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jié)
俍哥兒坐炕里頭搖著頭,一派小的先生模樣,教道:“兄道友,弟道恭?!?/br> 佑哥兒盤著短腿坐在炕桌上,高興地揮著胖手,“啊呀,咿呀喲。” 霍榷:“……”就算音兒不對,好歹也字數(shù)上湊夠了去呀,兒子。 袁瑤坐這邊炕上,看著他們念書,笑得不行。 “二爺回來?!蔽堇锏难绢^們都給霍榷蹲福的。 佑哥兒聽見了,回頭瞧見果然是霍榷,高興地爬下炕桌到炕沿邊上,伸手要抱,“弟弟,噠噗?!?/br> “……”霍榷決心今晚一定要讓兒子叫清楚了, 俍哥兒下炕來,有模有樣地向霍榷作揖,道:“二叔?!比缓笥只仡^對佑哥兒道:“佑哥兒,二叔是你爹,不是你弟弟,要喊爹。” 佑哥兒歪著頭,嘴巴一張,露出兩顆小白牙來,“爹。” 霍榷覺著就像喜從天降,終于不用被兒子稱兄道弟了,恢復(fù)了輩分的霍榷抱起兒子就舉了起來,拋了兩下,再親一大口,“好兒子,再叫一回爹。” 佑哥兒被拋得高興了,抱著霍榷直喊:“爹,噠噗,爹噠噗?!?/br> 袁瑤便嘆道:“原來二爺和我,都不如俍哥兒教的。” 霍榷和佑哥兒父子倆膩歪了好一會子,這才分開了。 袁瑤讓佑哥兒同俍哥兒玩,自己隨霍榷到碧紗櫥去更衣。 “俍哥兒怎么在我們家,臉上的傷又是怎么來的?”霍榷邊更衣,邊問道。 袁瑤就把今天的事兒說了,最后道:“……所以我琢磨著,老太太在那小院里也不是長久之計,府里除了老太太,沒人能一心待俍哥兒好的。老太太養(yǎng)俍哥兒在膝下,一來站得住理兒,二來老太太有了寄托,三則俍哥兒也有安身之處的?!?/br> 在聽說是霍杙把孩子傷成這副模樣時,霍榷便染了怒氣,再聽袁瑤說,有意讓霍老太君撫養(yǎng)俍哥兒的,霍榷是沒有不同意的。 這日西院留了俍哥兒一塊早早用了晚飯,比往日早了不少到小院去給霍老太君昏定的。 雖說每回霍老太君都不見,可霍榮還是每日帶著兒孫們來。 霍榷抱著佑哥兒,俍哥兒跟在袁瑤身邊,一道慢慢往家廟去。 俍哥兒又恢復(fù)了那老學(xué)究的做派,小心而拘謹著。 袁瑤牽過佑哥兒的手來,道:“俍哥兒的舉止可也是先生教的?” 俍哥兒搖搖頭,“是我偷偷學(xué)先生的?!?/br> “為什么?”霍榷問道。 佑哥兒也湊一份,“噠噗?!?/br> 俍哥兒有些不好意思道:“先生是大儒,行走坐臥另有一番氣度,我很是仰慕,所以就偷學(xué)了來。”后又對霍榷道:“二叔也自有風度,只是我無論如何都學(xué)不來?!?/br> 袁瑤給俍哥兒理了理衣襟,道:“先生的氣度是以深厚的學(xué)識為底蘊的,俍哥兒還小,以后書多了也自有屬于的自己氣度,勿用去學(xué)任何人的?!?/br> “真的嗎?”俍哥兒問道。 霍榷道:“二叔的恩師是前翰林院掌院學(xué)士,恩師風骨不凡,我也曾很是仰慕,小時也模仿過,卻是東施效尤。在先生的教導(dǎo)之下,如今二叔也有了自己的一番接人待物的言談舉止,雖與恩師不同,卻也得了俍哥兒的仰慕不是?” 俍哥兒笑了,點點頭,“我懂了?!?/br> 說罷,俍哥兒又恢復(fù)了同佑哥兒玩耍是模樣。 佑哥兒不懂袁瑤他們在說什么,可不樂意被忽略了,所以對霍榷就是一陣咿咿呀呀的。 霍老太君如今住的小院,原是給下頭的人住的,就一個很小的院子。 霍榷把佑哥兒給了袁瑤,上前叩門。 