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脊、雞rou洗干凈后放蔥姜片、料酒、精鹽、老抽腌制就行，為了口感更細(xì)嫩，可以裹一層薄淀粉。排骨比較麻煩，腌制去腥后，還得焯一遍水。

    姜言意下了寬油，把排骨炸好后，借著熱油，將雞塊煎炒至七分熟才撈起來，一早就切好的土豆條也下鍋炸酥。

    要不是時間不夠，她甚至想磨個豆腐，起張豆皮，順帶做點(diǎn)炸豆腐條當(dāng)配菜。

    做干鍋味道好不好，重點(diǎn)全在“五香油”的練制上，所謂“五香油”，就是把各類香料放進(jìn)油鍋里煎炒后提煉出香味的油，用這個油爆香姜蒜，那味道當(dāng)真是絕了，整個廚房都是香氣。

    姜言意把一早備好的青花椒、紅花椒和茱萸全倒進(jìn)鍋里一同翻炒，等麻辣味直沖鼻尖的時候，先把腌制好的里脊rou下鍋炒至七成熟，再把土豆皮、藕片、豆芽這些配菜倒進(jìn)去一起炒，最后才鋪上一開始就炸熟的排骨和雞塊，加水燜上幾分鐘。

    等食材全熟了就轉(zhuǎn)移到小鍋里，撒上蔥段、香菜和白芝麻，一份香噴噴熱騰騰的干鍋就做好了。

    楊岫邴紹二人踩著飯點(diǎn)回來，姜言意往桌上的小爐子里放入燒紅的銀炭，把小鍋一端出去就可以開飯。

    二人一進(jìn)屋子，楊岫就說了句：“好香！”

    秋葵搶著道：“花花說了，這是店里營業(yè)后要賣的新鍋?zhàn)?！?/br>
    楊岫咽了咽口水，他雖是楚昌平親信，但平日里也沒閑錢去吃香的喝辣的，許多吃食他聽都沒聽說過，因此見姜言意做出了個干鍋，除了覺得自己前二十余年吃的可能都是假飯，倒也沒生出別的疑惑，道：“到時候買這鍋?zhàn)拥娜丝隙ǘ啵　?/br>
    姜言意擔(dān)心幾人之前沒吃過口味這般重的食物，容易上火，特意泡了壺菊花茶拿出來。

    吃飯時她問楊岫：“打聽得如何了？”

    雖然姜言意以店里人口簡單為由，讓他們不必見外，平日里吃飯也是同桌，但她一問話，楊岫還是半點(diǎn)不敢隨意，筷子都沒再動，先回答姜言意的話：

    “西州城說書有名的就那么幾個人，但都有老東家，怕是請不動。倒是有個老秀才，據(jù)說從前在西州城說書那是一把手，曾在來福酒樓說書，因為手腳不干凈，被來福酒樓的東家給轟走了，他名聲一臭，別的地方也不肯讓他坐堂。蹉跎到了這把年紀(jì)，就算沒人再介懷當(dāng)年那點(diǎn)事，也沒人請他說書了。”

    姜言意來了興致，問：“怎么個手腳不干凈法？”

    爐子的炭火烤著，鍋里的紅油還咕嚕咕嚕冒著泡，誘人的香味勾得楊岫不動聲色咽了好幾次口水。

    他才啃了一塊排骨！其他rou食還沒來得及動筷。

    邴紹跟秋葵正在搶rou吃，秋葵還顧著姜言意，自己埋頭吃時，不忘給姜言意碗里夾rou。

    姜言意正問話，楊岫也不敢繼續(xù)動筷，眼瞧著邴紹的筷子又一次精準(zhǔn)無誤夾起了排骨，他毫不客氣地往桌子底下踹了一腳過去。

    心說這小子平日里沉默寡言，原來聰明勁兒都用在這里了，他不愛說話，姜言意就只能找自己問話。

    楊岫踹碗那一腳，心里總算是舒坦了，他正準(zhǔn)備回答姜言意時，哀叫一聲的卻是秋葵，她拿著筷子茫然又委屈：“誰踢我？”

