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直到開入城市中央一處占地寬闊的廣場,陸征河才踩住剎車,讓皮卡車停下來。 這時候,天空已經(jīng)昏蒙蒙的。 夜色四合,暗影漸濃。 相對于已經(jīng)摧毀的獸城,curse城更加熱鬧一些。 curse城里還不錯,有排水管道、小池塘,儼然已是一座初具規(guī)模的小型城市,可惜很快就要消失了。 在這片廣場上,不僅僅有他們,還有其他在這里扎了帳篷的逃亡群眾,以及厲深和文愷駕駛的那一輛黑色越野車。群眾的帳篷都是粗麻布搭的,零零散散三四十頂。阮希從他們的神態(tài)中看出一種對命運的茫然感,大概所有人都對今后的生活是恐懼的。 阮希打量著一直伴隨著他們的那輛黑色越野車。 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一路逃亡而來,這輛車已經(jīng)臟得不成樣子了,車身全是飛濺而起的泥,還有斑駁的劃痕,不知道是在哪里被飛石砸中的。 外面的世界很兇險啊。 阮希瞇了瞇眼睛,看見陸征河的身影正佇立在不遠(yuǎn)處。 陸征河站在掛得極高的路燈下,燈光柔和,肩膀上像落了層沙,整個背影看上去柔和不少。 他側(cè)過頭,手指在圖紙上點點畫畫,應(yīng)該是在和文愷厲深二人交代著什么。 軍事機密? 阮希非常自覺,也沒有靠過去聽。 過了幾分鐘,阮希又看見文愷點頭了。 他微微弓著腰,沒有怎么開口,目光是一直停在地面上的。不知道為什么,阮??傆X得文愷和陸征河之間,一點都不止是戰(zhàn)友關(guān)系,更像還有一種上下級之分的隱形屏障間隔在其中。 也許陸征河的軍銜比他們高? 但從外表看,文愷、厲深二人的年齡同陸征河是差不多的。甚至文愷和厲深還比陸征河年長一些。 正思索著,陸征河逆著光走了過來。 “走。” 陸征河路過他身邊時,沒有停下腳步,直接張開一只手臂,順勢把他往懷里帶。 阮希被攬得臉一紅,以為是有什么情況,“怎么了……” 陸征河道:“沙漠里入夜了天冷,我們?nèi)ゼ猩腺I點御寒的衣服?!?/br> 說著,他伸出手指,非常自然地碰了碰阮希冰涼的鼻尖,斷定阮希真的被冷到了。 阮希微微側(cè)過頭,想用夜色遮擋住發(fā)紅的雙耳。 往前趔趄著走幾步,他回頭看看跟在身后的文愷與厲深,又扭頭問陸征河:“你,你剛剛在和他們說什么?” 很奇怪,這兩個人明明就是和他們同行的,但不管步伐快慢,永遠(yuǎn)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陸征河回答:“中心廣場上有一些小孩,穿得很少。我讓厲深等下買一些毛毯送過去?!?/br> “好,”阮希點頭,又問,“錢夠嗎?我那里還有一些。” 陸征河不以為然:“有軍費。” 阮希:“……” 那不是私人財產(chǎn)吧?! 好哇! 又抓到一個陸征河的把柄。 陸征河倒沒有在意他在想什么,拽著阮希,來到了中心廣場旁邊的集市上。 在很久之前,curse城的晚間集市是非常出名的,常常有各地的商販來這里販賣一些奇異的玩意?,F(xiàn)在末日來臨,各地即將分崩離析,晚間集市仍然有一些在生死攸關(guān)時積攢逃命費用的商人。 除了商人,阮希發(fā)現(xiàn)在這里購買商品的人也不少,整座城市并不像城門口那般死寂。 他望見一家商鋪旁邊的木頭柱子上栓著好幾只駱駝。 陸征河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笑道:“沒見過它們嗎?” “我們沿海城市沒有這些,”阮希睜大眼睛,“連動物園里面都沒有?!?/br> 話音剛落,一只毛茸茸的沙鼠從腳邊快速地躥過去。 “還有這些……這些動物我只在小時候翻閱的圖書上見到過?!比钕5难凵褡冯S著沙鼠,直至它消失不見。 “沙漠雖然廣闊,但你不能隨便亂跑。這里還有一種盤踞在沙土里的蛇,黃色的,背上有菱形的黑褐斑。它有劇毒,攻擊性很強,通常也能夠偽裝得非常隱蔽。”陸征河說著,攬過阮希,躲開幾個人迎面的碰撞。 “知道?!比钕9怨缘?。 “在curse城,食物和水比黃金還昂貴,”陸征河說,“其實不止在這里,現(xiàn)在整片陸地,食物和水都非常珍貴了,只是還有很多人意識不到,沒有體力就沒有力氣活下去。其實雪山之巔還非常遙遠(yuǎn)。還有,這里的人都被規(guī)定不允許寫字,因為他們通曉天機,所以只能不能記錄。你看,這些沿街的商鋪都是沒有招牌的?!?/br> “看到了,”阮希說,“所以傳說中詛咒之城的人民能知曉過去、現(xiàn)在、未來,都是真的嗎?” 