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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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秉正一個人靜了半晌,忽而道:“朕出去走走。” 譙樓上暮鼓才歇,夜幕降臨,漫天寒星璀璨。 蘇秉正就一個人踱步在夜風(fēng)里,靴子下石板踩起來沙沙的響。初春風(fēng)里生潤,那水汽緩緩的沁入衣衫,卻并不覺得冷。太液池邊柳枝已軟,在風(fēng)中款款的搖曳。那池水映了星光,點(diǎn)點(diǎn)泛明。 蘇秉正就停在那水邊。一個恍惚,就依稀瞧見水里有阿客的倒影。她褪了鞋襪,坐在青石上濯足,那明晃晃的月亮玉盤似的被她打碎又聚合。水聲泠泠。她俯身時辮梢落進(jìn)水里去,她揚(yáng)手將辮子甩到身后,一個側(cè)身的功夫,便瞧見了他。于是笑著向他招了招手??伤⒉簧锨埃椭皇庆o靜的瞧著。直到又一陣風(fēng)吹過,柳梢點(diǎn)水,那影子一散而盡,徒留滿池碎光 他情知不過一場幻覺,可心里卻倏然被難過填滿。一時竟有些透不過氣來。 ——太后確實(shí)說過那句話,“人相信的不過是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可他只想笑盧佳音斷章取義。她若打聽得再仔細(xì)些,便該知道太后是在教他如何明辨利益、洞悉人心。真相往往殘酷,世事常不如人愿。可他不能做自欺欺人的懦夫,他必得透過重重血色,看清最真的真相,然后才能真正把控局面。 他自幼及長,所知所見所有的一切都是冰冷殘酷的現(xiàn)實(shí),只有阿客像一個柔軟美好的夢境。他固然深恨不論王宗芝還是秦鳴橋還是蘇秉良,有那么多人曾覬覦他的寶物,可其實(shí)這也沒什么好奇怪的。你不能指望只有你自己才知道她的好。 阿客不喜歡他,也沒什么好奇怪的。他就是這么較真這么無趣的一個人,想盡了一切辦法就是要霸住她,哪怕要悖逆她強(qiáng)迫她困住她。你也不能指望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你的不好。 明明知道所有的這些,還要營造假象自欺欺人——那他究竟得有多么可悲。 他寧愿清醒的痛苦著。等待那遙不可及的,她也真正愛上他的那天。 自然,他也足夠清醒的知道,阿客已經(jīng)死去了,那一天永遠(yuǎn)也不會來了。 他以為自己看到了阿客……可那真的,就只是幻覺而已。 他駐足得久了。采白去了鳳儀殿,又回來。竟就這么打了個照面。 將到上鑰的時候,天色昏黑,侍衛(wèi)們認(rèn)不出,便上前盤問。蘇秉正命吳吉去傳話,“讓她過來吧?!?/br> 采白很快就被帶到他的面前。她已換下宮裝,一身練布的素衣,身無長物。 他就問道:“選了什么東西?” 采白搖了搖頭,道:“客娘子的雙魚珮。不知陛下可還記得?是一件藍(lán)田玉雕的雙鯉魚,客娘子入府時帶著的。那是盧家祖上所傳??蓶|西不在鳳儀宮里?!?/br> 蘇秉正道:“記得,那玉佩當(dāng)年阿客已給了朕,不算是鳳儀宮的東西。你挑旁的吧?!?/br> 采白道:“那就沒有旁的了——”片刻后又道,“若陛下恩準(zhǔn),婢子還有句話想說。” 蘇秉正靜默了片刻,道:“說吧?!?