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jié)
“不能?哼,好一個不能,爾等犯我唐境,是謂賊寇,家中進賊,有何殺不得之說,來人,將這廝拖下去,砍了!” 李顯向來不在意那些所謂的仁義道德,在他看來,那些玩意兒用在自己人身上還成,左右是收買人心之舉措,可對于外敵么,講仁義道德就是件不折不扣的蠢事,既然噶爾?欽陵要送臉來讓自己打,不打更待何時?也不等那名吐蕃使者將話說完,李顯已不耐地一揮手,高聲斷喝了一嗓子,自有數(shù)名帳下親衛(wèi)沖上了前來,一把摁住那名吐蕃文官,倒拖著便往帳外拉了下去。 “鏘、鏘……” 吐蕃副使顯然聽不懂漢語,自是不明白李顯好端端地怎就下令殺了人,登時便驚怒了起來,一閃身,便要沖上去救人,可還沒等他出手呢,一陣刀鋒出鞘之聲大作間,數(shù)名唐將已毫不客氣地將刀架在了其脖子上,只嚇得那名副使面色慘白不已,連動都不敢再動上一下,只是口中卻是用吐蕃語惶急地嘶吼了起來,喊得倒是很響,可惜帳中一眾唐軍將領(lǐng)們卻是誰都不曾理會于其。 “殿下饒命啊,殿下饒,啊……” 吐蕃正使萬萬沒想到李顯居然真的敢下殺手,登時便急得眼淚狂流,不停地掙扎著,嘶吼著,可卻哪能掙脫得了數(shù)名孔武有力的親衛(wèi),被拖拽著出了大帳,只聽一聲慘嚎之后,聲音便已嘎然而止了,不數(shù)息,一名親衛(wèi)手持著托盤行了進來,上頭一顆死不瞑目的頭顱,赫然便是先前那名吐蕃正使。 “爾且將此頭帶回去,告訴你家大相,要攻便請來,孤等著便是了。” 李顯掃了眼盤中的人頭,冷冷一笑,一擺手,示意親衛(wèi)將人頭送到那名吐蕃副使的面前,寒著聲說了一句道。 “嘰嘰咕咕……” 吐蕃副使伸出顫巍巍的手捧起了正使的頭顱,口中嘶吼連連,言語激憤無比,只是帳中諸人大多不懂吐蕃語,愣是搞不懂這廝在嘶吼些甚子,李顯自也不例外,眉頭不由地便微皺了起來,正尋思著要叫名通譯進賬之際,卻見武將隊列末尾閃出了一人,張口便是一陣“鳥語”,直罵得吐蕃副使低頭不敢再多言了。 嗯?李顯一看站將出來的人竟是死守枹罕城的校尉張明武,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動,就此打消了叫通譯進賬的打算,面帶微笑地看著張明武在那兒訓(xùn)斥著吐蕃副使。 “稟殿下,這廝無禮至極,揚言要鼓動噶爾老賊興大軍剿滅我等,實是狂悖已極,末將忍無可忍之下,出言駁斥于其,竟忘了軍規(guī),還請殿下責罰?!?/br> 張明武罵完了那名副使之后,這才驚覺自己的行為有些子冒昧了,趕忙對著李顯便是一躬,自請起罪來——論軍職,張明武本不夠格參與大帳議事,也就只因著是枹罕城守備的緣故,方才得以列席,在場諸將最低的至少也是中郎將,級別上比張明武這個區(qū)區(qū)的校尉不知高了多少層,一眾大將們都沒放話,他張明武貿(mào)然出頭,著實是有些子越俎了。 “無妨,張校尉在何處習得的吐蕃語?孤卻是好奇得很。” 對于張明武這個扭轉(zhuǎn)了整個戰(zhàn)局的功臣,李顯自是曾派人調(diào)查過了其之履歷,本就有了栽培其之心,只是尚未得便罷了,此時見其居然通曉吐蕃語,心中對其的觀感自是更好上了幾分,這便笑著一壓手,示意張明武不必緊張,接著,以拉家常的口吻問了一句道。 “回殿下的話,末將久在邊關(guān),因與各路商旅交道打得多了,也就此學了些各方之言,僅能勉強用之,實談不上精擅?!?/br> 這一見李顯并未責怪自己的孟浪,張明武自是徹底地放下了心來,但卻不敢因之失了禮數(shù),忙一躬身,緊趕著出言解釋道。 “原來如此,能從細微處著手,張校尉倒確是有心人,不錯,孤帳下正缺一親衛(wèi)隊副,不知張校尉可愿屈就否?” 