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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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飯本就是他送那盆番椒的還禮,姜言意自是不能收他錢,趕緊追上去還給他:“大將軍,這頓飯粗劣得很,怎好收您銀錢?!?/br> 封朔反問她:“不好吃就不收錢?” 姜言意被他問得有幾分尷尬,心說這大將軍還真是個聊天殺手,他當(dāng)真半點不懂人情世故么? 她硬著頭皮把碎銀往他跟前遞了遞,面上維持著笑意道:“以前在火頭營時,大將軍您就多有關(guān)照,而今小店開在都護(hù)府旁,還望大將軍您以后也常來照顧生意才是,今日這飯錢,實在是收不得?!?/br> 封朔比她高出許多,從他的角度看下去,小廚娘微頷首低眉,笑意盈盈,仿佛是誰家送丈夫出門的小媳婦兒。 他盯著她好一會兒沒說話。 給銀子是他覺得自己沒吱個聲就過來,吃光了鍋里的飯讓她們二人都沒得吃,心下過意不去。但此刻這小廚娘又執(zhí)意要還他。 封朔不自覺擰了擰眉,在他看來,左右不過二兩碎銀,給都給了哪里還有收回來的道理。 但她一說以后常來,他又心動了。 便問:“你這店打算什么時候開張?” 姜言意其實現(xiàn)在還不確定,畢竟她是打算開火鍋店,沒有辣椒就先賣清湯鍋子,隨著天氣越來越冷,火鍋肯定有市場,這條街權(quán)貴又多,大戶人家自然不缺吃個鍋子的銀錢。 麻煩的是她還得找人把店面布置一下,定制桌椅板凳,煮火鍋專用的鍋子,以及盤碗碟子這些。 她想了想道:“約莫得下次軍中休沐?!?/br> 軍中每十天才有一天的休沐,差不多也就是十多天后才能開業(yè)。 封朔看了一眼她尚還空蕩蕩的店面,了然點頭。 姜言意便道:“銀子您收回去吧。” 封朔視線落到她掌心,她手小小的,五指細(xì)長,白嫩得不像話,那一小塊碎銀被她拖著,像是雪地里凸起的一塊巖石。 他伸手取走銀子時,指腹不經(jīng)意劃過她掌心,觸手一片溫軟細(xì)膩,仿佛是摸到一片帶著溫度的微微凝固了的牛乳。 封朔只覺似乎有什么觸角一樣的東西從指間一直蔓延向他心底,帶起一陣輕微的癢意,指尖一片酥麻。 他趕緊收回手,把那只手背到了身后,:“本王下次再來?!?/br> 他走出鋪子,轉(zhuǎn)個彎便是自家府邸,邢堯正提著食盒站在那里:“主子,宋嬤嬤聽說您一會兒要回軍營,怕是來不及用飯,讓廚房備了菜給您。” 封朔背在身后的手無意識摩挲著指尖,上面似乎還殘留著那溫潤細(xì)膩的觸感,聞言只淡淡道:“本王已用過飯,賞給你了。” 姜言意對某人的蹭飯行為還一點不知,她抱著那盆辣椒整個人都快笑成一朵花兒來。 秋葵不解:“花花,你怎老抱著這盆栽傻笑啊?” 姜言意一臉憧憬道:“有了它,就可以做出好多好多天底下最好吃的食物來!” 秋葵一聽能做好吃的,瞬間也把盆栽當(dāng)寶貝,兢兢業(yè)業(yè)照料得比姜言意還上心幾分。 為了快些把店開起來,姜言意下午列了個清單,把要買的東西全寫下來,打算分批采購。 桌椅板凳鍋碗瓢盆這些,她準(zhǔn)備先去市場上打聽打聽,看哪里的師傅手藝比較好,到時候再去細(xì)談。 自己如今也算是安身立命了,還不知京城那邊情況如何,她想了想,決定修書一封寄往京城楚家。 她本來是打算寫給原身的弟弟,問一下他和姜夫人近況如何,順帶給他們報個平安,自己現(xiàn)在不敢回京城,只能以后有再找機會同他們見面。 但姜言意又怕出什么意外,這封信若是沒到弟弟姜言歸手上,那可就麻煩了,畢竟腦子進(jìn)水的便宜渣爹是絕對靠不住的。 在原身記憶中,外祖一家倒是挺疼她的,特別是那個也進(jìn)了軍營的舅舅。 信寫好后,姜言意拉著秋葵一道出去溜達(dá),打算看看市集上有沒有辣椒賣,順道去驛站寄信,驛站的信件都是一大早送走的。 她跟秋葵都沒有發(fā)覺,自她們二人出了門后,就一直有人鬼鬼祟祟跟著她們。 