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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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應該就是被詛咒的人了,她行行好,幫幫你吧。 “寶珠,拿剪子來。” 折騰一陣,陸婉吟從被自己剪得亂七八糟的金子小人里挑了一小塊扔給寶珠,大氣道:“去外面買個上好的食盒,要最貴的。” 寶珠掂了掂手里指甲蓋大小的金子,“小姐,不夠?!?/br> 陸婉吟:……好窮。 第6章 碧紗櫥內(nèi) 衛(wèi)國公府,京師最上層的尊貴處。 正三間大門,沉厚威儀,高墻聳立,不可逼視。 陸婉吟單單只是朝它望一眼,都覺得壓力頗大。那是一種能壓到骨子里的富貴威儀,將她僅剩下的自尊從身子里硬扯出來,暴露在陽光下,再狠狠的碾壓進淤泥里。 眼睛被陽光照得酸澀,陸婉吟打下馬車簾子,攥緊手里的雕花鎏金食盒,里面裝著她寒酸的手工制品百果蜜糕。 東西寒酸沒關(guān)系,包裝好就行。 貿(mào)然拜訪,衛(wèi)國公府都不定會放她進去。 寶珠上前與門房說話,那門房朝馬車處看一眼。 矮小的青綢小馬車,掛了湘竹簾,簾子下頭的斑痕,仿若潑墨之作,給這輛樸素的小馬車增添幾分書香之色。 “勞煩您了?!睂氈閷⑹掷锏男『砂o那門房。 門房掂了掂,“我去問問。”話罷,就去了,半響后出來,“不在府內(nèi),你們走吧?!?/br> 寶珠蹙眉,跑回去告訴陸婉吟。 陸婉吟猜測那門房根本就沒有去幫她問。 若是平常有點臉面的,這時候早就走了??申懲褚鞑煌?,她今日能出現(xiàn)在這,敢提著這食盒往門房手里塞銀子,她就不可能走。 “告訴那門房,既然出去了,那總得回來,咱們在這等著?!?/br> 寶珠又顛顛跑回去。 陸婉吟撩著馬車簾子,果見那門房變了臉,“啪嗒”一聲關(guān)上小門。 . 小門房是家生子,平日里仗著衛(wèi)國公府的名號搜刮了不少油水,也清楚知道京師地界內(nèi)誰家貴,誰家賤,就陸婉吟那副窮酸樣,給的那么點銀子,連給他塞牙縫都不夠! 門房一邊收著銀子,一邊準備去倒座房里休息一會,不想剛一轉(zhuǎn)身,就看到了身后笑盈盈站著的青路。 青路可是跟在扶蘇公子身上的大紅人,門房趕緊拱手,“青路大人要出去辦事?我這就開角門?!?/br> “我剛回來。”青路阻止門房,并問,“外頭停了輛馬車,是誰家的?” “興寧伯爵府的?!遍T房一臉不屑,“聽說里頭是位女郎,大人您聽聽,那興寧伯不要臉,這家里頭的女子也不要臉,竟巴巴的跑咱們衛(wèi)國公府來巴結(jié)了?!?/br> 青路極有耐心的聽門房說完,一直都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樣,他問,“收了多少銀子?” 門房一愣,然后趕緊掏出一個簇新的小荷包,里頭裝著五兩銀子,“您瞧,不過五兩銀子罷了。”說著,門房眼珠子一轉(zhuǎn),“您若不嫌棄,就當奴才孝敬您的?!?/br> 門房雙手奉上。 青路笑盈盈的不說話,門房突然感覺心中發(fā)虛。 果然,青路道:“公子讓陸女郎進來,你去找一趟管事婆子。”話罷,青路伸手拿過那個荷包塞進懷里,轉(zhuǎn)身走了。 