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嚷什么？”青梅她娘叱問道。

    婆子戰(zhàn)戰(zhàn)巍巍地回道：“奴……奴婢是老太太讓過來的，老太太說，明兒就是……官姨娘二七了，讓奴婢收拾收拾，老太太她明兒過來上柱香?？膳静诺搅松戏块T口，就聽到原先官姨娘住的東廂房里，有……有……有哭聲兒，奴婢嚇的魂……都快沒了?！?/br>
    “作死的東西，竟敢胡說，這天光白日的，就是那不干凈的‘東西’，也不能夠出來的?！鼻嗝匪锏馈?/br>
    這壽春堂鬧鬼的事兒，可不是一回兩回了，袁瑤倒是有心去瞧一瞧的。

    聽罷，袁瑤就往壽春堂后院門去了。

    見袁瑤要去，青梅她娘就勸道：“二奶奶是尊貴人，自然是不怕是那些個(gè)‘東西’的，就怕那些‘東西’不分青紅皂白的害人?！?/br>
    袁瑤笑道：“你不是說了，天光白日的那里來那些‘東西’的?！闭f著就往里頭去了。

    壽春堂雖沒人住里頭了，可到底還是有人打掃的，還不至于霜雪滿地，泥濘不堪的。

    袁瑤沿著青磚鋪的一條小道，往壽春堂上房后房門去了。

    進(jìn)了后房門，迎面就是回字紋的槅扇，沿著著槅扇而行，走了一段推開一扇槅扇，就是一屏楠木鏡面鑲團(tuán)壽的屏風(fēng)，繞過屏風(fēng)就是上房的正間。

    屋里不論是地上的紅氈，榻上的靠背座褥，開是隔開次間、梢間的帷幔等，一概都沒有了，除了桌椅箱籠，都空蕩蕩的。沒了簾櫳的門，寒風(fēng)一陣一陣地往屋里灌。

    當(dāng)日染上了官陶陽血的地方，早不知被洗過幾回了，屋里的墻也被粉刷過了一遍。

    看著本應(yīng)是煥然一新的，可袁瑤卻感覺不出來，只覺著陰冷壓抑，甚至還能感覺到當(dāng)日那沖天的血腥味兒。

    袁瑤真的不喜歡這里。

    跟著袁瑤一并進(jìn)來的人，都知道官陶陽是暴斃死在這里的，雖膽子都不小，可難免沒自己嚇自己的，一時(shí)就覺著這里陰森恐怖得很了。

    就在大伙都心里作祟時(shí)，緊閉了槅扇的碧紗櫥里傳來了聲響。

    一時(shí)大伙都齊看向了碧紗櫥處，卻誰也不敢過去。

    只見糊了菱紗的槅扇似乎有人影在里頭走動(dòng)。

    那個(gè)霍老太君指來的婆子，不禁尖叫了一聲。

    原本大伙就疑神疑鬼的，被她這么一嗓子，就是心里沒鬼的袁瑤都嚇了一跳。

    青梅她娘威脅道：“再敢叫喚，就讓你到里頭瞧緣故去?！?/br>
    那婆子只得用手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卻捂不住自己眼中的恐懼。

    袁瑤回頭看看這些人，只身走向碧紗櫥，一手推開槅扇，就見里頭的窗子沒關(guān)嚴(yán)實(shí)，被風(fēng)吹得咔咔作響，也吹得頂上的花燈晃蕩，從外頭看就像有東西映在槅扇上動(dòng)一般。

    大伙一瞧清楚這動(dòng)靜，都松了口氣，才要回頭到正間去，就聽到，“嗚嗚……”一陣低低的抽泣聲。

    哭聲像是被風(fēng)從外頭送進(jìn)來的，也像是一直就在她們身邊。

    一時(shí)間，大伙就覺著兩耳和頸后一陣一陣的泛寒，頭皮發(fā)麻，頭發(fā)絲都豎了起來……

    正文1816日的更新在這里

    第二八回霍韻出嫁（二）

    這時(shí),“喵嗚嗚……”一聲貓叫傳來。

    大伙回頭，就見一只通體黝黑的貓從沒關(guān)嚴(yán)實(shí)的窗頁縫鉆進(jìn)來。

    那貓兩眼發(fā)綠,要是在夜里定不知有多嚇人的。

    霍老太君指來的婆子卻又瘋叫了，“官姨娘回來……”

