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218.龍居之處,豈有凡種(第二更)
望江樓上,一人飲茶望風(fēng)云。 忽然,樓下傳來嘈雜的聲音。 “我乃巨業(yè)城雷公子,這樓我提前多少天就要包了?你不包給我,卻給了別人,我倒是要看看是哪個在樓上?!?/br> “雷公子出行,還不讓開!” 緊接著是樓中那端茶的少女?dāng)r著道:“公子不可,確是有人半個月前便以包下了。” “大膽,竟敢攔著我家雷公子!” “還不滾開!” 夏極恍如未聞,其他三名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想到還會遇到這種事。 許鈴鈴看向謝瓊峰說:“你去,總歸不能讓人打擾了老師?!?/br> 謝瓊峰苦笑一下,這邊四人里,能去解決事情的只有自己和許鈴鈴了。 老師下場不好,哪有徒兒在還讓老師去解決這種事情的?天下都沒這個道理。 而風(fēng)吹雪解決不了,他雖然強(qiáng),但卻不是個會解決問題的人。他是個真正的天才,所以在某些地方會顯得很弱智。 許鈴鈴倒是可以,但她壓了自己一籌,看來還真是自己去了。 他便是起身,充滿壓迫性地往著樓下走去。 走到梯口,只見那樓中的少女正伸手?jǐn)r著兩名侍衛(wèi),侍衛(wèi)之后是一個裹著貂裘的公子哥兒。 謝瓊峰掃了一眼,也不多說,直接坐在樓梯口,將背后的巨刀解下重重往地上一拍, 這一拍,力量恰到好處地如悶雷震響,朝著四方滾滾而去,而使得不遠(yuǎn)處的嘈雜都平靜了。 謝瓊峰金刀闊馬地往那兒一坐,在老師身邊收斂的氣勢完全放開,一如猛獸蹲伏在黑暗里, 那兩名侍衛(wèi)只覺被盯上了,心底不寒而栗,而雙腿顫抖起來。 酒樓里的少女如是尋到了主心骨,急忙跑向了謝瓊峰。 主要是謝瓊峰一看就不是壞人,周身的一股子豪氣,讓人只覺是少年英雄,而沉穩(wěn)之姿,神色無邪,更是讓人覺得安心。 那少女下意識地就躲在了他身后。 謝瓊峰抬頭看了兩人一眼,那兩名侍衛(wèi)忍不住往后倒退兩步。 而中間的公子哥兒卻是不懼,而是笑道:“哪里的侍衛(wèi),不錯嘛...跟著我,我給你雙倍的酬金。” 謝瓊峰靜靜看著他。 那雷公子笑道:“三倍?!?/br> 謝瓊峰不聲不響。 雷公子道:“五倍!” 一旁那兩個被嚇得退開的侍衛(wèi)似乎緩了過來,其中一人嚷嚷道:“你可知我家公子是什么人?!” 另一人道:“我家公子乃是巨業(yè)城雷城主的長子雷禧,唐青的大哥?!?/br> 他才吐出“唐青”兩字,那本是笑著的雷公子臉色忽然猙獰了幾下,然后頗為陰郁地盯著謝瓊峰道:“跟著我吧,我不會虧待你的?!?/br> 巨業(yè)城城主雷祿在大江以南根基深厚,在這亂世里,就差沒稱王了,而他的長子確實可以稱為是無冕太子了。 只不過這等無冕太子只有兩個人模狗樣的侍衛(wèi),也實在太掉價了。 謝瓊峰古怪地看著那兩個跳梁小丑一般的侍衛(wèi),見到他們還在嚷嚷,淡淡道:“誰再叫,我把他丟出去?!?/br> 其中一個侍衛(wèi)恍如未聞,大聲質(zhì)問道:“你是何人?竟然如此大膽么?” 另一人道:“嘖嘖嘖,樓上的不會是唐青吧?” 謝瓊峰也不廢話了,起身,雙手往前抓去,而抓的過程之中,竟是帶動了一股恐可怕的勁風(fēng),在兩名侍衛(wèi)反應(yīng)過來前,便是一左一右抓住了兩人,轉(zhuǎn)身如強(qiáng)弓開射,將兩人向大開的窗戶,運力猛丟了出去。 他身后那酒樓少女頓時失聲驚呼出來,然后跑到窗前。 只見被丟出窗外的兩人在空中飛了數(shù)百米,落入了不遠(yuǎn)處的大江中。 少女震驚地看著這少年,一時間忘了說啥。 那雷禧公子不怒反笑,拍手道:“好本事,英雄隨了我吧。你要什么我都給你?!?/br> 謝瓊峰搖搖頭,這人雖是雷祿兒子,但似乎與雷祿義子唐青無比相提并論,但他不想惹麻煩,便是道:“公子請回吧?!?/br> 雷禧道:“英雄叫什么名字?如今隨的是哪位?你若說了,我便走?!?/br> 謝瓊峰皺皺眉,但他還未開口,身后就傳來那酒樓少女的驚恐的失聲輕呼,緊接著是沉悶而平穩(wěn)的腳步聲。 