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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燕歸梁在線閱讀 - ⅹdy#9837;z.#8557;#9386;第二十叁章

ⅹdy#9837;z.#8557;#9386;第二十叁章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燕回也沒留意那幾個妓子的下場,隔天起早吃飯時隨行的衛(wèi)指揮使湊過來咂舌,說齊世子越來越?jīng)]個人樣,他晚上起夜聽見動靜,沒想是幾個下人抬著草席要去埋尸,他跟上去看了眼,其中一具女尸死不瞑目,頭發(fā)被揪掉一把,腦門上一塊顯眼的禿斑,從額角到鎖骨長長的一道鞭痕,打得鼻骨炸裂,身上隨意裹著件被撕爛的外衣,露出兩條沾滿血污的長腿。

    燕回聽得惡心,匆匆吃完借口離去,他昨夜翻來覆去到四更才睡著,一合眼就掉進光怪陸離的幻境里,這二十年來刻意回避的過往越來越頻繁地出現(xiàn)在夢中,怎么看都是不好的預(yù)兆。若是要仔細追溯,就是從去年在小承恩寺開始,那場夢像是一個開端,至于契機……是菩薩要懲罰他們?nèi)€在佛門行yin穢之事的人么?未免太牽強。

    世間的罪孽一環(huán)扣著一環(huán),如有因果報應(yīng),穹昴之下無人幸免,哪怕還是牙牙學(xué)語的嬰孩,他的出生也可能是個錯誤。

    之后一路順暢無阻,他在被臨時征占的大同府見到了齊王,不同于兒子恨不得將造反兩字刻在腦門上,這個幾乎被朝廷蓋了章的篡權(quán)者出乎意料地鋒芒盡收,他穿身半舊的鎧甲領(lǐng)兵巡視回來,臉上似乎還有戰(zhàn)后的疲憊,見到他也不意外,只留下一句晚上替他接風洗塵就又匆匆離去。倒是劉峻,被云淡風輕地乜了一眼,立刻蔫得如同霜打的茄子,話不敢說屁不敢放,跟眾人印象里張揚跋扈的樣子相去甚遠。

    “你小的時候,我見過你?!?/br>
    齊王換上一身鴉青色府綢長衫,腰間不綬玉帶,配了一把其貌不揚的長劍,束起的冠發(fā)星星點點,湊近看連胡子眉毛也有幾分白。不同于旻小王是被海風吹出一臉的黑峻峻,他像每一個駐守邊關(guān)數(shù)十年的老兵,臉上有被西北的風沙雕刻出的溝壑。

    他只是坐在那里簡單地喝酒吃菜,可席間衛(wèi)指揮使的手自始至終都沒離開過刀。

    “你爹,梁王,還好么?”

    燕回恭敬地回道,“家父身體康健?!?/br>
    “唔。他還沒為你請封?”

    燕回眼睛一沉,舉杯遮住臉上一閃而過的戾氣,“王爺不要打趣我,嫡兄健在,如何輪得到我一個庶子上位。讓別人聽了去,還怕小子有別樣的心思,傳回去惹人不快?!?/br>
    齊王嗤笑,他舉筷的姿勢雖粗魯,可有些禮儀還是根深蒂固,吃酒嚼菜都不會發(fā)出聲音。他夾著筷子遙指,眼神鷹利,“廢棋只會被拋棄,可棄子卻有機會翻盤?!?/br>
    他見燕回面色深沉,握著酒杯的手綻起青筋,又道,“習(xí)過武?”

    “不過皮毛?!?/br>
    “謙虛。”

    齊王搖搖頭,自顧自笑起來,“當年在廣寧府,你還沒有馬腿高,你爹就讓你踩著他的手騎上馬背,你小時候可比現(xiàn)在討喜多了,兩只眼珠金亮亮的,像個小豹子。哦,我還記得你生母,是叫桑夫人?你和她的眼睛……”

    “咔嚓——”