    楊岫：“……”

    邴紹：“……”

    姜言意：“……”

    場面十分尷尬。

    第60章 （捉蟲）   挖墻腳

    姜言意給秋葵碗里夾了一塊雞rou, 清咳兩聲道：“是我抬腳時不小心踢到了你?！?/br>
    秋葵這才將信將疑繼續(xù)吃飯。

    楊岫不自在道：“那個老秀才家里窮，家中老母親到了臨終之際，說想吃點(diǎn)魚rou。但老秀才當(dāng)年進(jìn)京趕考, 路費(fèi)都是向親戚街坊借的, 落榜之后灰頭土臉回鄉(xiāng)，還欠了一大筆銀子。老秀才沒錢給家中老母親買魚吃, 在來福酒樓說書時，正巧有個包間的客人點(diǎn)了一盤魚, 客人結(jié)賬時, 那盤魚只被動了兩筷子, 老秀才就偷偷把魚藏了起來, 準(zhǔn)備帶回去給老母親。”

    “誰料被酒樓一個店小二瞧見了，那店小二就向酒樓管事的告了密, 說是秀才手腳不干凈，偷偷藏下了客人點(diǎn)的魚。酒樓管事的一查，果然發(fā)現(xiàn)了被老秀才藏起來的那條只被動了兩筷子的魚, 以為是老秀才偷吃的，當(dāng)即上報了酒樓東家。酒樓東家讓秀才卷鋪蓋滾蛋, 秀才解釋但沒人信他, 他和那盤魚都被酒樓的打手一同扔到了大街上, 聲譽(yù)盡毀?！?/br>
    “后來老秀才腆著臉說盡好話, 才向魚販賒買了一條魚, 拿回家做給老母親吃時, 老母親得知他在酒樓偷魚的謠言, 最終沒肯吃那魚，卻是張著嘴去世的。后來這事鬧大了，當(dāng)日包間里點(diǎn)魚的員外倒是為老秀才說過話, 說那魚是他沒吃完的，但謠言已成巨浪，這點(diǎn)聲音很快就被淹沒了下去，所有人到現(xiàn)在都還堅信，老秀才就是嘴饞，偷吃了酒樓的魚?！?/br>
    都說人生百態(tài)，姜言意怎么也沒想到外人口中一句那老秀才手腳不干凈，里頭竟有這么多冤屈，她不免唏噓：“改天你們二人同我去見見那老秀才。”

    她已經(jīng)決定請老秀才過來坐堂，這老秀才曾經(jīng)能在來福酒樓坐堂，說書的本事肯定是過硬的。又跟來福酒樓有這樣的過節(jié)，姜言意也不擔(dān)心他后面會被來福酒樓挖墻角。

    *

    做出了好吃的，姜言意自然沒忘記給封朔捎一份過去。

    一個意外之喜是，她連著喂了好幾天的貓飯，那只母貓總算是對姜言意戒心沒那般重，雖然還不敢上手?jǐn)]，但她現(xiàn)在去放貓飯時，母貓趴在貓窩里，幾乎不會聽見動靜就跑了。

    幾只小貓都睜了眼，縮在母貓身下喵喵叫，一個賽一個乖巧。不知是不是姜言意的錯覺，她們個頭似乎比剛出生時大了那么一丁點(diǎn)，身上的貓毛也濃密了些。

    她進(jìn)屋時，便滿臉喜色對封朔道：“我覺著這窩貓都是能養(yǎng)活的?！?/br>
    封朔今日穿了一件烏金緙絲錦衣，一頭長發(fā)用金冠束起一半，一半披散在身后，清貴而雋秀。

    “這窩貓吵死了，一天到晚叫個不停?！彼Z氣中嫌棄的意味很明顯，但面上并無厭煩之色。

    姜言意趕緊道：“你再忍幾天，等小貓再大一點(diǎn)，身體強(qiáng)健些，我就把它們都挪到我院子里去?！?/br>
    現(xiàn)在母貓對她已經(jīng)不像之前那般防備了，姜言意覺得再過一段時間，她肯定能把貓貓們一同帶走。

