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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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廚子叫住她:“怎會突然有人來砸店?你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姜言意三言兩語把胡百萬的事情說了, 李廚子生氣把湯勺往鍋沿上一磕, 怒道:“一群地痞無奈!敢欺負我火頭營出來的閨女!師父跟你一道出去看看!” 李廚子走在前邊,姜言意看著他干瘦卻挺得筆直的背影, 心中一暖,鼻頭卻隱隱有些發(fā)酸。 或許都是在灶上當了一輩子廚子的緣故,姜言意覺得李廚子跟自己上輩子的父親很像, 脾氣像,對做菜的那股執(zhí)著勁兒也像。 每次李廚子對她好, 姜言意都會想起自己的父親來。 她跟在李廚子身后走進了前面的店鋪, 原本也不怵胡百萬來鬧事, 但現(xiàn)在好像是心中找到了什么力量支撐, 變得更有底氣了些。 * 胡少夫人在幾個婢子的攙扶下顫顫巍巍下了馬車, 為了顯出氣勢, 她出門前特意帶了十多個家奴, 本以為光憑這陣仗就能嚇住這鋪子里的女掌柜。 誰料她還沒來得及吩咐家奴們砸東西,鋪子里就走出十幾個手上拿大塊柴禾的大漢。 能進軍營,體格上肯定都是過關(guān)的, 個個都生得高大威猛。 相比之下,她帶來的這群家奴就跟裹了層布的瘦猴兒似的。 氣勢上已經(jīng)輸了一大截,硬碰硬的話,她們這邊肯定討不到好。 胡少夫人臉色難看,心道這小狐貍不賴嘛,竟然知曉她今日要上門來教訓(xùn)她,故意找了這么多泥腿子來這里來充場子。 趙頭兒是個精明人,哪怕兩撥人明顯是劍拔弩張的氣氛,他還能拱手笑著問一句:“夫人是要來小店用飯嗎?” 胡少夫人尖銳道:“那等勾人丈夫的賤人做出來的羹湯,本夫人怕吃了想吐?!?/br> 她打定主意是要讓姜言意在這條街上丟盡臉面,以后沒法抬頭做生意,眼下雖忌憚著對方鋪子里的十幾個大漢,不能直接讓家奴把店砸了,但大罵幾句讓姜言意名譽掃地還是可以的。 恰在此時,姜言意跟著李廚子從后院走到了鋪子中。 李廚子一看她馬車上有胡家的標志,猜到了這胖婦人身份,直接懟了回去:“你這刁嘴婦人當真是不講理,你何不問問這整條街的街坊鄰居,看那日到底是你男人在鋪子前死纏爛打,還是我閨女行事不端。” 胡少夫人聽他一口一個“我閨女”,臉色瞬間難看了下來,狠狠剜了之前打探消息的小廝一眼。 不是說著店鋪掌柜的是個孤女么? 不過她也不怕一個六旬老頭,破口大罵道:“我怎知曉這條大街上有多少人鉆過你那閨女的裙底,會為著你那閨女說話。笑話,我夫君何等人?若不是這小賤人勾著我夫君,我夫君能瞧上她?” 姜言意倒了一杯冷茶,直接往胡少夫人身上一潑,皮笑rou不笑道:“我瞧著尊夫人今晨似乎沒凈口,贈您一杯茶漱漱,不必客氣?!?/br> 胡少夫人身上這身衣裳是新裁的,料子是妝花綢,她寶貝得緊,眼下被人潑了一杯茶,胡少夫人又驚又怒,嗓門貫穿了整條都護府大街:“我的新衣裳!” 這番動靜早引得不少行人駐足觀看。 姜言意適時提高了嗓音道:“尊夫人那句‘笑話’,我就原封不動送還給您。整個西州何人不知你夫君是個見了姑娘就走不動道的浪蕩子?你胡家再有錢有勢,也不能這般顛倒黑白,我開門做生意,你卻編出這些子虛烏有的東西來污我清譽?” “那日拖走你相公的是都護府的府兵,尊夫人不妨去都護府拍門問問,他們?yōu)楹我耗阆喙パ瞄T。至于我如何為人,街坊鄰居們都可作證?!?/br> 因為胡少夫人方才那一通胡攪蠻纏的話,男鄰居們沒出言,女鄰居們卻是七嘴八舌附和起來。 “不帶這般仗勢欺人的,人家姜掌柜多標志一個人,還能看上胡家那不學(xué)無術(shù)的二世祖不成?” “胡家這對夫妻,還真是什么鍋配什么蓋!” “專挑人家開店這天過來砸場子,心肝兒是有多黑??!” “故意的,還記得來福酒樓唱曲兒的那小桃紅嗎?