    酒水流了一桌子,混著碎瓷片和血珠沿著桌邊往下滴,席間一片寂靜,作陪的布政使和按察使大氣不敢出,只有衛(wèi)指揮使秉著一口氣悄聲叫人來包扎。

    “不勞費心,”燕回推開桌案起身,捏著一拳頭的血rou模糊往外走,臨了站在陰影處與靠在椅背上作看戲模樣的齊王對視,聲音低喑,“都說貴人多忘事,我看王爺正好反過來,不知是些瑣碎記得太清,還是老來喜歡憶往昔。待我回京后找太醫(yī)開幾服好藥送來,也算小侄一番敬意。”

    說完頭也不回地摔上門離去,“咣當”一聲震得酒杯里的酒都顫了顫。

    衛(wèi)指揮使手都打起擺子,握著刀不知是去是留,看向另外兩人,跟鵪鶉一樣埋著頭,恨不得連呼吸也停了。倒是齊王依舊沒動氣,舉著酒壺往嘴里灌,也不知道是給誰說的,始終沒抬頭,一副自言自語的模樣,

    “怎么樣?聽說劉峻在他那兒吃了癟?我當老子的是不是要給兒子找回場子?那個畜生,咳,同樣在女人堆里打轉(zhuǎn),他怎么那么沒出息?”

    苗子清跟在身后亦步亦趨,最后幾乎要跑起來,不怪他腳程慢,實在是燕回身高腿長,他只來得及看見一張怒容,人就拐個彎兒消失在視野里。

    一只手拽住他的衣領(lǐng)拉了個趔趄,后頸的寒毛還沒來得及立起來,一雙熟悉的笑眼就出現(xiàn)在面前。他松了口氣,剛要開口瞥到他豎在唇邊的手,瞪圓了眼睛問,

    “主子,你的手?”

    往下一看,好家伙,方才走得一路帶風,今日穿身淺色的外袍衣擺甩了一溜血珠子,苗子清出門在外身兼侍從跑腿馬夫洗衣婆數(shù)職,見狀泄氣道,“衣服可不好洗。”

    燕回靠在一處偏院的墻面上,抻了抻右手往他肩上一抹,“聽說用淘米水洗得干凈?!?/br>
    苗子清肩頭受了一掌血手印,敢怒不敢言只得轉(zhuǎn)移話題,“是齊王有什么問題?”

    前后不過半盞茶時間,燕回與方才被輕易激怒奪門而出的形象判若兩人,只要看見他一臉悠閑便知天大的難處也過得去,苗子清松口氣,就聽他說道,

    “去替我查幾件事。齊王有幾個嫡子?”

    苗子清想也不想,“兩個?!?/br>
    “總共幾個兒子?”

    “兩個。”

    燕回睨他一眼,“一個庶子都沒有?真是奇了?!?/br>
    苗子清猶豫,“也不是沒有過。據(jù)說當年有位側(cè)妃膝下有一子,若是活到現(xiàn)在,可能和旻小王一般年紀?!彼笥铱纯?,低聲試探道,“主子是不是疑心什么?”

    燕回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自己血呼啦差的手掌,也不疼,就是干什么都不方便,“我懷疑劉峻是個障眼法?!?/br>
    “這是怎么說?”

    他又在另半邊肩上蹭一蹭,示意他邊走邊說,兩個灰色的影子一前一后地被昏暗的月光拉長在地上,“四位宗王里,你覺得誰最沒野心?”

    “福王?”苗子清想到一張壽桃臉,脫口而出。

    “是禹王,其次是旻王,再是福王,然后……”他沖身后甩了下手,“就是那位?!?/br>
    苗子清不解,“禹王也是送世子入京……”

    燕回冷笑,“你看他那副癆病鬼相,能活多久?怕是禹王早就起了改立的心思,不過是等著京中那位一死,脫了這身枷,名正言順地盤踞在西南?!?/br>
    “若這么講,那齊王……”

    “齊王不一樣,”燕回頓住腳步,神色晦暗不明,“趁著劉峻還沒回西安,你去查查那位側(cè)妃和庶子,若我沒猜錯,這位才是真正的齊世子,至少是他心里的……齊世子?!?/br>
    苗子清神色一凜,“可要透露消息給劉峻或者齊王妃?”

