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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眼,就是那經年的舊夢。 化為艷鬼的姑娘輕輕勾住他的下巴,哄騙他為她殺了那些壞人。 而他劍上她親手編織的紅纓子還在,一晃一晃,沾染上了血色。 應當全然忘記的,可是他依舊記得。 殺孽一造,便是心魔,于是他自請逐出師門,離開了無赦天,四處云游,以一己之力,償還永遠的噩夢和罪業(yè)。 毀壞了眼睛,筋骨未曾好過一天,但是他的疼痛能換來一刻的心安也好——可偏偏,一旦記起過去的場景,便掙脫不了這噩夢。 他躍下房梁,眾人忙問:“師兄,你去哪兒?” 謝無杳笑道:“出門逛逛?!?/br> 謝無杳順著風聲,走到了平坦開闊的草坡前。 此時才聽見熟悉的聲音。 漫天的星光,銀河流淌,與海面的波瀾相撞,如同一張透明的鋪天蓋地的網。 江如畫愜意地瞇起眼睛。 此時草叢內的螢火蟲也伴隨著風,蒲公英似的飄起,又輕輕墜落分散。 二人在星月夜下的長坡上坐下。 江如畫感慨道:“這里白天看著荒涼,夜里倒如同仙境一般?!?/br> 星星流散,周轉不止。 “迷途漫漫,終有一歸?!彼哉Z。 此刻的情景仿佛在哪里見到過,生出幾分朦朧之感。 草葉瑟瑟,涼風習習,她躺倒在坡上,眼底倒映著星星。 少年只垂首,默默望著她,原本生得精致鋒利的眉目也變得柔軟。 他聲音很低:“嗯?!?/br> 終有一歸。 江如畫眼眸亮晶晶:“師兄,怎么忽然想起帶我來這里?” 她坐起來,興味十足地望他,卻被他眼底的溫柔攝得忘記了自己要說什么。 而就在這一瞬,虞望暮收回了眼神,仿佛方才令人心悸的溫柔都是錯覺。 他聲音平靜:“帶你來看看,你的本命劍在哪里?!?/br> 他站起身:“蛟海之下,是你的本命劍?!?/br> “明日我會帶你到海域附近?!彼畚采蠐P的眸子撩起,看上去分外不近人情,“你去拿你的本命劍,我在岸邊等你?!?/br> “我一個人去嗎?”江如畫下意識問他,她還沒到金丹啊。 “本命劍只能你自己去取?!庇萃簺]有半點商量的意思,“你可以拿到。” 江如畫真切地領會到了,有一種厲害,叫做師兄覺得我很厲害。 “好吧?!彼裏o精打采地垂下腦袋。 看來只有今天晚上從原主的圖書館里臨時抱佛腳了。 “那師兄,我先回去準備一下吧。”她站起身,整理整理衣裳。 虞望暮頓了頓:“先等等吧?!?/br> 他望著天空,似乎在等待著什么東西。 而就在此刻,一點星光劃破天際。 “流星雨?!”江如畫屬實沒想到能在這里見到流星雨,她連忙閉上眼睛許愿。 老天爺在上,信女愿掉rou十斤,保佑我明天茍得小命一條…… 虞望暮見她閉眼,便拍拍她的腦袋,問:“你在做什么?” “許愿啊?!苯绠嬄柤?,“我家鄉(xiāng)那邊就是這樣,遇到了流星,大家就會許愿?!?/br> “和生日許愿是一樣的嗎?”虞望暮眼睛一亮。青訶只告訴他,今夜有星落奇景,讓他抓住時機,并未言明,還能夠許愿。 江如畫摸摸下巴:“按理來說是的吧?!?/br> 于是虞望暮也閉上了眼睛。 江如畫望著他的低垂的眼睫和模糊在陰影里的側臉,忽然心頭一顫。 這場景大可入畫。 正當她望著少年的側臉出神之時,他眼睫一顫,睜開了眼睛,與她四目相對。 江如畫手忙腳亂撇開目光。 虞望暮見她恨不得退避三舍的模樣,皺眉道:“怎么了?” 江如畫并不答話,平復下心情,揮揮手:“沒什么,只是師兄你太好看了,我還沒習慣?!?/br> 少年輕聲問她:“是嗎?” 還沒等她緩過去方才那一瞬流星下盛世美顏帶來的沖擊力,面前便又是他一張放大的容顏。 登時天人俱靜,只剩下他于她交纏在涼風中灼熱的呼吸聲——還有她無意識加快的心跳。 江如畫望著他卷翹的眼睫,眨巴眨巴眼。二人再度四目相對。 “師妹?”少年一臉天真無邪。 江如畫險些蹦起來。 犯規(guī)了犯規(guī)了,怎么可以用這樣的臉離她這么近?!可是偏偏她被那雙漂亮至極的眼睛迷惑,并沒有推開他。 少年眉眼本來生得侵略性十足,偏偏他還不自知,卸下白日里的戒備和鮮煥的戰(zhàn)意,懵懵懂懂的眼神里就都是對她毫無保留的信賴,讓人看著就想欺負。雪白柔軟的臉頰也離她很近,仿佛在叫囂著“來啊,快來親我一口啊~”。 江如畫鬼使神差地伸手拂過他的眼睫。 如同面前是一只溫馴的大貓。 而漂亮的大貓正在攤開手腳,讓她去揉它的肚皮。 是一種另類的,讓人無法拒絕的撒嬌。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江如畫幡然醒悟。 他還是個孩子他還是個孩子! 我也是個孩子我也是個孩子! 我才金丹,金丹之前不能談戀愛! 你墮落了江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