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節(jié)
“我倒是沒什么主意。”桂少奶奶把自己撇清得很快,又嘆道,“別說我們楊家女主意大,有時候我是恨不得把我的主意分給我哥哥一點——卻也不能說他是沒主意了,他的主意是正得不得了,別人的話一點都聽不進去,身子都那樣了,還不善自保養(yǎng),我是愁得不行。上回進宮我還和賢妃娘娘說,我哥哥身子實在是不好,他有頑疾她也知道的,二皇子的功課能否找別人輔導……” 她蹙眉搖了搖頭,蕙娘也嘆道,“偏偏現(xiàn)在皇上又很看重這些算學,覺得對造船、造槍炮甚至是造機器都有用的,好像自己都在學……” “可不就是了?!惫鹕倌棠搪詭榈貒@了口氣,“賢妃娘娘當時應了,嗣后也還是一如既往。我們家含沁現(xiàn)在人微言輕,我連進宮機會都少,也不好多說什么?!?/br> 從桂少奶奶的口吻來看,雖然桂家和孫家還是站在一處,但她本人對賢妃,也不是沒有不滿。 宴客一日,應酬了多方賓客,和不少于十個人找機會密談,終于把賓客們都送走了,蕙娘也累得夠嗆,至于權夫人和太夫人,早都回院子里休息了,權夫人還和蕙娘說權瑞云的事,蕙娘說了一句,“我已和孫夫人打了招呼,讓她出面說項?!?/br> 權夫人還有什么話說?只好對蕙娘繼續(xù)深表滿意,免不得也發(fā)幾句閣老太太的牢sao,“本來人在外地好好的呢,非得要叫回來折騰幾個月,什么意思?!?/br> 待一切都散去時,已是過了初更,歪哥還在教他小舅舅說夷話,兩個孩子湊在一起嘰里咕嚕的,見到蕙娘進房都站起身問好。喬哥笑著揭歪哥的老底,道,“今兒寶印可是厲害,一氣就給自己定了兩個媳婦?!?/br> 權仲白原本在一邊打坐,此時都抬眼看來,歪哥不由大窘,紅著臉要和小舅舅絕交。喬哥把事情始末說了一遍,連蕙娘亦不禁為之絕倒,歪哥大覺丟臉,怒道,“三柔姐不都答應嫁我了。哼,她多好,又和氣,又文靜。桂大妞——” 見母親挑眉,便不情不愿地加了一個jiejie,“大妞jiejie兇得要死,誰愿和她在一起?!?/br> 蕙娘見歪哥還有些懵懵懂懂的,便指點他道,“你傻呼呼的,被三柔jiejie戲弄了還不知道么?她和桂大妞是手帕交,你和桂大妞處不來,她替桂大妞出氣,戲弄你呢。” 歪哥想了想,皺眉道,“三柔姐待我可好了!” 言下之意,竟有不信蕙娘的意思。 兒子還沒大呢,就開始男生外向了,蕙娘真有些哭笑不得,只好哼道,“你不信就算了,我也懶得理你?!?/br> 把兒子和弟弟都打發(fā)回去了,她才和權仲白閑話,“許家似乎對歪哥有點熱心?!?/br> “楊七娘和你也算是有點交情了,兩家又是親戚?!睓嘀侔渍f,“許家人對良國公的主母位置有想法也不奇怪,這件事,雖然楊七娘是三柔親娘,但平國公乃至太夫人的意思也不能忽略?!?/br> 他嘆了口氣,又道,“而且,我?guī)椭首?,許家心里說不定也是有意見的,德妃若倒在賢妃那邊,寧妃豈不就更不利了?現(xiàn)在他們和孫家關系是越發(fā)冷淡了,總是想要多爭取幾個盟友。歪哥年紀到底還小,這些事我沒明說他也就不知道。三柔呢,隨娘,心眼多,估計是從大人口中知道了些什么,今日才這樣戲弄歪哥,我看,多少也有點試探他心思的意思?!?