/br> 采白便跪下來,緩緩的沉了口氣,道:“陛下總覺得自己喜歡客娘子,可客娘子是怎么被喜歡著的?悔了有媒有聘的婚事,給人做沒名沒分的童養(yǎng)媳,過著半尷不尬的日子。滿府都傳陛下會另娶,而后陛下就真抬進(jìn)了新貴人。卻又不肯放她出去,將她困在深宮里,眼看著您的姬妾們斗法。到最后終于有了自己的孩子,卻連好好的看一眼都不曾,就這么撒手人寰。婢子讀書少,不懂什么道理,可也知道,天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時,無不是百般寵愛,務(wù)令她過體面舒心的日子?!?/br> 蘇秉正只沉默不語。 采白便也徐徐的將話說下去,“陛下總以為客娘子辜負(fù)您的喜歡,可這世上真有人如客娘子這般去辜負(fù)一個人嗎?她一輩子究竟哪一件事,不是犧牲了自己,去成全陛下?您明明什么都得到了,卻像個孩子似的大哭大鬧,自怨自艾,究竟有什么意思?!?/br> 蘇秉正道:“什么都得到了……你真以為我什么都得到了?” 采白道:“客娘子確實(shí)將一切都給您了?!?/br> 蘇秉正已無心再爭辯什么,只道:“說完了,就走吧?!?/br> 采白深深的叩頭,道:“愛屋及烏。便為了盧婕妤的姓氏與模樣,陛下也多垂憐她一份吧。” 作者有話要說:……真不容易啊這章卡的。終于揭開了。 正文 52明月(五) 含水殿在太液池中央的湖心島上,只一座曲橋連接,輕易便能隔斷。兼是夏季避暑的去處,便尤其的僻冷寒涼。 阿客驟然被軟禁在這島上,倉促之下也不及部署。只托了蕭雁娘,好歹將葛覃留在蓬萊殿中。她亦不及傳信給盧毅,只希望他能耐心分析事態(tài),自保之余,能對她略作施救。 她已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這次她被發(fā)配,陷害她的人必然會趁機(jī)要她的命。她在含水殿不會太好過,多待一天都可能會出事。也唯有指望蘇秉正能盡快回心轉(zhuǎn)意。 任人宰割的日子總是難熬的。島上宮女多少粗使雜役,也顯然有人打過招呼了,對阿客一行十分的粗魯和怠慢。眼神里就透著宰割牲畜般的陰狠和算計(jì)。幸而阿客自幼便見多了迎高踩低的潑婦豪奴,能拿捏住氣勢,芣苡也夠潑辣和壯實(shí),才勉強(qiáng)能夠自保??伤吘故菫槿怂?,時日久了,還是要被魚rou的。 外間草木萌發(fā),島上卻還沒有融暖的跡象。宮殿曠了一個冬季,干冷蒙塵。夜間風(fēng)穿枯木,那嗚咽幽怨之聲便不絕于耳。阿客便拉了芣苡與她同睡。陰寒沁骨的時候,兩個人就瑟縮著聊聊天。 人說由奢入儉難,芣苡卻比她想的更能適應(yīng)這里的苦寒。簡直稱得上甘貧樂道了。 “倒是想起當(dāng)年了?!彼@么說,“這些人再橫,可比得過夫人嗎?” 盧佳音繼母不慈,這件事阿客從盧毅口中聽說過。甚至盧三娘也抱怨過許多次,可芣苡幾乎絕口不提。從她口中套句話有多難?誰知這會兒她竟主動說起來了。 阿客便道,“當(dāng)年確實(shí)艱難??刹恢趺吹模叵肫饋?,卻覺得這輩子竟只有那個時候可堪懷念?!?/br> 芣苡就安靜下來。許久才輕聲道,“娘子后悔入宮嗎?” 阿客道,“也沒什么好后悔的……反倒是你,后悔隨我進(jìn)來嗎?” 芣苡搖了搖頭,道:“二娘子去哪兒我便去哪兒,沒什么可后悔的?!?/br> 阿客便道:“如今你跟我一道被囚禁在這種地方,便不問我因何獲罪的嗎?” 