    封朔撐著頭看姜言意：“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往日是她要忙店里的事，不能常來這邊，這幾天她腳傷好了，店也沒開門，來的時間卻比之前還要少些。

    姜言意獻(xiàn)寶一般把蓋著鍋蓋的干鍋端上桌，笑瞇瞇道：“忙著做好吃的?！?/br>
    哪怕有鍋蓋捂著，但鍋?zhàn)永飩鞒龅穆槔毙料氵€是十分勾人。

    她把一并帶過去的小爐子拿出來：“把銀炭放到這里面，就可以煨著吃了。”

    封朔自動把姜言意的話理解成了“忙著給他做好吃的”，唇角微揚(yáng)，心情頓時好了幾個度，嘴上卻道：“你從哪里學(xué)來的這些奇奇怪怪的做菜法子?！?/br>
    姜言意心中一緊，這還是頭一回有人問她這個問題，她干笑兩聲敷衍道：“自己瞎琢磨出來的?！?/br>
    怕封朔再問什么，她催促道：“你掀開蓋子嘗嘗。”

    封朔道：“今晨還未藥浴，我藥浴完再出來吃?！?/br>
    姜言意點(diǎn)點(diǎn)頭：“那你快去?！?/br>
    飽腹沐浴，對身體不太好。

    話落姜言意就發(fā)現(xiàn)封朔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然后一言不發(fā)往后罩房去。

    姜言意怕干鍋冷了，出門讓小廝取了燒紅的銀炭放到小爐子里，把爐口的兩塊鐵板掩上，只留一道小口，讓里面銀炭的溫度傳出來，暖著鍋?zhàn)印?/br>
    做完這些她習(xí)慣性去封朔書櫥處找書看，小廝還沒退出房門，無意間瞧見這一幕，神色甚是驚訝，甚至能用驚恐來形容。

    在封朔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知曉，他房間里書櫥那一塊是不能碰的，便是平日里打掃，也是由邢護(hù)衛(wèi)動手。

    他剛想提醒姜言意不能碰那些書，就聽姜言意往后罩房的方向問了一聲：“上次我看的那本游記怎找不著了？”

    后罩房里很快傳出封朔清冷低沉的嗓音：“書架第三排，左數(shù)第六本書。”

    小廝一臉見了鬼的神情，腳步虛浮走出了房門，心中掀起驚濤駭浪，看來王爺對這位姜姑娘委實(shí)是不一般，他此后對姜言意愈發(fā)恭敬起來。

    這些姜言意自是不知，她照著封朔的話，果真找到了自己上次沒看完的那本書，還順帶發(fā)現(xiàn)了一些別的志趣游記，書頁很新，跟其他被經(jīng)常翻動的大不一樣，顯然是新買來的。

    姜言意突然心口小鹿亂撞似的狂跳了兩下，這些書，莫不是封朔為自己找來的？

    “可找著了？”后罩房里傳出封朔的嗓音。

    姜言意點(diǎn)點(diǎn)頭，點(diǎn)完頭才發(fā)現(xiàn)封朔看不見，臉上微燙，答道：“找到了?！?/br>
    她看著書架上一本新放上的志趣野談，問封朔：“你書架上第三排，左數(shù)第二本書是什么？”

    “《扈陽伽藍(lán)記》，前朝光祿大夫沈炫之辭官后游歷各處古寺時所作，雖說是借空門哀悼前朝傾覆，但里面的關(guān)于各處古寺的傳聞風(fēng)俗還是可以看看?！?/br>
    姜言意一直都知道封朔的嗓音好聽，但從來沒有哪一刻，好聽成這樣。

    果然是腹有詩書氣自華么？

    而且他把自己整個書架上的書，位置都記清楚了？

    姜言意不信邪，又問了好幾本書，發(fā)現(xiàn)封朔都能準(zhǔn)確無誤答上來。

    她不死心，仰著頭望著書架最頂排那些明顯沒怎么經(jīng)常翻動的書問他：“最頂上右數(shù)第十一本是什么？”

