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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豪門重生手記在線閱讀 - 第151節(jié)

第151節(jié)

    想到這里,些微睡意,倒是不翼而飛,權(quán)仲白一邊拍著歪哥,一邊心不在焉地就思忖了起來,清蕙說得對,有些問題總歸不能不去想。現(xiàn)在大哥夫婦是不可能再從東北回來了。拋開幼金不算,叔墨、季青,哪個能當(dāng)?shù)蒙蠈韲募??這要是誰都不能勝任,長輩們終究還是不會放過他的。

    不過,話說回來,叔墨也就罷了,季青性子機靈、頭腦聰穎,未必就不能當(dāng)?shù)闷饑?。起碼守成那是夠了的,在這個地步,再談往上進取,也沒有太大的意思。將來婷娘若能生下一兒半女,維持和天家的親戚關(guān)系,眼下已經(jīng)隱然開始布局的奪嫡之爭,和權(quán)家是真的沒有關(guān)系了,頂多有他在,能提前和倒臺者劃清界限。長輩們應(yīng)該也能滿意吧,有婷娘在,家里又是兩三代,可以不必擔(dān)心被權(quán)力中心剔除出去。他也算是對這個家仁至義盡了……

    當(dāng)然,這也是建立在……

    想到寒冬臘月里,被丟在立雪院中的那顆人頭,權(quán)仲白拍著兒子的手,不覺重了幾分。歪哥抽了抽鼻子,呢喃了幾句什么,倒是把他從迷思中驚醒了過來,他慌忙放輕了手勁,將兒子又安撫得沉沉睡去,這才撐著下巴,任思緒遨游在無邊無際的心湖之中。

    毛三郎、毛家,達家、達貞寶……那次兩人大吵,清蕙還讓他和她繼續(xù)維持不和,以此來試探達家的清白。沒想到他在密云受傷,這件事也就從而遷延擱置,再不提起了。他們究竟也還是沒把不和表露在面上,達家也是寂然無聲,足有小半年沒和他有什么來往了——恐怕是新春問好,在長輩那兒受了冷遇,自己也就識趣地不再輕易有所往來。焦清蕙也絕非算無遺策,對達家那位寶姑娘的擔(dān)心,看來就屬多余。

    改明兒,還是遣人上門問泰山一聲好,再送點藥材吧,泰山生辰快到了,今年的生日禮,倒要親自過目一番了,生日當(dāng)天上門道賀,正好可以給他扶個平安脈——

    想到這里,權(quán)仲白忽然發(fā)現(xiàn),他已有許久都沒去歸憩林看過達貞珠了。上回過去,還是和她解釋將歸憩林換作梨花的原因,這回到?jīng)_粹園,一眨眼小一個月,他抽空和清蕙出去游玩了幾次,倒是再沒有和從前一樣,有時半夜三更,還會到歸憩林里出出神。

    時移世易,任何人、任何事都在不斷變化,即使是他也毫不例外……他輕輕地嘆了口氣,思緒不禁又飄到了達貞寶身上——她生得和貞珠,的確是極為神似,那也是個可憐人……如果現(xiàn)在還在京里,恐怕她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了。

    不過,再難過,過的也是小姐日子,發(fā)的也都是小姐的憂愁,這世上還有許多人,屋中連隔夜米都不存,冬天冷死,夏天就能熱死。權(quán)神醫(yī)的思緒,也就只是在達貞寶上略略一轉(zhuǎn),就又飄了開去。他開始心不在焉地琢磨脈案了,太后的、太妃的、皇上的、皇后的……

    屋外忽然傳來了急促而有節(jié)奏的腳步聲,權(quán)仲白聽?wèi)T了這人的足音,也早猜到了他的來意。等桂皮掀簾子回報,‘太后娘娘中暑,靜宜園那邊請您過去’時,權(quán)仲白已經(jīng)翻身下床,換上了外出的衣裳。

    #

    天氣暑熱,太后又是有年紀的人了,有點毛病也是很正常的事,宮中太醫(yī)隨便開點方子也就罷了。這一次會請權(quán)仲白過來,主要還是因為她吃完成藥后腹瀉了幾次,覺得瀉得有些頭暈了,不大放心讓御醫(yī)繼續(xù)伺候,便特地傳了權(quán)仲白過來。其實又哪有什么大事,無非人老藥力猛,多喝些溫水,藥力化開了,自然也就痊愈。倒是忙壞了幾個跟著過來避暑的妃嬪,打從淑妃開始,寧妃、賢嬪,幾個有臉面的主子,全都忙前忙后,親力親為地伺候太后,任何事情都分著來做,絲毫不假手于人。倒是皇后因身份特別,可以安坐一邊,看幾個‘姐妹’表演。

