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活這么大歲數(shù)，還沒見過這樣的爐灶，不過瞧著應該是用來烤東西的

    姜言意正用棕樹葉做成的扇子催風讓銀炭燃得更旺些，她一邊扇一邊道：“用來做炙rou的?！?/br>
    古人管烤rou叫炙rou。

    趙頭兒聽了暗自搖頭，心說這閨女不懂行，開館子什么都買什么都做，那肯定是不行的，到頭來反一樣也做不好，賠了口碑。

    但今日是姜言意鋪子開業(yè)的日子，姜言意眼下干勁兒又足，他也不好說不吉利的話。

    炭火已經生了起來，姜言意快步走進廚房，從櫥柜里找出前些天就削好的竹簽子。

    李廚子聽說她想烤rou，也跟趙頭兒一樣覺著不可行，但拗不過姜言意，看她一個人忙前忙后又于心不忍，只得幫她切起了小塊羊rou。

    秋葵在前面的店里守著，以便食客們要求添茶水或是要加菜。

    姜言意手腳麻利串好幾簽子羊rou，拿上自制的辣椒面和孜然粉去外邊開始烤rou。

    這個時代雖然辣椒還沒被搬上餐桌，但孜然已經是大眾所知的香料，不過在這里被叫做“枯茗”。

    孜然跟烤rou那是絕配，再撒上一點辣椒粉，香味簡直能飄出一條街去。

    當街烤rou串，視覺和味覺上的雙重沖擊引得不少行人駐足。

    等rou烤得七分熟時，姜言意撒上孜然和辣椒，那股香味直往人鼻尖里鉆，把肚子的饞蟲一同勾了起來。

    很快就有人上前問姜言意：“你這炙rou怎么賣的？”

    姜言意道：“小店今日開業(yè)，這炙rou不賣，進店吃鍋子，免費送五串炙rou。”

    不管什么時代，“免費”兩個字總能最快地擊垮顧客的心理防線。

    那人見姜言意烤的炙rou分量足，還一連送五串，頓覺就算她這里的鍋子味道差強人意，那也值了，抬腳就往店內走：“給我來個古董羹，炙rou快些拿上來?！?/br>
    “好嘞，您里邊請?！?/br>
    這才開始烤就招徠了一位顧客，姜言意心中高興，臉上笑容也燦爛了起來。

    里面的食客聽見她說免費送炙rou，原本就被那味道勾得不行，趕緊喊了聲：“掌柜的，咱們這桌的炙rou可還沒上！”

    姜言意回道：“正烤著呢！一會兒就給您端上來！”

    虧得今日過來的火頭軍多，不缺人手，姜言意趕緊讓幾個火頭軍去后院幫忙多串些rou串過來。

    坐在另一桌的封朔也聞到了烤rou香，不過礙于身份，他自是不可能像那桌的食客那般嚷嚷出來，只往外瞥了一眼。

    一名火頭軍正端著姜言意剛烤好的rou走進店內，不期然撞見封朔的視線，他端著托盤的手就是一抖，腳下轉了個彎，往封朔這桌送來了：“大……大將軍，您……您請用?！?/br>
    方才喊話的那桌，食客見烤rou端去了另一桌，正想嚷嚷，瞧見坐在那一桌的是封朔時，果斷閉嘴了。

