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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夫人使不得在線閱讀 - 第235章 何為善念(月末粗加長?。?

第235章 何為善念(月末粗加長!)

    窗外的雨勢漸小,屋檐下滴滴答答,顧如許看著殿中江湖上傳得繪聲繪色,兇神惡煞的眾魔頭齊聚一堂,規(guī)規(guī)矩矩地排排坐。

    她去云禾山的路上,也聽說過不少關于他們的傳聞,或是說紅影教教主麾下魔頭眾多,皆青木獠牙,殺人茹血,或是說其心腸歹毒,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罪行罄竹難書。

    然她看看這幫人,一個賽一個的“乖巧聽話”,論容貌,更是不可多得,看看那俊俏的少年,看看這儒雅的毒仙,再看看那邊那個謫仙似的小哥哥……

    嘖嘖嘖,要不是怕被打,她真想組個紅影牛郎團,拉到街上去走一圈,總壇這個月……哦不,保不齊今年的口糧就穩(wěn)了!

    “教主,方才蘭公子說您找我們過來,有要事相商?!绷朱阋娝恢庇杂种沟赝麄?,忍不住出聲提醒。

    她這才從“牛郎團”的美夢中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

    “哦,的確有要事?!彼ψ屪约嚎雌饋硐駛€正經(jīng)的教主,且在說著十分嚴重的事,“中秋之后,八成會有一群正道人士要來鏟平瓊山,為民除害?!?/br>
    言簡意賅,想必十分好懂。

    孟思涼皺起了眉:“教主的意思是……閻羅殿保不住了?”

    “本座沒這個意思啊,這對于我們來說不是個好消息,所以才找你們過來,商量商量如何應對。瓊山地勢易守難攻,若是我們贏了,自然能將他們趕下山去?!彼馈?/br>
    “教主英明,我等聽候教主號令!”衛(wèi)岑毅然道。

    “……你等會兒再吹,老實說本座現(xiàn)在也沒什么主意,否則就不會找你們過來了?!鳖櫲缭S無奈地扶額,看向林煦,“林護法有沒有什么好建議?”

    “不知有多少門派?”林煦問。

    她掰著指頭數(shù)了數(shù):“劍宗,華山,峨眉,少林,方圓山……眼下本座曉得的就這五個,保不齊之后會不會再多幾個門派摻和進來?!?/br>
    林煦思忖良久,道:“既然是打著為武林除害的名目來的,這些武林人士想必不會屑于偷襲暗算,從前山上來,將閻羅殿圍住,才是上策。蘭公子覺得呢?”

    他轉(zhuǎn)而看向蘭舟。

    蘭舟抿了口茶水,若有所思道:“教主說得其實不錯,瓊山的確是個易守難攻的險要之地,當初擇此地建閻羅殿,防的便是這一日。他們?nèi)粽鎻恼婀ド?,可得吃一番苦頭……”

    顧如許聽得一愣一愣,轉(zhuǎn)頭看向腳邊的哈士奇,低聲問:“這閻羅殿選址的時候考慮得這么周全的嗎?……”

    這不明擺著看不慣又干不掉嗎!

    哈士奇幽幽地瞄了她一眼:“這座閻羅殿當初是您……是顧如許和蘭舟二人合計著選的地兒,方圓十里內(nèi),少有人煙,居高臨下可俯瞰八方,若是有仇家尋上門來,可一目了然?!?/br>
    “怪不得……”她暗暗咕噥。

    怪不得這半年下來,來找她尋仇的武林豪杰們還沒找到閻羅殿的大門呢,便有人向她稟報了。也就岳將影那個混小子,教中弟子看在她的面子上,她看在沈雖白這個金大腿的份上,才讓他到了山門外。

    “哎,話說有沒有什么好計策,說出來聽聽?”她捅了捅哈士奇。

    哈士奇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智障:“您當我是哆唻a夢嗎?”

