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這般王姮被人小瞧了去，以后在侯府里的日子只怕不好。

    王宋氏便尋思著是不是讓王姮的哥哥們過去一趟，可很不快又作罷了，因不合禮數(shù)。

    讓她嫂子們?nèi)ィ?/br>
    長媳是公主，不敢讓她紆尊降貴。

    次兒媳方小產(chǎn)了,也動彈不得。

    讓姑娘們?nèi)ィ?/br>
    可如今伯府里的姑娘除了王娥，其他的都還太小不頂用。

    權(quán)衡再三后，王宋氏只得讓王娥代為過去。

    只是王娥有些不干凈的心思,王宋氏覺得還沒敲打清楚,且上次曹姨娘之事，王宋氏總隱約覺得和王娥脫不開干系。

    故而王宋氏少不得要叫王娥來再拿捏一番的。

    得了話,王娥也不敢怠慢，隨兩位嬤嬤到了上房。

    此時(shí)王宋氏正在里屋的炕上瞇著,知禮知趣的這會子是都不過去攪擾的，悄悄地散了才是。

    可這會子，縱然王娥想走身后的兩個(gè)婆子也不見得會讓她走，王宋氏這是擺明了在為難她。

    不過王娥也是自小在南陽府夾縫中求生存的人了，應(yīng)對的法子自然是有的。

    她才不會傻傻地福身見禮，半蹲在那等著王宋氏不知何時(shí)才會讓她起身來。

    只見她不做聲息地去拿了一旁的美人錘，坐炕沿上十分之孝順的一下一下輕輕地給王宋氏捶著小腿。

    這般就是王宋氏也挑不出她的錯(cuò)來。

    這做法看似聰明，其實(shí)王娥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倘若她就這般吃下了這暗虧，王宋氏覺得對她還能拿捏得住，自然就輕縱她幾分。

    可她這樣討巧了去，王宋氏從今怕是不會再放任了她。

    在王娥開始捶打時(shí)，王宋氏便睜眼坐起身來。

    見狀，王娥心中難免不得意的，只面上還是恭敬孝順的女兒，起身下炕給王宋氏福身道：“給太太請安了?！?/br>
    王娥忘了，這里可是王宋氏的屋里，暗里拿捏不了她，明著拿捏也不怕傳出虐待庶子庶女的名聲。

    王宋氏端起茶盅，當(dāng)沒見王姮半蹲福身的樣，慢慢悠悠地刮著飄在上頭的浮茶。

    王娥雖是庶女可也是嬌滴滴的大家小姐，那里受得住這個(gè)，沒一會兒便兩腿發(fā)顫跌坐在地了。

    王宋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這便是你學(xué)的規(guī)矩？要是你這般嫁到周家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南陽府就是這么個(gè)體統(tǒng)規(guī)矩的。桂mama，誰是五姑娘的教習(xí)嬤嬤？”

    一直在王宋氏身邊伺候的桂嬤嬤回道：“回太太，正是五姑娘的奶娘?！?/br>
    王娥一聽就知道王宋氏這要拿她的奶娘開刀了，那可是王娥少數(shù)信得過的人，于是她緊忙起來又福身道：“太太，奶娘平日里的教導(dǎo)是不敢有絲毫怠慢的，只無奈我資質(zhì)有限?！闭f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王宋氏連眼都未抬，道：“既然如此就愈發(fā)不能憊懶了，眼看著著你也是快要出閣的人，雖說到了周家便是周家的人了，可少不得還是會被周家的人以為我教導(dǎo)無方的。這樣吧，前些日子太后娘娘身邊的幾個(gè)宮人得了出宮榮養(yǎng)的恩典，這樣的人物給姐兒做教習(xí)嬤嬤，也不算委屈了去?！?/br>
    吃了一口茶歇了會，王宋氏又接道：“想來，你身邊的丫頭也都夠歲數(shù)了，該放些出去的放出去，該配人的配人，莫要讓人說我們南陽府背了人倫，違了天和?！?/br>
    這一下子便把王娥身邊的人都換了一水。

    王娥不但不能反駁，還得感謝，“有勞太太費(fèi)心了?！毙闹心鞘呛薏坏脫溥^去將王宋氏撕咬至死的。

    見彈壓得差不多了，王宋氏這才轉(zhuǎn)入正題，“你meimei到莊子里靜養(yǎng)去了，你隨桂嬤嬤一道去看看，盡盡做姊妹的心吧?！?/br>
    王娥立時(shí)便報(bào)復(fù)性地盤算著如何在王姮身上討回這公道。