姜言意從驛站出來后,那人又迅速進(jìn)了驛站,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封信件。 第31章 (捉蟲) 要不要翻墻過…… 暮色四合, 都護(hù)府大街的店鋪也都打了烊,只有都護(hù)府門前的兩盞燈籠還在夜色發(fā)出拳頭大一團亮光。 便衣裝束的侍衛(wèi)拿著信進(jìn)了府門,言有東西要交與封朔身邊的常隨邢堯。 他身份低微, 自是沒資格直接面見封朔的。 府上的小廝直道他來的不是時候, “邢護(hù)衛(wèi)跟著王爺一道去剿殺前些日子襲擊丁家村的那支突厥軍去了,怕是得明早才能回府?!?/br> 侍衛(wèi)不敢離去, 他奉命一直暗中監(jiān)視那姓姜的廚娘,直覺告訴他, 手上這封要寄往京城的信至關(guān)重要, 怕延誤情報, 便一直站在廊下等著。 回廊另一頭款款走來一行人, 為首的女子身穿丁香色蔓枝紋比甲,底下是鵝黃色襦裙, 手上套著一只水色上乘的碧玉鐲子,神情頗有幾分傲然,可見在府中地位不凡。她身后的小丫鬟們手上都捧著金玉碗盤, 盤中食物有的只動過一口,有的索性碰都沒碰。 小廝見了那女子, 忙熱絡(luò)喚了聲:“芳晴姑姑?!?/br> 女子容貌秀麗, 不過雙十年紀(jì), 既稱呼其為姑姑, 顯然是從宮里出來的人, 侍衛(wèi)連忙低下頭去, 不敢打量。 芳晴是太皇太妃身邊的大宮女, 在府上除了主子們,也就只有宋嬤嬤和老管家高她一頭。 她見侍衛(wèi)這身打扮,問了句:“府上怎有外男?” 小廝忙道:“這是為王爺辦事的, 說有要緊信件得當(dāng)面交與邢護(hù)衛(wèi)。” 芳晴當(dāng)即斥道:“沒規(guī)矩!太皇太妃居于此處,府上豈能有外男留夜!” 她一搬出太皇太妃的名頭,小廝和侍衛(wèi)都被嚇到了,侍衛(wèi)忙道:“姑姑息怒,小人這就去府門前等王爺?!?/br> 秋意一天比一天濃,夜里冷風(fēng)刺骨,在府內(nèi)回廊這里等著還能避避風(fēng),在府外等著就得一直吹冷風(fēng)了。 芳晴一聽這是要經(jīng)邢堯之手交與封朔的信,眼底飛快閃過一抹什么,對侍衛(wèi)道:“把信件交與我,我代你轉(zhuǎn)交給邢護(hù)衛(wèi)便是?!?/br> 侍衛(wèi)有些猶豫,他能在封朔手底下做事,自然曉得要緊的東西能不能經(jīng)旁人之手。 芳晴見他不做聲,眉眼一厲,喝道:“還擔(dān)心我食言不成?” 畢竟是宮里出來的人,這股氣勢一出來,侍衛(wèi)哪里頂?shù)米?,趕緊把信件遞了過去:“有勞姑姑了。” 芳晴接過信帶著幾個婢子趾高氣揚離去,侍衛(wèi)生怕再惹上什么麻煩,趕緊離去。 走遠(yuǎn)了,芳晴才粗略瞧了一眼手上的信,從那斗大一個字的簪花小楷上勉強認(rèn)出是要寄往京城的。她并不關(guān)心這封信來自哪里,牽連著什么,只是暗喜又有了一個接近封朔的理由。 一股冷風(fēng)襲來,廊下的燈籠被吹得搖晃不已,人影也跟著晃蕩。 芳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夜色:“這個時辰了,也不知王爺用過晚膳了沒……” 后面的婢子曉得她那點心思,便道:“王爺清繳突厥軍去了,怕是還來不及用。芳晴jiejie你中午費了那般心思才做出的午膳,何故要說是宋嬤嬤讓廚房做給王爺?shù)模俊?/br> 芳晴佯怒瞪婢子一眼:“總歸是為了王爺好,說是我做的和說是宋嬤嬤讓廚房做的有何區(qū)別?” 婢子打趣道:“自然是有區(qū)別的,王爺身邊這么多年沒個知冷熱的人,芳晴jiejie您一來,可不就有人知冷熱了嗎?” 芳晴被這番話捧得心頭一陣雀躍,嘴上卻訓(xùn)斥道:“誰給你的膽子編排主子?我只盼著娘娘能早日好起來,切末再像今日午間這般,王爺前去請個安,都險些叫娘娘用茶盞砸破額頭……” 若不是這個緣故,王爺哪里會飯都沒用就離府。 夜寒露重,芳晴沒回房休息,反倒是去了廚房煲湯,一面讓小丫鬟留意著大門那邊的動靜。 封朔回府時,已過子時。 芳晴從小丫鬟那兒得了信,聽聞封朔在書房,趕緊揣上信件,端著熬好的湯過去。 