    其實,這些人畢竟是主子出身,說起服侍人,哪里比得過專門調(diào).教出來的宮人子?權(quán)仲白看太后精神萎靡地受著牛淑妃的拳頭,倒也挺為她難受的,他道,“還是靜臥休息吧,別捶著背,倒是又把腸經(jīng)給捶出反應(yīng)了?!?/br>
    牛淑妃有點尷尬,拿開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就坐到皇后身邊,皇后瞅了她一眼,也未曾落井下石,反而關(guān)心起皇次子來,“聽說皇次子這幾天都沒有睡好,直嚷著頭暈,可是真事?”

    “應(yīng)該也是熱的?!迸J珏f?!靶菹⑿菹⒕陀趾昧恕?,權(quán)神醫(yī)今兒進來,也就順便給皇次子扶扶脈吧?!?/br>
    當(dāng)神醫(yī)的就是有這個好處,上回權(quán)仲白那樣說話,換作是別人,牛淑妃還能善罷甘休嗎?可就因為他的身份,牛淑妃也就是當(dāng)時氣一會兒,氣過了,還不是要找他給皇次子扶脈,這個小小的過節(jié),可不就是揭過去了?

    牛淑妃這里喚人,那里皇后就數(shù)落她,“皇次子是你的孩子,也是皇上的骨rou,天家無小事。他有一點不舒服,就該傳太醫(yī),那樣聰穎的孩子,萬一出店什么差池,別說你這個做娘的,連我、寧妃、賢嬪都要跟著心痛。”

    她雖然這幾年見老,但在外人跟前,皇后架子還是端得很足,這一番話,說得真是刻骨,牛淑妃望了小牛賢嬪一眼,抿唇就要請罪,“是妾身疏忽了——”

    倒是小牛賢嬪神色不變,還幫牛淑妃把話題給拉開了,“天熱失眠嘛,倒是人之常情,我瞧娘娘眼下青黑,昨晚怕是也沒睡好吧?”

    “只睡了一個對時。”皇后的失眠問題,這幾年來漸漸也公開化了,她不免嘆了口氣,一時還真無暇挑撥牛賢嬪和牛淑妃的關(guān)系,自己黯然道,“起來就再睡不著了,只好睜著眼睛等天亮?!?/br>
    這一群人在一處,難免唇槍舌劍地打機鋒,權(quán)仲白也懶得搭理,待皇次子過來時,他留神看他雙腕,卻不見那串夜光珠串,再品皇次子的脈象,和以往也無任何不同。權(quán)仲白倒是松了一口氣:看來,自己當(dāng)時那幾句話,看似觸怒了牛淑妃,其實多少也還是令她心懷顧忌……

    “上回進宮,娘娘得的那串石珠,不是說要賞給殿下的么?”他就逗皇次子說話;這孩子生得很美,不大像娘,一半像皇上,一半有點像他族姨小牛賢嬪,按牛淑妃的說法,那是‘像他舅舅的眉眼’。五六歲年紀,已是眉目如畫,膚色又白,兼且口齒便給,是很討人喜歡的,倒是要比太子看著更惹眼許多,一向也很得父親的寵愛?!暗钕碌昧藢氊?,也不戴出來給我瞧瞧,倒是藏得密密實實的!”

    他是口無遮攔出了名,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和他計較失言之罪,牛淑妃即使神色一變,可看得出也只有自認倒霉,卻不敢當(dāng)著皇后的面發(fā)作權(quán)仲白。皇后也問道,“什么珠子,這么稀奇,連神醫(yī)都記在了心里?”

    皇次子給母后行了一禮,“回母后的話,是南邊進貢來的一串珠子,因能發(fā)光,很是罕見難得。母妃見到喜歡,就賞賜了給我??蛇@等吉祥物事,哪里是我可以擁有的呢,前幾日上課時,我就轉(zhuǎn)呈給哥哥了。”

    雖說年紀小,可還真是懂事,這一番話說來,皇次子顯得多么的孝悌,得了一點好東西,還不敢自己藏著,要巴巴地到東宮跟前獻寶……

    太后這會已經(jīng)歇過來了,她微帶皺紋的唇角,輕輕地抽搐了一下,“是你主動轉(zhuǎn)呈,還是他看了稀奇,沖你討要的呀?”