雷禧眸子驟然瞪大,瞳孔緊縮,那瞳孔里只見一道恐怖的巨影緩緩壓來, 那巨影如周身伴著鮮血長河,有著滾滾煞氣,這煞氣直沖人心,讓平時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雷公子一時間竟是大小便失禁了。 “滾。” 一字落下。 雷禧腦瓜子直接嗡了一聲,他轉(zhuǎn)身就跑,腳步一個踉蹌,跌跌撞撞著往后仰倒,竟真是滾下了樓梯。 謝瓊峰側(cè)頭看去,只見那兩米有余的許鈴鈴正嫌棄地看著他,似乎在說“半點兒事怎么這么磨蹭”。 謝瓊峰苦笑了一下,但事情也算解決了,兩人正要回身,卻見對面的樓道處緩緩走來四人。 一般的黑袍,一般的陰森氣質(zhì)。 隨之而來的,是一股陰風(fēng)陣陣的感覺。 謝瓊峰一看已經(jīng)快要嚇暈過去的小姑娘,便是湊過去拍了一道純陽之氣入她體內(nèi),道:“初冬客人可不少,姑娘還是去樓下幫忙吧?!?/br> 那端茶倒水的少女總算活了過來,她急忙驚恐地往樓下跑去。 而此時四道陰風(fēng)已經(jīng)飄來了。 為首之人身上充斥著令人悚然的氣勢,他見到兩人未曾及時讓開,便是自顧自地往前踏步。 噠... 噠... 噠... 腳步聲均勻而平靜。 但無論謝瓊峰還是許鈴鈴,都只覺出一種赤身裸體站在冰天雪地里的感覺, 那撲面而來的冰寒,仿如讓心靈徹骨冰寒的大雪, 兩人呼吸都粘滯了,體內(nèi)氣息運轉(zhuǎn)都已遲緩了。 境界的差距,讓兩人眸子里頓時顯出某種恐懼,而這恐懼即將在他們心頭烙印下驚惶的種子。 一旦心靈被污染了,那就是有了心魔。 武道所求,唯一往無前,唯我獨尊,倘若有了這種恐懼,那么今后雖還能進(jìn)步,但卻是注定了更難更慢。 就如登天的雙足被上了鐐銬。 兩人終究都還是十八九歲的少年少女,再怎么也不可能在十一境的老牌強(qiáng)者手里撐下去,他們心中恐懼越來越深。 就在即將到達(dá)臨界點時,兩人即將發(fā)出驚惶的叫聲時, 一股柔和的力量擋在了他們面前。 就如烈日普照,驅(qū)散了嚴(yán)寒。 那青絲白發(fā)的男子已經(jīng)攔在了他們面前,俯瞰著正拾階而上的四人,目光再盯在了為首之人上。 夏極問了句:“半個月了,傷終于養(yǎng)好了?” 來人自然是吳家鬼帝,他本想著悄悄毀了夏極的兩個弟子,卻沒想到被及時攔住了,他也不多說,冷哼一聲道:“讓他們六個,認(rèn)識一下吧。五年之后,還在此處一戰(zhàn)。” 夏極道:“上樓說吧?!?/br> “不必了,就這里。” 鬼帝說完。 他身后三人摘下了帽兜。 一名雙瞳深黑,如有眼影的妖艷女子。 一名面容僵硬,顯出青色的壯碩男人。 一名瘦骨嶙峋,周身散發(fā)著詭譎氣息的少年。 “楚美?!?/br> “韓魃。” “陰九笑?!?/br> 三人紛紛報上名字。 這三人顯然是吳家在外,以某種秘法培養(yǎng)出來的,不知用途的秘密武器,難怪吳家家主自信滿滿地答應(yīng)比拼。 夏極身后,三人一一站過去,爭鋒相對。 “風(fēng)吹雪?!?/br> “許鈴鈴?!?/br> “謝瓊峰?!?/br> 六人彼此打量對方,他們早已知道了這約戰(zhàn)的內(nèi)容。 決勝負(fù),也定生死。 五年之后,六人里只有三人可以活著。 彼此看了看對方,鬼帝冷冷盯著夏極道:“五年后,我等你跪著過來認(rèn)錯?!?/br> 說完,他哈哈笑著轉(zhuǎn)身離去,其余三人也隨他而去。 夏極神色平靜,他返回樓上,把才喝了一半的茶都喝完了,這才離開。 ... ... 冬漸深。 新年到了。 弟子們終究是都懂事了,雖然沒有奴仆,但個個兒都很能干。 剪紙窗花,福字對聯(lián)布置滿了莊園,顯出喜慶異常。 緊接著,平日里抓慣了殺人刀的弟子們居然拿起了鍋鏟,燒菜煮飯。 待到月色降臨,一桌豐盛的晚宴已經(jīng)上桌了。 七十二人同桌, 而年盈屬于比較活潑調(diào)皮的,顏值也算女弟子里最高的,她直接坐到了夏極身邊,時不時瞥一眼老師,瞥到白發(fā),又想到老師獨自在島上時,竟還會生出一抹心疼。 但這等良辰美景,露出悲色終究不好,于是便是笑呵呵地敬酒。 ... ... 