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搬山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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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搬山倒海 劍氣長城的隱官大人? 不是那個傳說中扎羊角辮兒的小姑娘嗎?傳聞她能夠單憑雙拳,就打得蠻荒天下的大妖真身崩碎,是劍氣長城最好戰(zhàn)的一個。 怎么變成了眼前這個生面孔的年輕男子? 只是再不敢信,這會兒也得信。 這么多劍仙坐著,由不得那個年輕人信口開河。 或者說打死不信,也得假裝相信,不然真被本洲劍仙的飛劍,割了腦袋,隨手丟出倒懸山,這筆仇怨,算誰的?難道還能拉幫結(jié)派,同仇敵愾,一起找劍氣長城算賬?別忘了,同行從來是仇家。許多渡船的生意,其實一直相互沖突。 一名皚皚洲老管事掂量一番,起身,再彎腰,緩緩道:“恭賀陳劍仙榮升隱官大人。小的,姓戴名蒿,忝為皚皚洲太羹渡船管事,修為境界更是不值一提,都怕臟了隱官大人的耳朵。晚輩斗膽說一句,今夜議事,隱官大人單獨出面,已是我們天大的榮幸,隱官發(fā)話,豈敢不從?其實無須勞駕這么多劍仙前輩,晚輩愚鈍且眼拙,暫時不清楚劍氣長城那邊戰(zhàn)事的進(jìn)展,只知道任何一位劍仙前輩,皆是天底下殺力最為巨大的巔峰強(qiáng)者,在倒懸山停留片刻,便要少出劍許多許多,實在可惜?!?/br> 吳虬嘴角翹起又壓下。 戴蒿這一番言語,說得軟話硬話皆有,開了個好頭。不愧是修行路上的金丹客,生意場上的上五境。 這么多享譽(yù)一洲數(shù)洲的劍仙,與其在這邊跟我們這些上不得臺面的商賈談買賣,不如去劍氣長城出劍殺妖,更合適些,更符合劍仙氣度風(fēng)采。 吳虬覺得自己得念太羹渡船的這份香火情,畢竟戴蒿冒這么大風(fēng)險開口言語,是在為八洲所有渡船爭取利益。 若是真有劍仙暴起殺人,他吳虬肯定是要出手?jǐn)r阻的。 坐在皚皚洲渡船管事對面的女子劍仙謝松花,一挑眉頭。 好家伙,自己負(fù)責(zé)的皚皚洲,竟然成了第一個跳出來砸場子的“問劍之人”! 陳平安一直耐心聽著這位金丹境老管事說完,眼神始終望向言語綿里藏針的戴蒿,卻伸手朝謝松花虛按了兩下,示意不打緊,小事。 陳平安朝那金丹境老管事點了點頭,笑道:“戴蒿,你開了個好頭,接下來咱們雙方談事,就該如此,開誠布公,直言不諱。首先,我不是劍仙,是不是劍修都兩說,你們有興趣的話,可以猜猜看。其次,在座這些真正的劍仙,比如就坐在你戴蒿對面的謝劍仙,何時出劍,何時收劍,局外人可以苦口婆心勸,好人好心,愿意說些誠摯言語,是好事。” 這讓許多原本以為年輕人要惱羞成怒、當(dāng)場翻臉的渡船管事們,有些失望。 陳平安略作停頓,伸手輕輕敲擊桌面,笑意不減,繼續(xù)道:“但歸根結(jié)底,管是管不著的,別說是我,便是咱們那位老大劍仙,也從不拘束,為何?很簡單,劍仙終究是劍仙,身心飛劍皆自由,不然怎么當(dāng)那四大山上難纏鬼之首,可不就是因為從來不太在意神仙錢、圣賢道理、宗門規(guī)矩之類的?!?/br> 扶搖洲山水窟瓦盆渡船的管事白溪,對面是那個本洲野修出身的劍仙謝稚。 金甲洲渡船管事對面的,是那先敬酒再上罰酒的女子劍仙宋聘。 流霞洲對面的,是蒲禾,那個將一個元嬰境渡船管事拎雞崽似的丟出春幡齋,還說要攜二三好友,去與李訓(xùn)在祖師堂敘舊的劍仙。 這三洲渡船話事人,對于新任隱官大人的這番話,感觸最深。 陳平安始終和顏悅色,好似在與熟人拉家常,道:“戴蒿,你的好意,我雖然心領(lǐng)了,只是這些話,換成了別洲別人來說,似乎更好。你來說,有些許的不妥當(dāng)。謝劍仙兩次出劍,一次毀掉了一只玉璞境妖物劍修的大道根本,一次打爛了一只尋常玉璞境妖物的全部,魂飛魄散,不留半點,至于元嬰啊金丹啊,自然也都沒了。