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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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此刻封朔也正集結了麾下猛將和幕僚們一同議事。 幕僚們針對怎么處置陸臨遠各執(zhí)一詞,吵得臉紅脖子粗。 “陸大學士乃當世大儒,新帝貶其官職,惹得天下多少儒生口誅筆伐?他的獨子若是死在西州,以陸大學士在儒生中的威望,只怕天下全是責罵王爺?shù)奈恼拢懪R遠殺不得!殺不得?。 ?/br> “仗義多為屠狗輩,負心多為讀書人!幾篇儒生的文章還頂了天?陸臨遠包庇突厥細作,罪當通敵叛國,迄今拒不認罪,怎的殺不得?我要是陸老爺子,生出這樣的不肖子,我得親自提刀砍了他!” “莽夫之言!不足為辯!” “你……” 幕僚和武將們還要繼續(xù)吵時,池青快步從外面走來,拱手道:“王爺,宋錄事那邊押送了一名女子過來,她自稱是昨晚被陸臨遠救走的人?!?/br> “會不會有詐?” “還是審問一番為妙?!?/br> 幕僚們又七嘴八舌爭辯起來。 坐在上方的封朔沉聲開口:“讓袁義去認人,看是不是昨晚逃走的女子。池青,你再去審陸臨遠,告訴他那女子自首了,審完二人對口供,看是否一致?!?/br> 池青領命退下。 封朔看著堂下眾幕僚,不想再聽他們吵怎么處置陸臨遠的事,問:“楚家的事,你們以為該如何?” 皇榜告示都貼到了西州城外,封朔沒讓西州城內貼那些告示,但流言如洪水,如今也壓不住了。 楚昌平跟幕僚們打交道的時候比較少,但武將們基本上都是認可對方能力后,吃個酒聊得到一塊去,那就能把你當過命的弟兄。 很快有武將為楚昌平說話:“那皇榜上分明是顛倒黑白!楚將軍一家人離京時,姜敬安分明是阻撓她們,怎還成了幫他們拖住禁軍?末將以為,是小皇帝見王爺您得了一員猛將,故意抹黑楚家的名聲!” 有幕僚遲疑道:“永州失陷,楚昌平不在永州是真,這項罪名怎么也洗脫不了,王爺將來若要舉事,麾下大將有棄城而逃的名聲,只怕不利于拉攏勢力?!?/br> 這話一出來,立馬有武將反駁:“樊威和信陽王造反都不怕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楚將軍不愿為朝廷效力罷了!還能被戳著脊梁骨罵?” 他們不知楚家跟皇帝的仇怨來源于何處,只當是楚昌平一早就想投奔封朔,所以才大老遠的從永州遷到了西州,把京城一家老小都接過來,也是為了防止皇帝以其家人為質。 封朔聽著幕僚和武將們的言論,并未做聲。 他也在思考新帝走這一步棋的用意。 發(fā)配世家女充當軍妓,新帝之前忌憚著自己這個污點,不敢輕舉妄動,但現(xiàn)在卻像是發(fā)了狂一般,仿佛根本不怕他這邊爆出他曾經做的事,亦或者……是為了達到更重要的目的,根本顧及不上了。 封朔思襯半晌,沒能得出結果。 但事關姜言意名節(jié),他也不可能把姜言意曾被新帝罰去西州大營充妓一事抖出去。 底下的幕僚們還在爭論。 書房里燃著炭盆子,開了軒窗透氣,時不時有冷風從窗口鉆進來,窗前蒼翠的松柏上落了厚厚一層積雪,許是落雪太多,松柏枝丫承受不住,往下一塌時抖落了不少碎雪。 封朔似乎決定了什么,眸子染上和夜幕一樣深沉的墨色:“楚昌平可為帥才。” 這話說出來,屋中沒人反駁。 將才易得,運籌帷幄的帥才難求。 他沉聲道:“永州之戰(zhàn),非是楚昌平擅離職守,而是他率舊部投奔了本王!” 這話一出來,房中寂靜無聲。 幕僚和大將們都愣了好一會兒,才狂喜問:“王爺這是要自己舉事!” 封朔鳳眸輕抬:“有何不可?” 