芣苡避開了她的目光,道:“二娘子想說時,自然會告訴我。我只需等著便是?!?/br> 阿客嘆了口氣,“我卻希望你問一問?!逼毯笥终f,“你……可還記得梁孟庸?”她便覺出芣苡氣息一窒。雖已料到那折子上所說大半屬實(shí),這回應(yīng)還是令她心底猛的一沉。她接著說,“他死了?!?/br> 芣苡許久都沒有聲音。待聽到她輕輕吸了吸鼻子,阿客才知道她竟是哭了。便道,“你哭什么?” 芣苡道,“二娘子不能哭,我替您哭。” 那寒氣滲得阿客骨頭疼,她抱著膝蓋坐起來,往床角靠了靠,“你這一哭,我便死有余辜了……”芣苡忙收了聲,望著阿客,阿客便說,“……你可還記得我有一枚白玉葫蘆,上雕著梵文的大悲咒?” 芣苡愣了一愣,見阿客凝望著她,顯然是非要逼出答案來的,才低垂了頭,道:“是婢子帶進(jìn)來的,原本覺得是件念想……” “是他雕的那件?” 芣苡垂眸不語,只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原來真的是盧佳音的東西——原來那折子上暗示的,悉數(shù)是真的。梁孟庸便是良哥兒,而盧佳音傾心于他。 一時阿客竟連試探下去的決心都動搖了。她沉默了許久,才又說道,“……他原本是廢太子后裔,年前叛亂,被誅殺了?!?/br> 芣苡一時未能回過神來,只瞪大了眼睛望著阿客。待回味過來,幾次張嘴想應(yīng)話,竟都不知該說什么。到最后也只喃喃道,“廢……廢太子,是那個廢太子?可,可……怎么可能,怎么會這樣……”又語無倫次道,“總覺得他氣度不俗,可也……”極后來才漸漸覺出害怕來,一時攥著阿客的手,手指顫抖著冰寒下來,話語卻條理了,“……娘子是被牽連了,對嗎?” 她的反應(yīng)不像作假,阿客才能略略松一口氣——至少盧佳音該沒有與良哥兒私下勾連,該不知道他會謀反。 “也還沒到那般地步?!彼贿@么說,“都只是道聽途說罷了,十有□是有人故意陷害于我。阿兄不還沒受牽連嗎?” 心里卻明白,縱然盧佳音不曾參與良哥兒的謀反,蘇秉正也并不曾冤枉了她。這一遭她只怕再難翻身了。 阿客驟然被軟禁在這島上,宮中一片嘩然。 事情過去許多日,乾德殿宮人們的戒備才稍稍松懈下來。王夕月費(fèi)盡了功夫,終于套出只言片語來。到此刻她再遲鈍也明白,自己被人給利用了。早有人布了一大盤棋等著盧佳音,卻不自己去下。而是利用她對盧佳音的介懷,送了個破綻來引誘著她來出手,勾連出隨后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的陷阱抑或真相來。 之所以要利用她,蓋因全天下都知道那布局之人是牛鬼蛇神,不安好心。 比被人利用更糟心的事,莫過于被敵人利用,親手搞掉了盟友。王夕月心情十分糟糕。 可事已至此,也無可奈何。只能安安分分的蟄伏下來,免得惹火燒身。 叛賊頭目化名“梁孟庸”,寄居在盧家,甚至曾指點(diǎn)盧毅學(xué)問的消息,很快便在朝野間傳揚(yáng)開來。這陣子盧毅的處境也十分艱難。他倒還知道上書申辯,可惜申辯的表奏遞到內(nèi)中,便再無消息。三月里,終于有人拿此事彈劾他,勸諫蘇秉正追根究底,莫要縱容亂黨余孽。 蘇秉正照舊留中,將此事暫壓下來。他固然對阿客心存意氣,一時壓抑不住便發(fā)xiele出來,可整件事里究竟幾分可信幾分構(gòu)陷,所針對的又是誰,他心底都有數(shù)。王夕月尚且厭憎為人算計(jì)脅持,何況是他?