    要說鎮(zhèn)遠(yuǎn)府這莊子原是皇莊，霍榮封侯賜的。

    這田地說不上多肥沃，產(chǎn)量也只算中上等，可貴的是那莊子，占地極廣，且以園林為主。

    在這住著還真有幾分江南的疊石流水，落花遍地的味道。

    到了莊子，桂嬤嬤遞的是南陽府的名帖，莊頭根本就不攔，直接就讓她們進(jìn)去了。

    桂嬤嬤原先還擔(dān)心，但進(jìn)去后便發(fā)現(xiàn)，除了外院，里面全是他們伯府陪過來的人，就連已做了霍榷通房的春雨和冬雪都在跟前伺候著。

    照著王宋氏的吩咐，桂嬤嬤讓王娥在王姮面前打了個(gè)照面，說王宋氏有話帶給王姮，便讓春雨領(lǐng)王娥到別的屋里歇著。

    王娥不敢違，而此時(shí)王姮更信她母親才能幫她脫離困境，所以王娥的眼色是白使了。

    春雨帶王娥去的廂房，想來平日里是不常用，如今就是開了窗戶也有些味兒。

    王娥便讓春雨燃上香料驅(qū)驅(qū)味兒。

    春雨這一燃香不得了，也不知為何忽然干嘔不止，神色慌張地跑了出去，過于欲蓋彌彰了，想不讓人懷疑都難。

    王娥跟在后頭出來，只見春雨跑回上房的耳房，躲在里頭嘔得面色發(fā)青，吃了好幾把酸梅子才壓了下去。

    其實(shí)不也過是猜測而已，王娥沖進(jìn)去就直接問道：“你懷孕了？”

    春雨下意識用手護(hù)住看不出來的小腹，讓王娥愈發(fā)地肯定了。

    想春雨這樣的賤婢都懷上了霍榷的孩子，這對王娥來說無疑是一種侮辱。

    只是如今形勢不由她，王娥只得換了一個(gè)嘴臉，笑道：“你這是做什么？這是好事??！”

    許是王娥她自己沒聽出了，春雨那是習(xí)慣了看別人眉眼高低的，一時(shí)便聽出她的言不由衷，磨牙切齒來。

    春雨平日里話語不多，現(xiàn)在便更不會多說什么了。

    王娥再添親切幾分，到炕上和春雨并坐一處，“看樣子應(yīng)該沒出三個(gè)月吧?！?/br>
    快四個(gè)月了，只是春雨為防人察覺，用布纏著腰腹了。

    見春雨如同驚弓之鳥，王娥先說了不少貼心話兒，只為讓春雨知道其實(shí)她并非是害她來的，反倒是設(shè)身處地為她設(shè)想的。

    感覺春雨放下了防備，王娥這才換上了擔(dān)憂的神色，道：“……雖說你主子如今也懷著身子，就算你懷了身子也不相干了，可你應(yīng)是一直有服避子湯的，這般一來少不得會被人疑你忤逆了主子的意思，偷偷倒了避子湯?！?/br>
    “我沒有，回回都是鞏嬤嬤盯著喝的?！贝河昃o張道。

    避子湯又不是絕子湯，難保沒無效的時(shí)候，只是春雨不明白。

    “不是我嚇你，你主子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倘若她真這般想，你這孩子怕是……難保了?！蓖醵鹬蹦么河甑囊?。

    春雨就是知道王姮的脾氣，這才遮遮掩掩地不敢說。

    見春雨已有幾分心慌了，王娥繼續(xù)煽風(fēng)點(diǎn)火，“常聽老人說，酸兒辣女，看你剛才那吃梅子的勁兒，想必是男胎了?？晌沂侵赖?，你家主子這回懷的是女胎，這樣一來便更不能夠讓你生下這孩子了?！?/br>
    春雨聽了，難免不會驚慌失措的，跪求王娥道：“求五姑娘給奴婢指條明路。”

    王娥低頭輕聲道：“除非……她的孩子……沒了，霍家的人才會保你的孩子，由不得她做主了。”

    春雨一聽不住地?fù)u頭。

    王娥攛掇兼恐嚇道：“只要她孩子沒了，你的孩子不但能活下，你還能抬做姨娘，不然就是你等著一尸兩命吧?！闭f完便走了。

    春雨和冬雪都是近身伺候王姮的人，怎么下手根本不用王娥多說。

    只是到時(shí)會不會查被出來，她就不能擔(dān)保了。王娥為自己的借刀殺人，一石二鳥之計(jì)頗為得意。

    此時(shí)冬雪從上房里走出來，對外頭的小丫頭一番趾高氣揚(yáng)的指使，讓小丫頭們怨言頗多，只道她如今還沒主子的名頭，就先擺上主子的譜了。

    對了，她怎么忘了還有一個(gè)冬雪呢？王娥又拾起親切的笑臉向冬雪走去，“姨娘果然是我們七姑奶奶身邊得用的。”