早晚他都得反了朝廷,新帝想弄臭楚家的名聲,這樣他將來若是繼續(xù)重用楚昌平,也少不得被人詬病。他不如就此舉事,把新帝潑給楚家的污水給蓋過去。 幕僚和大將們都欣喜若狂,跪地齊呼:“參見吾皇!” 第87章 憨王的不安 封朔在南邊的封地有禹州和衡州兩大富得流油的州府, 衡州臨海,幾乎壟斷了半個大宣朝的官鹽供給,禹州則素來有糧倉之稱。 遷至西州后, 朝廷斷了對西州大營的鹽糧, 鹽糧都是從禹州和衡州運過來的。 之前他沒反,糧道自然不會攔截運往西州的糧草, 現(xiàn)在卻得重視這個問題了。 西州不少普通百姓尚且食不果腹,哪來的余糧供給軍營。朝廷若派兵前來攻打西州, 直接截斷了糧道, 可謂是釜底抽薪了。 底下的幕僚一番, 沉吟道:“渝州地處中部, 南下憑著水路可直抵禹、衡兩州,北上接壤興嶺, 其后便是西州,若要保下糧道,必須得取下渝州。” “渝州乃興安侯管轄之地, 興安侯手握兵權,若是強攻, 咱們也得大傷元氣?!?/br> “自古以來都講究一個先禮后兵, 不妨先派使者前去講和, 探探興安侯的口風?!?/br> 有幕僚攤了攤手, 搖頭道:“派何人前去合適?興安侯是名悍將, 他若對朝廷死忠, 那前去的人十有八九沒命回來。” 自是要拉攏興安侯, 派個孬種廢物前去,只怕三兩句話不合,就得被砍腦袋, 也顯得他們對這場結盟不重視。 但若是派個有膽識有謀略的人前去,真要被興安侯殺了,對他們也是不小的損失。 幕僚們尚沒爭論出個結果來,福喜進屋添茶時,附耳對封朔道:“王爺,姜姑娘來府上了。” 封朔捏了捏眉心道:“好生伺候著,我這邊估計還有一陣才能過去?!?/br> 福喜剛出房門,池青又進來了。 他將錄完口供的兩張狀紙呈給封朔:“王爺,袁義前去確認過,前來的正是昨晚逃走的女子。女子招供的也和陸臨遠說的一致,女子前些天到了西州城就一直住在陸臨遠家中,花街出命案的那天夜里,她跟陸臨遠發(fā)生了口角,一氣之下離家出走,誤去了花街,遭人輕薄,后被出逃的突厥王子所救。” “死去的人是突厥王子殺的,那女子膽小,后來看到官兵搜查,怕惹禍上身才逃了,陸臨遠極力隱瞞此事,也是怕有損那女子的名節(jié)?!?/br> 良家女子在花街遭人調戲,還出了命案,的確是對女子的名聲不利。 這話一出來,房內的幕僚和武將們不免都議論紛紛。 封朔問:“女子的身份可核實了?” 池青道:“她身上的戶籍文書不像是假的,姓黎,京城人士?!?/br> 封朔一聽那女子是從京城來的,想起那日在馬車上,姜言意讓她查從京城來的人,心頭不由得升起一股和之前一樣的怪異感。 這又是巧合么? 他暫時壓下這些疑惑,慢條斯理把自己聽了池青的匯報后,發(fā)現(xiàn)的疑點捋出來:“烏古斯丹救了她?烏古斯丹怕是沒這般好心?!?/br> 這點池青也存疑,他無奈道:“烏古斯丹是個硬骨頭,能用的刑具都用過了,還是撬不開他的嘴。那姓黎的女子瞧著似乎并不知烏古斯丹的身份,甚至還以為他是個姑娘,屬下審訊她時,她也一直在為陸臨遠和烏古斯丹求情?!?/br> 封朔思索著,并未立即給出決斷。 如果陸臨遠和那姓黎的女子都沒撒謊,那昨夜的事或許真只是個誤會,陸臨遠如此大費周章,只為保紅顏。姓黎的女子并未犯罪,追究起陸臨遠,他頂多也只是個知情不報的錯處。 封朔手握著青花瓷釉的茶盞,指腹摸索著杯蓋上的紋路,卻并不喝,他道:“帶那名女子去地牢,務必要讓烏古斯丹看見她被關進去,但不能讓他們二人有任何交流?!?/br> 池青懂了封朔的意思,笑道:“還是王爺這一計妙?!?/br> 他們現(xiàn)在懷疑那女子是烏古斯丹的同黨,但女子和陸臨遠都對此矢口否認,那么只要看看烏古斯丹瞧見女子被關進大牢后的態(tài)度,就能推敲出那女子究竟是不是無辜的了。 眼瞧著已經中午,封朔讓幕僚和大將么都先下去用午膳,自己則去尋姜言意。 