    “不用,”他綻出一個笑,抬頭看了眼霧蒙蒙的夜空,“讓他們演?!?/br>
    “此外,再探探那個孫沛是怎么死的,我可不信太后被戳瞎了一只眼還能忍氣吞聲?!?/br>
    云合寺在金陵城中算是個不大不小,不盛名也不破落的寺廟,自那位給人判詞看命數(shù)的瞎眼高僧坐化,寺里的香火逾年減少,只有每年的乞巧節(jié)寺里那棵同心樹還能吸引些青年男女,平日少有香客造訪。田氏給謝溶溶說后,她想了片刻還是點頭同意了。

    畢竟當年她的命格就是在那兒算出來的,謝夫人初時對此絕口不提,后來待到她議親,京中女眷傳什么的都有,她才讓人放出去口風,要找武官做女婿。彼時郭二公子對謝溶溶一見傾心,據(jù)悉聽聞后要棄筆從戎,被他爹怒斥一通,等關(guān)了禁閉出來戶部侍郎家的嫡小姐肖盈已經(jīng)在家中上下露過面了。謝夫人本意是從上十二衛(wèi)或者在京屬衛(wèi)的幾個武將中選,她看中幾個家中有爵位的青年才俊,還沒找媒人上門,謝寶林喝了通酒回來就告訴她給二妞的婚事定了,武定候府的敬二,掛綬鎮(zhèn)國將軍印,幾年前死了正室,膝下還有一子一女。

    謝夫人氣得起不來床,等敬廷上門拜訪,她故意沒隱瞞,說謝溶溶命硬,文官怕壓不住,找在京中任職還不用上陣打仗的,才是兩全其美。話說到這份上,敬廷也不退縮,他推心置腹道,

    “我比溶溶大了一輪還多,將來就算走在她前面也不會有人說什么。如有緣白首到老,那是敬某這一輩子的幸事?!?/br>
    謝溶溶想起她在屋內(nèi)隔著屏風聽到的這番話,情竇初開的年紀,被人明里暗里指指點點,表面上不在意,夜里關(guān)了門反復(fù)照鏡子,不喜歡這張臉,生得太明艷,不喜歡圓鼓鼓的胸脯和挺翹的屁股,比生了孩子的婦人還要妖嬈。她看自己哪里都不滿意,可那個眉目堅毅的男人說,他會愛護她一輩子。

    誰曾想到他的一生會過早的停滯在半路,留她一人孑然向前。

    她藏在堆帽后淚流滿面,入目是愴然慈悲的金身佛像,入耳是彌彌不絕的誦聲梵音,她點上一炷香奉在案上的香爐里,貼在地面上深深地俯拜下去。

    “愿我的夫君早日脫離苦難,而登彼岸。”

    她一睜開眼就看見面前遞來的一方手帕,順勢看去,竟是位想不到的“熟人”。

    “郡王妃——”

    秦氏跪立在她身邊,側(cè)過頭微微一笑,“可是敬二夫人?”

    謝溶溶目光不自覺地去看她的脖頸,雪白的一抹什么痕跡也沒有,又去看她的臉,如蘭花一般清婉秀凈,如不是親眼所見,她是怎么都不會相信眼前身份尊貴,被視為金陵貴女楷模的人會像棄婦一般雌伏在情夫的腳下,只求一夜恩寵。

    她遲遲沒有動作,秦氏聲音又放輕柔幾分,試探道,“是謝家meimei么?”

    謝溶溶恍惚回神,秦氏破敗的背影在腦海中久揮不去,她甩甩頭,接過那方手帕,道,“多謝郡王妃?!?/br>
    秦氏舒了口氣,有些俏皮地眨眨眼,“還以為認錯了人,差點鬧出笑話?!?/br>
    宜靜宜動,姿態(tài)端莊得連宮里的嬤嬤也挑不出錯。謝溶溶與秦氏從未有過交集,一是她出嫁時謝溶溶才十歲出頭,隱約知道她京中最具才情的貴女,連正臉都沒見過幾次,二是秦肇與謝寶林素來不和,二人從仕子時開始就針鋒相對,后來一個入了國子監(jiān)做祭酒,門生遍布京城,一個入都察院靠著身滑不溜手的本事坐到了言官翹楚,秦肇看不起謝寶林世故油滑,謝寶林看不慣他假正經(jīng)愛攀高枝,連帶家眷都不往來,秦氏在謝溶溶心中的印象,不過就是讓人口口相傳的幾句頌贊,單薄得還不如紙上的畫,遠遠不及那夜宮宴來得真實。

    謝溶溶有些不好意思,秦氏不開口還好,她一說話,她就想問問,“你嗓子還好么?”可惜這話是決計說不出口的。

    她清清聲,道,“郡王妃也來禮佛?”