    “你不是手握劇本么?”她沖它擠眉弄眼,“咱們可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你也不希望大結(jié)局來臨之前,我這個反派boss就因為難敵各大門派的圍攻而領了盒飯吧?說說嘛,哆唻士奇……”

    狗眼一瞪翻白:“您真當我什么都知道呢?關于劇情老實說我只知道主線,和關于男主的一些事,各大門派圍攻瓊山這檔子事,我只知他們會來,卻不知他們?nèi)绾蝸?,從何來,我曉得的比您還籠統(tǒng)呢,愛莫能助?!?/br>
    聞言,顧如許不由一陣失望,拍了拍它的狗頭,無奈地嘆了口氣:“要你何用?!?/br>
    “嘿——?您這可忒忘恩負義了,我好歹能給您發(fā)放壽命?。 惫科娌环?。

    顧如許意味深長地瞧了它一會兒,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這年頭,反派還得靠一只哈士奇續(xù)命,真是世風日下,一代不如一代啊……”

    對此,哈士奇一氣之下,抖了她一嘴毛。

    “您也不必太過擔心了?!惫科嫠α怂ξ舶停蚰沁叞滓录t綾的俊俏少年,頓了頓,道,“您還有個表弟呢,他腦子里的應對之策,比我厲害多了。”

    “蘭舟?”她朝他望了一眼,他正與孟思涼爭議著什么,她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該是在商量如何用上萱谷的毒,她倒是看不出他有幾分能耐能攔得住那么多武林豪杰,“我還想著之后若是真打起來,先把他送去瓊山寨避一避呢。”

    哈士奇白了她一眼:“您把他送走作甚?”

    “尊老愛幼懂不懂,我這是在幫顧如許護著這小子?!彼齝ao心如老母親,擔憂得很,“他才多大啊,這個年紀該是在學堂里念書才對吧,即便他心不在出人頭地,我也不能把這種祖國的花朵往刀口上推啊?!?/br>
    哈士奇眉頭一擰:“……您說他是啥?”

    “祖國的花朵啊,怎么了,這么俏的花朵可不多見的?!彼硭斎坏?。

    哈士奇似乎頗為詫異,看了看她,又看看蘭舟,再轉(zhuǎn)回來看她,沉默良久才道:“……您要是樂意這么想,我也不說什么了?!?/br>
    此后,諸事安排,幾乎被蘭舟一人包攬了,她坐在殿上,仿佛一個鎮(zhèn)場的吉祥物,聽著他與林煦等人商議著如何應對中秋之后的各大門派,雖說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但她覺著,就憑他一人的腦子,便已經(jīng)思慮得十分周全了。

    她這個活了兩輩子的人都沒能想到的邊邊角角,他早已安排得明明白白,她偶爾插兩句嘴,或是被問詢意見之時應幾聲,除此之外,似乎就沒什么她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了。

    這真是空有蓋世武功,卻忘了把顧如許的腦子一塊兒給她附贈上,就像當初在鏡子里看見這張艷絕天下的容顏,同時看到了一對32a是一樣的道理。

    她鄭重其事地將眾人召集于此,又頤養(yǎng)天年般地聽到了這個話題結(jié)束,看看外頭的天色,已經(jīng)是晚上了。

    雨剛停,山間到處都是濕漉漉的,林煦等人領命之后,便離開了正殿,只留下蘭舟過來喚她這個咸魚教主回神。

    講道理她有些懵:“都說完了?”

    “嗯,已經(jīng)安排下去了,不必擔憂?!碧m舟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件斗篷給她披上,有些笨拙卻十分耐心地給她系上結(jié)。

    她低頭看了看胸前的系得十分難看的死結(jié),啼笑皆非:“不是這么系的……”

    她將結(jié)摳開,給他示范了一下如何打一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

    他有些疑惑:“這是什么系法?”

