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自家老母親被氣成了這般,華陽憋了一口怨氣甩袖而去,徑直去了晉王府,找李珣算賬。 正午時分李珣正在用膳,僅僅只是清粥小菜,很是簡單。結(jié)果他才端起碗沒吃幾口,就見華陽怒氣沖沖地奔了進來,仆人攔都攔不住。 李珣放下碗,無辜問道:“阿姐這是怎么了?” 華陽指著他,怒目道:“李蘭生,看你干的好事!” 李珣:“???” “你這孽畜,阿娘都被你氣成了卒中,你還好意思坐在這里用飯?!” 李珣后知后覺,“什么時候的事,我怎沒聽說?”說罷看向老陳。 老陳不敢吭聲。 華陽怒不可遏,沖動之下掀翻了他的食案,只聽“砰”的一聲,灑了滿地。 李珣呆呆地拿著筷子,一臉懵然無辜。 華陽看他不順眼,連筷子都給他奪來扔了,并大聲斥責道:“阿娘被你氣成了這般,你還好意思吃吃吃!” 李珣繼續(xù)后知后覺,“我今日并未見她,何故被我氣著了?” “你還裝傻!” 華陽掄起巴掌想打他,李珣警惕地用胳膊擋臉,委屈道:“我今兒在朝會上丟了官,失了業(yè),還被禁了足,阿娘可是因為心疼我才被氣成了這般?” “你!” “陳叔,趕緊替我更衣,進宮去看看。” “你敢!” 華陽怕他真進宮去火上澆油,揪住他的衣袖道:“給我老實呆著,不準踏出晉王府半步!” 李珣看著她不說話。 華陽頭大如斗,很想抽他一頓,卻礙于他的親王身份不敢觸到他的逆鱗,只得指著他放狠話道:“李蘭生,我就看你猖狂,就不信這世上沒人治得了你!” 李珣露出一副有本事你就干掉我的表情。 華陽拿他沒辦法,發(fā)泄一通甩袖而去。 卻不想一語成讖,放的狠話像詛咒一樣令李珣栽在了林二娘手里。 向來孤高自持的君子竟因為女人失控成了野獸,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滿地狼藉實在礙眼,李珣無奈地起身換了一個地方繼續(xù)用飯,仍舊是清粥小菜,仿佛方才的一通吵嚷都不存在似的。 老陳多少有些擔憂,囁嚅道:“郎君真不進宮去探望一下嗎?” 李珣夾菜的動作微微停頓,“倘若我一進宮,直接把太皇太后氣沒了,豈不是落了個大不敬的名聲來?” 老陳:“……” 李珣無辜又無奈,“來日方長,待她老人家消了氣再去探望也不遲?!蓖nD片刻,似想起了什么,又說道,“現(xiàn)在我丟了官,禁了足,反正也是閑著,不如你去替我找些經(jīng)書來,我抄兩篇祈福的給宮里頭送去,也算是盡了孝?!?/br> 老陳笑道:“這主意好。” 接下來的幾天李珣當真過得跟和尚似的,吃素,抄經(jīng),打坐,清心寡欲,仿佛無欲無求到了至高境界。 他被禁足的消息和甄家被查的消息在坊間鬧得沸沸揚揚。 林秋曼也喜好探聽八卦,又跑去醉霄樓消遣奢侈了一回。 這次她沒找包廂,而是坐在大堂的角落里,聽著眾人高談?wù)撻煛?/br> 大陳雖然有言論管控,但也不乏各學派的政治主張和思想碰撞。 再加上晉王重名譽,以身作則克己慎行,這樣寬松的言論環(huán)境反而給他帶來了極佳的聲望。故人們能在大街小巷暢所欲言,而無需擔憂被抓。 除非是惑亂人心或大不敬的激烈言論,宣揚這些是要被砍頭的。 言歸正傳,隔壁桌的綠衫郎君口若懸河,“難怪晉王閉門告假了二十多日,原來是為了這茬!” 他旁邊的同伴激動道:“起先我還以為甄二娘是無辜的,心想晉王仗勢欺人,實在無恥。哪曾想竟被打了臉,那甄家也太卑鄙了,竟讓一個女郎家干出這樣無恥下賤的事情來?!?/br> “是啊,既然晉王已經(jīng)禁足要求徹查了,可見事情多半是真的?!?/br> 另一桌的客人道:“那林二娘扒晉王衣裳的傳聞又是怎么來的?” 跑堂小二插了一嘴,“興許是謠言了,晉王都已經(jīng)親自出手打甄家的臉了,關(guān)林二娘什么事?!?/br> “聽你這一說,確有幾分道理,也是林二娘聲名狼藉,什么臟水都往她身上潑,倒是造了口孽?!?/br> “依我之見,那甄家圖謀不軌,就應(yīng)該狠辦!” “是呀,晉王品格端貴,全京城的百姓都有目共睹,謫仙般的人物,豈能容忍那等齷齪小人染指!” 有人口出狂言,“我若是晉王,定叫甄家給爺爺磕頭認罪。也是那殿下脾氣好,竟然還禁了足,罰了俸祿,倘若圣上不給晉王府討個說法,實在不像話?!?/br> “咱們圣上自然是英明的了,全京城的百姓都看著呢!” 角落里的林秋曼默默地端起茶碗。 世人都道晉王高潔如皎皎皓月,確實……洗得挺白。 