現(xiàn)時的大唐乃是天下第一強國,周邊諸國之高層莫不以說得一口流利漢語而自得,可大唐之民,除了行商之外,卻是甚少有人會去學他國之語,就更別說一眾大唐官員們了,一個個盡皆大國心態(tài)足得很,視他國之語為蠻言,壓根兒就不屑一顧,可張明武卻能在此處上用心思,足見其人之敬業(yè),而這,正是李顯最為看重的品質(zhì),加之本就有栽培于其之心,這便順勢給出了個邀約。 “多謝殿下厚愛,末將愿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李顯的親衛(wèi)隊副可是從四品的官銜,比起張明武眼下的正七品小官來說,整整高出五級,這還不算地位上的懸殊差距,說是快從天而降的巨大餡餅也絕不為過,愣是令張明武聽得眼都直了起來,好一陣子愣神之后,這才滿臉子激動之色地躬身應(yīng)了諾,那等幸福狀著實令一旁站著的諸將們好一陣的眼饞。 “嗯,這話孤記住了,爾且將孤先前的話告知這吐蕃小兒好了?!?/br> 李顯沒再多啰嗦,只是笑著擺了下手,淡淡地吩咐了一聲。 “諾!” 李顯既已開了口,張明武自不敢再光顧著激動,忙高聲應(yīng)了諾,而后一個大步邁到了那名兀自被數(shù)名將領(lǐng)壓制著的吐蕃副使面前,用吐蕃語將李顯給噶爾?欽陵的話重復(fù)了一遍,又喝問了幾句,直到那名副使表示已聽懂了之后,這才將交涉的詳情用漢語向李顯交待了一番。 “很好,來人,將這廝趕出營去,諸公即刻回營,勒兵備戰(zhàn),小心吐蕃賊子暴起發(fā)難!” 事情既已處置完了,李顯也不想再多費唇舌,這便一揮手,下了道命令,自有數(shù)名帳下親衛(wèi)涌上前來,接管了那名吐蕃副使,將其推搡著趕出了中軍大帳,一路押解著轟出了唐軍大營…… “大相,唐賊猖獗,辱我太甚,末將請命即刻沖營,一舉擊垮唐賊!” “大相,士可殺不可辱,唐賊如此藐視我等,當誅!” “大相,自古以來,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唐賊安敢無禮若此,欺人太甚了,打罷,末將愿為先鋒!” …… 吐蕃大軍自抵達后,便即列陣于唐軍營地外里許之地上,十數(shù)萬兵馬齊整無比,用意自然是要以盛兵之勢動搖唐軍之軍心,卻不料派去的正使被斬了不說,副使還帶回了李顯的藐視之言,登時便令一眾吐蕃大將們?nèi)急┡似饋恚瑖翣?欽陵直嚷嚷,人人言打,個個要殺,士氣確是高昂到了頂點。 “撤兵兩里,安營扎寨!” 不止是諸將惱火,噶爾?欽陵也同樣氣得不輕,他此番派出使者之本意是想試探一下李顯的反應(yīng),看能否激得李顯不顧一切地殺出營來,當然了,噶爾?欽陵也就是姑且一試罷了,并沒真指望李顯會愚蠢到那個地步,但卻沒想到李顯居然敢殺使立威,望著副使手中那顆猙獰的頭顱,噶爾?欽陵額頭上的青筋不由自主地狂跳了起來,恨不得即刻縱兵沖擊唐軍大營,一舉將唐軍就地掃蕩個干凈,奈何想歸想,做卻是做不得的,真要是這么去做了,除了平白折損兵力之外,怕是啥收獲都沒有,有鑒于此,盡管氣憤難平,可噶爾?欽陵還是只能強忍著怒火,寒聲下了撤兵之令,一眾吐蕃大將們見狀,雖心中頗為不甘,卻也不敢違逆了去,只能是各自將兵退到了兩里外,忙活著安營扎寨不提。 呵呵,這老狗還真能忍,不愧是個狠人!