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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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們昨日都在說,想向紀……哎這個,葫蘆先生,約寫作品呢,哈哈哈哈。今日聽了你的遭遇,更覺得合適了。你若是有空,為我們學(xué)校的學(xué)子寫幅勸學(xué)的作品,我要掛在校內(nèi)?!本懊鞯膶O校長說道,他是時刻不忘給周斯音直接或間接地捧場。 其他校長也都湊趣,“正是,正是?!?/br> “不用等回去,我現(xiàn)在就寫!現(xiàn)在就寫!”紀霜雨一聽到賺錢,整個人都激動到要顫抖了,他今天專門把筆和印帶身上來著。 其他人:啊,真是愛書之人!一聽到寫字就這樣快活! 鄒暮云早就想當面看紀霜雨寫字了,很是支持。反正現(xiàn)在臺下學(xué)生正在演名字拗口難懂的西洋名著改編的白話新劇,有內(nèi)涵是有內(nèi)涵,但實在水土不服,觀眾都紛紛起來上廁所了。 紀霜雨也做過學(xué)生,不就是勸學(xué)的作品,你要沖刺高考的都有。提筆就寫了十來張,興致所至,連花體洋文也出來了,是西洋哲人的名言警句。 鄒暮云彎腰湊得極近去看他運筆,神情很是癡迷??吹剿麑懷笪模颤c了點頭,表示贊同,而且細看這字跡精致流暢,與華夏書法不同,但線條也有可賞玩之處。 “好啊,好啊。”鄒暮云喃喃道,“碑帖合流,又蘊含硬筆之凜然。果如寶鐸所說,采納西學(xué)為用,承上古源流,妙哉造化!” 紀霜雨聽到周斯音背后還吹了自己,羞羞一笑:“他說得對!” 周斯音:“……” 鄒暮云也噎了一下,他這里剛準備讓紀霜雨不要謙虛,“咳咳!” 也行吧…… 看方才紀霜雨懟周若鵑就知道,人家是很有……傲氣的。 對于有才華的人,大家的評判標準向來是不一樣。 周斯音在旁說道:“我忽然想到,紀先生的筆法融匯中西,若是請他書寫《三字經(jīng)》《百家姓》等蒙學(xué)鋼筆字帖,印刷發(fā)行,如此一來,有向?qū)W者也可以參考學(xué)習,更為便利。紀先生,你意下如何?” 雖然是賣字帖的事,但被他一說,一絲絲銅臭味也沒有了,好像全然是為學(xué)生考慮。 眾人一聽,只想:不愧是你啊周寶鐸,絕不是忽然想到的吧,根本早就把下一步買賣想好了。 “我來出字帖?”紀霜雨總覺得自己也是在學(xué)習中,怎么好意思出字帖,“我學(xué)藝也不精,只怕誤人子弟?!?/br> “怎能這樣說,你這字已見氣象,雖有精進余地,可在鋼筆字來說,現(xiàn)今書學(xué)界還有誰能做到?”鄒暮云頭一個不答應(yīng)。 周斯音這個提議,簡直正搔中了他的癢處,他現(xiàn)在對紀霜雨的字興趣最濃,且剛剛相見,滿是欣喜。 紀霜雨也慢一步想通了,倒也是,這個活兒現(xiàn)在好像是沒別人能干,還是那句話,合適就最好,就跟他能代替譚佑安寫刊頭一樣,也不必矯情了。 最主要的是,出字帖,總也有版稅稿費吧? 紀霜雨:“那我就拋磚引玉,希望能引起各位學(xué)子、書家對鋼筆書法的興趣,今古相參?!?/br> “正該如此!”鄒暮云只覺神清氣爽,連日來的郁悶一掃而光,一時對周斯音也更滿意,“我就不多說了,寶鐸必定會把此事辦妥的。待印刷出來,一定要推行到各個學(xué)校?!?/br> 不出周斯音所料,他拱手應(yīng)下。有鄒暮云這一句話,就已經(jīng)決定字帖的銷量有保障了,官方訂單到手! …… 此時下頭的節(jié)目已換過,快要到應(yīng)笑儂上場了,大家的注意力又投向了臺上。 待應(yīng)笑儂一上臺,滿場立刻就響起瘋狂的叫好聲,這就叫“碰頭好”,應(yīng)笑儂是名角,沒開口大家就樂意給他叫好。 應(yīng)笑儂開口唱了段《靈官廟》中一段反西皮,這正是前陣子最火的戲,觀眾大有來著了的感覺。 接著便是反串戲,來了段《白蛇傳》。身材高大,平素橫骨插胸的應(yīng)笑儂唱起旦角戲來,居然也有模有樣,就是和外表實在太違和了,觀眾又是笑又是叫好。 大過年的,大家就喜歡看這種熱鬧。 紀霜雨也是才知道應(yīng)笑儂唱旦角有模有樣,笑看起來,只可惜沒有手機錄影。 “哈哈哈哈,這應(yīng)笑儂的戲,從前我也是聽過的,這幾年少出來,還有人說他是塌中了,今日看來,分明比當年技藝還更精深了!” 鄒暮云看戲的年頭也長得很,他道:“我還知道一個軼聞。應(yīng)笑儂這藝名嫵媚,實是因為當年學(xué)戲時,先學(xué)的花旦!后來個兒么越來越高,才改學(xué)花臉?!?/br> 鄒暮云一句話,倒是解開了紀霜雨一直的疑惑,原來應(yīng)老板還學(xué)過花旦……! “咳,現(xiàn)在也是難得聽素凈的戲了?!编u暮云說著,又感慨起來,“到處流行寫實布景,機關(guān),我最厭惡這樣的花俏。真正的好演員,是不必用機關(guān)吸引觀眾的,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布景,只會令演員和觀眾都分心!要我說,還是從前那樣,只掛張‘守舊’就行了,華夏戲曲要有華夏戲曲的樣子?!?/br> 一般他說完,大家都會應(yīng)和幾句,但今天,卻有點安靜,鄒暮云隱隱覺得奇怪。 在場人看看紀霜雨,有點尷尬。 前段時間鄒暮云出京公干,對紀霜雨的了解還很淺,單知道他似是在戲園工作。卻不知道近來有出大火的《靈官廟》,正是以機關(guān)布景見長,還是由紀霜雨做導(dǎo)演排的。 這是大新聞,報紙上吵了好幾日,在京的人多少聽了幾耳朵。 更別說,滬上著名布景師助陣的鶯歌舞臺,好似還要和長樂戲園打?qū)ε_,說來明日就該見分曉了。 紀霜雨本人反而聽得笑了一笑。 在這個各種思想涌動碰撞的年代,大家都在尋找未來的方向,傳統(tǒng)與創(chuàng)新該當如何抉擇,太多人有自己的看法。 有的人支持完全創(chuàng)新,廢除舊劇。有的人認為擇其善者而從之,改良舊劇。也有鄒暮云這樣完全舊派的人,認為用布景機關(guān)不算好漢。 這些是這個時代的特點,無數(shù)次試錯、改良之后,才有了紀霜雨在時間線另一端所看到的。他自己因為知道未來,才格外篤定,得以引導(dǎo)市場提前找到正確的方向,與對華夏藝術(shù)的自信。 紀霜雨開口道:“鄒部長,我在長樂戲園身居導(dǎo)演一職,正是對劇情、布景、燈光等一切舞臺事宜做總體設(shè)計?!?/br> 鄒暮云訝異地看著他,也因為是他,面上并無不愉快,只語重心長地教導(dǎo):“你還年輕,可知一句話,‘戲以人重,不以物貴’!” “您說得有道理,但請容我分辨,”紀霜雨指了指正在上演的新劇,“傳統(tǒng)戲曲是虛,是無,卻也是一切,是演員所在處即有布景,是以表演動作令這臺上想要它是戰(zhàn)場便是戰(zhàn)場,要它是宮殿就是宮殿! “這確是華夏哲學(xué)體現(xiàn)的美。但是,加入恰到好處的舞臺美術(shù)修飾,未嘗不能產(chǎn)生情景交融的美妙意境,只要它不違反傳統(tǒng)戲曲的精髓。 “如今影響我們的西方戲劇,在文藝復(fù)興之后開始分化,分別成了歌劇、舞劇、詩劇等,而我華夏戲曲,則恰恰相反,包含了自古而來多種藝術(shù),將詩、畫、音樂、舞蹈融為一體。 “這種包容,是古老的象征,也是我們?nèi)A夏的特性,所以我相信,它也容得下機關(guān)與布景這等色彩與雕刻的藝術(shù)。就如鋼筆的出現(xiàn),若是創(chuàng)新難以避免,未嘗不能嘗試讓它符合華夏意境。否則來日其他娛樂若是越來越精妙,戲曲如何處之?” 鄒暮云聽到紀霜雨對戲曲舞臺的理解,面色就十分緩和了。他就知道,一個懂書的人,決計是懂得這種傳統(tǒng)之美的。這確實是他想要臺上“守舊”的原因,因為不想看到獨特的風格被破壞。 “你說得也不無道理,只是這何其之難!”鄒暮云內(nèi)心全是自己看過那些群魔亂舞的新舊舞臺,實在難有信心。 紀霜雨趁機道:“我們長樂戲園明日上演的新戲昆曲《感應(yīng)隨喜記》,就是以此為目標,各位若是有空,還請到場一賞,看看晚輩是否找對了路子。” 紀霜雨那說服投資人練出來的口才太有煽動性,加上對他的好感,鄒暮云這才勉強點頭:“好吧,那我便去看看。” 他內(nèi)心暗想,要是紀霜雨設(shè)計得太妖魔鬼怪,很應(yīng)該勸其換個工作,有一筆好字,去哪里不行? 那位景明的孫校長心中則是暗自思考了,紀霜雨有幾句話帶過了西方戲劇發(fā)展,怎么像是對世界戲劇史也有所了解呢,看來人家雖然研究的是舊劇,卻涉獵很廣,語氣間也沒有視新舊劇為敵對的意思。 