    青梅的娘甩開膀子,就給那婆子一個(gè)嘴巴子，直接打暈了。

    貓?jiān)绫黄抛拥慕新暯o嚇跑了。

    青梅的娘道：“果然都是自個(gè)嚇的自個(gè)。眼看就要開春了,貓叫那聲兒,就跟人哭似的?！?/br>
    大伙也都這么以為才要松口氣,就聽哭聲又傳來了,“嗚嗚……我好疼……嗚嗚……”

    這回還清楚地聽到說話聲了。

    貓可不能說話的,大伙立時(shí)又屏住了呼吸，寒氣又冒了出來。

    其實(shí)哭聲很輕，都沒風(fēng)大,只是夾在那風(fēng)聲中，就顯得詭異了。

    大伙越聽越是害怕，只袁瑤聽了愈發(fā)要前湊的。

    青梅的娘急忙攔住袁瑤，“二奶奶這可使不得，這‘東西’敢在白日里頭出來，定有不得了的怨氣，最是傷人?！?/br>
    袁瑤撥開她，道：“什么這東西那東西，明明是小孩的哭聲?！?/br>
    大伙愣了下，袁瑤已出了上房，沿著抄手游廊往東廂房去了。

    都出了上房，果然清楚地聽到哭聲從東廂房傳來。

    當(dāng)袁瑤一把推開廂房門，那哭聲便止住了。

    東廂房里沒有半分人氣兒，冷清清的，地上還蒙了一層層薄薄的灰，幾個(gè)腳印踩在上頭。

    東廂房里的帷幔、帳子還在，被門口灌入的風(fēng)吹得漫天飛舞，乍一看就像有人在張牙舞爪，一時(shí)讓這廂房比上房還讓人害怕的。

    袁瑤也不去看那些，只低頭看著地上的腳印，沿著腳印一路到了架子床邊的屏風(fēng)后頭。

    就在屏風(fēng)后頭，一個(gè)孩子瑟瑟發(fā)抖地蜷縮在角落，額頭上青紫，臉頰上紅腫，兩眼含淚，驚恐地看著袁瑤。

    “俍哥兒?！痹庉p聲喚道。

    大皇子府的先生已回京了，按說俍哥兒也該去大皇子府做伴讀去的，只是霍榮見官陶陽剛沒了，就留了俍哥兒在府里，等過了十五再送去。

    俍哥兒聽到有人喚他，越發(fā)往后退了退。

    見孩子如同驚弓之鳥般，袁瑤覺著陣陣心酸。

    大人造的孽，孩子何其無辜的。

    袁瑤未走過去，而是蹲了下來，柔聲道：“俍哥兒別怕，嬸嬸不過去?？蓚Z哥兒能告訴嬸嬸，你為何會(huì)在這嗎？”

    俍哥兒見袁瑤果然沒過來，又見袁瑤柔和可親，就像小時(shí)他娘抱著他的那樣，俍哥兒不禁又哭了，小聲道：“我想我姨娘，嗚嗚……”

    袁瑤嘆了口氣，“你姨娘已不在這了?！?/br>
    俍哥兒哽咽道：“她們說我姨娘死了?！?/br>
    袁瑤道：“那俍哥兒知道什么是死了嗎？”

    俍哥兒搖搖頭。

    “那俍哥兒可知道你姨娘得病了？”袁瑤誘導(dǎo)道。

    俍哥兒點(diǎn)點(diǎn)頭，“她們說我姨娘病得不輕，人也不認(rèn)得了，還會(huì)傷人?！?/br>
    袁瑤道：“所以你姨娘到很遠(yuǎn)的地方去了。”

    俍哥兒問道：“是去醫(yī)病了嗎？”

    袁瑤點(diǎn)點(diǎn)頭，“是呀。”

    俍哥兒又問：“那姨娘還會(huì)回來嗎？”

    袁瑤遲疑了好一會(huì)子，看著俍哥兒渴望而可憐的眼神，袁瑤到底還是狠下了心搖了搖頭道：“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俍哥兒緊張道：“為什么？”