所以謝劍仙已算功德圓滿,不但不會返回劍氣長城,反而會與你們一起離開倒懸山,返回皚皚洲。關(guān)于此事,謝劍仙難不成先前忙著與同鄉(xiāng)敘舊暢飲,沒講?” 陳平安轉(zhuǎn)頭望向謝松花。 謝松花死死盯住那個戴蒿,說道:“講過。估摸著是戴老神仙忘了。” 陳平安擺擺手,瞥了眼春幡齋中堂外的鵝毛大雪,說道:“沒關(guān)系,這會兒就當(dāng)是再講一遍了。他鄉(xiāng)遇同鄉(xiāng),多難得的事情,怎么都值得多提醒一次?!?/br> 戴蒿站了起來,就沒敢坐下,估計落座了也會如坐針氈。 “站著作甚?眾人皆坐,一人獨站,難免有居高臨下看待劍仙的嫌疑?!?/br> 陳平安斂了笑意,對那個金丹境老管事說道:“坐?!?/br> 戴蒿便立即坐下。 吳虬與鄰座唐飛錢兩個中土神洲的玉璞境,快速對視一眼。 看來這位新任隱官大人,很不劍仙啊。 皚皚洲南箕渡船那個身份隱蔽的玉璞境修士,江高臺,年紀(jì)極大,卻是年輕容貌,他的座位極其靠前,與唐飛錢相鄰。他與太羹渡船戴蒿有些香火情,加上直接被劍氣長城揪出來,掀開了偽裝,在座商賈,哪個不是練就了火眼金睛的老狐貍,江高臺都擔(dān)心以后蛟龍溝的買賣,會被人從中作梗攪黃了。 這讓江高臺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該言語幾句,不然偌大一個皚皚洲,真要被那謝松花一個娘們掐住脖子不成? 江高臺甚至沒有起身,直接開口說道:“隱官大人,我們這些人,境界不值一提,要論打殺本事,可能所有人加在一起,兩三個劍仙聯(lián)袂出手,這春幡齋的客人,就要死絕了?!?/br> 謝松花瞇起眼,抬起一只手掌,手心輕輕摩挲著椅把手。 江高臺對此視而不見,繼續(xù)說道:“我們這些滿身銅臭的,擅長之事,既然不是廝殺,自然也就談不上保命,就只能是做點小本買賣,掙點辛苦錢。若是隱官大人覺得可以談,那就好好聊,覺得不用與我們好好聊,我們?yōu)榱嘶蠲?,再不合適的買賣,也乖乖受著。別洲同道如何想,我也管不著,我江高臺與一條破破爛爛的南箕渡船,就帶個頭,隱官大人只管開價,便是賠本買賣,我也做了,就當(dāng)是慶祝陳劍仙晉升了劍氣長城的隱官大人?!?/br> 吳虬、白溪等人,都對這江高臺刮目相看了。 毫不拖泥帶水。 極好。 吳虬唯一擔(dān)心的,暫時反而不是那個笑里藏刀的年輕隱官,而是“自家人”的窩里橫,比如有那宿怨死仇的北俱蘆洲和皚皚洲。 先前春幡齋邵云巖,親自安排一洲渡船管事聚在一座庭院,再以本洲劍仙待客,真可謂用心險惡。 北俱蘆洲與皚皚洲的不對付,是舉世皆知的。 皚皚洲兩個渡船管事先后說話,真當(dāng)北俱蘆洲是死人嗎? 所以一個北俱蘆洲跨洲的元嬰境老劍修管事,就想要立即拆這江高臺的“高臺”了,哪怕沒有與浮萍劍湖宗主酈采喝那酒水,只要是皚皚洲的小崽子在抖摟威風(fēng),北俱蘆洲就愿意對著干。 浩然天下,本就是唯有北俱蘆洲趕赴倒懸山的跨洲渡船,掙錢最少! 只是老劍修在內(nèi)的所有渡船管事,卻都得了酈采的心聲言語提醒道:“不用理會這廝,今夜議事,你們只管看戲?!?/br> 陳平安笑道:“起來說話,浩然天下最重禮數(shù)?!?/br> 年輕隱官此言一出,劍仙對面的大多數(shù)渡船管事,臉色都變了一變。 讓戴蒿坐下,再讓江高臺起身? 他娘的道理都給你陳平安一個人說完了? 江高臺臉色陰沉,他此生大體順?biāo)欤瑱C(jī)緣不斷,哪怕是與皚皚洲劉氏的大佬做生意,都不曾受過這等侮辱,只有禮遇。 陳平安雙手籠袖,就那么笑看著江高臺。 戴蒿與劍氣長城說不愿耽誤劍仙殺妖,年輕隱官便說了一大通有的沒的,真正有分量的那句話,其實是謝劍仙打爛了一只玉璞境大妖的元嬰和金丹,金丹在后,說的就是戴蒿那位金丹境老管事? 江高臺以退為進(jìn),擺明了既不給劍仙出劍的機(jī)會,又能試探劍氣長城的底線,結(jié)果年輕隱官就來了一句浩然天下的禮數(shù)? 許多老管事心中別扭至極,這些事情,不是他們浩然天下最擅長的講理方式嗎? 