    皇次子看了皇后一眼,便不敢答,皇后面色,登時難看了起來,她強笑道,“若真是如此,你哥哥也太不懂事了吧!放心,我給你做主,這珠子,回去就給你送來。”

    皇次子還怎么敢要呢?他慌忙搖著手,“哥哥就是看了稀奇,問了一句,我也的確覺得這東西太過了,不是我能承受得起的。母后您這么說,我以后可怎么有臉見哥哥呢!”

    皇后損傷了臉面,怎能不堅持要還?牛淑妃勢必也要出面為兒子幫腔,兩人一個要給一個不收,你一言我一語,鬧了個不可開交。權(quán)仲白這里給太后開方呢,也被吵得遲遲不能落筆,太后被鬧得心煩了,便道?!耙淮樽?,多大的事兒,既然這么好,那我老婆子倚老賣老,就送到我這里來吧?!?/br>
    卻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把這珍貴的夜明珠,給收到了自己的珍藏里……

    權(quán)仲白想到清蕙幾經(jīng)思量,方才慎重地許可,“我知道你的性子,皇次子小小年紀,十分無辜。那東西雖然還不知道如何發(fā)揮作用,但肯定不是什么好物事,要你眼睜睜瞧著他受害,自己一聲不出,也的確難為了你??蛇@石頭的事,你一旦說破,萬一燕云衛(wèi)有所聯(lián)想,好容易才糊弄過去的事,又要泛起波瀾,這一次,沒那么容易洗得清,多余的話我也不說了,得失顧慮,你心里都是有數(shù)的。這樣吧,你還是設(shè)法再提醒皇次子一次,這東西不能帶在身邊。他要聽進去了就好,聽不進去,那也是他的命了?!?/br>
    這一次讓步,真是下了決心的。可沒想到他還沒有開口呢,陰錯陽差,這石頭倒是到了太后那里。太后有年紀的人了,未必還會戴一串石頭珠,也算是皆大歡喜……并且這么看來,不論牛家還是孫家,應(yīng)該都和送這石頭的人,沒有關(guān)聯(lián)了。

    權(quán)仲白便笑道,“我親眼所見,的確是挺好的,不知是哪個縣進貢來的,也難為他有心?!?/br>
    他是沖著牛淑妃說這話的,牛淑妃很是無奈,思量了半日,方勉強道,“當(dāng)時我在皇上身邊,聽著他也提了一句——這石頭,像是甘肅什么撒里畏兀爾的頭人獻的,也不知是在哪個州縣了?!?/br>
    權(quán)仲白的眼神,閃閃發(fā)亮,他微笑道,“哦,還是歸化外族所獻……看來,的確是好東西啊?!?/br>
    ☆、136故縱

    “從二弟寫的這個章程來看,朝廷入幾分股,也不是全無好處,起碼每年打點各地官府的錢銀,也能定個數(shù)額,不至于隨行就市的,換一個就重開一次口,還得耐著性子和他們周旋。有朝廷做靠山,拿銀子行方便,反倒簡單了?!眴檀鬆斠贿叴曛橇汗?,一邊頗有幾分疲憊地道,“借機重新增資,把權(quán)家、牛家、達家的份子重算一遍,想必幾家人也都說不出話來?!?/br>
    沖粹園什么地方?jīng)]有,空置的屋宇最多,此番幾巨頭上京,蕙娘索性為其各自備了一套清幽的客院,自己帶著幾個管事,每日里在蓮子滿邊上的幾間小屋里開會,取個僻靜幽涼。隨著喬二爺、喬三爺各自抵京,又深入分析過了利害得失,也經(jīng)過幾天激烈的辯論,到今日,總算也是統(tǒng)一了態(tài)度:人不能和天斗,既然皇上對票號勢力不放心了,想要加以規(guī)制留心,宜春號除了配合以外,也沒有別的出路可走了。要知道天威赫赫,就是焦閣老還在臺上的時候,皇上若親口問起票號,恐怕老人家亦要作出相應(yīng)的犧牲,來安撫皇上。只是稀釋少許股權(quán),已算是很好的結(jié)果了。