門房松一口氣,然后疑惑的想公子怎么會知道這陸家女郎在外頭等他?他又想到青路說剛辦事回來,立刻猛拍了一把自個兒的腦袋。 難道方才公子是跟青路一起回來的?說不準已經(jīng)聽到他收銀子錢的事了。 門房的臉立刻慘白。 公子最討厭這種事了…… . 陸婉吟在外頭等了半個時辰,終于見那角門開了。 這次除了門房,還有一位婆子,穿戴不俗,面容嚴整,瞧門房低頭哈腰的模樣,估計其在衛(wèi)國公府內(nèi)地位也不會低。 果然,那婆子一路無話,將陸婉吟和寶珠引了進去,走了極長一段路,才穿過幾個小花廳進了院子。 京師建筑大多直來直往,不似南方那邊偏向意境??纱_實是大,不僅大,還很空,像一座……雪窟? 衛(wèi)國公府,不該是錦罩紗籠,珠光金彩,高墻粉磚,翹翠玉鉤,與這繁華京師一般,不僅讓人眼睛盯著陷進去,就連人都要被淹進去的嗎?怎么會是這副模樣? “前頭就是小姐的院子,婆子我就不便進去了,女郎請自己移步。”那婆子躬身話罷,又添一句,“門房無禮,已處置,望女郎見諒?!?/br> 陸婉吟真是沒有想到,她一個破落戶的女兒在衛(wèi)國公府這樣的高地居然會受到如此高貴的待遇。由此可見,公府內(nèi)規(guī)矩森嚴,絕不縱容豪奴,倒是難得的清凈富貴地。 陸婉吟有些受寵若驚,她趕緊福身道:“多謝mama。” 婆子福身去了,陸婉吟深吸一口氣,抬步往院內(nèi)去。 院子是極大的,一眼看去,粉垣環(huán)護,綠柳周垂,種滿四季之花木,花團錦簇間隱隱綽綽透出玲瓏剔透的屋子。 春日,風烈。 陸婉吟行在衛(wèi)國公府里,望見的是金玉廊,踩著的是白玉器,頭上頂著的是珠翠紅玉,嘴里吸著的是天上瓊漿。這一切的一切,仿佛一張深淵巨口,要將她吞噬入內(nèi)。 可等她一眨眼,面前又恢復成了半舊的木廊和光滑的青石磚。此等寒酸的修葺,可與衛(wèi)國公府在外面的名號不太一樣啊。 “女郎請在此稍后?!?/br> 陸婉吟止步,面前是一間正堂,寬闊大氣,明亮敞亮。她略略站了一會兒,又有一穿戴齊整的大丫鬟上來,引她入一側(cè)左梢間。 左捎間比之正堂小上一些,臨窗有一炕,鋪著緞面條褥子,兩邊擺置時鮮花卉,兩邊下頭皆置了椅子。角落的銅爐內(nèi)置了熏香,一蓬一蓬的白煙裊裊而起。 陸婉吟沒有撿椅子坐,她靠著窗子,略感到新奇,卻并未表現(xiàn)出現(xiàn),因為這樣會顯得她沒有見識。 明瓦,扶蓮華的院子里,窗子全部是鑲了明瓦的。用羊角和蚌殼熬成液體,壓成薄片,是極富貴人家才用得起的。 不像興寧伯爵府,沒了大把銀錢支撐,只用砂紙糊窗,拉上麻筋,再刷上桐油,便成了。這窗子一關(guān),就算是白日里都昏沉一片,更別說晚間了。 可瞧扶蓮華這屋子,微色天光透過木格花窗上鑲嵌著的明瓦照進來,仿若斜陽黃昏,意境是極好的。不過因著明瓦太舊,所以其實看的也不甚清晰。 丫鬟過來上了茶水和點心,陸婉吟看到那一套官窯脫胎填白蓋碗,又看到點心盤上的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山藥糕、茯苓糕等物。 哪樣不精細,哪樣不比她帶來的百果蜜糕強? 陸婉吟突然就xiele氣。 她靠在明瓦上,用額頭抵著,雙眸用力睜大,像是想看看這明瓦究竟能不能看到外頭,可其實,她只是在發(fā)呆。 小娘子一件貼身春衫,將她厚實的胸脯和窄窄的腰清塑出來,貼著明瓦的動作更將其身段顯得嬌媚不少,宛若初成形的小妖精。 