江高臺笑了笑,起身抱拳道:“是我失了禮數(shù),與隱官大人賠罪了?!?/br> 吳虬、唐飛錢、白溪等人皆是偷偷松了口氣。 還真怕江高臺給了那年輕人殺雞儆猴的機(jī)會。 不承想那個年輕人又笑道:“接受道歉,可以坐下說話了?!?/br> 堂堂上五境玉璞境修士,江高臺站在原地,臉色鐵青。 若是與那年輕隱官在生意場上捉對廝殺,私底下無論如何難熬,江高臺是生意人,倒也不至于如此難堪,真正讓江高臺擔(dān)憂的,是自己今夜在春幡齋的臉面,給人剝了皮丟在地上,踩了一腳,結(jié)果又給踩一腳,會影響到以后與皚皚洲劉氏的諸多私密買賣。 江高臺作勢自己不愿被耍猴一般,就要拂袖離去。 謝松花說道:“隱官大人,那我就乘坐這條南箕歸鄉(xiāng)了,不用相送?!?/br> 不料邵云巖做得更徹底,站起身,在大門那邊,笑道:“劍氣長城與南箕渡船,買賣不成仁義在,相信隱官大人不會阻攔的,我一個外人,更管不著這些。只是巧了,邵云巖好歹是春幡齋的主人,所以謝劍仙離開之前,容我先陪江船主逛一逛春幡齋。” 邵云巖到底是不希望謝松花行事太過極端,免得影響了她未來的大道成就,自己孤家寡人一個,則無所謂。 江高臺停下腳步,哈哈大笑,轉(zhuǎn)頭望向那個面帶笑意的年輕人,道:“隱官大人,當(dāng)我們是傻子?劍氣長城就這么開門迎客做買賣的?我倒要看看靠著強(qiáng)買強(qiáng)賣,半年之后,倒懸山還有幾條渡船停岸!” 陳平安笑道:“江船主是頂聰明的人,不然如何能夠成為玉璞境?你哪里是不知道禮數(shù),多半是一開始就不太愿意與我們劍氣長城做買賣了。無妨,依舊由著江船主出門,讓主人邵劍仙陪著賞景便是。為了避免大家誤會,有件事我在這里提一嘴,必須與大家解釋一下,邵劍仙與我們沒關(guān)系,今夜議事,選址在風(fēng)景最佳的春幡齋,我可是替劍氣長城,與邵劍仙付了錢的?!?/br> 邵云巖微笑道:“劍仙聯(lián)袂大駕光臨,小小春幡齋,蓬蓽生輝,所以折扣還是有的?!?/br> 陳平安嘆了口氣,有些哀愁神色,對那江高臺說道:“強(qiáng)買強(qiáng)賣的這頂大帽子,我可不姓戴,戴不住的。劍氣長城與南箕渡船做不成買賣,我這兒哪怕心疼得要死,終究是要怪自己本事不夠,江船主是聽都不想聽我的開價啊??上疫B開口出價的機(jī)會都沒有,果然是老話說得好,人微言輕,但我偏要言輕勸人,人窮入眾。讓諸位看笑話了。” 陳平安站起身,看著那個依舊沒有挪步的江高臺,道:“我不計較江船主耐心不好,江船主也莫誤會我誠意不夠,反而潑我臟水。君子絕交,不出惡言。臨了臨了,咱們爭個禮尚往來,好聚好散?!?/br> 然后陳平安不再看江高臺,卻將那吳虬、唐飛錢、白溪一個個看過去,道:“劍氣長城待客,還是極有誠意的,戴蒿說話了,江船主也說話了,接下來還有個人,可以在劍氣長城之前,再說些話。在那之后,我再來開口談事,反正宗旨就只有一個,從今天起,若是讓諸位船主比以往少掙了錢,這種買賣,別說你們不做,我與劍氣長城,也不做。” 說到這里,陳平安轉(zhuǎn)移視線,從渡船管事那邊轉(zhuǎn)移到了劍仙這邊,笑問道:“謝劍仙,不與邵劍仙一起送送江船主?” 謝松花站起身,望向那個親手幫助自己積攢兩筆戰(zhàn)功的年輕隱官,這個最不愿欠人情的女子劍仙,破天荒有些愧疚神色。 陳平安輕輕搖頭。 謝松花展顏一笑,也懶得矯情,轉(zhuǎn)頭對江高臺說道:“出了這大門,謝松花就只是皚皚洲劍修謝松花了,江船主,那就讓我與邵云巖,與你同境的兩個劍修,陪你逛一逛春幡齋?” 江高臺心思急轉(zhuǎn),問道:“隱官大人,劍氣長城不會讓我們虧錢一說,當(dāng)真?” 陳平安走到四仙桌另外一邊,伸手按住那塊古篆“隱官”二字的玉牌,然后面朝兩邊雙方所有人,笑著不說話。 邵云巖已經(jīng)走向大門。 謝松花則已經(jīng)散發(fā)出一絲劍意,身后竹制劍匣當(dāng)中,有劍顫鳴。 唐飛錢站起身,微微側(cè)過身,向那年輕人抱拳說道:“懇請隱官大人留下江船主。不歡而散,終究不美,若是隱官大人,愿意讓南箕渡船略盡綿薄之力,豈不更好?!?