他不動聲色,不過是因?yàn)檎娴谋淮烫哿耍嬗行┮牲c(diǎn)尚未查清,故而看那小丑跳梁也懶做理會罷了。 然而阿客被軟禁在含水殿里,本身也是一種表態(tài)。便有人不能揣摩他的心意,反而變本加厲的營造起聲勢來攻擊盧毅。甚至有人點(diǎn)明盧毅與廢太子余黨勾結(jié),意圖不軌,更有人旁敲側(cè)擊的提及了盧德音,終于令蘇秉正忍無可忍。 他便在杜夫子為他講經(jīng)時,問到廢太子蘇晉安與先帝間的往事。杜夫子倡儒尚禮,對先帝殺兄奪位之事一直深以為憾,聽出他對蘇晉安的同情來,自然不失時機(jī)的就要替廢太子講幾句話。蘇秉正便也說起,“先帝臨終前曾與朕說起,他夢見廢太子孤魂野鬼游蕩在曠野里,醒來心里便十分難受?!倍欧蜃颖愕?,“先帝圣仁,陛下該為他彌補(bǔ)憾事?!?/br> 話到了這一步,自然就要提及追封廢太子之事。蘇秉正便也光明正大的訪查蘇秉良的下落,自然有人替他查明,蘇秉良隱姓埋名在深山老林耕種為生,可惜早幾年便已染疾去世,并未留下后代。只有幾件遺物為證。 蘇秉正便將他風(fēng)光改葬。他秉性乖戾涼薄,真狠起來,對自己也不手軟。直接甩出消息去,想過繼子嗣給蘇秉良,延續(xù)蘇晉安一脈的香火。他只有三個兒子。三郎是皇后所出,斷不可能被過繼,余下蘇晟與蘇顯,外祖父都是政事堂的黨魁。過繼哪個都有一群人要傷筋動骨,另一群人喜聞樂見。一時朝野震動。 幸而蕭鏑深明大義,沒趁機(jī)給高平侯一脈落井下石,極力勸說蘇秉正自宗室子弟中挑選品行忠良仁厚者。 經(jīng)此一時,高平侯一系終于稍稍消停下去。再無人敢提及盧毅一事。 毓秀宮。 周明艷發(fā)狂砸碎了殿內(nèi)一切陳設(shè)。身上紗衣傾頹,發(fā)髻凌亂。忽而在鏡中望見自己的模樣,她踩在斷瓷碎玉間驟然失去力量,扶著雕欄緩緩滑坐在地上。就那么怔愣了許久。 宮人們不敢近前,卻又不能不近前,互相低語著,推諉著。 那竊竊私語的聲音傳進(jìn)周明艷的耳中,越顯的她像個人人厭憎的孤家寡人 她恨蘇秉正——可這恨意也頭一次讓她這么疲憊。她甚至懷疑自己恨這個男人做什么,他的心里從來都沒有她。甚至連他們的兒子,他也許都從來沒認(rèn)真當(dāng)作“他們”的兒子。他的心里就只有那個該死的老女人和她留下來的野種罷了。 天知道,當(dāng)她得知盧德音與蘇秉良有私情時,她有多么的震驚??烧痼@的背后,是更強(qiáng)烈的幸災(zāi)樂禍,她簡直想仰天長笑,指著蘇秉正的鼻子罵,你活該。但其實(shí)那個時候她就該絕望了。你看蘇秉正寧肯愛個這么對他的女人,也不肯愛她。 她只是不甘心罷了。她忍不住就想去揭他的傷疤,教訓(xùn)他身旁的女人,令他們比她還難過。可她忘了,蘇秉正反手便能將她給的痛楚十倍砸回來,他對她從來都不手軟的。 她總算還不糊涂。知道蘇秉正不動手處置盧毅,顯然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疑點(diǎn),還不到她能放任自己消沉的時候。 蘇秉正要惡心周明艷,向來是不厭做全套的。這一日下了朝,他便擺駕景明宮,令王夕月陪伴賞春。 已過了上巳節(jié),春水生綠,百花初綻。王夕月本就是香草美人的定位,她院子自然收拾得尤其宜景宜情,入目葳蕤,風(fēng)里都沁著香。她便在庭院里設(shè)了筵席,親自撫琴為蘇秉正助興。 蘇秉正無可無不可。他與后宮諸人素來都沒太多話說,在院子里聽聽曲子喝喝酒反而更能打發(fā)時間。 