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簡卿仰著脖子, 緩緩地抬起頭。 一道挺拔修長的身影出現(xiàn)在面前,筆挺的高定西裝,襯衫扣子系到最上, 襯得他肩寬腰窄, 身材比例極好,透著一股不可言說的欲氣。 領(lǐng)帶結(jié)打得精致完美, 長度恰好到腰, 他微微傾身,西裝的排扣沒系,領(lǐng)帶脫離束縛,自然垂落向下。 日空高高懸掛的驕陽似火,晃目刺眼, 她不自覺地瞇了瞇眼睛。 暖陽籠罩著他, 周身仿佛散發(fā)出金光,太陽一般溫暖。 簡卿逆著光, 看不清他的臉,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許是想看得更清楚,下意識伸手去扯面前輕晃的領(lǐng)帶。 陸淮予沒料到她突如其來的舉動, 瞳孔微微放大, 沒反抗沒躲閃,就這么順著她的力走。 領(lǐng)帶被她攥著, 就這么往下拽,拽進香樟樹的陰影里。 兩個人的臉一下離得很近,甚至能感覺到彼此溫?zé)岬暮粑?/br> 簡卿眨了眨明亮懵懂的眸子,小扇子似的眼睫撲閃撲閃,不知攪亂了誰的一池春水, 蕩起層層漣漪。 映入眼簾的是男人一張極好看的臉,五官深邃,眉骨精致。 黑色的碎發(fā)垂落至額前,銀色細邊的眼鏡架在挺窄的鼻梁上,隱在鏡片后的那一雙眼眸漆黑如墨,下顎的線條明晰深刻。 “陸淮予?” 簡卿沒想到在渝市能遇到他,愣愣地盯著他看。 小姑娘的聲音有些喑啞,眼角也是紅紅的,讓人沒來由的心疼。 額角被文件夾的硬質(zhì)拉桿砸出的紅印醒目,腫起一塊,泛著青紫。 陸淮予盯著她的臉,擰了擰眉。 簡卿對上他漸沉的眸子和緊鎖的眉心,恍然發(fā)覺自己扯著人的領(lǐng)帶,他的腰背和脖子被她扯得彎起。 她趕忙松開手,“對、對不起。” 簡卿倏地站起來往后撤,要和陸淮予拉遠距離,只是蹲的太久,起的太急,腿腳發(fā)麻,頭發(fā)昏,一陣鉆心的麻痛從下往上傳來,眼前一陣黑。 她的雙腿失了力道,身體一傾,就要往后倒去,條件反射般地向前伸手,復(fù)拽住他的領(lǐng)帶。 陸淮予反應(yīng)極快,扶住她的胳膊,想要將她往回帶。 偏偏簡卿腳下又麻又軟,一點支撐住自己的力氣也沒有。 陸淮予被她扯著領(lǐng)帶,脖子勒得生緊,抵不過她身體整個重量,沒拉住她,反而被她帶著一起往后倒,只來得及用掌心護住她的頭。 身后是兩人抱臂粗的老香樟樹。 簡卿的身體傾斜,腦袋重重向后磕,卻沒有預(yù)期而來的疼痛,微涼柔軟的觸感清晰。 耳畔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悶哼。 她這一下明明摔得狠,倒是毫發(fā)無傷,除了腳下還有些發(fā)麻,站不住,只能靠在樹上借力。 “等我一下,腿麻了?!?/br> 血液重新一點點地流回雙腿,簡卿一邊解釋,一邊難受得齜牙咧嘴。 陸淮予的手還被她壓著,發(fā)絲柔軟,纏繞在他指尖,宛如綢緞冰涼順滑。 他垂下眼皮,淡淡‘嗯’了一聲,一動不動,耐心地等待。 隨著簡卿交換雙腿的動作,烏黑的發(fā)頂若有若無蹭過他的下巴,癢癢麻麻。 空氣里散發(fā)出一股甜橘香,也是若有若無,淺淺淡淡。 時間仿佛停滯—— 簡卿好半天才緩過勁來,直到雙腿的痛感漸漸消失,才分出多余的意識,發(fā)現(xiàn)自己還扯著他的領(lǐng)帶,腦袋壓在他的手上。 她的后背抵在粗糲的樹干上,陸淮予一只手被她的頭壓著,另一只撐在樹上,勉強使兩人的身體不至于緊貼,空出了幾厘米的距離。 只是隔遠了看,倒像是被他圈在懷里,惹得周圍的學(xué)生頻頻側(cè)目,路過的幾個女生交頭接耳,低聲調(diào)笑。 “......” 簡卿的臉頰一路紅到耳根,藏在黑發(fā)里的耳垂又燙又熱,紅得滴血。 燙手山芋似得松開了他的領(lǐng)帶,原本熨燙得干凈整潔的領(lǐng)帶被攥得皺皺巴巴,和他周身一絲不茍的嚴謹打扮格格不入。 “好了嗎?”男人的聲音低啞徐徐,清冽冰涼,如君子坦蕩,不帶一絲一毫的異樣和情緒。 簡卿垂下眼睫,不敢看他,點點頭小聲地說:“我好了?!?/br> 聞言,陸淮予才緩緩地撤走雙手,向后退一步,和她保持著合適的距離。 簡卿低著頭,余光瞧見他左手手背上,紅了一大片,被滿是溝壑的樹干擦破了皮,血珠一點點地往外冒,傷口處還夾雜著細小的沙粒。 她頓時慌了神,“你的手受傷了?!?/br> 陸淮予經(jīng)她這么說,才注意到手上蹭破了皮,他抬起手背,漫不經(jīng)心掃了一眼,又重新對上簡卿的視線。 