    不過,商人做生意,從來都是不吃虧的,十多年前送出去的干股,現(xiàn)在雖不說收回來,但借著稀釋股權(quán)的名義,減持各府股份,日后玩弄手腳削減分紅,在他們來看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丛谵ツ锩嫔希瑱?quán)家他們肯定不會多說什么,達家那三分干股,恐怕要保不住。

    “牛家這些年來,倒是漸漸在西北干得有聲有色——”蕙娘并不提達家,只是若有所思地道?!半m說長房沒什么大出息,但二房卻很紅火,年前封爵的消息沸沸揚揚,年后雖沒落到實處,可牛將軍一下拔了兩極,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正二品的撫北大將軍了……”

    “他再當(dāng)紅,在西北還是桂家說話算數(shù)?!眴檀鬆敳⒉灰詾橐猓芭<?、桂家在西北幾次交鋒,都落了下風(fēng),將來十年內(nèi),只要桂老帥無恙,整個西北也就只有楊家能和桂家爭鋒了。不過,楊家現(xiàn)在最得意的楊閣老,和本家聯(lián)系卻不多,也不熱衷于提拔本家子弟。寶雞楊倒是更看小五房吧,偏偏,他們家老太太年前去世,安徽布政使左參議楊海晏、陜甘巡撫楊海清現(xiàn)在都丁憂在家呢。楊海清還好,和楊閣老聯(lián)系還是緊密的,楊海晏是有名的楊青天,在安徽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只怕起復(fù)要有困難了。倒是桂家,本家子弟不多說了,按部就班的,西北前線十萬大軍,叫得上名字的將領(lǐng),十成里有七成,不是姓桂,就是桂家嫡系出身。牛家要和桂家在西北爭鋒,還差了那么一口氣?!?/br>
    喬大爺也算處江湖之遠,懷廟堂之心了,這群大商人,對天下各地世家的興衰起伏是最熟悉的,蓋因票號在當(dāng)?shù)匾苷镜米∧_,就非得和豪強家族搞好關(guān)系不可。有些事連蕙娘都不清楚,倒是喬大爺說來頭頭是道的,半點都不打磕巴。

    既然牛家在西北不能立住腳,作為京城世家,在皇家入股監(jiān)管之后,他們對宜春號就沒有多大作用了。天下得意的世家多了去了,宜春也未必就一定要哈著牛家。其實說到底,還是喬老三嘀咕的一句話,“就這幾戶人家,權(quán)家那不多說了,從前在京里,好多關(guān)系都是他們幫著牽出來的線,在東北也是幫了大忙。達家也yingying實實地幫了我們一把,讓我們和日本人搭上線,能往家里倒騰點銀子。這牛家,干收錢不做事的,還真當(dāng)自己是地頭蛇了,就是地頭蛇,拿了錢還保平安那。有些什么事往牛家送話,大爺說無能為力,二爺說又不是他得分紅,誰得分紅找誰去……咿,不說了,說起來就氣人?!?/br>
    “別說了,那是仗著頂上青天不倒,就硬是要欺負人呢。”李總柜的吧嗒了幾口煙嘴——因蕙娘聞不慣煙味,他只能干抽著解解饞?!安贿^,太后娘娘也是有歲數(shù)的人了——”

    他征詢地看了蕙娘一眼,蕙娘笑道,“太后娘娘身體康健,雖說上了歲數(shù),可精神卻還是很健旺的?!?/br>
    “就是太后娘娘去了,不是還有大牛娘娘,小牛娘娘嗎?!眴倘隣敂[了擺手,“唉,說這個沒意思,頂多咱們以后慢慢地就不和他們家打交道,也就是了!”

    “以孝治天下,太后娘娘和另兩個娘娘哪能一樣呢?!眴檀鬆斢悬c遺憾,“要不然,借著朝廷的勢,把他們家股給退了完事。”

    隨著宜春現(xiàn)在漸漸做大,牛家、達家、權(quán)家實在已無法給他們提供太有效的幫助,和勛戚打交道,也很容易出現(xiàn)對方仗勢欺人的現(xiàn)象,倒不比和文臣打交道,拿錢辦事還是十分爽快的。因此這些年來,喬家的心態(tài)漸漸發(fā)生變化,這一次說話間,就把達家、牛家退股的方向給定了下來。蕙娘重又翻看著喬二爺擬就的條陳,因笑道,“還是世叔們精明,二叔這個辦法好,最大限度地借了朝廷的勢,又少受地方上的約束、勒索,這么一來,每年劃出去的那些利銀,其實倒也不算有多rou疼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