卻在書房門口就被侍衛(wèi)攔了下來,“書房禁地,不得擅入!” 跟在封朔身邊的侍衛(wèi)可不比府上那些小廝,個個一臉冷漠,竟是半點面子也沒給她這個太皇太妃跟前的大紅人。 芳晴臉上有些掛不?。骸拔沂乔皝斫o王爺送宵夜的?!?/br> 侍衛(wèi)冷漠回絕:“王爺酉時之后從不用膳。” 這盅湯算是白熬了,芳晴尷尬之余,又有幾分不甘心,想說自己有信件要呈給封朔,又怕這侍衛(wèi)直接讓自己把信轉(zhuǎn)交給他。思來想去便道:“我有關(guān)于太皇太妃的事要當(dāng)面稟給王爺。” 侍衛(wèi)這才進(jìn)去通傳,不一會兒就出來了,讓芳晴進(jìn)去。 芳晴大喜過望,趕緊端著湯盅進(jìn)門。 高腳燭臺上點了五支蠟燭,將書案前那一塊兒照得通亮。 里面的人正凝眉在燭火下寫著什么,身上的戎甲還殘留著干涸的血跡,周身盡是剛經(jīng)歷一場廝殺后的桀驁與逼人戾氣,叫人不敢直視。 那雙凜冽鳳眸中是一片殘冰碎雪,眼角下方被濺到的一粒血珠好似一顆小小的朱砂淚痣,讓他整張面容都妖冶了起來。 芳晴聽到了自己心跳鄒然加快的聲音,她癡癡望著封朔,一時間忘了言語。 封朔久未聽見芳晴出聲,不耐煩一揚眉,瞧見她那副神色時,周身氣息便冷了下來,“母妃如何了?” 芳晴被這道令人膽寒的嗓音驚得回神,磕磕絆絆把太皇太妃今晚用了什么菜說了一遍。 眼見封朔面色陰沉,芳晴也知道自己打著太皇太妃的幌子求見他怕是會惹得他大怒,趕緊把湯盅放到一旁的矮幾上,從懷里掏出那份信:“入夜時分有人進(jìn)府,托我將這封信交與王爺?!?/br> 封朔停下筆,冰刀子一般的目光刮向芳晴,精致的唇角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輕輕呵了一聲。 他什么都沒說,但芳晴只覺自己兩腿抖得幾乎快站不住,從頭到腳都一陣陣的發(fā)涼。 邢堯皺眉看向芳晴,他自知她是觸了主子的大忌,先是以太皇太妃為借口進(jìn)書房,現(xiàn)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線人送來的信件拿了去。若非她是太皇太妃身邊的大宮女,怕是主子早已下令將人拖出去亂棍打死。 封朔冷峭開口:“本王的人若是連東西都不知道給誰,那也沒活著的必要了?!?/br> 芳晴面色一慌,她沒料到事情竟會這般嚴(yán)重。 在宮里的時候,但凡有什么密函信件,她作為太皇太妃的大宮女,自然都是由她經(jīng)手過的,她以為自己在封朔身邊也能有那樣是待遇,眼下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得離譜。 芳晴膝蓋一軟就跪了下去,哆嗦著唇祈求道:“王爺,奴婢發(fā)誓,奴婢絕對沒看過這封信,這封信從一交到奴婢手上就是這樣的。奴婢……奴婢是不忍看那來送信的人深更半夜一直等著,這才決定幫他呈給王爺您,求王爺看在奴婢伺候太皇太妃娘娘多年的份上,饒了奴婢這一回吧……” 封朔聽她這般說,眼神愈發(fā)冰冷,唇邊凝著一抹冷笑:“若不是念著母妃,你以為你現(xiàn)在還能跪在這里說話?” 聞言,芳晴臉上血色褪盡,哪怕跪著,都渾身抖如篩糠。 封朔寒聲問她:“這信,是如何到你手上的?” 芳晴這才顫著嗓音如實交代了。 封朔眼中寒意更甚,滿臉譏誚:“出了宮,連怎么當(dāng)條聽話的狗都不會了嗎?手都能伸到本王這里來,誰給你的膽子?” 芳晴悔不當(dāng)初,叩頭如搗蒜:“王爺!奴婢知錯了!奴婢只是擔(dān)心王爺沒用晚膳,想送盅湯給王爺……” 封朔眼底全是冰冷和厭惡:“下次再拿母妃當(dāng)借口,你這條舌頭也就不必再留了?!?/br> “拖下去,杖則三十?!?/br> 書房門口的侍衛(wèi)立即進(jìn)屋拽人,邢堯上前把芳晴手中的那封信拿了過來。 處在封朔這個位置,每日收到的密函不計其數(shù),若是茲事體大的,送來的密函上都會有暗印標(biāo)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