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莫非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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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正則眉頭一挑,驀地側(cè)轉(zhuǎn)過大半個身來,“這話是那贅婿親口說的?” 佟崇福用力地點了點頭,“一字不差!”他盯著佟正則陡然嚴(yán)肅的臉,認(rèn)真道,“爹你說,這種話,能是從一個贅婿嘴里說出來的么?要說沒人在背后教唆他,打死我都不信!” 佟正則沉吟片刻,忽而喃喃道,“‘贖買’……” 佟崇福沒聽清,“爹說什么?” 佟正則抬起眼來,這回他說得更清晰了,“對,‘贖買’,你看過鄉(xiāng)里貼的‘贖買’布告了么?” 佟崇福一怔,隨即答道,“看了?!?/br> 佟正則問道,“這件事你咋看?” 佟崇福遲疑了一下,道,“這……要看怎么說了……” 佟正則一揮手,“在自己爹跟前,想說啥就說啥!” 佟崇福努了下嘴,道,“說白了,就是朝廷缺男丁,要搶地了唄?!?/br> 佟正則偏了下頭,“‘搶’?”他頓了頓,反問道,“不是說‘贖買’么?” 佟崇福翻了個白眼,“都用上‘贖’字了,能單是‘買’么?《詩經(jīng)》里頭都說了,‘溥天之下,莫非王土’,這意思就是呀,朝廷壓根兒就不覺得這地是咱們老百姓的,咱們現(xiàn)在種地,原就應(yīng)該是為朝廷種的。” 佟正則“嘿”了一聲,“啥?咱們老百姓的地不是祖上攢下來的么?這一代代傳下來多不容易啊,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成朝廷的了?這川劇里的‘變臉’也沒它快啊?!” 佟崇福道,“可不是么!爹你想啊,咱們老百姓的地都傳給誰了?就拿咱們鄉(xiāng)來說罷,除了和大伯相好的那個小寡婦,或者咱堂姑奶奶這樣的厲害人,其余人家,是不是都傳給兒子了?” “所以吶,現(xiàn)在朝廷征不上男丁,仔細(xì)一想,就覺著是咱們老百姓兒子手中的地壞了它的事了!它后悔了!它這一后悔罷,就想篩一篩它自以為應(yīng)該是它手中的田,巴望著能拱出一批壯漢來,但是呢,朝廷手中的錢又不多,于是便只能哄著老百姓,說是‘贖買’……” 佟正則打斷道,“朝廷咋會沒錢咧?” 佟崇福反問道,“那爹覺得,咱們老百姓手上有錢么?” 佟正則笑道,“都是老百姓了,能有錢么?” 佟崇福笑道,“可朝廷的錢都是從咱們老百姓手里收來的,老百姓都沒錢了,朝廷咋可能有錢咧?” 佟正則似有所悟,“是這理兒沒錯?!?/br> 佟崇福又道,“這孔圣人吶,曾經(jīng)就說過一句話,‘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按‘四書’的算法,朝廷和‘官老爺’是‘君子’,咱們老百姓就是孔圣人嘴巴里邊兒的‘小人’,這意思就是呢,一旦咱們念叨起來那點兒田里的‘惠’,‘官老爺’們手里的‘刑’就上來了。” 佟正則沉思了片刻,忽然道,“不對,”他思索著道,“這田也不全是咱們老百姓的,還有一多半,是‘官老爺’們的呢!這朝廷的錢撥下來,總得過一過‘官老爺’們的手,倘或這回‘贖買’的事兒沒辦好,‘官老爺’們就不怕……朝廷下一步,收得就是他們的田了么?” 佟崇福斬釘截鐵地道,“‘官老爺’們不怕!” 佟正則奇道,“這話咋說?” 佟崇福道,“‘官老爺’們明面上說是他們幫朝廷‘贖買’,實際都是口頭功夫,他們嘴皮一翻,百事不管,這底下真正干活的人,可是爹和大伯這樣同為老百姓的人吶!” 佟正則微微一凜,脫口即道,“好個不要臉的東西!”他一拍桌子,“那教書逼在這節(jié)骨眼兒上把我和你大伯挑撥開了,是等著讓‘官老爺’收拾我們佟家??!” 