只見小姑娘滿眼的驚慌無措,就差寫上愧疚兩個字,忍不住想逗逗她。 “是啊,所以你要負責(zé)呢?!彼拇浇禽p輕勾起,語調(diào)涼涼地說,像是開玩笑,又像是很認真。 “......” 簡卿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抿了抿唇,“要、要怎么負責(zé)?。俊?/br> 陸淮予這一雙手,要是真有什么三長兩短,耽誤了等他救命的患者,她以死謝罪也不夠。 真是情愿她磕壞腦子成了傻子,也不想他的手受傷。 越想簡卿心里越是愧疚,在簡宏哲那里受的委屈沒把她惹哭,現(xiàn)在倒是一滴一滴掉起了眼淚。 guntang的水珠落下,滲進泥土里,消失不見。 “......” 潤澤的眸子里,沁著盈盈的春水。 陸淮予被她這一哭給撩亂了心神。 他剛剛摸了樹干,手上沾了灰塵有些臟,只能拿胸前的領(lǐng)帶給她擦眼淚。 “我還沒哭,你怎么就哭了,搞得像我欺負你了。” 簡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眼淚仿佛開了閘的水,收也收不住。 男人低低緩緩很有磁性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領(lǐng)帶柔軟的布料在她的眼角擦過,像是情緒的催化劑,讓她壓抑不住心里的委屈和難過,宣泄一般,哭得傷心極了。 她一邊哭,一邊說:“可是我賠不起你的手,你有沒有給手上保險啊...” 含著哭腔,軟軟糯糯,說出來的話卻是天真好笑。 陸淮予有些哭笑不得,無奈道:“誰要你賠了——” 他掏出西褲袋里的車鑰匙丟給她,“我的手受傷了,開不了車,你給我當(dāng)司機?!?/br> 第26章 躺上去。 黑色的車鑰匙小小一個, 重量微沉,還帶著男人溫?zé)岬捏w溫。 簡卿握住手里的鑰匙,愣住了, 吸了吸鼻子, 眨著水潤潤的眼睛,迷茫地望著他, “就這么負責(zé)嗎?” “不然呢?”陸淮予挑眉, 似笑非笑看著她,“你還想怎么負責(zé)?!?/br> “......” 簡卿沉默片刻,其他的她也負不起,只能乖乖‘哦’了一聲。 這時手機震動的聲音響起—— 是李校長打電話來催了。 “陸教授,上課的時間快到了, 你還在忙嗎?要不要讓課程時間往后推一點??!?/br> 他的話語里透著不敢打擾的惶恐和殷切。 陸淮予抬手看了眼腕部的表, “在哪個教室,我一會兒直接去?!?/br> 簡卿等他接電話的功夫, 目光環(huán)視周圍, 似看見了什么,“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br> 陸淮予打著電話, 還沒來得及出聲, 簡卿就呲溜一下跑遠了。 他抿了抿唇,盯著她左右探頭, 著急過馬路的背影,很快跑進了一家藥店。 手機貼在耳邊,李校長報著上課的地址,“陸教授,地址你清楚了嗎?” 他淡淡‘嗯’了一聲, 視線凝著遠處的那間藥店,半響,開了腔,“抱歉,上課的時間麻煩幫我推遲十五分鐘吧?!?/br> 沒過幾分鐘,簡卿拎著一個小塑料袋從藥店里出來。 越過川流不息的車輛和人群,朝他跑來。 陸淮予看著她皺起眉,才知道小姑娘過起馬路來這么莽,也不知道躲著點車。 她跑得有些急,還喘著氣,胸口上下起伏,說話也上起不接下氣的,“我買了碘酒和創(chuàng)可貼,先處理一下傷口你再去忙吧,很快的?!?/br> 陽光明媚,灑在她的臉上,皮膚白得幾乎透明,只余兩頰因為跑步而暈染上兩團淺淺的紅,眼眸清亮澄澈,剛剛哭過的眼眶也紅紅的,像一只小兔子。 誰也沒她那么嫵媚動人。 喉結(jié)緩慢地上下滾了滾。 陸淮予乖乖地伸出手到她面前。 簡卿擰開碘酒的蓋子,用棉簽沾上黃色的碘酒,小心翼翼地觸碰上他的手。 那是一只極其漂亮的手,骨節(jié)分明,干凈修長,指甲蓋的大小勻稱正好,膚色冷白如玉,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除了手背上血糊糊的擦傷,仿佛是毀掉一副完美作品的裂痕。 簡卿有些難受,只能更加小心地去對待,力道又輕又緩,涂一下問一句,“會痛嗎?痛你就說哦,我給你吹吹?!?/br> 一點也沒有意識到,她的語氣真的很像在哄小孩。 “......” “有點?!标懟从璧偷偷卣f,任由她弄著,也不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