新年過后。 諸弟子苦心修煉。 夏極的日常也非常簡單,每天就是看書,提取技能珠。 蘇甜可是在源源不斷地為他送書過來。 然后,他也會抽出時間去指導(dǎo)弟子,同時觀測他們血脈覺醒的情況。 吸收火種固然能最快覺醒,但每日在火種邊修煉,也能一定程度上覺醒。 除此之外,他還利用地府中轉(zhuǎn)站不時往來與羅剎,劫地。 ... ... 初春到了。 七十二弟子分為了三十六組,懷揣著《萬法卷》的第二篇《天下意象》,出了鏡湖。 夏極自然不曾忘記對那日月山河樓黑月樓主的承諾,讓一組弟子便是直接送書過去了。 人去島空, 下一次歸來,還不知會有多少人。 島嶼空空蕩蕩,安靜無比。 夏極獨自在這空曠的世界里。 江南早春,綠柳如煙,魚躍鳥翔,和風(fēng)暖暖, 遠(yuǎn)處的湖邊往來著香客,成群相伴著紅男綠女, 他心底驀然生出一種孤獨之感。 天大地大,卻沒有人能在他身旁,與他走這一條路。 他坐到了初春的湖邊,摘了一根桃枝輕輕撥弄著清澈的湖水。 忽然,那碧波深處出現(xiàn)了一抹蕩漾,一條紅尾的魚兒擺著尾巴游了過來。 那紅尾的魚似乎不懼怕夏極,竟是游到了他的桃枝之間。 隨著夏極桃枝的撥動,而游來繞去,翩翩起舞。 花瓣若是掉落了,那魚兒還會跳躍起來,粘著花瓣在水里舞一會兒。 夏極忍不住笑了起來,心底的孤獨感竟失去了不少,他轉(zhuǎn)身去取了些昨晚剩下的米粒子,才到水邊,那紅尾魚兒又是游了過來。 夏極彈出些米粒,魚兒就乖巧地吃了起來。 吃完之后,又繞了三圈,似乎在表示感謝。 今后的日子, 好像是奇了怪了。 這紅尾的小魚兒似乎是賴上夏極了,每當(dāng)夏極來到湖邊,它就立刻歡快地游過來準(zhǔn)備被喂食。 夏極則會丟出些米粒,有時是饅頭團(tuán)兒。 小魚兒很懂禮貌,吃完總會繞三圈。 人真的很奇怪。 哪怕是有了一條魚,也會變得心情舒暢許多。 夏極的孤獨感便是消失了。 《萬法卷》的兩冊雖已編纂完畢了。 但夏極自身的學(xué)習(xí)卻沒完。 他用十年時間,學(xué)了萬法,磨成一象。 但這遠(yuǎn)遠(yuǎn)不夠。 過去,他需要四處尋書,絕大部分時間都花費在了路途上,如今卻可以每日每夜的觀書。 隨著時間的過去,他學(xué)到的何止是萬法。 腦海之中,越來越多的技能珠出現(xiàn),又被他消化,融合,重新創(chuàng)造,締結(jié)新法。 但他毫不滿足,也不著急,因為他已把戰(zhàn)場放遠(yuǎn)到了五千余年。 幾年,幾十年,對于五千余年來說,豈不是極短的時光? 他在適應(yīng)著過去未曾接受的價值觀,放空了浮躁的心思,讓短視的目光盡量眺望的長遠(yuǎn)。 初夏時分,他便是直接躍入了湖水,在莊園玄陣的范圍內(nèi)游泳。 那紅尾魚兒便是游在他身邊,然后甚至還用小嘴巴吮吸著他的手背,帶著他去湖底。 若是一般人肯定潛不了湖,但夏極是可以在湖底冷靜的怪物,他便是如好奇的小孩一樣,隨著紅尾魚兒下了水。 魚兒帶他來到湖床,尾巴拍打著淤泥。 淤泥淺淺散開,露出一顆紅色的玉珠子。 魚兒歡快地繞著那顆珠子旋轉(zhuǎn)著,似乎炫耀“漂亮吧?漂亮吧?這是我滴?!?/br> 夏極讀懂了它的意思,哈哈笑了起來。 嘴巴里噴出幾股氣泡兒,升騰向了湖面。 然后,夏極從儲物空間里抓出了一把紅寶石,攤在手心。 那正興奮游著的紅尾魚兒忽然僵住了,如同湖底的時間靜止了,一切都安靜而遠(yuǎn)去。 良久,那魚兒才游到夏極手掌邊,一雙魚眼瞪著那一把紅寶石。 又良久,它似垂頭喪氣地拍著尾巴幽怨地游遠(yuǎn)了。 夏極心底的孤獨郁結(jié)頓時掃空,他是從未見過如此通靈的小魚。 其實,這很正常。 龍居之處,豈有凡種? 一座島上,既然住著黑皇帝。 那么這諾大的鏡湖里,出現(xiàn)一個通靈的小魚兒,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畢竟,這是血脈復(fù)蘇的時代。 而不只是人的血脈復(fù)蘇的時代。 人是萬靈之長,但終究也只是萬靈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