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再厲害也沒用,”阮希語氣惡狠狠的,“我不會想嫁給他。” 陸征河側(cè)過臉,看他閃動在夜色下的雙眸,冷聲道:“為什么?你還在掛念你那個心上人?” “嗯,”阮希捻住面罩的一角,稍微將頭仰起來,“他是個很難忘的人?!?/br> “是嗎?!?/br> 陸征河也跟著看天空。 “陸征河,”阮希忽然叫他名字,“你看今晚curse城的月亮?!?/br> 阮希的眼神在月光下很亮,眼眸的酒紅色更顯深邃,其中之意不停地往下流、往下流——沙漠中的嘈嘈雜雜,紛紛擾擾,仿佛變得寂靜無聲。 他將目光投向陸征河,而陸征河仍然望著天空。 阮希張張嘴:“我……” 四年前的一天,abze城的海水漲潮,月亮被薄霧遮擋得幾乎看不見影。 我躲在阮家莊園的一個角落里等他。 他渾身是雨水,**的。 那時候,他從莊園圍墻外翻了進(jìn)來。 他的校服是系在腰上的。在嚴(yán)冬里,他上半身只穿了件單薄的長袖,站在陰雨過后的寒風(fēng)里。我蹲在墻角,身上蹭了泥也不顧。他沖過來抱我,并不說話。 瞞著父母悄悄見完面后,我必須要回房里去了。 我走幾步就回頭幾下,每一次回頭,他就那么在黑夜里直直地看著我。 我看到他臉上有水,也不知道是雨還是淚。 現(xiàn)在回想起來,我好像覺得他知道那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 那個眼神,可以抵過四年的不見不說不聞不問。 曾經(jīng)我的愿望,就是再和他一起看一次月亮。 curse·15 陸少主命中注定的omega。 第十五章 入夜的沙漠是寂靜的。 周遭的氣溫陡然下降好幾度,城中心大廣場的空地上支棱起許許多多帳篷,有的人點蠟燭,有的人點手電筒,光源微弱,引來不知名的鳥類在天際的黑暗處疾倏盤旋。 curse城管理松散,一到了夜里,沒什么管理治安的人,家家戶戶也就緊閉門窗,大多不接收這些從其他城市逃亡而來的難民。 因為地上太多沙子,空地上人多眼雜,沙漠到了晚上也冷,陸征河想來想去,決定給阮希把床鋪在車內(nèi)。 至于自己,可以去厲深他們的越野車上邊擠一夜。 現(xiàn)在正是臨休息前的時間,中心廣場上非常熱鬧。 身后忽然有一陣力,阮希被跌跌撞撞地推往皮卡車,他額前的碎發(fā)與遮臉的面紗,都被不遠(yuǎn)處徐徐而來的涼風(fēng)吹得朝兩側(cè)敞開去。 他勉強站穩(wěn)在原地,一臉詫異地看陸征河拉開車門。 后者正抬起下巴,示意自己上車。 阮希這才明白過來是什么意思。 燈光昏黃。 在他的注視中,陸征河掐掉一截未燃盡的煙,再把煙對折起來捻在手指間藏到身后。 灼熱的觸感在指端蔓延。 陸征河并沒有多說什么話,只是仰頭看了一會兒天色,才緩緩開口道:“現(xiàn)在太晚了,你早點休息。等明天天一亮,我們就要繼續(xù)趕路?!闭f完,他轉(zhuǎn)身去另一旁的越野車后備箱抽出一疊被子,找出枕頭,將它們搭在大腿上拍松,接著一動手臂,把枕頭和被子全放進(jìn)皮卡車內(nèi)。 不知道為什么,阮希感覺陸征河不太開心。 對方這種細(xì)微的情緒變化是他能感覺到的,像是一種本能,像自己的心頭被什么堵住了般敏感而又真切。 鋪好床,陸征河伸出胳膊試了試被窩的舒適度。 他平靜無比的陳述:“你今晚睡這里,不要亂跑,不要露面。curse城是南方第三城,現(xiàn)在流落到這里避難的基本都是abze城人了,他們應(yīng)該都知道你。車鑰匙我拔了,有事就拍車門,我立馬過來?!?/br> 阮希坐在皮卡車柔軟的皮墊上,問他:“你去哪兒?” “我去厲深他們車上睡。”陸征河答。 “車上?睡得下三個人嗎?”阮希說著,看了看被陸征河放下的前座座椅靠背,才發(fā)現(xiàn)前面也沒什么空間了,陸征河只留了駕駛位應(yīng)急用。 那輛越野車他是待過的,知道后座放了那么多行李、物資,最多最多只能坐兩個人,連后備箱都是滿的,還三個人一起,要怎么睡?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拿一個人睡沙漠上。 其實聽說帶的有睡袋,睡沙漠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晚上實在是太冷了。 剛剛陸征河呼吸的時候,阮希幾乎快看見唇齒間有白霧冒出來……不用測都知道,沙漠的溫度通常會在夜里降到很低。 “沒事,放心我。”