佟崇福重重地點了下頭,附和道,“正是呢!爹你再想想上回姓紀(jì)的那事兒,姓紀(jì)的是全心全意為朝廷想,朝廷可有一星半點兒地為姓紀(jì)的想?所以吶,這一回,爹和大伯也要多為自己想想! “咱們要為朝廷辦好了差,朝廷倒不覺得稀罕,只覺得‘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反而‘官老爺’們?yōu)榱怂麄冏约业奶锏?,沒錯兒都會使勁挑出錯來為難咱們,何況這是一樁毀人祖宗基業(yè)的缺德事兒?但倘或咱們?yōu)椤倮蠣敗?,讓‘官老爺’們接下去既不用交田,又對朝廷有了交代,同時呢,還能從撥下來的錢里摳出一部分來填了咱們自己的腰包,豈不是兩全其美?” 佟正則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zhuǎn)了一圈,“你是說,”他瞇起了眼,“待那‘贖買’的錢一撥下來,咱們就打著‘官老爺’的旗號,第一個先去搶那教書逼家里的地?” 佟崇福咬牙切齒地糾正道,“是打著朝廷的旗號!哼!咱們鄉(xiāng)里能看得懂布告的能有幾戶人家?旁人看懂了都悶聲不吭,就他cao著張逼嘴往外胡咧咧,說三道四、指指點點、挑撥離間,一看就是教書教得逼嘴咧開了,須得有人給它去縫兩道呢!” “再說了,那教書逼可能生了,擠擠攘攘一大家子,兒子又多,咱們過去,得先一個把他這一家子打悶了,把他家打成了個例子!旁的人家看在眼里,就算原來一心向著朝廷,也不得不顧念一下自己的兒子,這樣一來,究竟向不向朝廷賣地、賣多少地給朝廷,這鄉(xiāng)里頭,還不是爹你說了算么?” 佟正則聽了,沉默片刻,又緩緩開口道,“可那教書逼身上有個功名,不但自己會寫狀子,就是進(jìn)了府衙,也能見官不跪呢!” 佟崇福應(yīng)道,“所以吶,這事兒得跟大伯通通氣,將咱們知縣老爺也一同捎上才好。那知縣老爺雖然是個好心腸的,但若是咱們老百姓在這事兒上翻了臉,同朝廷鬧起了矛盾,可就是能阻礙他升遷的大事兒了!”他一面說,一面又冷笑道,“我還就偏不信了!那教書逼一個前朝的秀才,還能阻得了咱們本朝的官?!” 佟正則側(cè)轉(zhuǎn)回了身,“這事兒不能做得太匆忙,得讓我同你大伯好好合計合計?!彼肓讼?,又“嘶”了一聲,“有時候罷,這‘官老爺’們讓貼出來的話,多多少少摻了些假話,或是半真半假,總不會全是真話的。我就怕,萬一這一回,連‘官老爺’們都不得不向朝廷交田表忠心,那咱們這迎頭一打,不就反而打壞了,攬事上身了么?” 佟崇福立即道,“就算‘官老爺’們要表忠心,但咱們只要捏著一樣?xùn)|西,就斷斷不會打錯!” 佟正則問道,“什么東西?” 佟崇福道,“‘四書五經(jīng)’?!?/br> 佟正則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佟崇福也跟著笑道,“爹要是怕打著朝廷旗號不夠,我就一只手拿著《論語》,另一只手捏著《孟子》,左右開弓,頭一個去抽那教書逼的逼嘴!這‘孔孟之道’,別說是朝廷,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駁不了去!誰要是敢攔咱們,咱們就舉著《論語》、《孟子》跟他論三綱五常!我倒要看看,這張被《論語》和《孟子》掌的逼嘴,誰敢跳出來回護(hù)了去?!” 佟正則哈哈笑道,“好!好!”他笑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止住了笑意,“我明兒就去一趟州城里文家鋪子,給咱‘舉人老爺’再捎點兒錢去。你在鄉(xiāng)里,得替我好好看著那個贅婿,別我們這兒沒挑撥成,又跟你大伯家的幾個孩子嚼舌根去了?!?/br> 佟崇福粲然一笑,乍見之下,真似三月春花迎風(fēng)綻放,“爹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