    從遼南王嘴邊搶rou吃，他還沒這個膽子。

    趙頭兒坐在柜臺后面，見姜言意真用這法子攬到了客，但一聽那傻閨女說炙rou是送的，心中頓覺血虧，不過多一位客人就能多回點本錢，他還是熱絡迎了上去。

    問清食客想吃什么鍋子，就讓臨時跑堂的火頭軍去廚房給李廚子傳話，秋葵則拎著茶壺上前去添茶。

    食客瞧著桌子之間都被隔開，仿佛是個簡易的包間，碗盤又設計得精巧別致，原本是沖著炙rou來的，也因這些小物件對這家店增了幾分好感。

    因為姜言意當街烤rou的saocao作，加上孜然粉和辣椒面這等外掛，前來詢問的人越來越多，還沒到午時，店里就已經座無虛席。

    里面一熱鬧，外邊瞧著店中生意紅火，食客們潛意識里就覺著這家店味道一定不錯，聞著勾人的炙rou味，再一聽這rou串是吃鍋子送，排隊等都樂意了。

    路過的達官顯貴見此盛況，難免也起了嘗鮮的心思，又不愿多等，便留下丫鬟小廝在此候著，把鍋子打包拿回府上去吃。

    姜言意的辣椒面不多，往rou串上灑得也很少，畢竟古人可能還不太習慣吃太辛辣的東西。

    但有好幾桌食客吃了免費贈送的烤rou串，花銀子買都要再來一份。

    姜言意瞬間覺得，古人吃辣這一塊肯定有市場，她現(xiàn)在只恨自己的辣椒太少了。

    也虧得今日火頭營來了十幾個火頭軍，店里不管怎么都忙得過來，傳菜的上菜的收拾桌子的，半點不耽擱。

    姜言意在外邊烤rou串，后院也有火頭軍幫她串rou串，到后面，不僅羊rou不夠了，竹簽子也不夠了。

    竹簽子倒是好說，她店里人手夠，讓兩個火頭軍砍根竹子回來幫自己削就成了。新鮮羊rou可得去rou鋪那邊再買。

    成衣鋪子的陳娘子上午還覺得姜言意這店里的生意，以后怕是不好做，誰料這會兒功夫就火熱成了這般。

    她雖然眼饞，但自家是開成衣鋪子的，心里倒也不酸，見姜言意走不開，她道：“大妹子，你若信得過我，我讓我男人去馬屠戶那里跑一趟，給你再買些羊rou回來。”

    “這可多謝陳jiejie了！”姜言意也沒料到店里的生意會火成這樣，她叫了兩個火頭軍跟陳娘子的丈夫一道去買rou，這樣也能多扛些rou回來。

    火頭軍們以往便是進城，也鮮少來都護府大街，對這邊的鋪子不熟悉，有陳大郎帶路，姜言意就放心了。

    她忙昏了頭，連封朔是何時出店門的都沒注意到。

    直到一盞溫熱的花茶遞到她跟前，遞茶的那只手修長，指腹粗糲，但骨節(jié)分明依舊十分好看，袖袍的卷邊上繡著卷云暗紋。

    姜言意一抬頭，就對上封朔那雙深沉的鳳眸。

    他說：“喝茶。”

    姜言意愣住，一時間沒上手去接，遞茶……不太像是封朔的作風吧。

    好在正是飯點，現(xiàn)在大街上的人也不多了，店里又忙，也沒人注意這外邊。

    她為了招徠顧客，一邊烤rou一邊吆喝了半天，嗓子早干得冒煙了。

    姜言意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接過封朔遞來的茶盞：“多謝王爺?！?/br>
    她噸噸噸一口氣把那盞茶喝了個干凈，這才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封朔眉頭一直輕擰著，嗓音低沉：“你這是在當掌柜，還是在當?shù)晷《?？?/br>
    姜言意知道她這是在說自己當街買烤rou串的事，她這掌柜跟前邊街頭的來福酒樓比起來，的確是沒牌面。

    不過自家店小，李廚子他們只是今日得閑過來幫忙而已，這些事總不能讓旁人來做。

    她捧著空茶盞尷尬笑了笑：“今日剛開店，是手忙腳亂了些?！?/br>
    封朔看著她鼻尖的細小汗珠和燒炭時沾上的一點炭黑，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姜言意僵在原地，一時間也忘了躲開。

    “啪——”

    烤架上的烤rou長時間沒有翻動，焦糊后竹簽子都直接燃了起來。

    姜言意被這聲音驚得回神，回頭一看頓時滿臉rou痛：“我的烤rou！”

    封朔的手也在距離她面頰只有寸余時收了回去。

    二人誰都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

    “主子，要給太皇太妃娘娘帶回去的鍋子已經做好了。”

    恰在此時，邢堯從店內出來，身后一名護衛(wèi)手上還端著熱氣騰騰的銅鍋。

    姜言意像是忘記了剛才的事，面上是她招徠顧客時的笑意，對他們道：“炙rou烤好了，我一會兒送到貴府來?！?/br>
    封朔盯著她臉上的笑看了兩秒，才點了頭，“多謝?！?/br>
    語氣是他一貫的清冷，但莫名的能讓人感覺到他似乎一下子不悅了起來。

    姜言意佯裝不知，低頭繼續(xù)翻動烤rou，等封朔走遠了，才抬手拍了拍自己有些發(fā)燙的臉頰。

    一定是在烤rou架前站太久了，熱得慌。

    陳大郎很快帶著兩個火頭軍扛著羊rou回來，見了姜言意就道：“馬屠戶那鋪子里都沒羊rou了，這兩頭羊還是現(xiàn)殺的。”