陸征河轉(zhuǎn)身要走,“你好好休息?!?/br> 車窗外,中心廣場上的星星之火像夏夜里藏入?yún)擦值奈灮鹣x。 車內(nèi)似乎也成了一方幽暗的天地。 正要進(jìn)入萬籟俱寂之時,忽然有突兀的杯盞碰撞聲、交談聲傳入耳朵。 阮希揉揉眼睛,睡意全無,勉勉強強撐著胳膊爬起來,透過開了一半的車窗想看看窗外的狀況。 是一輛灰色面包車。 這輛面包車正停在中心廣場上,四個車門大大地敞開了兩個,車門邊打開了兩張折疊餐桌,餐桌上放了幾瓶啤酒,圍著幾個正準(zhǔn)備喝酒聊天的年輕人。他們的面包車前擋風(fēng)玻璃上還擺著一塊發(fā)光的燈牌,上邊用粗體字寫著: ——流浪酒吧。 中心廣場路燈下的一頂帳篷的拉鏈開了,里邊兒悄悄探出人臉,睡眼惺忪地,沒好氣道:“都睡了吧!明天還得趕路。” “你們不睡,但別人還要睡覺,都是abze城人,就不能互相……”也有沒拉帳篷的,門口小心翼翼燃著油燈,依稀照著帳篷內(nèi)搖曳的身影。 在流浪酒吧自娛自樂的人們也終于有點反應(yīng)。 有人頭也不回,一臉厭惡道:“現(xiàn)在沒有什么abze城人了,滅門了!連abze城都沒有了!” “看,這是你們?nèi)钕5幕榫疲逼渲幸粋€十七八歲的男孩兒舉起酒杯,嬉笑大喊,“干杯!” “是啊!他一結(jié)婚,全陸地的人都得死?!?/br> 另一個扎著長卷發(fā)的男人也跟著舉起酒瓶,任由它們在空氣中碰撞出聲響,啤酒泡沫順著杯口噴濺而出,“你們這些人,與其在這里管我們,不如費點兒功夫找找阮希的下落!衛(wèi)家大張旗鼓地搜他,說明這人肯定沒有去雪山之巔,反倒不知道流落到了二十六城中的哪一城……反正呀,肯定不在我們這里,肯定比我們這些將死的平民跑得更快。對了,我聽說阮希還是個omega,信息素味道是……” “砰——” 話音剛落,他高舉在手中還未放下的啤酒玻璃瓶爆發(fā)出一聲悶響。瞬息之間,玻璃瓶在空中炸裂,無數(shù)碧綠色的碎片紛紛斜插入沙土下。 伴隨著尖叫聲,流浪酒吧的折疊小桌被掀翻。 本來幾個喝酒的人全部慌張地站了起來,面面相覷,“有人開槍!” “哪個方向過來的?” “不知道啊,根本就沒看到子彈往哪里去了!” “都他媽是你,大半夜喝個酒就完了!提什么阮?!?/br> 被提到的阮希只是靜靜地聽。 他沒有換衣服出來,也沒有從另一側(cè)下車去找陸征河,而是用手背撐著下巴,就那么偷偷地靠在車窗邊,表情冷冷地觀察中心廣場上發(fā)生的一切。 現(xiàn)在家鄉(xiāng)已經(jīng)沒有了。 其他的人怎么看他,怎么在外面說他,對阮希來說都已經(jīng)不太重要。 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找到這一切的根源,并且盡量想辦法解決它,哪怕能盡綿薄之力也是好的。 車門被敲響。 阮希回頭,聽車門外傳來低沉的人聲:“下車?!?/br> 按開燈,車內(nèi)依舊暗得如同即將迎來疾風(fēng)驟雨的黃昏。阮希在燈光下回過頭,眼神亮亮的,看清楚了窗外的人是誰。他抓過放在椅背的外套,重新系好綁武器的繩帶,掀開被子下車。 腳踩上松軟的沙地,阮希險些沒站穩(wěn),被陸征河伸手扶住了。 扶穩(wěn)手臂后,陸征河輕輕放開他,說:“給你拿了件斗篷,穿上。這里還有兩個背包睡袋,一人一個。背上,走?!?/br> “你穿得比我少太多了,”阮??戳搜鬯┑牟剂希安焕鋯??” “我是alpha。”陸征河回答。 “那又怎么樣,” 這回輪到阮希往右邊靠一點,用肩膀撞他,“直男癌?!?/br> 陸征河像突然臉皮變得很厚似的,坦然道:“我不是直男?!?/br> 阮希:“……” 兩個人在夜色里,一下一下地走在沙地上。 夜晚的沙漠中幾乎看不到什么直立的人影,除了中心廣場之外,集市的四周也散落著零零星星的露宿人群。 阮希四處亂看,陸征河安靜地跟在一旁。 兩個人在沙土里踩得不踏實,左歪右斜,肩膀時不時碰撞到一起。 天秤都在向?qū)Ψ絻A斜。 見阮希東張西望,陸征河笑一聲,提醒他:“別亂看,萬一誰認(rèn)識你,就地把你擄走去換賞金?!?/br> “我是不是還挺值錢的?” 阮希沒有取面紗,只是覺得有點悶,“我們城里知道我長什么樣的其實不太多,不然衛(wèi)弘早抓到我了。我們現(xiàn)在去哪兒?” “找個人少的地方住下?!?/br> “睡沙子里?” “可以嗎?” “可以??!”阮希還有些興奮,搓搓手掌,“有篝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