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曼搖頭道：“不怕，就是有點緊張?！?/br>
    李珣故意恐嚇她道：“今天要砍八顆頭，我要把這些人燒成灰，和在泥里鑄成河堤，供世人踐踏。”

    林秋曼：“……”

    好變態(tài)。

    她默默地瞥了他一眼，以前她總是以現(xiàn)代人的眼光去審視李珣，雖然知道他地位顯赫，有皇室血統(tǒng)，但思想上并未轉(zhuǎn)變，仍是抱著人人平等的概念。

    不過今日卻產(chǎn)生了微妙的轉(zhuǎn)變，原來有些人就是高不可攀，那身親王冠服足以把她踩到泥濘里。

    就算她不承認，也不得不認清現(xiàn)實，那人就是鶴立雞群，比大多數(shù)人優(yōu)秀。

    破天荒的，林秋曼居然生出了幾分自慚形穢，想離他遠一些。

    抵達河堤，已有不少百姓來圍觀了。

    河風有些大，吹得眾人衣袍作響。

    李珣接過秦秉南送來的香，一行人站在紀念受難百姓的墓碑前，跪地行禮磕頭，以表悼念。

    有百姓小聲嗚咽，也有百姓跟著跪下悼念，整個場面肅穆莊嚴，看得人心中難受。

    祭拜完死難者，秦秉南做了個請的手勢。

    李珣前往臨時搭建的簡易公堂，端坐于案桌后，其他官員依次落座。

    魏常龍看向李珣，他微微頷首，魏常龍高聲道：“帶要犯鐘正上堂！”

    吉州別駕從事鐘正一身囚衣被帶上堂來。

    李珣垂眸睇他，神色肅穆，猶如催命閻王，“鐘別駕，我且問你，永光十一年朝廷下?lián)芗菟陌偃f兩官銀用于修建渭城寧江河堤，你從中盤剝九萬七千二百零三兩雪花銀中飽私囊，可是屬實？”

    圍觀的眾人竊竊私語。

    鐘正無言以對。

    李珣忽然拍下驚堂木，厲聲道：“如實招來！”

    底下的林秋曼被嚇得抖了一下。

    鐘正跪在地上痛哭不止。

    李珣沒有耐性跟他耗，沖魏常龍道：“拖下去砍了，滿門抄斬?！?/br>
    滿門抄斬把林秋曼驚出一身冷汗，她偷偷地瞥了一眼坐在案桌后的男人。

    那是絕對的至高無上，絕對的中央權(quán)威，容不得任何人挑戰(zhàn)。

    魏常龍親自把鐘正拖了下去，他驚恐求饒。

    百姓紛紛讓開一條道路，魏常龍把他拽到那塊墓碑前，一腳把他踹得跪到地上。

    劊子手麻利地朝鬼頭刀上噴了口酒，只消片刻，手起刀落，人頭落地。

    大片鮮血濺灑到墓碑上，冒著熱氣，百姓連聲叫好！

    有人甚至點起炮仗。

    一老媼啼哭不止，嘶聲悲鳴道：“我兒，今生大仇得報，且上路走好！”

    那道聲音引得眾人心酸落淚，林秋曼默默地偏過頭朝墓碑的方向看去，李珣卻溫言道：“別看。”

    濃郁的血腥氣息在空氣里彌漫開來，很快就飄到公堂這邊來了。

    林秋曼皺眉，她強壓下內(nèi)心的抵觸，面上倒還鎮(zhèn)定。

    接下來是第二個要犯。

    林秋曼收斂心神，認真地做筆錄。

    這些人已經(jīng)在前日審過了，今天不過是走流程。

    面對死亡威脅時，要犯們終是不夠體面，有的當場嚇尿，有的暈厥，還有的抵死不認，各色人都有。

    在接連砍了四顆腦袋后，林秋曼有些受不住了。

    那血腥氣息令人作嘔，特別是她不慎看到一人的頭顱骨碌碌滾了出來，雙目圓瞪，死得極其慘烈。

    視覺沖擊力是相當彪悍的！

    林秋曼的臉一下子就刷白了，甚至連手都些抖。

    李珣面無表情地盯著她。

    察覺到他的視線，林秋曼窩囊地回望。

    她強作鎮(zhèn)定，試圖替自己掙回一點顏面。

    然而在那雙冰冷的，充滿著侵略性的眼里潰敗得一塌糊涂。

    不知道為什么，她特別討厭李珣看她的眼神，就好似自己是任人狎玩的獵物。

    收起那種怪異的感覺，林秋曼皺著眉頭，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

    也不知是河風吹多了，還是其他，她覺得頭有點沉。

    好不容易熬到八顆頭都砍完了，尾聲時林秋曼再也忍不住沖到河岸邊嘔吐起來，好似要把心肝肺都吐出來為止。

    秦秉南忙過去看情形，問她要不要緊。

    林秋曼鐵青著臉擺手，心理還是受到了沖擊。

    李珣坐在桌案前默默地望著二人，表情冷淡，看不出任何心思。

    待人都散得差不多后，林秋曼還蹲在岸邊緩解情緒。

    李珣起身朝她走去，河風吹得衣袍獵獵作響，更顯張牙舞爪。

    頭頂上傳來幽靈似的聲音，“女郎家不比男兒差。”