/br> 唐飛錢不是幫那江高臺活命,幫的其實是自己,是今夜所有與劍氣長城戰(zhàn)戰(zhàn)兢兢做生意的人。 諸多惱恨,得先藏好。 只要離開了春幡齋,遠(yuǎn)離了倒懸山,都好說了。 陳平安問道:“浩然天下的山上風(fēng)光,彎彎繞繞,你們熟悉,我也不陌生,不談買賣,只說江船主走出大門,什么下場,你唐飛錢不知道?還是當(dāng)江船主自己不知道?怎么個留下?為何要留下?你作為第三個開口與我言語的人,好好說道說道,我暫且耐著性子,聽聽看?!?/br> 陳平安以手指輕輕敲擊玉牌,笑瞇瞇道:“在這廳堂當(dāng)中,談買賣就有談買賣的規(guī)矩,這個規(guī)矩,只會比我這隱官更大??傊际巧馔鶃?,都可以在神仙錢一物上泯恩仇。與我稍稍相處久了,你們自然而然就會明白,我是劍氣長城做生意最公道的一個,至少也該有個‘之一’?!?/br> 劍仙謝稚笑道:“對頭?!?/br> 陳平安立即說道:“自己人幫自己人說話,只會幫倒忙。” 謝稚瞥了眼扶搖洲那幫渡船管事,道:“隱官大人這話說得好沒道理,我謝稚是扶搖洲出身,與眼前這幫個個腰纏萬貫的譜牒仙師,才是同鄉(xiāng)的窮親戚?!?/br> 風(fēng)雪廟魏晉從頭到尾,面無表情,坐在椅子上閉目養(yǎng)神,聽到此處,有些無奈。 野修劍仙謝稚這番話,總不至于是陳平安事先就教了的吧?應(yīng)該是臨時起意的真心話。 唐飛錢醞釀了一番措辭,謹(jǐn)慎說道:“只要隱官大人愿意留下江船主議事,我愿意破例擅自行事一回,下次渡船靠岸倒懸山,降價一成?!?/br> 陳平安取了那塊玉牌掛在腰間,然后坐回原位,說道:“我憑什么讓一個有錢不掙的上五境傻子,繼續(xù)坐在這里惡心自己?你們真當(dāng)我這隱官頭銜,還不如一條只會在蛟龍溝偷些龍氣的南箕值錢?一成?皚皚洲劉氏轉(zhuǎn)手賣給你唐飛錢背后靠山的那些龍氣,就只配你掏出一成收益?你已經(jīng)瞧不起我了,還要連江高臺的大道性命,也一并瞧不起?” 唐飛錢皺了皺眉頭。 這等秘事,劍氣長城是如何洞悉知曉的? 陳平安沉聲道:“苦夏劍仙。” 苦夏劍仙起身,應(yīng)道:“在?!?/br> 若說謝松花欠了陳平安一個天大人情,那么苦夏劍仙所在的邵元王朝,就是欠了一個比天還要大的人情。 作為邵元王朝未來砥柱的林君璧,少年未來大道,一片光明! 苦夏劍仙沒那么多彎彎腸子,有一還一,就這么簡單。 若是自己還不上,既然身為周神芝的師侄,一輩子沒求過師伯什么,也是可以讓林君璧返回中土神洲之后,去捎上幾句話的。 至于師伯周神芝聽了師侄依舊無甚出息的幾句臨終遺言,愿不愿意搭理,會不會出手,苦夏劍仙不去想了。 白溪心知一旦在座劍仙當(dāng)中最好說話的這個苦夏劍仙都要撂狠話,對于自己這一方而言,就會是又一場人心震動的不小劫難。 所以白溪哪怕硬著頭皮,也要以扶搖洲山水窟瓦盆渡船管事的身份,攔下苦夏劍仙,自己率先開口! 白溪算是看透了,與這個比浩然天下更浩然天下的年輕隱官做買賣,就不能玩那鉤心斗角的一套了。 白溪站起身,神色淡然道:“若是隱官大人執(zhí)意讓江船主離開,那就算我山水窟白溪一個?!?/br> 白溪甚至笑了笑,毫不遮掩自己的譏諷之意,道:“只希望謝劍仙與邵劍仙,別覺得我境界低微,不配同行?!?/br> 謝松花只是“哦”了一聲,然后隨口道:“不配是不配,也沒關(guān)系,我竹匣劍氣多?!?/br> 邵云巖則站在大門口那邊,并不挪步。 劍仙苦夏轉(zhuǎn)頭望向年輕隱官。 陳平安笑著伸手虛按,示意不用起身言語。 有了白溪出人意料地愿意以死破局,不至于淪為被劍氣長城步步牽著鼻子走,很快就有那與白溪相熟的同洲修士,也站起身道:“算我一個?!?/br> 就連那個最早被蒲禾丟出春幡齋的元嬰境船主,哪怕先前與劍仙認(rèn)錯時像一條狗,這會兒依舊毅然決然跟隨白溪起身,道:“鳧鐘船主劉禹,也想要領(lǐng)略一番春幡齋的勝景,順便領(lǐng)略一番謝劍仙的劍氣?!?