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柔回到辦公室，已經(jīng)見吳璐在批改作文了。

    她手邊，除了幾支紅筆和草稿紙，就是那張，貼著卡通貼紙的飯卡。

    安柔不禁多看了兩眼，心里頭，像上火時冒的痘痘一樣，蹭蹭蹭地長小疙瘩。

    吳璐聽見動靜，抬起頭，沖安柔笑了笑：“安老師回來了啊?！?/br>
    不知怎的，安柔有點心虛地，“嗯”了一聲，又憋不住話：“吳老師這么知性的語文老師，飯卡真……”

    吳璐也挺好笑：“我也覺得幼稚，我女兒貼的，沒辦法。”

    安柔吃驚地張了張口：“吳老師有女兒啊……”

    “?！币幌拢切﹤€疙瘩，一個個破掉啦。

    像小時候，她鬧著要吃冰激凌，父母說著不買，她卻在第二天，收到甜筒時的心情。

    她還以為，吳老師，和顧景予有點什么關(guān)系……

    吳璐用捏著紅筆的那只手撐著頭：“今年下半年就該上小學(xué)了。安老師剛來沒兩年，不知道也正常。”

    她理解地笑笑，眼角淺淺的皺紋便顯現(xiàn)出來了。那是歲月的痕跡，比其他任何語言都有說服力。

    安柔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確是年紀(jì)不太小了。

    安柔還是想問，那你和顧景予，怎么認(rèn)識的？

    吳璐這個年紀(jì)的女人，太明白小女生的心思，或者說，安柔將心思露在臉上，太明顯了。

    吳璐合上筆蓋，要專心和她講話的姿態(tài)。

    “其實我和顧景予認(rèn)識沒多久，他好像是我舅媽那邊一個親戚，關(guān)系蠻遠(yuǎn)的。前幾年過年才第一次見，今天他來學(xué)校辦事，估計沒吃飯，我就把飯卡借他了?！?/br>
    她的確是個很體貼人的女人。

    辦公室又有幾個老師進(jìn)出，先前和她們說話的李老師，領(lǐng)了個小男孩，坐在位置上，用電腦看動畫片。

    安柔聽見說話和嬉鬧的聲音，和過年時，家里的小孩子看的是一部。

    偌大的辦公室里，頓時就充滿了動畫片的聲音。

    李老師俯下身子，跟小男孩說了兩句，小男孩馬上乖乖地調(diào)小音量，戴上了耳機(jī)。

    男孩子乖成這樣實在難得。

    吳璐看著，露出笑容。是那種，很母性的慈愛笑。

    “如果我女兒，有李老師兒子一半乖巧勁，我多放心?！?/br>
    她又說：“應(yīng)該也算不得第一次見。我媽說，我小時候還跟他一塊玩過。不過顧景予那時候，真的很鬧騰。我媽講，他鬧的時候，打碎我一個陶瓷擺件，我跟他鬧了半天。他哄女生沒轍，在旁邊一個勁地弄出響聲，吸引我注意力?！?/br>
    安柔想起，以前送他的鯨魚擺件，不知道，有沒有被他一個不注意，給打碎掉。

    那是她第一次，送禮物給男孩子。

    吳璐支著下巴：“小時候真好。老了，就只能回憶過去了?！?/br>
    安柔說了句：“現(xiàn)在能看小孩子長大，也是件很美妙的事情?！?/br>
    吳璐笑了笑，說是啊，看安柔：“你喜歡他吧？”

    一時轉(zhuǎn)過話題，安柔沒反應(yīng)過來。傻了吧唧地戳那兒，敷衍地笑也不是，果斷地?fù)u頭也不是。

    真的傻了。

    高中三年，除了父親，從沒有旁人看出安柔對顧景予的愛慕。

    而父親，為了給情竇初開的女兒尊嚴(yán)，又從來不點破。

    連徐葉葉，甚至陪她進(jìn)過幾次“常成”，都沒發(fā)現(xiàn)，安柔看顧景予的目光有任何貓膩。

    大概，吳璐是個非常好的局外人。

    吳璐聲音溫溫柔柔的：“按理說，他十點多吃完早餐，就應(yīng)該走了。但他過了十二點，還在這兒。我估計，他就是等著你的?！?/br>
    安柔想了下他的說辭，他說，他陪老太太散步……

    散了一個多小時？

    安柔把鬢角碎發(fā)勾到耳后，然后，咬著下唇，做不出回應(yīng)來。

    她不信顧景予真是閑得無聊。

    但若真說是等她，她卻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吳璐笑出聲音來：“小女生嘛，還是容易害羞。等確定關(guān)系了，就好了。”

    從窗戶口，吳璐看到探頭探腦的周語庭。

    周語庭偷窺被發(fā)現(xiàn)，似乎瑟縮了一下，又挺身出來：“安老師，顏老師讓我來問你，用不用我們幫忙看卷?！?/br>
    每次卷子積壓得多，都會安排學(xué)生看選擇題。

    可安柔從沒哪次如此感恩過。

    和能洞察人心到一定程度的吳璐聊天，壓力太大。

    安柔如釋重負(fù)，折過身，拿一沓薄卷子：“你多叫兩個人來，把剩下的全看完，速戰(zhàn)速決?！?/br>
    周語庭領(lǐng)命，哧溜地跑回教室，領(lǐng)了三四個女生來。

    一人拿著支紅筆，去安柔那兒，分到了十來張卷，坐在空著的位置，邊聊天，邊對照著更正過的，自己的卷子，看其他的人的。

    他們看得很快，趕在了上下午第一節(jié)課之前。

    安柔把周語庭和化學(xué)課代表留下來，讓她們從顏英要了張登記表，把分?jǐn)?shù)登上。

    顏英對每次小測都很在意，出了成績之后，不僅自己班上的，連隔壁班的，隔隔壁班的，都要一份，然后互相對比。

    一看到，自己班的，九十分和不及格人數(shù)，比起其他班差遠(yuǎn)了，就拉著安柔唉聲嘆氣。

    什么“這成績可怎么辦咯”、“到時候中考，這群人要吃大虧的”、“現(xiàn)在的學(xué)生真是一屆不如一屆，想想以前我?guī)У闹攸c班”……

    安柔聽著，從讀書時代，被嘮叨到上班，其實也挺煩的，但又架不住顏英對自班學(xué)生的cao心。

    化學(xué)課代表去取表了，周語庭趴在桌子上。

    吳璐見安柔忙，重新拿起筆閱作文了。周語庭也湊過腦袋，像領(lǐng)導(dǎo)審視員工工作情況似的，看了兩篇。

    吳璐拿她沒轍，剛打算攆她，周語庭像想起什么，跑到安柔椅子邊，壓低聲音：“安老師?！?/br>
    安柔正發(fā)呆，被嚇了跳，扭頭看她。

    周語庭小聲說：“剛剛你和吳老師講話，我聽見了。安老師，我有感覺，你肯定特別喜歡那個男的。難怪你平常都不怎么和男老師混。”

    “混”，是個什么詞？

    安柔啼笑皆非：“哪門子感覺？”

    周語庭斬釘截鐵地說：“直覺。不是非一般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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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害，我太不是人了，寫了幾萬字，才到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