    袁瑤慢慢地移近俍哥兒，拿出絲帕給他擦擦眼淚，“雖然你姨娘回不來了，可她能知道俍哥兒每天都做了什么。俍哥兒今兒有沒書，書念到第幾本了，有沒聽先生的話，有沒貪玩了，她都能知道?！?/br>
    俍哥兒低下了頭，“我……我……今兒有描了字，我只是太想姨娘了，才躲這來了。”

    袁瑤輕笑道：“嗯，你姨娘都知道了，俍哥兒沒偷懶，所以她才沒怪你。來，同嬸嬸出來，看你哭得跟小花貓似的了?！?/br>
    俍哥兒遲疑了一下，最后還是遞手給袁瑤了，只是袁瑤一碰，他就喊疼。

    袁瑤忙抱起俍哥兒到亮堂去，小心地翻開俍哥兒的衣袖，就見里頭一道道的青紫。

    “作孽，誰把孩子打成這樣？”青梅她娘道。

    宋鳳蘭如今還顧不上有這心思的，下頭的人諒他們也不敢的，那就只有霍杙了。

    袁瑤不做聲，拿身上的斗篷攏了攏緊俍哥兒，就往西院去了。

    還沒進(jìn)漱墨閣上房，就聽到佑哥兒的聲兒，“嗷嗷……噠噗，羊，羊，噠噗。”佑哥兒這是鬧脾氣了。

    袁瑤進(jìn)了屋里，果然見一屋子的丫頭都在手忙腳亂的，就是青素沒能哄住佑哥兒。

    佑哥兒鬧得一臉的通紅，一腦門的汗，淚汪汪的。

    “佑哥兒，娘在這呢。”袁瑤忙放下俍哥兒，過去抱佑哥兒。

    “羊，羊……”佑哥兒伸手抱緊袁瑤，就不撒手了。

    袁瑤哄了佑哥兒好一會(huì)子，佑哥兒才止住了。

    袁瑤抱著佑哥兒坐在炕沿上，向俍哥兒招招手，“來，俍哥兒，坐嬸嬸身邊來。瞧瞧，這是你四弟弟，叫佑哥兒?！?/br>
    俍哥兒小心地近前來，看看佑哥兒，道：“我知道，他是我的小堂弟?！?/br>
    袁瑤摸摸俍哥兒的頭，“沒錯(cuò)，俍哥兒真聰明?！?/br>
    可佑哥兒見袁瑤摸俍哥兒，他不樂意的，扯著袁瑤的手不讓摸，又伸過小腦門過來，“羊，噠噗，噠噗?！弊屧幟?/br>
    袁瑤拿兒子沒法子，只得也摸摸佑哥兒。

    罷了，袁瑤讓佑哥兒坐腿上，讓青素絞來熱帕子，“看來兩只小花貓?！?/br>
    袁瑤先給佑哥兒擦了臉，完了又換了帕子避開俍哥兒臉上的傷，也給他擦臉了。

    佑哥兒又不樂意，在袁瑤懷里蹭著，把小臉蛋也伸了過來，“羊，噠噗?！彼€要擦。

    袁瑤笑只得又給佑哥兒擦了一回，還親了一大口，佑哥兒這才高興了，還得意地看著俍哥兒。

    青絲取來藥膏了，袁瑤讓她們小心些給俍哥兒上藥。

    看著俍哥兒上身的傷，沒有不可憐他的。

    袁瑤知道，從今往后俍哥兒在大皇子府就罷了，要是在府里，俍哥兒是不能再留東院了，沒準(zhǔn)哪天就被霍杙給打死了。

    可俍哥兒祖父祖母，父母一概還在，沒有做叔叔嬸嬸越俎代庖的，說出去也沒站得住的道理，還少不得要同霍杙撕破了臉，又鬧得家宅不寧的。

    但放著不管也不成，不能看著孩子受苦。

    袁瑤想了一會(huì)子，心下就有了主意，便招呼著俍哥兒同佑哥兒玩。

    俍哥兒到底還小，沒一會(huì)子就同佑哥兒玩鬧開了，所以的傷心和害怕都被笑顏驅(qū)散了。

    當(dāng)霍榷落衙回來，正好瞧見俍哥兒正拿著書教佑哥兒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