    秦氏扭過頭去仰視著佛像,說,“謝meimei不如直稱我名字,姝蕙,總是被人郡王妃、郡王妃叫著,我都快忘了自己叫什么了?!?/br>
    謝溶溶從善如流,“姝蕙jiejie?!?/br>
    她搖頭,又輕輕點頭,“我是……”謝溶溶捕捉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哀色,“我是來上柱香,遙祝一位故人路途平安?!?/br>
    一張笑起來賊兮兮的臉立刻出現(xiàn)在她眼前,謝溶溶近日來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緒瞬間再起波瀾,她幾番壓抑住質(zhì)問,話在口中繞了片刻,最后別扭地說,

    “秦jiejie心誠則靈?!?/br>
    秦氏聽不出來,她苦笑著從侍女手中接過香插在爐中,“若真是如此就好了?!彼^謝溶溶的手,細聲詢問道,“meimei有空么?不如一起走一走?”

    雖然叁月還沒脫了氅,外面的太陽和風已經(jīng)有了暖意,可秦氏的手冰涼,謝溶溶剛被她握住時幾乎打了個寒顫,她看了看四周,巧姐被嬤嬤帶著正在另一邊上香,于是道,“今日怕是不行,我與妯娌一道,還有家中的姑娘在?!?/br>
    說著正要抽出手去,秦氏也沒有被駁了面子的尷尬,大方地一笑表示理解,“那就下次再說,反正機會多得很?!?/br>
    謝溶溶疑惑,“秦jiejie不用和郡王回封地么?”

    秦氏笑容淡下來,握著她的手也松開,“公主的身子自開春以來就不太好,太后娘娘恩準我們在京中侍奉,正準備長住公主府?!?/br>
    謝溶溶剛還要說什么,身后傳來巧姐怯怯的聲音,“母親?”

    秦氏抿起嘴角看她,招招手道,“是敬小姐么?”

    巧姐躊躇地走到謝溶溶身邊,低著頭行了禮,捏著她的衣袖藏起半個身體,

    “這是雎寧郡王妃?!敝x溶溶拉過她的手,溫熱濕潤,“這是巧姐,是……是我的女兒?!?/br>
    秦氏褪下手上的一串蓮子大的粉色珍珠手鏈遞給巧姐,摸了摸她的頭,“和你母親一樣漂亮?!?/br>
    謝溶溶覺得她這話說的模棱兩可,讓人聽了心里不舒服可又挑不出刺。

    巧姐看了她一眼,得了示意雙手接過,又行了個禮,蚊子哼哼一樣,“謝謝郡王妃。”

    謝溶溶沖秦氏點點頭算告別,她打定主意之后再也不來云合寺了。

    可話是這么說,家里的佛堂被占,放眼城內(nèi)適合清修的寺廟寥寥,等到下次再出門時,馬車在城里繞了一圈,她也只得認命,“還是去云合寺吧?!焙迷谇厥铣霈F(xiàn)的并不頻繁,又一次只是擦肩而過,兩人互相一笑算作打招呼,  之后就各走各的。謝溶溶心想,自己果然和她不是一路人。

    四月初五,秦淮水暖,燕子穿柳,春風吹開了滿城的花。一個月前出使東突厥的使節(jié)團踏馬而歸,八百名邊關(guān)將士扶靈入京,去年騎馬行在隊伍最前的將軍化成一抷灰躺在空蕩蕩的棺木里,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異域長相的俊美青年。

    人群四下低語,

    “聽說他是梁王公子……”

    “就是他只身入突厥王帳,與可惡的蠻子交涉,斗智斗勇……”

    “他帶回了將軍的遺骨,不辱使命……”

    “.…”

    徐太后把手中的奏折往桌面上一推,挑眉看向立在一旁的衛(wèi)指揮使,“他當真一個人入的牙帳?”