    跟他從前見過的那些八寶結(jié),如意結(jié)都不一樣。

    “這是我獨創(chuàng)的,你要是想學,我改日教你。”她信口胡謅道。

    蘭舟笑了笑:“在這坐了一日,出去走走吧?!?/br>
    這么一天,她的確坐累了,起身同他出去,忽然想起還有只哈士奇沒著落,遂回頭俯在它耳邊道:“你先回去吧,廚房今日做了紅燒rou,你去找衛(wèi)岑,他會給你弄好吃的?!?/br>
    聞言,哈士奇悄悄瞄了蘭舟一眼,不過對上了眼神,它立刻別開視線,轉(zhuǎn)身跑走了。

    顧如許望著它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得皺了皺眉。

    “怎么了?”蘭舟問了句。

    “沒什么,只是覺得它似乎很怕你,你之前是不是對它做了什么?”她狐疑地看著他。

    他目光淡淡,若有所思:“一只狗罷了,我為難它作甚,許是天生不合吧?!?/br>
    她想了想:“也是,可能你倆八字不對盤,所以相看兩相厭?!?/br>
    “……”他頭一回聽聞人和狗的八字有對不對盤這一說的。

    他們走出殿門,在游廊下慢慢地走著。

    顧如許平日里是個急性子,不過難得陪“表弟”出來散散步,她愣是一步拆了三步走。

    “胳膊上的傷平日里礙事嗎?”她瞧見他可是傷在右手來著。

    他信手折了一枝新開的桂花遞給她:“不妨事,我慣用左手。”

    聞言,她不免有些尷尬:“那還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沉默了片刻,她想起了午后他同林煦他們商量的應對之策,誠然那都是為了紅影教不受欺負,但她聽到的那些計策,似乎……狠了些。

    都說經(jīng)歷過變故的孩子,容易長歪,她覺得蘭舟似乎正朝著條不算正直的路上走去了。寧國府的案子她已經(jīng)曉得了大概,誠然她能罷手,但蘭舟能嗎?他對那些即將攻山的各派豪杰,從一開始就抱著趕盡殺絕的心思部署下去,她在一旁聽著都覺得有些心驚rou跳的,屆時尸橫遍野的場景,她也能想象到。

    可這個不過十幾歲的少年,居然連眼皮都不曾眨一下,如家常便飯般談論著生死攸關的事。

    她也不是說這樣就錯了,對于紅影教,對于反派來說或許這才是對的,但這些事,好像都應當是她這個教主來做才對。

    “蘭舟啊,中秋之后若是咱們能贏,你打算如何處置那些門派的弟子?”

    蘭舟目不斜視地往前走:“殺了。”

    “……”

    她默了默,斟酌良久,幾度欲言又止,才繼續(xù)說下去:“那什么……都殺了?”

    “他們本就是來殺我們的,何須同情?!?/br>
    “話是這么說……”她覺得自己在教育青春期少年這方面著實腦闊疼,但她不否認,蘭舟說得也沒錯,她沒有以德報怨的興趣,但也沒一言不合就大開殺戒的毛病啊,“這么多人攻山,都殺光多累啊?!?/br>
    “那依你之見?……”

    “不然這樣吧,咱們可以挑著殺幾個,讓他們知難而退就得了?!?/br>
    “你該不會是想讓我放過沈雖白吧?”蘭舟一語中的。

    她一句話卡在嗓子眼里,半天說不出來。

    沈雖白她是不可能殺的,就算他真的帶著一群劍宗弟子堵在了山門口,她氣歸氣,也不能真拿他如何。

    但蘭舟顯然不是這么想的。

    “你不惜騙我,也要去云禾山見他,闖了禍回來,還想讓我對劍宗的人網(wǎng)開一面?”

    她抿了抿唇:“你跟沈雖白什么仇什么怨啊,成天你死我活的……”

    “那臭小子!——”一提起沈雖白,蘭舟便怒上心頭,見顧如許神色茫然,卻硬是將怒火生生壓了下去。

    顧如許忐忑地看著他:“你現(xiàn)在算是氣他,還是氣我去見他?”

    他合了合眼:“我說不清……”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氣沈雖白多些,還是氣她多些,只是她每見沈雖白一次,他的心便揪緊一分,那種膽戰(zhàn)心驚的感覺,早已深深刻在了他的骨血里。

    “我也許只是很怕你哪一日,會一去不返……”

    他忽然的不安,令顧如許沒了轍,只得輕聲細語地寬慰:“我哪兒也不去呀,你我是表姐弟,一家人,便是天塌下來,我也不會棄你而去的?!?/br>
    “真的?”他忽然抬起眼,目光中透出一絲緊張。

    顧如許笑了笑:“真不曉得你成天都在擔心什么,青春期焦慮癥嗎?”