/br> 不但如此,還有個年輕的不知名金丹境小船主,是個女子,身份特殊,是一座浩然天下的西南海上仙家,她的座椅極其靠后,故而距離邵云巖不遠(yuǎn),也起身說道:“霓裳船主柳深,不知道有無幸運,能夠再在謝劍仙、邵劍仙之外,多出我一個同游春幡齋?!?/br> 境界最低,還是女修。 這個死法,大有講究。 最后一個起身的,正是那個先前與米裕心聲言語的中土神洲元嬰境女修,她緩緩起身,笑望向米裕,道:“米大劍仙,幸會,不知道多年未見,米大劍仙的劍術(shù)是否又精進(jìn)了?!?/br> 米裕微笑道:“不舍得?!?/br> 那元嬰境女子冷笑不已。 一直紋絲不動的吳虬,心中快意至極。 這就對了! 這才是各洲渡船與劍氣長城做買賣,該有的“小天地氣象”。 劍仙不是喜好也最擅長殺人嗎? 現(xiàn)在有人,還不止一個,伸長脖子當(dāng)真就讓你們?nèi)ⅰ?/br> 你們要不要出劍,殺不殺? 江高臺抱拳朗聲道:“謝過諸位!” 站起之后便一直沒有落座的唐飛錢,也是與好友吳虬差不多的心情。 那年輕隱官,真以為喊來一大幫劍仙壓陣,然后靠著一塊玉牌,就能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 年紀(jì)輕輕的,算什么東西! 酈采伸出一根手指,揉了揉嘴角,都想要一劍砍死一個拉倒了。 只是她心湖當(dāng)中,又響起了年輕隱官的心聲,依舊是“不著急”。 酈采這才忍住沒出劍。 魏晉已經(jīng)睜開眼睛。 那兩個剛想有所動作的老龍城渡船管事,立即老實了。 南婆娑洲的船主們,還算安靜。 至于北俱蘆洲那邊,根本沒摻和的念頭。 這個時候,滿堂意氣慷慨激昂過后,眾人才陸陸續(xù)續(xù)發(fā)現(xiàn)那個本該焦頭爛額的年輕人,竟是早早單手托腮,斜靠四仙桌,就那么笑看著所有人。 北俱蘆洲、東寶瓶洲、南婆娑洲,都好商量。 一個是自古風(fēng)氣使然,一個是太說不上話,一個是離著倒懸山太近,畢竟還有個醇儒陳氏,而陳淳安又剛離開劍氣長城沒多久。 中土神洲、皚皚洲、扶搖洲,最難商量。 一個是習(xí)慣了頤指氣使,小覷八洲豪杰;一個是天大地大都不如神仙錢最大;一個是做爛了倒懸山生意,也是掙錢最有本事的一個。 金甲洲、流霞洲,好商量還是不好商量,得看形勢。 現(xiàn)在就屬于變成不太好商量的情況了。 陳平安最后視線從那兩個老龍城渡船管事身上掃過,多看了幾眼。 東寶瓶洲的跨洲渡船,其實也就是老龍城的那幾艘渡船,苻家的吞寶鯨,以及那條被譽(yù)為“小倒懸”的浮空島,孫家有只被先祖捕獲馴服的山海龜,范家也有那座桂花島。 今夜做客春幡齋的兩個管家,一個是苻家的吞寶鯨管事,一個是丁家跨洲渡船的老船主。 陳平安去過幾次老龍城,都不曾與兩人打過照面,估計這兩個老龍城的大人物,即便聽說過“陳平安”,也會當(dāng)作是重名了。 年輕隱官懶洋洋笑道:“嘛呢,嘛呢,好好的一樁互利互惠的掙錢買賣,就一定要這么把腦袋摘下來放在生意桌上,稱斤論兩嗎?我看沒這個必要嘛?!?/br> 唐飛錢冷笑道:“方才喊打喊殺,借助劍仙聲勢要隨意定人生死的,好像不是咱們這些人吧?” 陳平安依舊保持那個姿勢,笑瞇瞇道:“我這不是年輕氣盛,一朝小人得志,大權(quán)在握,有點飄嘛?!?/br> 吳虬抿了一口春幡齋茶水,輕輕放下茶杯,笑道:“我們這些人一輩子,是沒什么出息了,與隱官大人有著云泥之別,不是一路人,說不了一路話,我們委實是掙錢不易,個個都是豁出性命去的。不如換個地點,換個時候,再聊?還是那句話,一個隱官大人,說話就很管用了,不用這么麻煩劍仙們,興許都不用隱官大人親自露面,換成晏家主,或是納蘭劍仙,與我們這幫小人物打交道,就很夠了?!?/br> 陳平安笑道:“先前我說過,出了門有出了門的規(guī)矩,坐在這里就有坐在這里的規(guī)矩。再比如所有事情,都可以在神仙錢一事上解決,方才鬧哄哄的,你們就想得少了,所以我再說得清楚些,我這次來倒懸山,一開始就想要換上一大撥船主的,比如……” 陳平安望向那個位置很靠后的女子金丹境修士,道:“霓裳船主柳深,我愿意花兩百枚谷雨錢,或是等同于這個價格的丹坊物資,換柳仙子的師妹接管霓裳。