站在營門塔樓上的李顯眼瞅著吐蕃大軍默默退了去,自是知曉原本指望著以殺使來激怒吐蕃大軍強攻己方大營的一點點小心思也就此落到了空處,不過么,卻也沒太在意,只是無所謂地聳了下肩頭,自顧自地轉(zhuǎn)回中軍大帳去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伏擊與反伏擊(一) 咸亨三年九月十五日,李顯于隴州所發(fā)之奏本到東都,太子得信,以為是抑后之良機,于諸心腹商議一定,遂報至高宗處,帝聞李顯遇刺之詳情,大怒,下詔徹查此案,準太子與英王之聯(lián)名折子,將此案交由御史中丞林奇主審,勒令大理寺、兵、刑等部協(xié)查,以明是非曲折,然,詔書方下,岐州急報便至,言及驛站被襲,所有押運官兵盡皆中毒身亡,犯官趙昭、張平安、王稟南死,隴東悍匪沙萬里、呼延鐵心失蹤,疑是“黑風盜”余孽作亂所致云云。 疑案,又是疑案,高宗被這一樁樁沒完沒了的疑案氣得再次臥病于榻,盛怒中連下四道詔書——其一,將趙、張、王三死者之三族盡皆流放雷州,遇大赦亦不赦,拆毀涉案之河北四賢莊,全莊老小盡皆發(fā)賣為奴;其二,勒令刑部發(fā)海捕文書,明令各州務(wù)必將沙萬里、呼延鐵心等緝拿歸案;其三,政務(wù)盡歸監(jiān)國太子李賢主理,裴行儉、劉仁軌等宰相盡皆出任太子中庶子、左右庶子等東宮高級屬官,以輔太子治國;其四,派禮部官員至河西軍前慰籍李顯及諸軍,然則未等禮部官員離開河南境界,李顯便已收到了東都發(fā)來的飛鴿傳書,這一見事情果然如自己所預(yù)料的那般,除了搖頭苦笑之外,卻也不知說啥才好了,概因大敵當前,李顯既無心也無力去管朝堂里的那些個屁事兒,眼下正有一事令李顯煩心不已的——運糧隊被劫了! 此番戰(zhàn)事起得突然,李顯揮軍河州自是倉促得很,軍中糧秣輜重也就不可能帶得充足,只能由張柬之在后頭主持著調(diào)集糧秣輜重之重任,并將后勤輜重大營設(shè)在了易守難攻的黑石山大營中,有著五千從玉門關(guān)趕來的精兵守衛(wèi),自不虞吐蕃軍的強襲,然則從黑石山大營到枹罕城這一段三百余里的路可就沒那么好走了,其間地形復(fù)雜,既有丘陵、河流,又有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能設(shè)伏的地兒實在是太多了些,兵力不足之下,縱使李顯再能,也不可能做到處處設(shè)防,加之吐蕃大軍在側(cè),李顯也不敢派出過多的兵力去押運糧秣,如此一來,就給了吐蕃軍趁火打劫的機會,就在昨日,一支運糧隊被吐蕃騎軍給劫了個精光,押運之數(shù)百官兵力戰(zhàn)不敵,皆亡! 糧秣,李顯軍中還有些,支付個十來日尚不成問題,可此際離冬季到來卻少說還有二十余日的時間,這么點糧秣,再怎么省著用,那也是不夠的,這糧自是還得向前緊著運,可若是不能保證安全,運多少都只能是平白便宜了吐蕃人,該如何解決吐蕃軍偷襲的事兒便成了擺在李顯面前的一道難關(guān)。 說到底還是兵力不足,倘若李顯手中能多上兩萬兵馬的話,這問題壓根兒就不難解決——李顯早已仔細算過了雙方的實力對比,很清楚守住枹罕城大營最少也需要四萬兵力,而眼下,枹罕城大營中攏共也就四萬五千兵力的,僅僅只是勉強夠用罷了,再少,防御上便會出現(xiàn)問題,換而言之,李顯手中所握有的機動兵力也就那么可憐巴巴的五千人馬而已,縱使全都派出去押運糧草,也未見得便能威懾住吐蕃的偷襲大軍,要知道昨日劫糧的吐蕃騎軍可是整整出動了一萬兵力,很顯然,沒個周詳?shù)挠媱澋脑挘@糧是無論如何也運不到前線大營來的。 打,再難也得打,必須將前來劫糧的吐蕃軍狠揍上一頓,方才能保證運糧隊的安全,這一點乃毋庸置疑之事,李顯心里頭透亮得很,只是這仗該如何打卻是很有講究了,畢竟李顯目下并不希望與兵力雄厚的吐蕃大軍來個正面對決的,所能做的便是充分利用吐蕃軍必定劫糧的心理設(shè)計出個完美的圈套來,當然了,要想誘使吐蕃人上鉤,絕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為此,李顯獨自一人貓在中軍大帳里已是足足熬了一夜了,法子想了一個又一個,卻都不敢輕言必勝,畢竟手頭就那么一點機動兵力,萬一要是一家伙全都賠了進去,那后果怕是難以想象的不堪了的。 “來人!”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李顯自是深知這個道理,對著大幅沙盤推演了數(shù)十回后,眼瞅著實在是無法做到百分百的成功率,李顯也就不再浪費時間了,霍然站了起來,拍了拍手,高聲斷喝了一嗓子。 “末將在!” 這一聽李顯呼喚,早已在帳外待命多時的劉子明自是不敢怠慢,忙不迭地跑進了大帳,一個并腿躬身,緊趕著應(yīng)答道。 “去,將李賀、徐元茂即刻喚來見孤?!?/br> 李顯沒多廢話,直接下了令。 “諾!” 劉子明恭謙地應(yīng)了一聲,急匆匆地退出了中軍大帳,不數(shù)刻,便即陪著李、徐二將從帳外行了進來。 “末將李賀(徐元茂)參見殿下!” 李、徐二將一行進中軍大帳,入眼便見李顯神情肅然地高坐在上首,自不敢有失,忙各自搶上前去,恭敬萬分地行禮問了安。 “免了,昨日我軍運糧隊全軍覆沒,數(shù)百將士血染黃沙,想來二位將軍都已是知道了的,孤也就不多說了,今日喚爾等前來,便是要爾等整軍前去押運糧秣,不知二位將軍有甚想法么?”李顯虛抬了下手,示意二將平身,而后語氣略帶一絲沉痛地開了口。 “末將遵命,定不負殿下重托!” 李賀向來唯李顯之命是從,李顯既有令,他自是不會有絲毫的含糊,搶先便慨然應(yīng)了諾。 “殿下,賊軍欺我軍兵少,這才敢肆意分兵斷我糧道,今如是再去運糧,就恐賊軍又來突襲,須得有所準備方好。” 徐元茂乃是老將了,生性比較謹慎,并不敢輕易接令,而是慎重地出言提醒了一句道。 “徐將軍,你這就不懂了,殿下叫我等前來,又豈會沒有破敵之良策,我等只管按殿下之計行了去,必可大勝而歸!” 一聽徐元茂如此說法,李賀可就忍不住了,在他看來,徐元茂這是在質(zhì)疑李顯的權(quán)威,自是毫不客氣地駁了徐元茂一把。 “嗯!” 李顯不悅地瞪了李賀一眼,嚇得其趕緊閉緊了嘴,面色一肅,裝出了副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只是眉眼間的皮意卻是怎么也掩飾不住的,直瞧得李顯實在是有些子哭笑不得,索性懶得去理會于其,這便假咳了一聲,取出一枚錦囊,遞給了徐元茂,微笑著道:“徐將軍,此番運糧之事由您為主,李賀為輔,孤此處有一錦囊,爾且先收好,若是運糧途中,遇敵大舉來襲,則開之!” “諾!” 徐元茂搞不懂李顯究竟在玩甚把戲,滿肚子的疑惑與不解,卻不敢多問,只能是高聲應(yīng)了諾,恭敬地伸手接過了錦囊。 “李賀!” 李顯將目光投向了正有些怏怏不樂的李賀,沉著聲喝了一嗓子,登時便令李賀的身子猛地便是一抖。 “末將在!” 李賀與徐元茂都是中郎將的軍職,彼此地位相當,又自忖是李顯之嫡系,對于徐元茂出任主將之事自是有些子不樂意,可一見李顯眼神凌厲,登時便被嚇了一大跳,哪敢再有甚嫉妒之心的,忙不迭地并腿一躬身,緊趕著應(yīng)答道。 “孤令爾即刻率部與徐將軍一起趕回黑石山大營,到了之后,張先生自會對爾有所交代,爾直管照著去做便好,若是有疏失之處,小心你的皮子!”李顯冷冷地橫了李賀一眼,寒著聲吩咐了一句道。 “是,末將遵命!” 李顯的威嚴可不是鬧著好玩的,李賀早就領(lǐng)教過多回了,這一見李顯板起了臉,哪還敢有甚輕忽的心思,只能是恭敬萬分地領(lǐng)命不迭。 “如此最好,都下去準備罷!” 