第42章 業(yè)務(wù)上門 你想要什么賞賜 下午甄二娘自盡的消息傳進了朱家院, 是柳四娘帶過來的,她趁著外出偷偷來跟林秋曼見了一面。 聽到甄二娘身亡的消息,林秋曼不免唏噓。 外頭的夏蟬不知疲倦地瘋叫, 室內(nèi)卻有些陰冷。 閨蜜二人似乎都有些感慨, 柳四娘幽幽道:“甄家算是徹底沒了?!?/br> 林秋曼皺眉道:“倘若甄家真是清白的,上頭又能查出什么來?” “你傻!現(xiàn)在明擺著晉王要辦甄家, 就算沒那回事,辦事的人都會搞出點名堂來, 全了晉王的顏面?!?/br> 林秋曼閉嘴不語。 柳四娘繼續(xù)道:“晉王與皇室的關(guān)系本就微妙, 甄家勾結(jié)晉王府圖謀不軌, 這是犯了大忌, 由此可見晉王鏟除甄家的決心。”又道,“這出殺雞儆猴是給皇室和文武百官們看的, 誰若敢起心思,就是下一個甄家。” “聽你這一說,晉王豈不是一手遮天了?” “早就遮天了, 只不過有些人眼瞎而已,去觸了逆鱗?!?/br> 林秋曼不由得腹誹。 如果說甄家是在背地里搞動作的小人, 那晉王就是光明正大黑甄家的白蓮花。 稍后二人又說起華陽府家宴的情形, 正提到甄二娘敗晉王名節(jié)的話題, 突聽蓮心來報, 說有個叫王娘子的人來找。 林秋曼困惑問:“哪個王娘子?” 蓮心:“她說曾跟小娘子在獄里有過交情。” 這一提醒, 林秋曼道:“我想起來了, 是個獄卒?!?/br> 柳四娘吃驚道:“你怎么連下九流的人都來往了?” 林秋曼:“我在獄里時曾得過她的關(guān)照, 倒是個爽朗人,她今兒來找我,估計是有事情, 要不你同我去瞧瞧?” 柳四娘皺眉,“倘若你阿娘知道你跟這些人來往,豈放心得下?” 林秋曼知道她是大家閨秀,對這些下九流的人是有看法的,也不勉強她,“那你在這里坐著等會兒,我去去就來?!?/br> “二娘!” “怎么?” 柳四娘仔細打量她許久,才若有所思道:“你好像跟以前大不一樣了,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林秋曼不答反問:“以前的二娘好,還是現(xiàn)在的二娘好?” “自然是現(xiàn)在的好,活得恣意痛快!” “那便是了,走過一回鬼門關(guān),什么都不是事兒?!?/br> 柳四娘抿嘴笑了笑,“你去吧。” 獄卒王大娘已經(jīng)被仆人領(lǐng)進了前廳候著,同行的還有一個年輕的小郎君。 林秋曼從閨房到了前廳,王大娘一看到她便高興道:“小娘子來了,快給她磕頭?!?/br> 那小郎君立馬跪下給林秋曼磕了三個響頭,把她嚇了一跳,忙道:“這是怎么回事,使不得!使不得!” 王大娘道:“小娘子是貴人,當然使得!”說完對她行了一禮。 林秋曼打量跪在地上的小郎君,看模樣十七八歲的年紀,眉清目秀的,衣裳穿得樸素干凈,還挺有氣質(zhì)。 “這位是?” 王大娘:“是個奴籍,還是個啞巴?!?/br> 林秋曼道:“起來吧,咱們坐下說話?!?/br> 小郎君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起身,卻不坐,只站在王大娘身邊,不敢有絲毫僭越。 林秋曼更是好奇,問道:“王娘子怎么想著來我這兒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這是來求小娘子的。”又道,“上回小娘子替姜氏寫訴狀入了獄,不知這回還有沒有膽子再寫一回?” 一旁的蓮心聽到又要寫訴狀,立馬激動起來,回拒道:“我家小娘子不寫訴狀了!” 林秋曼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嚴肅道:“我林二娘辦事是有條件的。” 王大娘:“小娘子請講?!?/br> 林秋曼:“其一,不占理的不管;其二,牽扯到人命官司的不管;其三,常年健訟的油子不管。” 王大娘笑道:“小娘子盡管放心,你說的這三條都不沾?!庇值?,“我常年與女囚打交道,見慣了齷齪,只是袁娘子的冤情實在沒天理,我這是看不下去了才出的手?!?/br> “你且說來聽聽?!?/br> “袁娘子犯的是通-jian罪,去年年底的時候判的案,當時判了兩年流放,待到初秋時就要施刑了?!?/br> 這個時代的程朱理學還未風靡,風氣相對而言要寬松許多,跟唐相近,不像宋明往后,但凡此類案件死刑是跑不了的。 林秋曼好奇問道:“王娘子既然出了手,那袁娘子的案子可是有內(nèi)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