價格不公道,可是人都死了,又能如何呢?以后就不來倒懸山賺錢了嗎?人沒了,渡船還在啊,好歹還能掙兩百枚谷雨錢啊。為什么先挑你?很簡單啊,你是軟柿子,殺起來,你那山頭和師長,屁都不敢放一個啊?!?/br> 那金丹境女子瞬間臉色慘白。 江高臺立即笑問道:“不知道在隱官大人眼中,我這顆腦袋值多少谷雨錢?” 陳平安搖頭道:“你是必死之人,不用花我一枚神仙錢。皚皚洲劉氏那邊,謝劍仙自會擺平爛攤子。中土神洲那邊,苦夏劍仙也會與他師伯周神芝說上幾句話,擺平唐飛錢和他幕后的靠山。大家都是做買賣的,應(yīng)該很清楚,境界不境界的,沒那么重要。” 陳平安說道:“謝劍仙,先別出門了,江船主再說一個字,就宰了吧。省得他們覺得我這隱官,連殺雞儆猴都不敢?!?/br> 謝松花重重呼出一口氣。 終于可以出劍宰人了。 陳平安轉(zhuǎn)頭望向那山水窟元嬰境白溪,道:“你家老祖,與我劍氣長城有舊怨,仇大了去了,以前的隱官不搭理你們,我來。今夜就別走了,我會讓謝稚劍仙多跑一趟,護(hù)著你們的瓦盆渡船,順風(fēng)順?biāo)胤祷胤鰮u洲山水窟,與那老祖講清楚,恩怨兩清了,以后買賣照舊,愛來不來,不來,后果自負(fù)。” 這一次,輪到劍仙這一排,開始起身了。 野修劍仙謝稚站起身,笑著感慨道:“不殺譜牒仙師,已經(jīng)很多年了,真是讓人懷念。” 陳平安繼續(xù)說道:“今夜沒有起身離座、咋咋呼呼的,就都是劍氣長城的貴客了?!?/br> 陳平安又笑道:“不把全部的底細(xì),一些個心性渣滓,從爛泥塘里邊激揚(yáng)而起,全部擺到臺面上瞧一瞧,讓跨洲渡船與劍氣長城之間,再讓渡船船主與船主之間,相互都看仔細(xì)了,怎么長遠(yuǎn)做放心買賣?” 陳平安說道:“米裕?!?/br> 米裕站起身,眼神冷漠,望向那個女子元嬰境修士,道:“對不住,之前是最后騙你一次。我其實是舍得的?!?/br> 元嬰境女子頓時心如刀割。 然后米裕從袖子里邊掏出一本冊子,環(huán)顧四周,隨便挑了一個沒起身、先前卻差點起身的管事船主,將對方的祖宗十八代都給抖摟了出來。 不光是師承淵源,嫡傳弟子為誰,最為器重哪個,在山下開枝散葉的子嗣如何,大大小小的私宅位于何處,不僅僅是倒懸山的私產(chǎn),在本洲各地的宅邸別院,甚至是像吳虬、唐飛錢這般在別洲都有家底的,更是一五一十,記錄在冊,都被米裕隨口道破。就連與哪些仙子不是山上眷侶卻勝似眷侶,也有極多的門道學(xué)問。 米裕又說了兩個船主的家底,如數(shù)家珍。 然后陳平安笑道:“可以了,事不過三?!?/br> 米裕點頭。 老子如今是被隱官大人欽點的隱官一脈扛把子,白當(dāng)?shù)模?/br> 陳平安又喊了一個名字,道:“蒲禾?!?/br> 蒲禾起身盯住那個先前與自己道過歉的元嬰境修士,眼神陰沉,道:“老子就想不明白了,天底下還有這種差點死了卻偏要再死透一次的買賣人。我倒要看看那玉璞境泠然,等我登了船,他會不會跪在地上,求我賣他一個面子。” 陳平安望向兩個八洲渡船那邊的主心骨人物,道:“吳虬、唐飛錢。上五境的老神仙了,兩個連宅子都買到了北俱蘆洲的砥礪山那邊去,然后在我面前一口一個‘小人物,掙錢辛苦’?!?/br> 酈采站起身,道:“我不會離開倒懸山,但是可以飛劍傳信浮萍劍宗、太徽劍宗,就說倒懸山這邊有些流言蜚語,兩個老神仙,勾結(jié)妖族。對了,苦夏劍仙、郁狷夫和朱枚這些晚輩還沒離開劍氣長城,讓他們也將此事與中土神洲說一說,好讓兩個老神仙自證清白,免得冤枉了好人?!?/br> 劍仙苦夏隨即起身,應(yīng)道:“不難。理當(dāng)如此?!?/br> 陳平安最后眨了眨眼睛,一臉疑惑道:“你們以為我是要與你們背后的山頭結(jié)仇嗎?至于嗎?不至于啊,我就是看你們不順眼罷了,除了極少數(shù)的必死之人,我做事情,還是很有分寸的。再者,事后賠禮道歉,外加大把大把地賠錢,都會有的。長遠(yuǎn)來看,誰也不虧。你們就真以為我喊了劍仙過來,就只是陪你們喝酒喝茶來著?你們這些可以白白掙錢都不要的廢物,配嗎?” 