這一見李賀已是收斂起了小心思,李顯也就不過為己甚,一擺手,下了逐客令,將二將盡皆打發(fā)出了中軍大帳,而后惡狠狠地伸了個懶腰,這才驚覺已是困得慌,尋思著左右無事,便即踱回了后帳,重重地倒在了行軍床上,頭剛挨到枕邊,人便已酣然睡著了…… “掀翻他,沃巴,你個混球,用點勁,掀啊,快,加把勁!” “莽古,頂住,頂住,用腳掃,快,用腳掃他!” “好樣的,掀,快掀……” …… 就在李顯酣然大睡之際,吐蕃大營的中軍大帳中卻是一片的鬧騰,一場慶功酒宴正隆而重之地進行著——盡管劫糧的勝利只是一場小得不能再小的勝仗,可對于連番遭挫的吐蕃軍來說,卻是個一振士氣的勝事,噶爾?欽陵自不會放過這等提升軍伍士氣的機會,這便下令大宴三軍,此際,酒已半酣,一場摔跤角力正在緊張地進行之中,比試雙方都是軍中最負盛名的摔跤好手,比將起來,可謂是勢均力敵,雙方各有擁躉,加油聲、喝彩聲響得幾乎將大帳都就此掀翻了去。 “報,大相,唐賊徐元茂、李賀兩部兵馬合計五千軍力已離開大營,正在向黑石山方向趕去!” 就在帳中鬧騰得不可開交之時,一名報馬匆匆而至,將唐軍的動態(tài)稟報了出來,滿場的喧囂聲頓時就此消失得無影無蹤,所有大將的目光全都齊刷刷地落在了眉頭微皺的噶爾?欽陵的身上…… 第三百九十六章伏擊與反伏擊(二) “諸公對此可有甚看法么?” 噶爾?欽陵可不是等閑之輩,李顯能算得出守御枹罕城大營需要多少兵馬,噶爾?欽陵同樣也能,所以他才敢放心無比地派出大隊兵馬去截斷李顯的糧道,欺負的便是李顯缺兵少將的窘迫,此時一聽李顯將所能調(diào)用的機動兵力全都派去運糧,登時便起了疑心,但卻并未說破,而是一揮手,先將已停了下來的兩名摔跤手屏退出了大帳,而后方才不緊不慢地開口問了一句道。 “大相,唐賊軍中無糧,心慌了,這是派重兵前去押運來著,就五千兵而已,渾然不足懼,末將愿率本部兵馬一舉蕩平之!” 大將達旺前番剛劫了唐軍的糧,得了個大彩頭,正自驕狂中,這一聽噶爾?欽陵發(fā)問,自是第一個跳將出來,高呼請戰(zhàn)道。 “嗯,達旺將軍所言有理,唐賊來得如此之急,其所攜帶之糧秣必然不多,急于運糧實屬必然之事,我軍兵多而唐賊寡,分兵以擊之不難!” “達旺老哥剛得了回手,這回該輪到某上了,大相,末將愿率本部兵馬出擊,請大相恩準!” “胡扯,照輪也該輪到某家了,迷如婆刺,你小子敢搶某家的差事,欠抽么?” …… 一眾吐蕃大將大體上都是類似達旺的看法,都想著去摘桃子,彼此相爭不下,竟越吵越兇,到了末了,已是臉紅脖子粗地爭成了一團,就差沒拔出刀子互砍了。 “嗯!” 噶爾?欽陵沒理會諸將的爭執(zhí),而是笑吟吟地端坐在上首,直到諸將吵得快要動手相向了,他方才一壓手,輕吭了一聲,瞬間便將諸將的哄亂全都壓制了下去。 “三弟,你對此事有甚疑意么?” 噶爾?欽陵沒有急著點評諸將們的意見,而是面帶微笑地將問題拋給了沉吟不語的噶爾?贊婆。 “二哥明鑒,小弟總覺得其中可能有詐,那李顯實非常人,既已被劫了一次,萬不可能不做準備,五千兵馬是不多,可若是運用得當?shù)脑挘幢夭荒芊捶鼡粑臆娨环?,我等若是無備而去,恐有受挫之虞。” 噶爾?贊婆生性謹慎,加之前番剛被黑齒常之大敗了一回,顏面盡喪,自是更不愿在軍議上隨意發(fā)言,原本只是想著任由自家兄長做主便是了,卻沒想到噶爾?欽陵將問題丟給了自個兒,無奈之下,也只能沉吟著將心中所思所想一一道了出來。 “哈,贊婆將軍莫非是被唐賊一把火給燒怕了罷,嘿嘿,要某說,何必在意唐賊之鬼祟伎倆,我等就只管以強兵壓了過去,看那唐賊又能有甚能為的?!?/br> 達旺與噶爾?贊婆關(guān)系著實不咋地,往日里還有些私怨在,這會兒一聽其如此說法,立馬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 “你……” 黑齒常之那一把火真真是噶爾?贊婆心中之最痛處,這一被達旺當眾揭開,登時便火了,猛地一拍幾子,作勢便要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