紀霜雨渾沒意識,在他心里,華夏的戲曲、話劇本就不是對立的,而是相互學(xué)習促進,百花齊放,只心道:很好,又多賣了幾張票! 這時節(jié)目已經(jīng)在尾聲了,趁旁人不注意,周斯音附耳對紀霜雨道:“你想要一次買斷稿費,還是提成版費……” 紀霜雨立刻比剛才賣票還上心,一下身體湊得離周斯音特別近,關(guān)切地問道:“版費有百分之多少呢?” 版費也就是版稅了,比如一本書如果定價一塊,版稅10%,那么每賣出去一本,作者可以拿到一角錢稿費。 周斯音不自然地閃開了點,紀霜雨動作稍大點,他就下意識警醒,“日后鋼筆使用會越來越普遍,而且,先前也多虧你了,那刊頭我原約譚佑安,是準備了五千的。所以,如果是你,這筆版費……” 紀霜雨:“等等,五千???” 關(guān)鍵信息get,好家伙,他還一直覺得自己占大便宜了。 紀霜雨眼睛都要流血了,充滿了對同行的嫉妒與對老板的艷羨,嗚嗚嗚人家五千我五十,“你還說看好我,原來都是甜言蜜語,真是騙子,jian商,膽小鬼……” 周斯音:“……” 越聽越??最后一個詞??? 周斯音:“你聽我說完,版費25%?!?/br> 此時的名家文人版稅大多都在10%至25%之間,比如書妄言,他算兩次稿費,連載的時候按千字結(jié)算一筆,結(jié)集出版又按版稅30%算一次,是極其高了。 由此可見,紀霜雨拿的這個版費多高了…… jian商雖jian,也是懂得籠絡(luò)人心的! 紀霜雨心情真是一時雨一時晴的,望著周斯音,表情還沒來得及調(diào)整回來。 周斯音心中一動,輕聲問道:“這次能續(xù)費到幾時?” 紀霜雨剛要回答,旁邊那位孫校長笑呵呵道:“小伙兒在悄摸說什么呢?可別斗嘴啊?!?/br> 他見紀霜雨表情不對勁,就怕是被周斯音那個脾氣給氣著了,故此輕松地插話,畢竟誰都目睹了鄒部長看好紀霜雨。 紀霜雨一下握住了周斯音的手,動情地道:“沒,我說周先生忠厚誠摯,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周斯音:“……” 孫校長:“…………” . . 轉(zhuǎn)過天來,正月十五。 紀霜雨昨晚義演結(jié)束后,回去還要帶小孩,累得倒頭就睡,上午打著哈欠一走進長樂戲園,徐新月就撲了過來,語無倫次地道:“你知道么?你知道么??!” 紀霜雨也激動地道:“我不知道??!” 徐新月:“…………” 紀霜雨淡定地收回了表情:“東家,你干嘛呢?” 自從發(fā)現(xiàn)被對面針對后,徐新月就一直惶惶不安,每天扒在門口暗中觀察。 他緊張地道:“我發(fā)現(xiàn)了,他們會有飛仙。剛剛我和給他們送水的人打聽了,那人無意看到了他們的裝置,我在滬上看到過的,演員可以在空中飛。你想啊,咱們排的是什么戲,他們神仙都在空中飛,咱們在臺上跑,沒得比啊,輸了輸了??!” 紀霜雨只道:“滑軌嘛,我不是也用了,給道具用的。第二次問你要錢然后買的啊,不是給你列明細了。” 一提明細徐新月心口又是反射性一痛,他根本不敢看,紀霜雨這次又要了好幾次錢——明明已經(jīng)比照上次加了預(yù)算,但這人就像是什么無底洞!瘋狂要錢! 但現(xiàn)在不是心痛這個的時候…… 徐新月痛苦難以置信地道:“你,你會?那你為什么不給金雀用!”給道具用多浪費,咱也弄個飛仙多好啊。 紀霜雨:“我不喜歡?!?/br> 徐新月一句臟話卡在喉嚨里,表情越來越扭曲,似乎下一秒就要掐紀霜雨了。但是可能想到已經(jīng)是最后一天,后悔也來不及了,最后只仰天瘋狂嚎叫一聲。 紀霜雨:“……” 徐新月腦子里滿是這下完了,之前鶯歌舞臺就打了很多廣告,介紹他們的布景,并強調(diào)還有更多驚喜,入園享受。看來這飛仙也是其中一樣了,即是說,就這個,還不是他們最熱鬧、最精彩的機關(guān)。 其他機關(guān)徐新月沒見識過,誰也沒親眼見過,只有廣告詞為證,但那種飛人效果他是看過的。 柜臺的人聽到嚎叫聲,小心翼翼探頭看了一眼,“東家還好么?” “應(yīng)該還好啊?!奔o霜雨把手在徐新月面前揮了揮,“東家? ” 徐新月從懷里摸出了一角錢,遞給紀霜雨,祈求他的安慰:“你說說,這次咱們能成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