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原定的出發(fā)時間已經(jīng)過了,現(xiàn)在就等文愷帶著厲深回來。 陸征河沒有走遠。 他在門口支棱了一張小凳子,扎緊武.裝帶,背著.槍直接坐下了。 眼前夜色,仍然是黑茫茫一片。 “少主,”軍醫(yī)傻了,“我們不去醫(yī)務(wù)連嗎?” 陸征河蹙起眉毛,目光直視前方。 他感覺傷口疼得發(fā)燙,應(yīng)該是有點發(fā)炎了,不敢看,只是說:“就地包扎。” 從衣兜里摸出一根煙,陸征河還是老樣子,把濾嘴捻在手指里,狠吸了一口,像在忍痛。 抽煙這個毛病,他得改了,以前經(jīng)常是一個人單獨行動,抽點煙沒什么,現(xiàn)在經(jīng)常把阮希帶在身邊,老聞到煙味就不好了。 時間來到下半夜。 陸征河以前很少出現(xiàn)在正面戰(zhàn)場,更擅長于在先鋒隊里面打頭陣,被保護得也比較好,受傷的次數(shù)并不多,和軍.醫(yī)接觸的次數(shù)也就不多。軍醫(yī)少有給他包扎,這頭一回弄這么大的傷口,包得有點緊張,一不小心就給陸征河包了個“粽子手臂”。 見陸征河準備回到帳篷里面,軍醫(yī)小快步地跟著追上去問:“還行嗎少主?會不會行動不便?” “沒事?!标懻骱訐u頭。 軍醫(yī)這話對他說倒沒什么,聽得床上的阮希很滿意,不方便好啊,不方便就不會出去亂竄了,現(xiàn)在竄回來還帶傷。 休息了那么久,阮希感覺身上也沒之前那么燙了。 他掀起被子,朝下巴那兒拽了拽,把下巴搭在被子上,整個人塌陷進床里了似的,鉆進云朵。軍.醫(yī)退下了,陸征河朝床邊走,邊走邊說:“精神點了?” “嗯。”阮希勉強睜開眼睛。 陸征河看他那病后虛弱的樣子,嘆了口氣,順著床沿坐下來,說:“你這姓真好啊,和你一樣。軟綿綿的一團?!?/br> 說起阮希的名字,堪稱一波三折。 最開始“?!北緛硎恰跋∮小钡摹跋 ?,當媽的不同意,說這個字單看不是什么好寓意,再加上姓,又稀又軟的,小孩以后特別好欺負怎么辦? 當?shù)挠纸o改成“晨曦”的“曦”,當媽的還是不同意,說太難寫了,干脆就希望的希吧。 后來,家里給算命,說還是用“稀”好,表示這是個寶貝。 結(jié)果阮希上幼兒園,天天自己寫作業(yè)本,嫌麻煩,直接把禾字旁省略,從此變成了充滿希望的小寶寶。 陸征河聽他講,笑得不行,說你還挺會改名字,不然叫“軟稀”,的確像個受氣包。 阮希眉頭一壓,眼眸亮晶晶地瞪住陸征河,說我現(xiàn)在也是個受氣包! 想了想,陸征河對自己名字的由來沒有印象,只記得父親解釋過的“征服”。 “你的名字是這樣的……” 阮希道,“小時候你剛被撿去福利院,本來是叫’陸一’,一帆風(fēng)順的一。后來等你大了一點,來了個神秘人,說你得改名,要起一個跨越山川河海的名字。福利院的老師給了你一個’征’字,又覺得征山、征海,都太大太大,不希望你那樣,只求你平安,所以取’河水奔流不息’的意思,給你起了個河。” 認真聽講的人第一次聽到來歷,感到新奇,接話道:“所以我叫陸征河?” “對?!比钕Uf。 沉默了幾秒,陸征河勾起唇角,噙著笑,把他斜落至眼角的碎發(fā)捋開,“你記得好清楚?!?/br> “你的事,”阮希頓了頓,“我當然記得清楚?!?/br> sable·90 部下的醋都吃!?。?/br> 第九十章 是啊, 從多少年前到現(xiàn)在…… 有關(guān)于陸征河的事,阮希如數(shù)家珍,事無巨細。 阮希想起來, 四年前自己也發(fā)過一次燒。 當時自己逞強, 覺得年輕身體好, 忍一忍就能退燒,所以不愿意告訴家里,也不想吃藥,就趴課桌上動也不動。 當時教室都沒人, 同學(xué)們?nèi)汲鋈ao場活動了,陸征河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阮希一個人坐在那兒就感覺自己特別悲涼。 結(jié)果趴了十分鐘不到,陸征河喘著氣跑進來,坐到他身邊,問他,你臉怎么紅成這樣了?阮希哼哼兩聲,說因為看到你就害羞! 他當時以為自己這么說,就真能把陸征河騙住。 結(jié)果陸征河從校服里掏了兩盒藥喂他,說還沒下課的時候就感覺他情況不對, 直接去醫(yī)務(wù)室拿藥了。 那時候還是仲夏時節(jié), 正要放暑假。 下午, 陽光從教室的窗邊灑進來,曬得桌角邊緣發(fā)燙。 至于燙不燙,是阮希被親得手肘抵住課桌才感覺出來的。 現(xiàn)在, 明明一切都不一樣了。 可是每次一看到眼前容貌依舊的陸征河,他又覺得好像什么都沒有變。 