    林秋曼有氣無力，實在沒精神跟他懟，認栽道：“讓殿下看了笑話?！?/br>
    李珣俯視她，隔了許久才從袖中取出一塊方帕遞了下去，潔□□致，泛著淡淡的松木香。

    林秋曼愣了愣，沮喪地接過，眼眶猝不及防紅了。

    不知道為什么，她忽然好想回家，回到那個人人平等，有空調(diào)wifi的現(xiàn)代社會。那里沒有這么多禮制，也沒有權(quán)威殺戮，更沒有嚴酷的階層等級。

    “我好想回家。”

    李珣：“我會送你回去。”

    林秋曼搖頭，語無倫次道：“我對這里水土不服，活得很糟心?！?/br>
    李珣望著平靜的河流，淡淡道：“我第一次殺人時也像你這般受不了，后來才漸漸明白，人活在世上受不了的事情可多著，忍不了，便去改變，改變不了，便去適應，若連適應都不行，那便只有死亡?！?/br>
    林秋曼死死地拽住那張方帕，沉默不語。

    李珣極盡耐心，“后宅外的世道可不是誰都能適應得了的，那是男兒的天地，女郎家，就應該護在宅院里?！?/br>
    第74章   你們想看的名場面

    林秋曼沒有反駁, 只覺得頭重得厲害。

    李珣道：“回了?！?/br>
    林秋曼“嗯”了一聲，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跟在他身后。誰知沒走幾步，李珣忽然頓身, 她一不小心撞到他的背脊上, 鼻子撞得生疼。

    李珣回頭看她，“嚇壞了？”

    林秋曼嘴硬道：“沒有?！蓖ｎD片刻, “吹了些河風，怕是受了涼, 不太舒服。”

    李珣冷嗤一聲。

    林秋曼繞開他自顧走了, 不想多看他一眼。

    結(jié)果當天傍晚她發(fā)起了高熱, 一個勁兒囈語“不要殺我”等語。

    林清菊忙請來大夫看診, 大夫說受了涼，服藥養(yǎng)兩天就無礙了。

    林清菊這才放下心來。

    次日上午, 李珣吃早食時老陳說道：“到底是女郎家，老奴聽說林二娘昨晚發(fā)起了高熱，一個勁囈語‘不要殺我’等語, 興許被嚇壞了?！?/br>
    李珣微微停頓，偏過頭看他, “病了？”

    老陳點頭, “郎君也太狠了些, 哪個女郎經(jīng)得起這般血腥場面。”

    李珣挑眉不語, 心里頭到底還是過意不去, 放下筷子道：“去瞧瞧?！?/br>
    林秋曼還在昏睡中, 燒沒有完全退下, 但平穩(wěn)了下來。

    見到李珣前來，蓮心忙行禮。

    李珣徑直朝廂房走去，誰知走到門口時忽然頓身, 心中有些掙扎，到底男女大防。

    他在門口站了好半晌，最終還是進屋去了。

    蓮心正要上前，卻被老陳制止。

    老陳不動聲色沖她做了個手勢，蓮心頓時明白了什么，同他退出院子。

    林秋曼躺在床上，昏睡未醒。

    李珣站在床沿看了會兒，猶豫了許久，才伸手摸她的額頭，還有些燙。

    這么不經(jīng)嚇。

    李珣緩緩坐到床沿，昨兒還生龍活虎的一個人，一下子就弱不禁風，他一時難以適應。

    像是第一次見女人似的，他認真地打量起她來。

    眼前的女郎萬般嬌弱，毫無生機，讓人憐惜。

    目光落到那張姣好的面龐上，纖長的睫毛，細致的眉眼，柔嫩光潔的肌膚，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緋色，叫人心生意動。

    從來不知，女郎家竟能這般嬌美誘人。

    許是對方太過軟弱可欺，李珣喉結(jié)滾動，可恥地生出了想侵犯她的心理。

    這個女郎令他心動已久，如今靜靜地躺在這里，沒有了往日的狡黠警惕，更沒有與她對視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