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唐恬點(diǎn)頭，“我再不離開，海里的蚌精該上門索命了。”

    蕭令撲哧一笑，欣然收下，鄭重塞入懷中。

    唐恬告辭，“我要走了，你 多珍重?！?/br>
    蕭令默默送她到門口，忽道，“回城路途遙遠(yuǎn)，你若不嫌棄，在此將就一宿，天亮再走?！?/br>
    蕭令性子冷淡，尋常不同人親近，唐恬大出意外，倒不好拒絕，“好啊。”

    二人復(fù)又踩著滿地夜色回去。蕭令往灶下燒水，唐恬百無聊賴，一邊陪坐。

    蕭令望著灶下火苗，“我離安事府，你從何處聽說？”

    唐恬挑眉，“不興我特意打聽你？”

    “你不會打聽我?！?/br>
    唐恬道，“吃酒時聽人說府上如今只一個蕭都統(tǒng)，便尋著地方來了。你怎么跟著大人的？”

    “家里過不下去，送我去刀兒客那凈身，捱過那一刀，沒捱過后面，幾日過去刀兒客看著說不成了，扔在門板上拉出去扔，中臺把我撿回去，就一直跟著中臺?！?/br>
    唐恬寬慰道，“大人想必看你是可造之材。”

    “什么可造之材？中臺是看著我可憐?！笔捔顡u頭，“我那時就只余一口氣，在府里人參都用過七八支才保住性命，一支人參什么價？買我這樣的，十個也買來了?！?/br>
    他雖說得平淡，其中深刻的苦難卻要滿溢出來。

    唐恬大不是滋味。

    “別那么看著我?！笔捔畹?，“我不用人同情，更不用你同情?！?/br>
    唐恬道，“我不是同情你，是有點(diǎn)難過。你同大人這等情分，如今因?yàn)槲?，叫你二人生分?！?/br>
    蕭令大大皺眉，“休要將我同你扯在一處，我離府與你沒有半點(diǎn)關(guān)系?！彼f著話，取木盆舀了滾水，搬去房中，“你洗一洗便自己睡，我去廂房?！?/br>
    唐恬洗漱完事，便見房中被褥都換作嶄新的，一時竟說不出什么滋味。土房子隔音效果一般，躺在枕上聽見蕭令在外進(jìn)出忙碌，久久廂房門重重一關(guān)——

    靜夜來臨。

    唐恬一夜無夢，醒來時居然又是夜晚，睡了一日夜。她只覺頭疼欲裂，后知后覺是被下了藥。

    案上一籃白面饅頭，一盆疙瘩湯，早已冷了，湯碗下壓著一張紙，歪歪扭扭寫著幾行字，盡是叮囑，無半點(diǎn)文采——

    明日午間余山百花村山神廟見。萬萬勿回中京，萬萬勿往安事府。

    第39章 失明唐恬，我是不是瞎了？

    唐恬一頭霧水, 想不出蕭令留她在此做甚。本想回中京同阿貴匯合，紙條上丑兮兮的“萬萬勿回中京”幾個字叫人不忍心辜負(fù)。

    唐恬就著疙瘩湯吃了半個饅頭，趁著夜色出門轉(zhuǎn)悠。一開門便見一中年婦人在門口轉(zhuǎn)悠。

    婦人吃驚, “你是小蕭的——媳婦？”

    唐恬面皮一緊, “不是, 誤會?！?/br>
    “親戚？”婦人遲疑一時，把手中的提籃遞給她, “昨日辛苦小蕭幫著淘了半日井, 這是家里剛蒸的包子，帶一些給他吃?！?/br>
    唐恬奇道, “怎不進(jìn)去？”

    婦人一時尷尬，“下，下回?！?/br>
    唐恬心下大不是滋味, 接過提籃, “你怎知蕭——小蕭有媳婦？”

    “我家里無人，昨日實(shí)在無法，請小蕭幫著淘井，閑話時知道的?！眿D人嘆一口氣, “村里人總遠(yuǎn)著他, 其實(shí)小蕭人真的挺好?！?/br>
    難怪半夜回來。

    “他自然是人好?！?/br>
    “你也不曾見過小蕭媳婦？”婦人道，“我聽小蕭說，生得可漂亮, 心靈手巧, 特別溫柔體貼, 喜歡緬桂花。”

    唐恬本是隨便聽聽，直到“緬桂花”時心中一動——指向如此具體，蕭令只怕真的有意中人。她也懶得再出門, 仍舊回去睡覺。

    次日一早往余山去，打聽著道路尋到百花村，村口果然有一座破敗的山神廟。唐恬總覺熟悉，立在廟門前四顧一回，才發(fā)現(xiàn)此處正在余山腳下，對面山上一層接一層正是廷獄黑漆漆的監(jiān)房。

    唐恬頓覺晦氣。坐在廟門階上，從腰間袋中摸一把蛇膽炒的瓜子，嗑著瓜子坐等。

    堪堪近午，遠(yuǎn)處馬蹄噠噠，漸漸逼到近處。唐恬隨手瓜子皮兒，踮腳張望，竟是一輛輕便馬車，顛簸而來，車轅處一黑衣人雙手駕車，果然是蕭令。

    唐恬遠(yuǎn)遠(yuǎn)招手，“這里——”緊趕幾步迎上，還不及開口詢問，倒嚇一跳，“你怎么了？”

    蕭令雙目充血，整個人搖搖欲墜的模樣?？吹教铺穹路鹚闪艘豢跉?，馬到近前也不知去拉扯韁繩，朝著山神廟直愣愣沖過去。

    唐恬緊趕幾步上前，挽韁勒馬，制住疾馳的馬車。蕭令渾然不知，整個人慣性向前，撲通一聲栽在地上。

    車簾一掀，內(nèi)里一個安事府裝扮的人出來，跳下車撲到蕭令身邊大叫，“蕭大哥！”

    居然是個女子。

    唐恬手中韁繩墜在地上，極遲緩地回頭，“素jiejie？”與蕭令同車而至的居然便是素娘。

    素娘無暇理她，將蕭令抱起來，連聲呼喚，“蕭大哥！醒醒！”

    唐恬上前。蕭令已經(jīng)昏死過去，牙關(guān)緊咬，滿面青灰，連口唇都泛著黑氣。唐恬道，“這是中毒了，傷在何處？”

    素娘驚慌失措地想了半日，“蕭大哥他一直護(hù)著我，在背上！”扶起蕭令抱在懷中，露出脊背。

    果然一枚冷鏢卡在蝶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