明明是胡百萬幾番sao擾人家,一群惡仆卻把小桃紅拖到大街上打得只剩半口氣,胡家是真把自己當西州的土皇帝了!” “姜掌柜多和善一個人,怎就被這對夫妻纏上了……” 圍觀的路人們一開始只是看熱鬧,聽人這么七嘴八舌的一說,加上胡百萬在西州的名聲,瞬間明了了眼下的情況。 甚至還有有路人幫腔懟胡家,半點沒朝胡少夫人預(yù)期的發(fā)展。 胡少夫人聽著周圍女人們的議論聲,氣得一身贅rou亂顫。 往日她想對付誰,全憑她一張嘴說,身邊帶著一群惡仆,那些個被她圍堵的姑娘便是想為自己澄清,聲勢也蓋不過她去。 今天還是頭一回吃悶虧,胡少夫人氣得心窩子疼,怒氣一上頭,腦子也不太清醒了,只想著要怎么找回場子,當即厲聲喝道:“給我砸店!” 換做平時,她身后的一群惡仆早耀武揚威地開始動手砸了,但今日他們看了看鋪子里手拿柴禾的十幾個火頭軍,再瞅了眼他們自己手中的棍子,心中頗有點發(fā)怵。 胡少夫人吼了一嗓子后,身后的仆人們卻沒動靜,她氣得轉(zhuǎn)身就給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小廝一耳光:“耳朵聾了不成?本夫人讓你們砸店!” 一群惡仆唯有硬著頭皮上。 火頭軍們怕弄壞了姜言意店里的東西,不等他們沖到店里,直接出去在大街上扭打做一團。 軍營里出來的始終比一群游手好閑的家奴的能打,胡家的惡仆們很快就一個個被揍得鼻青臉腫。 胡少夫人氣不過,趕緊吩咐一旁的婢子:“你快些去衙門帶人過來,說我在大街上被人打了!” 婢子飛快地離去。 胡少夫人艱難地擼起袖子,要親自對陣姜言意。 姜言意又不傻,光瞧身板就知道自己硬剛不過。 她身形靈活,胡少夫人追不上她,索性拿店里的碗盤出氣,論起就往地上砸。 碎瓷飛濺,胡少夫人雖穿著繡鞋,可體重在那里擺著,她自己一腳下去,一塊碎瓷正好刺穿她繡鞋底,扎進了腳心。 胡少夫人痛得一聲慘叫,抬起腳來半彎下身子想看自己扎進碎瓷的地方,但因為太胖根本沒法彎腰,反倒是一個重心不穩(wěn),跌了個屁股蹲兒。 屁股坐下去的地方剛好也有她自己方才雜碎的瓷碗瓷盤,碎瓷扎進rou里,胡少夫人再次發(fā)出殺豬般的慘叫,痛得整張臉都白了。 她身邊僅剩的幾個婢子面面相覷,都不敢輕易上前去扶。 姜言意也沒料到胡少夫人前腳砸了自己一套碗盤,后腳就遭報應(yīng)了。 她趕緊對著門口還在看熱鬧的眾人道:“勞煩大家伙兒一會兒都做個人證,她是自己摔到的,跟小店沒干系?!?/br> 圍觀的人群里爆出一片哄笑聲,顯然也覺得胡少夫人今日帶著惡仆過來教訓(xùn)人,簡直就是一場鬧劇。 “讓讓!官府辦案,閑雜人等回避!” 大街上出現(xiàn)一隊官差,引著官差過來的正是胡少夫人剛才指派出去的婢子。 那婢子一回來,見胡少夫人坐在地上,腳上是血,裙子下面也有血沁出來,滿臉蒼白,呆了一瞬,趕緊上前去試圖把她扶起來,臉上躁得慌:“夫人,您月信來了?” 不然怎么屁股那一團全紅了。 胡少夫人氣得想打著婢子兩耳光,可惜沒那個力氣了,只能帶著哭腔吼:“我腚上扎碎瓷了。” “哦哦。”婢子連忙把胡少夫人扶起來,但她力氣太小,胡少夫人腳上也扎了碎瓷,大半個身體的重量都試圖往婢子身上放。 婢子壓根扶不起她,反倒是被壓得閃了腰,跟著胡少夫人又一道倒進了碎瓷堆里,落地發(fā)出一聲悶響。 這次胡少夫人后背上也扎被扎入一片碎瓷,痛得她慘叫連連。 姜言意瞧得目瞪口呆,她頭一回見識到何謂“遍體鱗傷”,還是對方自個兒折騰的。 官差頭目認得胡少夫人,見胡家家奴被打得鼻青臉腫,胡少夫人又扎了一身碎瓷,他沉著臉對身后的官差們做了個手勢:“店主蓄意傷人,店鋪查封,把人全部給我?guī)Щ匮瞄T!” 姜言意發(fā)現(xiàn)這官差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很有一套,那婢子去扶胡少夫人又摔一次,明明這群官差也是親眼目睹了的。 她不知胡少夫人跟謝知州的關(guān)系,只在這一刻敏銳地覺得,官府跟胡家背地里怕是牽扯不淺。 