小院門從里頭開了,一個婆子從里頭開門出來,給霍榷和袁瑤見禮,道:“二爺、二奶奶安,俍哥兒、佑哥兒好。今兒來得可真早,老太太屋里剛好擺飯了,奴婢去回一聲?!?/br> 霍榷點頭讓婆子去。 婆子轉(zhuǎn)身進院子,沒一會子又出來了,道:“回二爺、二奶奶,老太太說,她今兒也是木魚青燈,虔心念經(jīng),佛祖保佑身子已日漸好了,讓都別一日一日地來了,讓她靜心禮佛就是孝心了。” 袁瑤和霍榷一聽,又是這話。 霍榷撥開婆子就闖進去了。 “二爺,你這是……”婆子也沒想到霍榷會硬闖的,要攔不敢攔,也攔不下的。 俍哥兒則有些不安的,因霍榷這番舉動實在是有違他平日里所學(xué)的道理,“嬸嬸?” 袁瑤一手抱著佑哥兒,一手握緊俍哥兒的手,道:“俍哥兒,先生是不是說過,百行孝為先?” “嗯,‘父母呼,應(yīng)勿緩,父母命,行勿懶,父母教,須敬聽,父母責,須順承。’”俍哥兒道。 袁瑤點點頭,又道:“可書中也有,‘親有過,諫使更,怡吾色,柔吾聲,諫不入,悅復(fù)諫,號泣隨,撻無怨?!缃窭咸?qū)δ阋棠镉欣?,而自甘困在此地孤苦,身上有恙亦不肯醫(yī)治,做為后輩子孫是否就該勸諫?” 俍哥兒點頭,“應(yīng)該?!?/br> 說罷,俍哥兒小跑去追霍榷。 霍榷進到上房,只見霍老太君歪著炕上,新得的丫頭彩綢正喂著霍老太君進食。 炕尾連著爐灶,炕頭靠墻處一張八仙桌,桌上香火果品供著一尊金佛。 雖背靠、座褥、引枕、被衾,箱籠,熏籠、火箱都一概是最新最好的,可到底不如壽春堂的。 見到霍榷闖進來,霍老太君剛要責備,就見俍哥兒從后頭跟了進來,即刻又勾起了當日的情形,淚如雨下的。 霍榷朝霍老太君跪下,俍哥兒隨之也跪下。 “老太太為表妹念佛超度往生,孫兒原不該打攪,只是想讓老太太瞧瞧俍哥兒?!闭f著,霍榷將俍哥兒的手抬起,掀開衣袖,讓霍老太君看兩小手臂上那一道道的傷痕,可謂是觸目驚心的。 霍老太君立時坐起身來,“是誰打的俍哥兒?是宋鳳蘭?她這是連俍哥兒都不放過了嗎?” 俍哥兒忙道:“不是母親,是……是……”一時想起霍杙暴打他的模樣,俍哥兒怕得不得了。 霍榷道:“是大哥。” 霍老太君清楚霍杙的性子,霍杙是因官陶陽下的毒手沒得個好的嫡子,在外的名聲也不好聽,官陶陽死了,霍杙就遷怒俍哥兒不是沒有的。 “可憐的俍哥兒,來,來曾祖母這?!被衾咸騻Z哥兒招招手。 俍哥兒就這么跪著過去,霍老太君心疼地扶他起來,捧著俍哥兒的臉,兩人哭做一堆的。 這時袁瑤從外頭進來,也跪下道:“老太太,官姨娘在世時一生都在為了俍哥兒的。老太太給官姨娘念多少的經(jīng)文,都不及讓她知道俍哥兒能平安長成,讓她走得安心的?!?/br> 霍榷道:“所以請老太太保重身子。” 袁瑤和霍榷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霍老太君那里還會不懂的。 霍老太君抱著俍哥兒,道:“行了,老太婆知道你們是好的,都起來吧?!?/br> 等霍榮領(lǐng)著一干兒孫來給霍老太君請安時,當下霍老太君就把俍哥兒給留下了,又囑咐袁瑤收拾好壽春堂,她明日就回壽春堂去。 霍榮自然高興,一時就賞了不少東西給袁瑤和霍榷。 霍老太君沒說為的什么留下俍哥兒,袁瑤和霍榷自然也不會多嘴的。 罷了,見霍老太君如今的身子還虛得很,不禁鬧,眾人就辭了。 