時間帶走了他的所有。 潮漲潮落,他的所有又隨著海浪回來了…… 說了一會兒話, 又吃了藥,阮希才舒服一點。 陸征河單手趴在他床邊,另一邊吊著才止完血的胳膊,陪他聊天。聊著聊著,阮希聲音越來越小,陸征河聲音也越來越輕,直到阮希睡著。 “困了嗎?”陸征河問。 “嗯?!比钕i]著眼,用鼻音回答他。 陸征河沒再回答,只是用手掌抹上他的額頭,將碎發(fā)捋開,想要看看每次因為生氣委屈都會蹙起的眉。 阮希很乖,睡著了也安靜,臉也很好揉、好捏…… 如果用指腹按上去,再挪開,還能留下一個淺淡的紅印。 陸征河又想起他哥脖子上那根項鏈,也是晶瑩剔透、渾然天成的寶貝。他在想,是不是身處于渾沌之中的人,總是會想要去追求自己所沒有的純粹? 望著阮希的臉,他開始回憶。 《死海古卷》都藏在陶瓶內(nèi),他和博洋一起翻找,找得手好幾次被破碎的陶片劃傷。他一直以為那是卷軸,但是似乎前人為了方便保存,將文字都寫在了陶片上。 幸運的是,藏著破解預(yù)言的那一小部分被他找到了,并且有好幾片。 還沒等陸征河分辨出來,山體就已經(jīng)發(fā)生了輕微的崩塌,博洋看情況不妙,一直催促著陸征河快跑。陸征河也沒多停留,臨走前把幾塊碎片全部塞進了作訓(xùn)服衣兜里。 雖然說它們基本都是斷稿殘章,不過萬幸的是,文字都沒有大量被毀壞的痕跡。 更重要的是,他帶著陶片回來了。 想到這里,陸征河伸手,用手背試了試阮希的額頭。 已經(jīng)沒有多燙了,大概這休息一晚明天就會好。 厲深找不到了,文愷已經(jīng)帶了幾十精銳往回追,大部.隊也不能耽誤前進的速度。 思忖之余,他不得不先以大局為重,叫來負責(zé)車隊的部下,簡單了解了一下文愷的進度。 “原計劃是下半夜繼續(xù)出發(fā)?”陸征河問。 “對!” 說著,戰(zhàn)士捋起袖口,指縫夾住一支筆,筆尖順著一條寬闊的公路往北挪動,他一邊比劃,一邊說:“凌晨四點,我們準時從rainbow城出發(fā),通過境內(nèi)曠野,最后,自這條穿山隧道進入sable城?!?/br> “行,批準了?!?/br> 陸征河把筆拿過來,握在自己手里,筆尖又在sable城入口處的河谷邊里畫了個圓圈,點了點,“我們一進入sable城境內(nèi),就在這里暫時休整?!?/br> 北方地勢較高,山比南方要更多。 山一多起來,路自然也沒有那么好走了。 河流斷流之后,留下的河谷空空蕩蕩,水流中的泥沙不斷侵蝕地面,沖擊出一片更加寬廣的地帶。 而文愷口中漆黑一片的“sable城”入口—— 也剛好正是于河谷的入口。 也就是說,陸征河的大部隊一旦進入了穿山隧道,一出來就是河谷,并且隧道里的黑暗會久久持續(xù),一直持續(xù)到他們離開sable城境內(nèi)。 在這樣容易失去聯(lián)系的情況下,陸征河不敢輕易帶著部.隊盲目前行,不然厲深、文愷,以及那些戰(zhàn)士很容易找不到他們。 “少主,意思是現(xiàn)在還是按原計劃出發(fā)?”戰(zhàn)士問。 “對,現(xiàn)在就走?!标懻骱狱c頭。 戰(zhàn)士一走,陸征河回頭看了一眼床上睡得香甜的阮?!?/br> 如果條件允許,他真希望能夠好好陪阮希一個夜晚,失而復(fù)得的感覺他不是不懂。 但是現(xiàn)在災(zāi)難在前,他們需要抓緊每一分一秒的機會,去把握逃生的可能,他不能讓所有人的努力變成泡沫?,F(xiàn)在,他得把阮希抱到車上去,再請個軍.醫(yī)來坐上前排副駕駛位。 陸征河彎下腰,雙臂穿過阮希的頸后與腿后,一使勁,把人抱了起來。 冬日的夜晚,寒風(fēng)總是往衣服里吹。 掖好阮希微微敞開的領(lǐng)口,陸征河抱著他走出營帳,衣服很快就被風(fēng)吹得發(fā)涼了。風(fēng)聲放.蕩、狂悖,如湖水在澎湃。 他稍微蹲下來一點,戰(zhàn)士將披肩搭在阮希身上。 其實剛被抱起的時候,阮希就已經(jīng)醒了,他掙扎了一下,陸征河也不放他下來,反而抱得更緊了。 阮希沒有再反抗,只是把臉遮住,使了點力氣,用胳膊環(huán)住了陸征河的脖子。 很少被這么直接打橫抱起,阮希還不太習(xí)慣,他能感覺到陸征河更加壯實的骨骼、肌rou,心跳加速,用對方的體溫和風(fēng)來證明這不是做夢。 陸征河低聲耳語:“抱緊一點?!?/br> 阮希抗議:“已經(jīng)很緊了!” “不夠啊,我要那種久別重逢式的擁抱?!?/br> “那是什么?而且你才走兩三天而已啊。”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