她若是就這么進了大牢,等著她的還不知是什么呢,姜言意手中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幾個官差上前要捉拿他,得了李廚子和趙頭兒暗示的火頭軍們上前擋住了他們。 見狀,官差頭目冷笑道:“爾等還想造反不成?” 趙頭兒為人圓滑,在軍營之外的地方比李廚子人脈更廣些,他拱了拱手道:“這位捕頭我瞧著面生,不知袁猛袁捕頭可還在衙門當差?” 官差頭目瞥他一眼,“袁捕頭早幾年就已告老還鄉(xiāng)了?!?/br> 人情面子是求不到了,趙頭兒只得換了話術(shù):“我等都是西州大營火頭營的人,今日是這婦人上門挑釁在先,她身上的傷,也是自己摔的,官爺不分青紅皂白就拿人,未免有失妥當?!?/br> 軍營跟官府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官差頭目也沒把一個火頭營當差的看在眼里,當即嗤笑了一聲:“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老子辦案,還要你們幾個伙夫教么?” 火頭軍們都面帶怒色。 忽而,人群外傳來一道冷冽嗓音,“他們教不得,本王教得么?” 第44章 她的靠山(捉蟲) 店鋪外圍觀的眾人都自動讓出一條道來。 那官差頭目虛眼一瞟, 瞬間臉色大變:“王……王爺?” 火頭營的人見封朔出現(xiàn)在此處,也頗為驚訝,連李廚子和趙頭兒都拘束了起來, 更別提那些年輕的火頭軍, 個個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兒。 姜言意眼中露出幾分詫異,她還以為……經(jīng)過的那日的事情后, 開店時封朔不會前來捧場。 封朔一襲墨色蟒袍,衣襟上用了暗紅與赤金的雙線繡著卷云紋, 三尺寬的腰封上綴著一枚雙魚佩, 通身貴氣。 他一手負在身后, 一手托著一只精致鳥籠, 鳥籠里的綠毛鸚鵡收攏了翅膀,挺著胸脯, 神情似乎也頗為倨傲。 跟姜言意的視線對上時,封朔目光平靜,反倒是姜言意眸光復(fù)雜, 很快就有些不自在別開了眼。 封朔也移開了視線,嘴角往下壓了壓,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 這是他不悅的一個征兆。 他清冷的鳳眸掃過一店狼藉, 最終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官差頭目:“西州府衙便是這樣辦事的?” 官差頭目額角冷汗涔涔, 他負責都護府大街這一塊的治安, 自然也曉得各家鋪子身后站著哪些權(quán)貴, 平日里當差也從沒出過錯處。 這鋪子原本是趙大寶的胭脂鋪子, 那趙大寶能買下這個地段的鋪子,也是給謝知州送過禮的,他聽說姜言意盤下的是趙大寶的鋪子, 也就誤以為姜言意身后是沒人的。 何況此番姜言意惹上的是謝知州的親侄女,整個西州府都在謝知州管轄范圍之內(nèi),官差頭子自然也就識時務(wù)的站到了胡少夫人這邊。 怎料這姜記的女掌柜身邊的貴人這般多,連遼南王都為她說話。 官差頭子臉上堆著笑,點頭哈腰道:“小人……小人只是想請掌柜的去衙門問個話,這不當街斗毆,又傷了人,衙門那邊總得錄個口供不是……” “不過既是王爺識得的人,這口供也就不必錄了……” 他示意手底下的官差架起胡少夫人,灰溜溜準備離去。 封朔卻又開口叫住了他:“衙門有衙門的規(guī)矩,既是要錄口供,在這里錄便是?!?/br> 官差頭子后背已經(jīng)叫冷汗?jié)裢噶?,他打官腔說的是要錄口供,結(jié)果人家原封不動地把他的話給送回來了。 “這……這……” 他現(xiàn)在當真是騎虎難下。 邢堯見封朔眉宇間的不悅更重了些,趕緊喝道:“磨蹭什么?人家這掌柜的還要開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