    “《兵經(jīng)百篇》?！闭f這話時，封朔已經(jīng)從后罩房出來，他換了一件挑絲雙窠云雁袍子，發(fā)梢沾了些水汽，有些濕意，幾縷蜿蜒披散在肩頭，跟他穿得一絲不茍的云雁袍形成了極致的反差，加上他那張清冷的面孔，莫名多了幾分禁欲感。

    他見姜言意還站在書櫥前，道：“兵書枯燥，怕你不喜看?！?/br>
    姜言意回頭，頓時被驚艷了一把，她拿著手上的游記走過去，“咳，我就是好奇問問。”

    她在自己經(jīng)?？磿钠褕F(tuán)上盤腿坐下：“書櫥上的書你都看過?！?/br>
    封朔瞥他一眼：“放進(jìn)書櫥里的書不看，留著當(dāng)擺設(shè)么？”

    姜言意已經(jīng)為他添加了一個博學(xué)多才的濾鏡，哪怕他此刻說話的語氣欠揍，但聽起來也沒那般討厭了。

    她雙手捧著下巴問：“新放上去的那些志趣游記也是你看過的？”

    封朔道：“粗略翻過，覺得尚可一看，便留下了。”

    雖然某人喜歡嘴硬，但姜言意心里還是甜滋滋的。

    她趕緊招呼封朔坐下：“嘗嘗我做的香鍋?！?/br>
    封朔在她對面坐下，他早膳一向只用個五分飽，今晨卻就著白米飯下著鍋?zhàn)映粤藗€十分飽。

    姜言意滿臉期待望著他：“味道怎么樣？”

    封朔自恢復(fù)味覺以來，還沒把山珍海味都吃遍，他記憶中沒吃過這樣的鍋?zhàn)樱约菏ノ队X時有沒有嘗過這樣類似這樣味道的菜，封朔也不確定。

    他沉吟片刻后道：“不錯?！?/br>
    對于他這樣的回復(fù)，姜言意倒沒覺著失望，畢竟人家一個王爺，什么美味佳肴沒吃過，能得“不錯”二字，想來在其他權(quán)貴中也能大受歡迎的，她笑得見牙不見眼。

    封朔被她那個笑容晃了神，眸光微深，轉(zhuǎn)頭望向窗外。

    為了房間里能采光透氣，下人在窗戶處裝了一層擋風(fēng)的明紗，現(xiàn)在房間里就算開了窗戶，寒風(fēng)也吹不進(jìn)來，但從里邊能瞧見外邊的景色。

    “再過幾日，西州城內(nèi)當(dāng)要下雪了?！彼馈?/br>
    姜言意跟著他轉(zhuǎn)頭望向窗外，窗前的文竹因為有地龍暖著，半點(diǎn)不見頹勢，在嚴(yán)冬臘月依舊繁茂，文竹叢上方是半片灰白色的慘淡天空。

    這時候姜言意尚且不知封朔那話里的意思，權(quán)當(dāng)他是感慨時令，等幾日后姜言意跟楊岫邴紹二人去城南找老秀才，發(fā)現(xiàn)不少官兵在街口處發(fā)放棉被米糧，才知封朔是憂心一旦下雪，西州城內(nèi)或許又會有數(shù)不清凍死餓死的人。

    兩日后。

    城南一帶領(lǐng)取棉被米糧的百姓在街上排著長隊。

    姜言意路過時一眼望去，只覺每一張臉孔都是灰撲撲的，她記不住也辨不出誰是誰，但每一雙眼睛都在死灰般的暗淡中又燃起了光，仿佛黑夜里迸出的火星子，渺小卻又將夜幕灼得千瘡百孔。

    耳邊全是“遼南王仁厚”、“遼南王慈悲心腸”、“遼南王善德”之類的聲音，他們夸的是封朔，姜言意心中卻也跟著歡喜得緊。

    楊岫邴紹二人先前已經(jīng)探過路，幾人沒花什么力氣就找到了老秀才的住處。

    屋舍破敗，四面透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