    衛(wèi)指揮使額頭上鼓起青筋,撲通跪倒在地,“當真?!?/br>
    他身側(cè)的隨行禮部主事也跟著道,“千真萬確。那日在牙帳外,東突厥可汗只許一人入帳,還要搜身,臣本想身先士卒,可燕公子已先一步把刀交給那些蠻子,頭也不回地進去了。再出來就是半個時辰后,一切……一切都塵埃落定?!?/br>
    徐太后和張乘風對視一眼,敬廷死后,他倆的關(guān)系反而有所緩和,時不時會就小皇帝的課業(yè)和朝事坐下來商議。

    張乘風道,“你們就什么都沒聽見?”

    主事漲紅了臉,衛(wèi)指揮使猶豫片刻,說道,“確實沒有聽見他二人的談話內(nèi)容,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事后,燕公子與齊王詳談,齊王離去時的臉色很不好?!?/br>
    二人走后,徐太后與張乘風對坐,良久,她開口說道,“能讓齊王吃癟,也算意外之喜了。你說,要不要提拔他在朝中的地位?”

    張乘風思慮片刻,點頭道,“此子一役兵不血刃,是有智慧,不可再與之前相提并論,至于走哪一步棋,還要看接下來的動靜?!?/br>
    徐太后松了口氣,“敬家的事,張公如何看?”

    張乘風不以為然,“加封一位誥命,另授敬廷一脈爵位即可?!?/br>
    “一門一位超品誥命,兩個爵位,也算榮極。傳旨下去吧,就封忠勇伯,賜鐵券?!?/br>
    圣旨到時,燕回正巧在敬府做客,前些日子他將敬廷的骨灰壇從大報恩寺帶去敬府,敬老夫人聽聞連門還沒出就暈倒在地,醒來后抱著罐子不松手,兩只眼睛已經(jīng)流不出淚來,只能半靠在床上哭嚎。

    燕回像個旁觀者,遠遠地看著她帶著侍女小跑進來,然后和繼女抱頭痛哭,倒是有幾分給人當后娘的模樣。他勾勒著她的曲線,一個月沒見,不知是傷痛正在慢慢治愈,還是說離了他會過得更好,她那張枯槁的臉,仿佛也隨著春景一起被染上顏色,重新變得明艷起來,不似當時走路都一副隨時會被勾了魂的模樣。

    他在心里默念著,“謝溶溶,這樣正好?!?/br>
    敬廷的魂歸故里只將偌大一門散亂的各式心思粘合在一起不過幾天,就被一道封爵的圣旨重新打碎。彼時敬老夫人已不理外事,每日就對著骨灰壇子誦經(jīng)念佛,陳氏一聽到內(nèi)容臉都變了,等宮里的大太監(jiān)一走,一路夾風帶雨地回了院子。

    武定候的爵位到了下一代就要流爵,她的兒子不管是走武舉還是科舉,都要靠著自己闖出一條路來,這也沒什么,不管敬二在與不在,一門一個爵位,敬家的子孫們不分高低??蓱{什么到了這個地步二房還要壓他們一頭?有了鐵券的爵位便可世襲罔替,別說幾代后了,不出十年,誰還記得敬家是武定候的敬?她氣得摔了兩套茶具,還是不甘心,就要沖去謝溶溶的院子好好問問,這爵位究竟是煜哥兒來襲還是阿魚來襲。

    南院早不若去年那般熱鬧,她從小花園過來看不見幾個人,心里諷弄,面色就更得意,還沒進院子,遙遙聽見細細的哭聲,她沖侍女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悄步跟了過去,她心底兒癢酥酥的,總有一種預(yù)感會聽到什么了不得的好事。等到走近了,她躲在樹后面望過去,是個穿淺藍裙衫的侍女,看著像是內(nèi)院的丫鬟,正一腳踢著梨樹根,扒弄著樹皮壓著嗓子哭罵,

    “不過就是問一聲……都是給人當奴才的,她倒當出了半個主子?明明就是有,還偏說我記錯了,那對耳墜子那么漂亮,好幾百兩銀子呢……說沒就沒?哼,保不準是自己偷藏了…….”

    春桃正罵得起勁,竟不知身后何時立了個笑面虎,拍拍她的肩膀,把一支足金的梅花簪按進她手中,不容置噱道,“來,和我說說,是什么被人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