/br> “你口中說著媳婦讓歪哥自己挑,用他的婚事吊人倒是一點都不手軟?!鞭ツ锊幻庹{侃了一句,權仲白雙手一攤,理直氣壯地道,“我就是帶著歪哥上門去玩,別的事那是許家人自己瞎想的,與我何干?” 得了蕙娘一個白眼,才嘆道,“歪哥的婚事肯定還是要他自己做主,不過,他要想娶得門當戶對,煩惱少些,總也要多接觸一些女兒吧。許家、桂家兩個女孩我看著都不錯,若他能喜歡是最好的了。若不能,也只好由著他慢慢去找吧,反正他也不著急,二三十歲再成親都不遲的。” 蕙娘對三十歲出頭做奶奶也沒有太大的熱情,聽了便道,“你想得挺好的,可惜你兒子不是你,小小年紀就花心得不行,又愛桂大妞,又愛許三柔,最好是娥皇女英共侍一夫,那他就舒服了?!?/br> 權仲白呵呵笑,“還小,還小?!?/br> 兩人話說到這,也就不再提這個話題了——年紀都還小,別說歪哥了,估計就連許三柔心里都沒動男女之事的念頭。蕙娘又道,“不過,若孫家人有意破壞婚事,也簡單得很,給楊七娘寫封信就行了。楊七娘必定把三柔給接走的。不過如此一來,許家和孫家可就是正兒八經(jīng)地結下梁子了?!?/br> 權仲白嗯了一聲,沒什么興致,“孫家要再站在皇次子這邊,這場斗爭也是在所難免。反正定國公一身抱負系于海事,這和楊閣老推崇的政策有根本區(qū)別,他們的對立遲早都會走向極端的。至于許家,現(xiàn)在也被楊七娘綁上了楊閣老的戰(zhàn)船,要這兩家放棄自己立身的根本,談何容易?這梁子,不結也得結的?!?/br> “政見不和同互扯后腿畢竟是兩回事?!鞭ツ锏?,“孫夫人不像是這樣的人,不過,也難免有人居中挑撥……” 她心念一動,撐著下巴想了一會,不免微微冷笑。權仲白見了奇道,“什么事,讓你笑得這樣高興?!?/br> “我這是高興嗎?!鞭ツ锇琢藱嘀侔滓谎郏е剿尖饬似?,突發(fā)奇想道,“抱一下就告訴你。” 權仲白大呼rou麻,卻仍乖乖地抱了她一下,蕙娘方才說,“其實就是個想法而已,是不是真的,改天求證了再告訴你知道?!?/br> 權仲白恨得狠狠捏了她一把,怒道,“你騙我的擁抱啊?” “你賣rou的嗎?”蕙娘回嘴也不慢,“抱一下還要給錢的?不給錢叫什么騙。” 兩人唇槍舌劍抬了一會杠,又都沉默下來,蕙娘有點兒困了,埋在權仲白懷里蹭了蹭,就要起身出去洗漱,權仲白收緊了懷抱卻不讓她走,道,“你是不是猜疑賢妃居中挑撥,想讓孫家同皇三子那邊徹底決裂,完全站在她這一邊?” “若不是姨母提醒我,我也未必會記得賢妃表哥已經(jīng)進京?!鞭ツ锊⒉环裾J權仲白的猜測,“有衛(wèi)家在,賢妃頂多只能說娘家不夠強硬,卻不算是只能靠著孫家。三皇子的三災八難,有些也許是倒霉,有些,也許有衛(wèi)家的影子在里頭也是說不定的事。” “衛(wèi)家進京是有一段時間了?!睓嘀侔滓矝]否定蕙娘的說法,“又是賢妃的血親,要聚集勢力也比較容易。孫家固然是有所為有所不為,可世上還有許多人,是沒有底線的。” 看來,權仲白對賢妃私底下的小動作,應該也是模糊有幾分感應,蕙娘不禁嘆道,“你雖然生性最討厭這樣的事,可卻又不能不出入于這種事最多最丑陋的宮廷中,真也怪可憐的。這一次又是誰告訴你□了?” “我有眼睛會自己看?!睓嘀侔紫日f了一句,自己也失笑起來,他說,“這多半是一種感覺吧,實在你要我說有什么憑據(jù)卻也沒有。