一下雪,封府花房的琉璃瓦就被大雪給蓋住了,里面光照不好,辣椒的漲勢也沒之前可喜,姜言意甚至發(fā)現(xiàn)有幾株長得比較茂盛的辣椒,辣椒皮變成了白殼。 她不太好使喚封府的下人,就讓看守花房的小廝給自己尋了個木梯來,再找來一根細長的竹竿,她搭著木梯爬上房頂,用竹竿把琉璃瓦上的厚雪給撥下去。 竹竿有些長,因為還得分出一只手來扶著木梯,單手撥雪實在是費力氣,沒弄幾下,姜言意就感覺那只手又酸又痛,簡直快廢了。 她換了另一只手拿竹竿去撥雪,正忙著,忽聽見一聲沉喝:“你在做什么?” 姜言意低頭一看,是封朔找了過來,約莫是關心她的安全,見她爬這么高,封朔臉色有些難看。 姜言意道:“我在清理琉璃瓦上的積雪呢!光照不夠,番椒都起白殼了?!?/br> 封朔仰頭看著她:“你下來,本王晚些時候派人來打掃便是?!?/br> 靠近屋脊的地方,竹竿短了些的確是清理不到,姜言意把竹竿遞下去后,自己正準備順著木梯爬下去,怎料那幫她穩(wěn)著木梯的小廝因為空出一只手去接竹竿了,單手沒穩(wěn)住木梯,整個木梯大幅度一斜。 驟然失重的感覺嚇得姜言意心跳都險些停止,好在她經常掄刀砍大骨、單手顛鍋勺,比起真正的大家閨秀,還是有那么把力氣在,牢牢抓緊了木梯才不至于摔下去。 封朔眼疾手快,趕緊扶住了木梯,姜言意這才得以穩(wěn)住身形。 小廝嚇得臉都白了,姜言意自己也是驚魂未定,兩只腳重新踩上了木梯,她心里才踏實了那么一點。 封朔臉色格外難看,又怕嚇到她,忍著脾氣道:“我扶著梯子的,你一步步下來就是?!?/br> 姜言意心有余悸點點頭,回過頭正想告訴封朔自己沒事,讓他別太擔心,卻因為站得太高,瞧見了一墻之隔,被池青帶走的姜言惜。 她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眼花,定睛細瞧時,姜言惜像是感應到她的目光了一般,抬頭往這邊看來。 細雪飄飛,二人的目光在風雪中交匯,一人樣貌艷若海棠,一人淡若雛菊。 兩人視線里都有震驚和遲疑,只不過姜言惜眼中還多了一抹驚慌,她很快就收回了視線,腳下的步子都變得慌亂起來。 姜言意看著姜言惜走遠的背影,驚駭之后,若有所思起來。 封朔見她遲遲沒從房頂下來,不由得喝了句:“你在看什么?” 姜言意回神道:“似乎瞧見了一位故人?!?/br> 她順著木梯下了房頂,一雙手早被凍得通紅,封朔一把扯過她的雙手,用自己掌心給她暖著,全無了在下屬面前的威儀,黑著臉道: “前腳才差點摔下來,后腳就不長記性,你是不是非得摔個缺胳膊少腿才知道悔?以后你再爬梯子,莫說瞧見了故人,便是瞧見了天王老子,也別分心?!?/br> 姜言意感覺他訓自己跟訓小孩似的,旁邊還有個管理花房的小廝在,她臉上燒得厲害:“我知道了,你這么兇作甚?!?/br> 封朔瞪她一眼:“不兇你,你能長記性?!?/br> 訓完了人,他才問起姜言意說的故人,問:“方才瞧見誰了,愣了大半天。” 封朔這話讓姜言意有些迷糊,姜言惜都在他府上了,還是池青親自領著的,他能不知道? 姜言意狐疑看了封朔一眼:“池青方才帶了名女子從墻那邊的甬道走過?!?/br> 她這么一說,封朔就知道她說的是誰了,握著她的手不急不緩往回走:“花街不是死了人么,那女子跟那樁命案有關。怎么,你認得她?” 姜言意心道還真是冤家路窄,她盤個面坊都能跟原書女主扯上干系,不過封朔似乎真不知姜言惜的身份? 在封朔詫異的目光中,她心情復雜開口:“那是我庶姐?!?/br> 這話無異于是平地驚雷。 封朔想起池青審出來的那兩張供詞,氣笑了,凌厲的鳳眸中壓抑著薄怒:“看樣子陸臨遠還真是在把本王當猴耍!” 他的話讓姜言意心中微微一驚,這事跟陸臨遠也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