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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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良家女,卻到了這種地方,這輩子都?xì)Я恕?/br> 小頭目記下她們的姓名籍貫后,說是要寄信到他們籍貫所在的州府,讓州府那邊核實是不是有這么一個人。若是所言屬實,等稟報給上面,看上頭怎么決定她們的去留。 言語之間大有若本是良家女子,極有可能恢復(fù)自由身的意思。 但沒有人歡喜,從這軍營里出去的女子,比青樓女子還要不堪些。嫁人是沒指望了,歸家之后會不會被親人接納還不好說,流言蜚語也能淹死她們。 下一個登記的是那名圓臉女子,姜言意聽她道:“我叫秋葵,云州吳縣人,丁酉年吳縣遭了旱災(zāi),爹娘在逃荒路上餓死了,我來西州投奔舅舅,卻被舅母賣進青樓,那天正好青樓里死了個大官,我被官兵一并抓了送到西州大營來?!?/br> 她并沒有像先前幾人一樣哭得肝腸寸斷,臉上帶著一種茫然的悲意,似乎是早對這爛透了的人生不抱任何希望。 原先的名冊上有秋葵的名字,她舅母賣她時跟當(dāng)?shù)毓俑_了賣身契,官府那邊是有備案的。她被發(fā)配過來時已是那座青樓里的人,罪籍已定,只能說是個可憐人。 秋葵答完就走了,姜言意看著她一臉平靜回了床位,有些心疼這個姑娘。 姜言意是最后上前去登記的,小頭目問她:“叫什么名字?” “姜花。” “哪里人?” “登州奉仙郡坎石村人?!?/br> 姜言意說的是原書中一個鬧瘟疫,整個村子的人都死光了的地方。這樣便是寄信給奉仙郡官府,那邊也無從查證。 小頭目下筆的手一頓,抬眼打量姜言意:“那村子的人不是去年鬧瘟疫死光了嗎?” 周圍的女人們一聽說瘟疫,立馬離姜言意遠(yuǎn)了些。 姜言意面上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凄楚:“瘟疫爆發(fā)時我正好沒在村中,阿爹是個廚子,鄰縣有戶員外做壽請了阿爹去辦席,不巧阿爹摔傷了腳,我便代阿爹去鄰縣辦席。怎料就在那期間,村子里就出事了……” 小頭目有些懷疑:“你會辦席?” 立即有試圖討好姜言意的人幫她答:“她廚藝好著呢,今兒做的豆腐腦還得了大將軍的賞賜?!?/br> 小頭目一聽說她得過大將軍的賞賜,頓時沒再懷疑,接著問:“怎到了西州來?” 姜言意開始努力擠眼淚花花,奈何擠不出來,勉強紅了眼眶:“阿爹和阿娘都在瘟疫中沒了,阿爹曾給我訂了一門娃娃親,我來西州找那戶人家,怎料被擄到了軍營里來……” 她額頭上的紗布格外矚目,小頭目想著也只有良家女子才會這般性烈,不疑有他。 登記完名冊,小頭目和他手下幾個兵離開了營房。 姜言意回到自己的床位躺下后,心跳得還是有些快。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她不僅能在這里補戶籍擁有一個新的身份,還可以恢復(fù)自由身。 只盼著那位大將軍再發(fā)發(fā)慈悲,放她們這些良家女子離開軍營才好! 此刻在姜言意心中,遼南王簡直就是個頂著佛陀光環(huán)的救世主! 若不是條件不允許,她都想找三炷香對著遼南王的大帳拜一拜。 * 救世主封朔正在自己府中看大夫。 年過半百的老郎中手指搭在封朔腕上,把了半天的脈,還是探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抹了一把額前的虛汗,斟酌開口:“王爺您的癥狀,老朽行醫(yī)多年,實在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br> 封朔俊朗的眉頭擰得死死的:“本王在軍營里的時候的確是有了味覺,回府后又嘗不出味道了?!?