我看,這件事你倒是可以了解一下,正好讓鸞臺會崔子秀去辦。” “崔子秀?”蕙娘嘟嘴道,“聯(lián)系他又要瞞過權世赟,可不容易……” 她頓了頓,忽然恍然大悟,“你是說,讓權世赟來辦這件事?” “爹不是讓你適當和他接觸一下嗎。”權仲白淡淡地道,“現(xiàn)在也到了該稍微試探一番的時候了。權世赟態(tài)度如何,看他這次怎么安排,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啦?!?/br> “你這個最討厭權謀的人,安排起來倒是頭頭是道的?!鞭ツ锏贡粰嘀侔左@著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此事我光想著和我們沒有直接的利害關系,倒是沒想到能用它來做個敲門磚?!?/br> “沒吃過豬rou,也看過豬跑么?!睓嘀侔讎@了口氣,“面上什么都不管,私底下難道還把什么都丟給你,我自己什么都不想?” 蕙娘倒抽一口氣,大聲說,“蒼天開眼呀,你這是終于說人話了?” 權仲白又使勁擰了她一下,怒道,“焦清蕙,你別這么刁鉆行不行?” “刁鉆又不行,rou麻又不行,那你要我怎么樣?”蕙娘沖他翻了個白眼。權仲白將雙手放在她頸上緩緩合攏,半晌才道,“你就權當自己已經(jīng)被我扼死了,先別出聲行不行?” 蕙娘哈哈大笑,“你想得美——唔……” 被惹惱的某人,終于動用了暴力手段,把她給‘扼’得消聲了…… # 第二日,蕙娘還真依從權仲白所言,給云管事帶了話,請他協(xié)助自己查探一番宮中□。她把云mama請來傳了話,未幾,云mama便帶話道,“好叫少夫人得知,宮中事務,負責探查的乃是麒麟班的崔子秀,您只管讓國公爺用印發(fā)令就是了。崔子秀自然會去做的?!?/br> 云mama說到這,忽然頓了頓,瞅了蕙娘一眼,道,“他還說,若您現(xiàn)在有意接過鳳印,可以不必動用國公爺?shù)哪敲叮覀儬斒诸^的鳳印,直接轉給您使用也就是了。這會兒他有別的事要cao心,也的確不愿意管事。” 蕙娘雙眸一瞇,心念電轉:這投石問路,倒是投出了個好大的空當??磥恚瑱嗍磊S的確已經(jīng)在認真考慮回老家奪權的事了。起碼,他已想到了回頭試探她的態(tài)度:良國公和她之間的聯(lián)系一直都比較散漫,這權世赟也是知情的,有些事,良國公傾情支持,卻不代表她焦清蕙心里毫無意見。 “這鳳印,似乎也到了交出去的時候?!鞭ツ镂⑿Φ溃耙院蠡亓死霞?,的確就不方便再執(zhí)掌鳳印了。不過……我卻覺得這枚印章交給我,不如交給世仁叔更合適,云mama你幫我將這話帶給小叔吧?!?/br> 云mama打量蕙娘許久,方才點頭道,“老爺說,若您是這么回話,便讓我轉告您一句話……” 她調整了一下神色,肅然地道,“這些年來您對他的支持,老爺都是看在眼里的,您對他已算得上是仁至義盡,是老爺一向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鸞臺會龍首之位,是您應得之物,這一點沒有任何人能夠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