    “勞您幫我跑這一趟，您晚間跟陳jiejie可得賞個臉，一道過來吃個便飯?！苯砸獾?。

    陳大郎不善言辭，連連擺手：“都是鄰里，幫襯著些當是應該的?！?/br>
    正是午間，對街開首飾鋪子的何杏娘突然往大街上潑了一盆洗菜的水，陰陽怪氣道：“姜掌柜，你那店里可得弄干凈些，昨日我鋪子里就躥進來一只老鼠！”

    姜言意自打搬到這里來，還沒瞧見家中有老鼠，何杏娘這么在大街上嚷嚷，心思可全寫在臉上了。

    姜言意想不通自己開個火鍋店哪里礙了她的眼，店里還有那么多客人，她也沒心思跟何杏娘吵嘴，只道：

    “那可巧了，我這店里倒是一只老鼠都沒瞧見過。今日用的rou都是今晨才買回來的，至于面粉米糧這些，家家戶戶都有，何jiejie可別因為我今日開店，就冤枉到我頭上來，怪傷和氣的?！?/br>
    何杏娘被她輕描淡寫幾句懟了回去，臉上不好看，哼笑一聲：“我還是頭一回聽說開館子不招耗子的?！?/br>
    陳娘子聽見她們說話，出來幫腔道：“我這鋪子就挨著姜妹子的館子，真要有耗子，那耗子不先跑我鋪子里來，反倒跑杏娘你那邊去啃金疙瘩了？耗子成精了不成？”

    何杏娘一個人說不過她們兩個人，癟了癟嘴，端著水盆扭腰回了自家鋪子。

    陳娘子這才對姜言意道：“別理她，她男人在來福酒樓有分紅，來福酒樓那邊生意好，她們分紅才多，今日看你的館子生意這般紅火，估計眼饞著呢！”

    第46章 輪到她爬墻了

    說者無心, 聽者有意。

    姜言意覺得等火鍋店穩(wěn)定下來后，不管有沒有老鼠，自己都得養(yǎng)只貓了, 至少得叫外人尋不著任何找茬兒的由頭。

    不過抓老鼠的土貓, 市面上基本上沒人賣，通常都是鄰里間, 誰家的貓下崽了，長到一兩個月就去抓只回來養(yǎng)著。

    母貓一窩生得多, 尋常人家中也不會養(yǎng)這么多貓, 送人的話還可以當個人情。

    姜言意將養(yǎng)貓的事暗暗記在了心里。

    開業(yè)這天生意的紅火程度遠超她的想象, 新宰的那兩頭羊賣完后, 又去屠戶那里宰了兩只才夠數(shù)，店里一直到下午才得閑片刻。

    但住在附近的達官顯貴, 也有中午沒訂到鍋子的，便留了話讓她們晚些時候做一個，府上的下人申時過后來取, 囑咐一定得有炙rou，加錢賣都成。

    這些達官顯貴到底是單純想吃美味, 還是見著這新開的“古董羹”生意好想跟個風嘗嘗鮮, 姜言意是不得而知了, 有銀子賺她也沒功夫去揣摩權貴們到底在想什么。

    她收拾了外邊的桌子, 又弄三個鍋子, 切了好幾大盤羊rou片端出去。

    “今日多虧了大家伙兒幫忙, 客氣話我就不說了, 這頓只管敞開肚皮吃！”她招呼今日幫忙的火頭軍們：“菜都在廚房里，不夠再加。”

    “夠了夠了，姜師傅, 這羊rou貴著呢，咱們都是粗人，吃不慣這些，反倒是覺著豬下水更香?！?/br>
    “叫什么姜師傅，現(xiàn)在得叫姜掌柜了！”邊上有人笑道，“姜掌柜您也別忙活了，坐下吃吧，咱們這些人都不見外，可用不著您親自招呼了！”

    姜言意笑著讓他們先吃，自己去廚房叫李廚子出來用飯。

    李廚子用剔出來的羊骨和著白蘿卜燉了一大鍋湯，他一邊把蘿卜羊rou湯舀進盆里，一邊數(shù)落姜言意：

    “你這女娃子，什么都讓敞開肚皮吃，你這生意還做不做了？以為店里的生意還能每天這樣好不成？那群兔崽子不挑嘴，這羊骨燉大白蘿卜，他們都能把湯底給你喝干凈?！?/br>
    姜言意把切段的香菜撒到湯盆里，羊rou湯混著香菜，香味更濃了了些。

    她笑道：“都是應該的，今日多虧師父您和這幫兄弟，不然我這一開店手忙腳亂的，還不知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