/br> 老郎中遲疑道:“會不會是軍營里的廚子做菜用了什么秘方,剛好讓您短暫地恢復(fù)了味覺?” 封朔眸光一下子幽深起來。 第7章 刀削面 誰下的毒? 翌日,五更天時分,姜言意就醒了。 額頭的傷口夜里痛得厲害,她睡得并不安生。想著一會兒還得去火頭營那邊做朝食,她索性輕手輕腳穿衣起身。 也是這時,她發(fā)現(xiàn)對面春香的床位上沒人。 這個時間點,外邊天還灰蒙蒙的,姜言意以為春香是起夜去了,并沒有在意。 她到營房外面洗漱。 外邊擺著幾口大缸,里面的水是給營房的女人們用的,每天都有負(fù)責(zé)擔(dān)水的將士把水滿上。 她掬了兩捧水拍在臉上凈面,深秋的清晨,缸里的水涼意侵骨,姜言意凍得打了個哆嗦。如今這天氣還能勉強將就,等再冷一些,用這水洗臉怕是得感染風(fēng)寒。 軍營里條件不好,很多人都不刷牙,但姜言意有些輕微的潔癖,自然忍不了。 古人都是把楊樹枝咬軟了當(dāng)牙刷的,她們營房后面就有一片胡楊林,姜言意準(zhǔn)備過去折根楊枝當(dāng)牙刷。 剛到胡楊林那邊,就見春香提著裙子從林子里出來,頭發(fā)和衣襟都有些亂,從脖子到胸口都布滿青紫的痕跡,裙角還沾了些白精。 跟姜言意碰了個正著,春香面上有些慌亂,別開眼匆匆掩了一把胸前的衣襟就往營房那邊去了。 姜言意沒吃過豬rou,還沒見過豬跑不成。 對別人的私生活她無權(quán)點評,為了避免尷尬,她特意多折幾根楊樹枝晚了些回去。 等姜言意回營房,春香已經(jīng)換了一身干凈衣裙,其他女人也陸陸續(xù)續(xù)起身。 她們洗漱完畢到火頭營時,灶上已經(jīng)生起了火。 今日劉成告了假,給女人們分配活的是趙頭兒,姜言意自是直接進了營房給李廚子打下手。 做朝食比較簡單,不管是蒸饅頭還是下面,都只有揉面這一個工序,只不過數(shù)量龐大,做起來依然辛苦。 今早要給將軍們做的朝食是刀削面,李廚子讓姜言意把面提前發(fā)好。 姜言意心知做刀削面最是考驗揉面的功底,多少面粉下多少水那是半點馬虎不得,多了少了都是問題。 面若是沒揉好,下刀時粘刀不說,還容易削斷,出鍋的面葉也不好看。 她當(dāng)即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對待。 李廚子坐在案板邊上喝著早茶看姜言意揉面。 因為昨日那兩碗酸辣粉,李廚子一直覺得是姜言意做白案的功夫不到家,準(zhǔn)備指點她一二,這一瞧卻發(fā)現(xiàn),姜言意揉面的動作有模有樣,任他也挑不出錯處,不像是沒入行的人。 心中頓覺奇怪,然而沒等他開口問,腹中突然一陣絞痛,李廚子大感不妙,放下手里的茶碗趕緊往茅房去了。 姜言意往邊上看了一眼,恰見春香過去收走了李廚子放在案板上的茶碗,她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 這天早上李廚子跑了不知多少次茅房,后面整個人都站不住了。 另外幾個灶上的廚子見他這般,都讓他趕緊去軍醫(yī)那邊看看,說火頭營這邊有他們頂著,出不了亂子,但李廚子性子倔,死活也要留在這里看著。 趙頭兒跟李廚子交情最好,氣得捶胸頓足:“定是昨晚貪杯,吃到后面菜涼了你今日才鬧肚子的!” 李廚子癱坐在椅子上,說話都沒了力氣:“果真是人老不中用了,吃個冷菜都成了這樣。” 趙頭兒叫了個年輕力壯的火頭軍過來背李廚子,“你別跟我倔,趕緊去讓軍醫(yī)把把脈開服藥,這樣下去怎么成!” 