笑道:“娘娘,是朝堂上的事惹了皇上,皇上心情不好才走的,您千萬別生氣?!?/br> “我生什么氣?”裴昭顏眨眨眼,“我高興還來不及的呢!” “娘娘別說氣話!”李德福心里著急,拼命給她使眼色。 “啊,可是……”裴昭顏還要再說,忽然察覺到什么,她咽了下口水,笑呵呵的:“李公公說的有理!皇上對我好,我最喜歡皇上了!” “昨日怎么不是這么說的?”祁淮冷嗖嗖的開口,“要讓朕重復一遍嗎?” 裴昭顏慢慢轉(zhuǎn)過頭,小心的解釋:“臣妾善妒,臣妾不想讓師姐入宮做嬪妃才那樣說的……” 明知是哄他的話,祁淮的心情卻莫名的好起來,他暗自唾棄自己,又忍不住摸摸她的頭發(fā):“喜歡這個簪子嗎?朕再送你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