陸征河一時不知道點頭還是搖頭,說:“他們只能預(yù)知人的未來,不能預(yù)知神的旨意。” 正說著話,身后一直在不停買買買的厲深停下來,招呼他們:“嗨!” 陸征河反應(yīng)了一下才回頭,“嗯?” “文愷買了吃的,坐下來吃點吧?”厲深給他看了看手里拎起的紅棗、牛rou干,還有幾只用粗長竹簽穿起來的烤魚,“剛剛出爐的,很香哦?!?/br> 單獨找了個空地,陸征河接過厲深遞來的烤魚,皺著眉,聞了聞那去不掉的腥味,問阮希:“你可以吃這些沙漠里的食物嗎?” 阮希:“為什么不能吃?” 陸征河:“還沒洗過?!?/br> “這都什么時候了,”阮希一口咬上紅棗,“我根本不在意這些。” 他長這么大,沒怎么挨餓過,但今天就差點氣力,胃餓得發(fā)疼,身子骨則像沒長好的藤蔓,軟綿綿地走不動路。 因為旁邊還有其他在走動的人群,他還是不方便把遮臉的面罩取下來,只能從面罩之下一口一口地喂。 他在想,為什么都一起吃飯了,厲深和文愷還是沒有靠近過來?為什么要在不遠(yuǎn)處找了個空地單獨聚在一起吃? “好吃嗎?”陸征河看他吃得歡,放心不少。 “好吃!你吃得慣嗎?” “我在軍隊好幾年,什么都吃過,環(huán)境不允許我挑食?!?/br> 聞言,阮希怔愣幾秒,失落的情緒不著痕跡。 他試探性地問道:“幾年?” “軍齡嗎?我印象中是四年,”陸征河咬一口牛rou,大快朵頤,“但我的父親告訴我說,我從小時候就在軍營里摸爬滾打了。” “……” 放屁,你爹騙你的! 阮希沉默,沒再接話。 吃了一會兒,阮希實在是不方便咬魚rou,只能換了牛rou干,一口一口地嚼碎了咽下去。 他舔了舔干澀的嘴唇。 這時,厲深端著一個雪白的陶瓷瓶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來,那個……阮希!這是最后一杯牛奶,被我搶到了……這片已經(jīng)沒什么水源了,這杯奶簡直是天價!居然賣我兩塊金條!早就聽說curse城的人陰險狡……” 他還沒說完,嘴巴立刻被文愷捂住了。 文愷緩緩道:“我們附近有許多curse城的人?!?/br> “……”陸征河接話:“有道理?!?/br> 見陸征河轉(zhuǎn)交過來遞到眼前的牛奶,阮希不太好意思,“給我喝的?” “我們都是些糙人,喝什么牛奶,”厲深看他拘謹(jǐn)?shù)哪?,大笑起來,“我們隨便吃點就行?!?/br> 陸征河點頭,“喝吧。” “謝謝。”阮希接過牛奶。 因為太久沒喝水,阮希的嘴唇已經(jīng)干澀了。他認(rèn)真地看了看手里來之不易的牛奶,擰開蓋子抿了一口,又小心翼翼地?fù)u晃著,側(cè)過耳朵去聽里面還剩多少。 他伸出舌尖舔過嘴唇。 這時候,他的唇峰、唇角連同著下巴,都掛上了晶瑩的濕意。 這是個適合接吻的區(qū)域。 陸征河瞇瞇眼。 緊接著,他抬起手,用掌心遮住脖頸上下滑動的喉結(jié),把目光挪開了。 吃完晚餐,陸征河又拉著阮希去逛了集市的另一邊。 阮希的手又冰又軟,全程被陸征河牽著,掩藏在偌大的披風(fēng)之下。為了防患于未然,陸征河拿著他的“軍費”,添置了不少御寒的衣物,把阮希渾身上下包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還買了在車上做床的褥墊。 阮希被迫戴著皮手套,卻想把皮手套給摘掉。 他想肌膚貼著肌膚地被陸征河牽著。 路過酒鋪時,阮希還問:“為什么要牽著我?” 陸征河非常自然地看了眼阮希發(fā)紅的耳垂,漫不經(jīng)心道:“人多,怕你擠丟了?!?/br> 好死不死,陸征河還補了句:“阮希?!?/br> “嗯?”阮希的眼睛露在面罩外,被沙漠的夜風(fēng)吹得水汪汪。 “你也在回握我的手?!标懻骱诱f完,唇角勾勒出弧度,像故意的壞笑。 啊?! 這算婚內(nèi)實質(zhì)性“出軌”了嗎? 阮希進入發(fā)蒙狀態(tài),腦子里一片空白。 他挪過步子,小聲說:“那……我那個未婚夫應(yīng)該不會知道吧?不過知道了也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提倡婚姻自由,只要我沒同意,我就不能算是他的配偶……” 陸征河:“……” 頓了頓,他才用威脅阮希的語氣說:“他會知道的?!?/br> “為什么?你不說他怎么知道?” “因為他是雪山之巔最厲害的alpha?!?/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