李廚子擺手,一臉菜色:“捱過這一陣就好了,等會兒還得準(zhǔn)備午飯,今天要給大將軍做紅燒獅子頭,火頭營里除了我沒人會做這道菜。到時候菜上不去,整個火頭營都擔(dān)待不起?!?/br> 趙頭兒也知道他說的是個問題,一時間焦頭爛額,但還是道:“你前些日子不是教了劉成那小子做這菜么,你回去歇著。那小子也是,偏偏在今天告假,我找人把他叫回來?!?/br> “他只學(xué)了個皮毛,那點手藝哪拿得出手……” 李廚子話說到一半,腹中又一次絞痛起來,他捂著肚子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還是兩個火頭軍攙著他去茅房的。 姜言意看著李廚子佝僂的背影陷入沉思,便是吃了冷菜,也不至于拉肚子拉成這樣。 李廚子這早上只喝了碗早茶,但那早茶是用大茶壺泡的,火頭營里其他人也有喝,說明不是早茶的問題。 想到春香在李廚子去茅房后,就過來收走了李廚子喝茶的碗,姜言意心中一凜,興許問題就出在茶碗上。 她四下看了一圈,沒在營房里面看見春香。 面團已經(jīng)揉得差不多,灶上的廚子們開始削面下水煮。 西州大營現(xiàn)下一共二十萬大軍,大小將領(lǐng)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削面功夫最好的李廚子如今壞了肚子,要趕著做出這千八百份刀削面,剩下的廚子們是半點不敢耽擱。 姜言意瞧著自己暫時沒有活,正準(zhǔn)備去外邊看春香在不在,怎料剛走到營房門口就被一個廚子叫住了。 “女娃子會做刀削面嗎?” 旁邊另一名廚子一邊飛快地往鍋里削面葉一邊道:“得了吧,這丫頭昨天把粉做成啥樣你們又不是沒瞧見?!?/br> 這話一出,灶上的廚子們都笑起來,倒是沒多少惡意。 姜言意被笑得有些懵,她撓撓頭,不明白自己昨晚的酸辣粉哪里沒做好。 還是最先說話的廚子道:“多一個人就多一雙手,讓女娃子做給百戶將軍們吃就行了。” 其余廚子一想是這個理,反正那些個百戶都是些粗人,做得再精細(xì)的吃食,到了他們嘴里也跟豬八戒吃人參果似的,嘗不出個好賴。 姜言意就這么被叫過去做刀削面。 那廚子擔(dān)心姜言意不會,還給她示范了一下:“拿刀的手出力要平,用力要勻,這樣削出的面葉才好看,瞧清楚了嗎?” 姜言意點頭。 要想做出好吃又正宗的刀削面,光是在面上就有兩門絕學(xué),一個是揉面的功夫,另一個則是削面的功夫。 她掂起一塊事先揉好的面團,托在掌心拿起刀對著鍋就開始削。 她刀速極快,跟削蘿卜皮似的,面葉一片連著一片往鍋里落,隨著鍋里的水翻滾,仿佛銀魚戲水。 邊上的廚子見她瞬間就削完了一個面團,還擔(dān)心她是瞎削的,等撈進碗里一瞧,愣住了。 面葉中間厚邊緣薄,形似柳葉,每一片都不長不短,恰好六寸。 都說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幾個廚子瞠目結(jié)舌。 雖說之前姜言意切扣三絲,已叫他們見識過一回刀功,但那好歹是在砧板上切的,遠(yuǎn)不如這次來得震撼。 一個年紀(jì)輕輕的小女娃,削面的手法竟如此老練!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們都要懷疑這是李廚子削的了。 面的澆頭,姜言意用的是rou醬。 取三分瘦七分肥的rou用生姜黃酒腌制去腥后切丁,等鍋里的油燒熱了下rou末翻炒,把肥rou的油煉出來后起鍋。下事先準(zhǔn)備好的香料段炒,取其香味后撈出。 這才下蔥姜蒜炒香,把rou末回鍋,加高湯燉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