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無虞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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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襄,徐府。 “……現(xiàn)在‘投獻(xiàn)’的事體弄成這個樣子,各地都紛紛推說秋賦恐難完納,須請圣上減免,”徐廣合上邸報,看向立在桌前的徐知溫,“你怎么看?” 徐知溫微笑道,“豐歲正是蓄糧之時,圣上下令以‘折色’收賦,也是……” 徐廣揮了揮手,道,“我要聽的不是這個?!?/br> 徐知溫斂起了笑容,“是,恕兒子說一句‘大不敬’的話,圣上此次陡然叫停‘投獻(xiàn)’,實在是太過倉促了。各地賦稅的收繳,以及豐歲荒政的糴糶原就多依賴于地方官的統(tǒng)籌調(diào)撥,現(xiàn)下‘投獻(xiàn)’既停,各地官員自然心疑不定,乃至各州互相觀望……” 徐廣打斷道,“算了,算了,”他淡然道,“你不愿說,就別說了。” 徐知溫傾了傾身。 徐廣看了徐知溫一會兒,又慢慢地開口道,“和厚,若是你現(xiàn)下在作地方官,你待如何料理秋賦一事?” 徐知溫淡笑道,“那兒子已然是束手無策了。” 徐廣扯了扯嘴角,低下頭去看著邸報,道,“我不信。” 徐知溫笑道,“父親為何不信?” 徐廣道,“財賦乃一國之根本,你既能迫得圣上叫停了‘投獻(xiàn)’,定早已想出了一個萬全的法子來應(yīng)對罷?!?/br> 徐知溫道,“父親,圣上叫?!东I(xiàn)’,是因為‘投獻(xiàn)’實在危害甚巨,與兒子并無……” 徐廣道,“和厚,”他淡淡道,“財賦既斷,則國之將亡矣。” 徐知溫微笑道,“父親,一國之財政利害,是為人君者所慮也。兒子以為,圣上既能如此雷厲風(fēng)行地叫停各地‘投獻(xiàn)’,定是有備而來,已然與諸位重臣議定了善后事宜罷?!?/br> 徐廣道,“你明知圣上尚無決策?!?/br> 徐知溫微笑不語。 徐廣拍了拍邸報,道,“瑁梁府尹范揚(yáng)采一連上了兩道奏折,一道說鄉(xiāng)間縣官收購余糧無力,另一道盡敘鄉(xiāng)間‘折色’為賦之弊。這兩道折子,”徐廣冷笑了一下,“話里話外的,都在把責(zé)任往下推去。而周胤緒此刻就在瑯州,若是圣上已有決策,周胤緒定會知曉,范揚(yáng)采便不會寫這樣的兩道折子了?!?/br> 徐知溫應(yīng)道,“父親說得是。” 徐廣一滯,從邸報中復(fù)抬起了頭來,“你果真無計可施?” 徐知溫笑了笑,道,“孟子有云‘民之為道也,有恒產(chǎn)者有恒心,無恒產(chǎn)者無恒心’。雖然眼下‘投獻(xiàn)’已停,但東郡終究是‘無恒產(chǎn)者’居多,即使兒子再有辦法,也實在越不過‘孔孟之道’去?!?/br> 徐廣似有感嘆道,“‘為富不仁矣,為仁不富矣’?!?/br> 徐知溫道,“是啊,‘民事不可緩’,鄉(xiāng)間事便更不可緩,”他微笑道,“因此,兒子撫躬自問,于此事上,兒子實在拿不出什么‘萬全之策’?!?/br> 徐廣皺了皺眉,重復(fù)了一遍徐知溫的話道,“實無‘萬全之策’?” 徐知溫應(yīng)道,“是?!?/br> 徐廣道,“那……‘無虞之法’總該有一件罷?!?/br> 徐知溫點了點頭,爾后道,“有雖有,但眼下,兒子卻,”他頓了頓,“不愿父親上呈……” 徐廣擺了擺手,“你且說就是?!?/br> 徐知溫恭敬應(yīng)下,“兒子心里有一策,”徐知溫躬身道,“準(zhǔn)允無地佃戶入城而居?!?/br> 徐廣一怔,隨即脫口便道,“此策斷無實行之可能?!?/br> 徐知溫直起身,微笑道,“是,所以兒子不愿父親向圣上稟明此方。” 徐廣頓了頓,接著緩和了語氣道,“鄉(xiāng)間百姓安土重遷,死徙無出鄉(xiāng),故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鄰里相親睦,此乃千百年來鄉(xiāng)野不變之法制,如何能因圣上一時之令而輕易變更呢?” 徐知溫應(yīng)了一句,然后卻道,“父親是真心以為鄉(xiāng)間百姓相友相助嗎?” 徐廣一愣,就聽徐知溫繼續(xù)微笑道,“若是鄉(xiāng)間鄰里果真如先賢圣人所述得一般和睦,那為何‘投獻(xiàn)’之法能在鄉(xiāng)間蔚然成風(fēng)呢?” 徐廣道,“是稅賦過重的緣故,百姓獻(xiàn)田避稅,也是無奈之舉?!?/br> 徐知溫笑道,“父親,圣上是做過地方官的,兒子料想,圣上定的稅率,必然比德宗時輕得多。而‘投獻(xiàn)’之所以能在鄉(xiāng)間大行其道,”徐知溫微笑道,“終究是鄉(xiāng)間太‘惡’的緣故。” “賦役繁重,有司嚴(yán)酷,里胥橫行,一切不可測度之勞役,皆積墮于農(nóng),故有田不如無田,良田不如瘠土也。百姓得田而如重禍加身,故見豪強(qiáng)巨賈之十取其五奴隸耕者,百姓且甘心附身焉?!毙熘獪氐Φ?,“父親,我東郡之禍端,不在于‘民失其田’,而在于‘民畏有其田’啊?!?/br> 徐廣沉默片刻,又開口道,“可即使圣上允準(zhǔn)鄉(xiāng)民進(jìn)城,鄉(xiāng)間百姓一無所長,不得謀立其身,恐生‘流民’之患啊?!?/br> 徐知溫微微笑道,“兒子以為,世人生而未有不自謀其身者也,圣上于其謀之,不如允其自謀也。以我東郡天地之大,山澤之富,況有余力以營之,而無一處不可養(yǎng)民。”他頓了一頓,繼而笑道,“只要圣上寬之于公,賜容百姓治生之力,則……” 話音未落,徐廣便斬釘截鐵地道,“不可?!彼?,“此策險而又險,絕非太平良策?!?/br> 徐知溫行禮道,“父親說得是。” 徐廣滯了一滯,又道,“此策著實無人可呈,”他看向徐知溫,“對罷?” 徐知溫直起身,“不知,父親以為宋士諤能否可作……” 徐廣冷笑道,“宋士諤紈绔不羈,絕非治國經(jīng)世之才,你引他呈策,必定會惹得旁人猜疑?!彼辶饲迳ぷ?,“再者,宋氏一族中多是狡黠刁滑之人,這‘請君入甕’,恐怕也未必有你想得那般容易?!?/br> 徐知溫微微一笑,道,“既如此,這一件‘有益于國,而無害于民’的‘無虞之策’,兒子只能請周胤緒來呈了?!?/br> 徐廣笑了一笑,看向窗外一叢愈加茂盛的竹木道,“有道是,‘為去殘枝藏毒虺,端留密葉隱鳴鸞’,秋日叢竹芟其繁亂,最是難‘洗’,你且要多加小心才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