孫巨源也笑著起身,道:“我與在座諸位,以及諸位身后的師門、老祖什么的,香火情呢,還是有些的;私仇呢,從來沒有的。所以賠禮一事,不敢勞煩咱們隱官大人,我來。” 晏溟也站起身道:“賠錢一事,我晏家還算有點家底,我晏溟來,賠完為止。” 納蘭彩煥沒有動作。 今夜之事,已經(jīng)超出她的預(yù)料太多太多。 陳平安便換了視線,看向納蘭彩煥道:“別讓外人看了笑話。我的面子無所謂,納蘭燒葦?shù)拿孀?,值點錢的。” 納蘭彩煥只得緩緩起身。 陳平安徹底沒了笑意,雖然還保持那個懶散姿勢,卻依舊死死盯住這個做生意做多了的元嬰境劍修。 納蘭彩煥硬著頭皮,默不作聲。 陳平安問道:“座位是不是放錯了,你納蘭彩煥應(yīng)該坐到那邊去?” 納蘭彩煥眼神狠厲,剛要開口說話。 劍仙高魁站起身,轉(zhuǎn)頭望向納蘭彩煥。 納蘭彩煥原本到了嘴邊,直呼名諱的“陳平安”三個字,立即一個字一個字咽回肚子。 這個莫名其妙的變故,越發(fā)讓吳虬這些“外人”感到驚悚。 這個嘴上說著自己“小人得志”的年輕隱官,真是一個狠角色,難道連自己人都要宰掉嗎? 小人得志與否,不好說。 這年輕人,心腸黑得很! 至于那個大權(quán)在握的說法,真是半點毫不含糊了。 吳虬終于站起身,抱拳道:“隱官大人,無須如此,買賣只是買賣,咱們雙方,都各退一步,求一個皆大歡喜,求一個錢財上邊的細(xì)水長流?!?/br> 年輕隱官只是單手托腮,望向大門外的鵝毛大雪。 陳平安好像在自言自語道:“你們真以為劍氣長城,在浩然天下沒有半點好人緣,半點香火情嗎?覺得劍氣長城不用這些,就不存在了嗎?無非是不學(xué)你們腌臜行事,就成了你們誤以為劍仙都沒腦子的理由?知道你們?yōu)槭裁船F(xiàn)在還能站著卻不死嗎?” 陳平安自問自答:“那就是將近萬年的漫長歲月里,從南婆娑洲第一條來倒懸山的跨洲渡船枕水開始,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第二條是扶搖洲已經(jīng)消失了的那個宗門,云渡山,那艘俯仰渡船;第三條,是如今一個洲再也沒有一條跨洲渡船的桐葉洲,是那艘在海難當(dāng)中船翻人死盡的‘桐傘’,消息傳回劍氣長城后,劍仙只能是默默出劍,遙遙祭奠,這件事情,太過久遠(yuǎn),恐怕在座許多劍氣長城的本土劍仙,都不太清楚了。” 陳平安坐直身體。 “最早的那段歲月里,幾乎所有趕赴倒懸山的渡船,全部不為掙錢,一個個等于是送錢給劍氣長城。哪怕隨著時間推移,變了些情況,事實上是變了很多,沒事,我們劍氣長城,依舊會念你們浩然天下八洲渡船的情,就一直沒忘記。納蘭燒葦當(dāng)年為何震怒,依舊沒有去往雨龍宗地界出劍?現(xiàn)在知道原因了吧?不是山水窟那個老祖多聰明,也不是他合縱連橫得多漂亮。 “你們掙錢歸掙錢,可說到底,一條條渡船的物資,源源不斷送到了倒懸山,再搬到了劍氣長城,沒有你們,劍氣長城早就守不住了,這個我們劍氣長城得認(rèn),也會認(rèn)。” 陳平安站起身,驀然而笑,伸出雙手,向下虛按數(shù)下,道:“都坐啊,愣著做什么,我說殺人就真殺人,還講不講半點道理了?你們也真相信???” 只見那年輕隱官笑呵呵道:“江船主,坐。柳深,也坐。大家都坐下說話。和氣生財,我們是買賣人,打打殺殺的,不像話。” 米裕沒落座。所以也就沒人敢坐下。 謝松花、蒲禾、謝稚在內(nèi)這些浩然天下的劍修,分明一個個殺意可都還在。 陳平安走到納蘭彩煥的椅子身后,伸出并攏的雙指,輕輕一按這個女子元嬰境劍修的肩頭,以心聲言語微笑提醒她:“帶個頭落座,不然就去死。在你手上,那么多過了界的生意,隱官一脈的秘錄檔案,可都一筆一筆記在賬上。所以說你還是太蠢,真以為你家老祖做生意的本事,不如你?你比老劍仙差了一萬里。納蘭燒葦已經(jīng)救了你一命,救不了第二次的?!?/br> 納蘭彩煥如遭雷擊,腦子里一片空白,面無人色,緩緩坐下。 