袁瑤和霍榷抱著佑哥兒也是要走的,俍哥兒有些不舍地追了出來,“二叔,嬸嬸?!?/br> 霍榷摸了摸俍哥兒的頭,道:“要好好孝敬老太太。以后得空從學(xué)里回來了,也只管到西院找佑哥兒玩?!?/br> 俍哥兒抹抹眼淚,乖巧地點點頭。 霍榮嘆口氣轉(zhuǎn)身走了,霍夫人等自然也跟著走了。 “噠噗?!庇痈鐑阂妭Z哥兒哭了,把手里的果子給俍哥兒。 俍哥兒不要,佑哥兒也非要給,不然他就生氣的噠噗噠噗地叫。 袁瑤從青雨手上拿過一個包袱來,這包袱是當日清理壽春堂東廂房時,找出來的。 包袱里頭,兩身小衣裳,和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還有一小包銀子。 都說這包東西不吉利,袁瑤卻還是留下了,想著有一日給俍哥兒。 袁瑤打開包袱遞給俍哥兒。 俍哥兒一眼便認出了是官陶陽當日要給他的東西,不禁又難過了起來,哭道:“姨娘?!?/br> 袁瑤給俍哥兒擦擦眼淚,道:“好好收著,就當是個念想吧?!?/br> 俍哥兒點點頭。 翌日,袁瑤忙命人把壽春堂都重新布置好,這才去請霍老太君回壽春堂。 霍老太君回到壽春堂后,讓擺了香案,讓俍哥兒給上了一炷香,給誰的大伙心里都明白。 明日就是上元節(jié)的,袁瑤又忙著準備上元節(jié)的,又是忙著讓人去請?zhí)t(yī)給霍老太君診治,又要問癥源,看藥案的,這些袁瑤都不敢假手于人,事必躬親就難免□乏術(shù)了。 幸得有俍哥兒陪著佑哥兒玩,袁瑤才得了空忙這些的。 也虧得俍哥兒,佑哥兒終于能叫娘了,而不是羊。 到了十五上元節(jié),鎮(zhèn)遠府里雖沒像往日那般,請來親朋故友擺酒做戲的,可也張燈掛彩,好好陪霍老太君吃了一頓晚飯的。 婉貴妃在宮里知道霍老太君身上不大好,賜出了一盞孔明燈來。 用過了飯后,一家子人都許了愿,把孔明燈給放飛了。 十五過后,俍哥兒就要在到大皇子府去了,袁瑤讓丫頭們趕了兩身春衣給俍哥兒帶上。 一大早的佑哥兒也來送的,佑哥兒蹬著腿兒鬧著也要上車跟去的。 俍哥兒握著佑哥兒的手,哄勸道:“佑哥兒還小,等你再長些,我定帶上?!?/br> “噠噗?!庇痈鐑亨街彀?。 “我絕不騙佑哥兒,我們擊掌為誓。”俍哥兒煞有其事地抓著佑哥兒的手,在自己的掌上拍了一下,佑哥兒就明白了,在俍哥兒手心上拍了好幾下。 俍哥兒走了,佑哥兒還是鬧了好一會子。 霍老太君有了俍哥兒這牽掛,念叨官陶陽的時候就少,不少打發(fā)人往大皇子府送東西的,身子骨也日漸一日地好了起來,霍榮這才放了心。 袁瑤見俍哥兒有了著落,再瞧僅哥兒和大姐兒,因著要醫(yī)那過在身上的毒,也不知換了幾個太醫(yī)了,一日也不知要吃多少藥的,不見效,反倒整日病怏怏的,越發(fā)沒了生氣。 袁瑤就覺著《花集》里頭有能給宋鳳蘭解毒的藥方,沒道理沒能給孩子們?nèi)ザ镜模僖娙缃窕衾咸碜雍昧?,她也抽得出空來了,就一得閑就翻《花集》看的。 可也不知是袁瑤沒學(xué)醫(yī)的慧根,沒瞧出里頭有好方子,還是書里就沒有,《花集》都被袁瑤翻爛了,袁瑤也沒找著想要的。 霍榷見了就道:“這書誰給你的?” 袁瑤便道:“那年我在南山寺,明過師父給的。她說這書能救人亦能害人,都不過是一念之差,讓我好自為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