只是春風(fēng)熏人欲睡,他喝著酒,神思便漸漸的就飄遠(yuǎn)。那琴聲穿花渡水,漸漸就化作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梅花雪。他就記起那年阿客在燈下信手撥弦,病骨支離,卻又淡泊平靜。花架上新折的梅花寂靜飄落在她發(fā)間、指上。他抬手欲為她拂去,眼前忽而就起了蒙蒙水霧,沉碧亭如云間孤島,梅花落的曲子在云霧間飄散,阿客遠(yuǎn)遠(yuǎn)的抬眸望他,又似嘆息般垂下頭去。 他腦中便一陣清明。 杯中酒灑,他恍若未覺。王夕月瞧見他身上不對,忙停了弦音,道:“臣妾換個曲子?” 蘇秉正這才回神,道:“不必……這曲子,是梅花落吧?!?/br> 王夕月忙道:“是,素日里聽的都是笛曲。臣妾偶爾得到前人改編的琴曲,便拿來練習(xí)……還有些手生,彈不出那氣韻來,讓陛下見笑了。” 蘇秉正道:“朕聽皇后彈奏過,一樣的曲調(diào),可聽起來卻又仿佛不一樣?!?/br> 王夕月笑道:“陛下說的不錯。琴者,情也。詩人以詩言志,歌者以歌詠懷,奏琴之人自然以琴抒情。琴譜是曲骨,情志才是曲魂。譬如一個人,縱然面相、身段近似,可若心志、修養(yǎng)、情感不同,人依舊能覺出區(qū)別來。同一首曲子讓不同的人來彈,因心志、情懷、氣韻不同,彈出來也是不一樣的。所謂‘知音’,歸根到底還是‘知心’?!?/br> 蘇秉正道:“可若不同的人彈,那感覺卻一樣呢?” 王夕月心里便一酸,卻還是笑著道:“這世上有模樣像的人,也未必沒有氣韻像的人?!?/br> 蘇秉正兀自出了一會兒神,并沒有接著她的話說下去,轉(zhuǎn)而道:“讓我看看這譜子?!?/br> 王夕月吩咐下去,片刻后流雪便抱了個盒子過來。王夕月笑道:“讓你拿個譜子,你連盒子都抱來了。”一面將盒子打開。 那盒子盛著一沓芙蓉花箋,細(xì)密的文理,雜著些細(xì)碎的芙蓉花瓣。蘇秉正記得,這花箋是盧佳音所做。 “久不拿出來曬,這紙也有些生潮了?!蓖跸υ聦⑶V取出來,呈給蘇秉正,又將里面的花箋散開來?,嵥榈慕忉屩?,“連帶曲譜一道,都是去歲長樂公主百日時,盧婕妤還的禮。” 蘇秉正依舊不做聲——他看不懂曲譜上的字,便有些索然。余光瞟見王夕月自盒子里取出另一張來,那筆跡如亂石鋪路,崎嶇里又有一種別致的工整,便隨手接過來,道:“這筆字卻十分雅趣?!闭f話間,目光已掃到落款,卻是“盧氏佳音敬上?!?/br> 他心里便猛的一震——他見過盧佳音的字,她刻意模仿阿客的筆跡,幾可亂真。可手書上這筆字風(fēng)格特出,那一轉(zhuǎn)一折的習(xí)慣,分明不是一朝一夕養(yǎng)成,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克服的??蛇^了一會兒他又想,這曲譜的筆跡工工整整,與手書截然不同。也許盧佳音就是善于模仿。 卻又聽王夕月道:“臣妾也愛她的書法。只是她因這筆字受了姊妹們不少嘲笑,便不愛外現(xiàn)。素日與人書信往來,都令下人抄錄——這一封手書,還是臣妾特地求來的。因少見,才特地收藏起來——想不到陛下也喜歡?!?/br> 蘇秉正掩蓋好了情緒,將那花箋收在袖子里,道:“朕不留膳了,你歇著吧?!?/br> 正文 53蒹葭(一) 蘇秉正只覺得心慌,卻尋不出緣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