然后年輕隱官雙手手臂,靠在納蘭彩煥身后的椅背高處,望向?qū)γ婺切┮粋€個不知所措的渡船管事,滿臉無奈道:“待之以禮,壓之以勢,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我這小小隱官,能做的,今夜可都做了,大家怎么還不買我半點面子?嗯?” 于是所有人都坐下了。 那個都不知道從哪里蹦出來的年輕隱官,手腕陰險,心腸歹毒,腦子有??! 陳平安走回原位,卻沒有坐下,緩緩說道:“不敢保證諸位一定比以前賺錢更多,但是可以保證諸位不少賺錢。這句話,可以信。不信沒關(guān)系,以后諸位案頭那些越來越厚的賬本,騙不了人?!?/br> 米裕站起身,抖了抖袖子,袖里乾坤,掠出一部部冊子,一一懸停在所有渡船管事身前。 陳平安繼續(xù)說道:“劍氣長城以后一切所需物資,都在清單上了,按照天干,都仔細(xì)分好了等級,價格在上面也都寫了,具體如何打折,就看諸位在浩然天下挖地三尺的本事了。其余未能參與今夜議事的跨洲渡船,勞煩諸位幫忙把話帶到。因為以往許多物資,以后劍氣長城不會收半點,但是某些物資,劍氣長城來者不拒,價格只會更高。八洲之地,各有特長。答應(yīng),劍氣長城賒賬,不肯,我們賒賬,前者是情誼和香火情,后者是生意人求財?shù)谋痉?,都可以私底下與我談,是不是以賒賬換取別處找補(bǔ)回來的實惠,一樣可以談?!?/br> 所有渡船管事都開始仔細(xì)翻閱瀏覽起來。 說到這里,陳平安笑望向那個山水窟元嬰境修士白溪,問道:“是不是很意外?其實你密謀之事,其中一樁,好像是來到倒懸山之前,先卸貨再裝貨,爭取一艘渡船專賣幾種物資,求個高價,免得相互壓價,賤賣給了劍氣長城,這是不是恰好是我們劍氣長城本來就幫你做的?白溪老神仙啊,你自己捫心自問,劍氣長城本就是這么與你們光明正大做買賣的,你還鬼鬼祟祟不落個好,何苦來哉?至于誰泄露了你的想法,就別去探究了,以扶搖洲的豐富物產(chǎn)和山水窟的能耐,此后掙錢都忙不過來,計較這點小事作甚?” 皚皚洲修士,看到一處之時,愣了半天,劍氣長城今后竟然要大肆收購雪花錢! 老龍城苻家那個管事,翻到一頁之時,也覺得有點意思了,因為與苻家早已締結(jié)盟約的云霞山特產(chǎn),云根石,價格漲了! 就連北俱蘆洲最不樂意掙大錢的渡船管事們,也哭笑不得。好嘛,看來回了本洲后,得與骸骨灘披麻宗坐下來好好談一談了。 陳平安最后說道:“接下來的錢,都是各位可以隨便掙的,如果有人就此在本洲停了跨洲渡船,偏不掙這神仙錢的,非要好似小孩子慪氣,做那意氣之爭,也行,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這份情誼,慢慢計較。還有,公事之外,諸位渡船管事,也該為自己的大道著想著想了,額外想要丹坊物件、某些仙家法寶的,我們劍氣長城這邊一一記錄在冊,只要做得到,都會幫著你們以物換物。若是需要補(bǔ)點神仙錢,我們當(dāng)然也會與你們直說,在這期間,我保證劍氣長城不多賺誰一枚雪花錢,算是額外贈送各位的一點小好處?!?/br> 江高臺不動聲色翻閱那本厚冊子,以心聲詢問道:“隱官大人,當(dāng)真不殺人,只做買賣?” 陳平安笑道:“只看結(jié)果,不看過程,我難道不應(yīng)該感謝你才對嗎?哪天咱倆不做買賣了,再來秋后算賬。不過你放心,每筆做成了的買賣,價格都擺在那邊,不但是你情我愿的,而且也能算你的一點香火情,所以是有希望扯平的。在那以后,天大地大的,我們這輩子還能不能見面,都兩說了?!?/br> 江高臺將信將疑。 陳平安要么以心聲答復(fù)一些人的悄然詢問,要么主動與人言語。 “你們那位少城主苻南華,如今什么境界了?” “柳仙子,先前是我胡說八道,你那左膀右臂的師妹,不愧是你的心腹,事實上她對你那是極為敬重的。” “別記恨我們米裕劍仙,他如何舍得殺你,當(dāng)然是做樣子給我這個隱官看的,你若為此傷心,便要更讓他傷心了。癡情辜負(fù)癡心,人間大憾事啊。” 年紀(jì)輕輕的隱官大人,言語隨意,就像是在與熟人客套寒暄。 只是那些言語,落在一個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