    冬雪聽聞起先心中是喜歡的，隨后又黯然了，“五姑娘莫要取笑奴婢了。”

    王娥故作驚訝道：“難道冬雪jiejie還是……”

    冬雪不想多說剛要福身告退，王娥卻拉住了她，似是閑聊無意提起般，“風(fēng)夕你還記得嗎？以往在府里我看著她就不如你，如今她都成我哥的姨娘了。”

    王娥還是有幾分能耐的，一句話便拿捏著冬雪的要害了。

    “就她，哼?！倍┝r(shí)便嗤之以鼻了。

    王娥佯裝不見，繼續(xù)道：“想來她也是個(gè)好命的，恰逢我嫂子身子沒坐住，就抬了她伺候我哥了。”拍拍冬雪的手，“冬雪jiejie還年輕，會有這種機(jī)會的?！北娔款ヮブ?，王娥也不好說得太多太露骨了，但愿她知道冬雪是聽懂了的。

    桂嬤嬤看這內(nèi)院里里外外都是原先伯府里的人，而且鞏嬤嬤也回王姮身邊伺候了。

    這么回了自家太太，也該是放心了的，便只留下了兩個(gè)廚藝?yán)系赖钠抛诱湛赐鯅嬍?，便回伯府去了?/br>
    自聽了王娥的話后，一路忐忑不安的春雨聽冬雪嘟囔了一句，“你說我兩什么時(shí)候才能成姨娘？”

    王娥對冬雪說的話，春雨自然也是聽到了的。

    春雨沒敢接話，冬雪也知道春雨是少話的性子，便沒在意，“二奶奶雖說過等我們有了孩子就抬舉的，可如今二爺……罷了，命該如此也強(qiáng)求不來?！?/br>
    冬雪這話春雨是不信的，因她知道冬雪自到王姮身邊伺候后便存了要做姑爺姨娘的心思，那里是一句罷了便會死心的。

    可那會子春雨也是自顧不暇之時(shí)，便沒多心冬雪。

    再說回霍榷。

    正文65第十二回人算天算（八）

    司馬空不過是內(nèi)閣中書,品級不高,但頗得禎武帝看重，故而少不得有溜須拍馬之輩前來奉承的。

    只見司馬空被人簇?fù)碇鴱耐庾邅?，霍榷則只身從內(nèi)閣大堂而出,兩人走了個(gè)對面。

    按霍榷往日的做派，不管如何都會應(yīng)該會和司馬空打個(gè)招呼，故作萍水相逢的點(diǎn)頭之交。

    可這一整日霍榷都有些心神恍惚,所以即便是和司馬空走了個(gè)對面,他也視若無睹而過了。

    在禎武帝行宮避暑之時(shí)，司馬空便見過并知道了霍榷身份,其實(shí)在事后司馬空便明白了霍榷和袁瑤的激將之計(jì)。

    可司馬空對霍榷和袁瑤到如今還有些暗氣，所以當(dāng)日二皇子冒領(lǐng)了邀賢之功他也不做解釋,看霍榷如何作想。

    不想霍榷卻毫無反應(yīng)，在御書房中見到他也似初次相識般地客套著久聞大名之類的話。

    讓司馬空不禁佩服霍榷的心胸。

    禎武帝似乎很看好霍榷，他也對得住禎武帝的期望，在查密奏一案時(shí)，他的縝密果決，令他在三人中脫穎而出。

    更難得的是他不居功，謙遜低調(diào)，更不以霍榮之子而自居，有真才實(shí)學(xué)。

    就連王馬兩黨對他都頗有稱贊，宦海之中他游刃有余，可見也是個(gè)圓滑周全的人。

    今日見霍榷這般一反常態(tài)，司馬空難免不會回頭多看兩眼。

    霍榷再圓滑也不可能讓所有人都對他贊許有加的，此時(shí)司馬空身邊有一些嫉妒霍榷出身的人，察覺到了司馬空的神色，便趁機(jī)打擊道：“好個(gè)目中無人的，也不知張狂些什么，倘若不是有個(gè)不得了的父親，他也不過是金玉其外的罷了。”

    司馬空睨那人一眼，道：“你在說皇子們嗎？”

    縱觀天下，有誰的父親能比皇子們的父親不得了的。

    這是一不小心就把皇子們也列入其中了，那人也知失言了，剛要息事寧人顧左右而言他，回頭卻見大皇子正從大堂內(nèi)走出，頓時(shí)驚汗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