等了一會兒,沒人來。 陸婉吟看著天色漸暗,蹙起了眉。她起身往旁邊走,卻一下忘了要從哪邊出,竟走進了隔壁的碧紗櫥。 碧紗櫥內(nèi)置一軟榻,榻上鋪著翠綠色的綢被,男人合衣躺在那里,月白的袍子,臉上遮蓋著折扇,只露出一點瘦削下顎來。那綢被也只蓋了一半,露出一雙穿著長靴的修長雙腿來。 陸婉吟唬了一跳,瞪圓了眼,僵在當場。 身后的熏香還在一蓬一蓬的往外涌,陸婉吟聽到男人從喉嚨里哼出來的聲音,極輕,微啞。 他被吵醒了。 扇骨是鏤空的,有金黃色的光線漏進去,篩子似得點在扶蘇臉上,隱隱約約、渾渾綽綽。 男人一翻身,臉上的扇子又落一些,露出半張臉來。 黃昏色的明瓦下,男人臉雪白,唇殷紅,半邊臉藏在扇面里,露出一只眼,里頭睡意漸消,漆黑冷薄。 第7章 呵呵呵呵 扶蘇! 陸婉吟心口猛跳,腦中跳出一句話來: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她盯著男人的臉,掌心緊張到冒汗,宛若一個行在沙漠中的旅人,面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汪清泉。 不,不是一汪清泉,扶蘇就是她的海市蜃樓。雖然摸不著,碰不見,但她也會拼著命往里跳。 陸婉吟,素來是個很會抓住機會的人。 她臉上露出慌亂,提裙轉(zhuǎn)身,匆忙奔逃避嫌,卻不想走的太急,竟撞到了身后角落的案角。 案角上置一青色銅爐,被陸婉吟的寬袖一帶,傾倒著往地上摔去。那一蓬一蓬的香被打亂,裊娜著鋪散,最后“嘩啦”一聲,像被沖開的薄霧,于陽光中消失了蹤跡,只留下一灘細薄的灰,浸著熱意,侵蝕了陸婉吟的裙裾。 “啊……”陸婉吟小小聲地吐出一個音,悠揚婉轉(zhuǎn),嬌憐柔弱。 裙裾上不僅被香灰澆了個徹底,還燒出了幾個零星小洞,黑黝黝的一抖,那光從里面漏出來,像散落的星輝。 陸婉吟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小心翼翼地偏頭,朝碧紗櫥的方向看去。 男人依舊懶洋洋地靠在那里,并沒有因為陸婉吟的突然動作而表現(xiàn)出任何的興趣,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陸婉吟扯著裙裾,面容微垂。她今日施了淡妝,唇色也是淺淡的粉,卻很潤,微微抿起時像在掐著飽滿的桃汁水。身上是水綠色的裙衫,青蔥嫩芽似得出塵干凈。 小娘子羞憤極了,青絲半落,小心看向扶蘇之際,似乎是因為太過羞赧害怕,所以瞬時便紅了眼眶,隨后,一滴清淚從眼眶中落出,滑過香腮,滴落塵埃。 屋內(nèi)是昏黃的,在這般惡劣的光線條件下,每一件物事都被蒙上了一層暗黃色的光影。只有陸婉吟一個人透出一股瑩玉似得光澤,她立在那半舊的白玉磚上,那么扎眼,那么清麗,像誤入塵世的仙子。 青蔥素手無意識提起的裙裾微微擺動,露出一角繡著云露花草的繡鞋。 屋內(nèi)極安靜,陸婉吟直覺臉上的淚都干了,也沒聽碧紗櫥里頭的人發(fā)出一點聲響。 “窸窣”一聲,躺在榻上的男人突然動了。 陸婉吟心中一緊。 昏黃幽暗的意境里,男人伸出秀美白皙的手,捏起折扇一角,重新搭到臉上,喉嚨里發(fā)出一陣細微而清晰的聲音。 “呵?!?/br>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