    “???……”他一時沒聽明白。

    “別‘啊’了,我認真同你講,殺人這種事,你能不做便不做,回頭打起來,我會親自動手的,你也少說什么‘趕盡殺絕’這類話,與其打打殺殺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的將來,活得善良一點,總比像我這樣成天被人罵作‘妖女’‘魔頭’來的好……”

    蘭舟遲疑片刻,道:“你不希望我殺人?”

    “你又不是什么嗜血的魔頭,我不希望你受欺負,也愿你留一絲善念,說不定能換點福報?!彼J真的與他道。

    誠然她活的是個反派的人生,但蘭舟不是啊。他還這樣年輕,腳下的路千萬條,沒必要往死胡同里鉆。

    手上沾了太多人命,對他來說不好,哪怕是為了死去的顧如許,她也希望這小子哪天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人前,無所畏懼亦不會為任何事感到心虛,最好還胸懷大志,活得再精彩一點……

    “善念……”蘭舟忽而一笑,“從前倒是有個人,同我說過一個關于善念的故事。”

    她來了興致:“什么樣的故事?”

    “說的是楚京城市井中曾有個無賴,平日里混吃混喝,有時揭不開鍋了連臉面都不要,沿街乞討,活得像個窩囊廢。城中百姓都看不起他,一些地頭蛇隔三差五總要找他麻煩,或是揍一頓,或是言語辱之,什么難聽話都講過,甚至連他的親娘,都對他閉門不見,大家都覺得此人活著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一年冬天,楚京下了一場大雪,正是除夕,他餓了三日,被關在自家門外,快要凍死的時候,一個小姑娘給他遞了一個湯婆子,還有一包點心,那個小姑娘自己都沒想到,就這么點善意的憐憫,救活了一個人的命。”

    “后來呢?”

    “后來,那個無賴便一直想再見見這個小姑娘,感謝她的救命之恩。飽暖之恩,就這么被他記在了心里。有一日,他終于在街頭瞧見了那個小姑娘,欣喜之余,卻發(fā)現(xiàn)這個小姑娘是楚京城中達官顯貴家的嫡小姐,金枝玉葉,高不可攀,壓根不是他這種人能近身的。”

    “他放棄了?”

    蘭舟搖搖頭:“沒有,從那之后,無賴時常在小姑娘家附近等著,有好幾次,都被下人拿笤帚驅(qū)趕,那小姑娘也并非一直住在府里,故而他能見到她的次數(shù),實在少得可憐。有一年小姑娘生辰,無賴去瑞芳齋偷了一挑發(fā)繩送給她,且不說她今日收到的賀禮中有多少千金難買的好東西,這等贓物也不可能被她留下。

    那無賴為了這條發(fā)繩,被瑞芳齋的下人打得滿臉是傷,一心希望她收下這賀禮,小姑娘卻只是給了他一些藥,終究還是沒有收下他的發(fā)繩?!?/br>
    顧如許覺得他還有下文,便翹首等著。

    “此后過去了三年,那小姑娘早已忘了自己隨手救過的無賴,而那無賴也再沒有出現(xiàn)過。直到有一日,小姑娘家遭逢大難,無人伸出援手,小姑娘的家人都被歹人害死了,只有她一人僥幸逃了出來,可惜還未出城便遇上了麻煩。追殺她的人,已經(jīng)到了巷口,她連拼死一搏的力氣都沒有,倘若就此被抓回去,便是死路一條。

    千鈞一發(fā)的時候,忽然從胡同里跌跌撞撞地沖出個醉漢,掄起酒壇便開始撒瘋,巷口的追兵與之糾纏起來,不惜拳腳相加,趁著混亂,小姑娘逃出了巷子,躲在圍觀的人群中看著那幾人將那醉漢摁在地上毒打,見了血還不罷休。

    小姑娘不敢多留,找地方藏了起來,直到夜深人靜,才敢重返舊地。那個醉漢倒在巷口的墻下,已經(jīng)斷了氣,蜷縮得像個無助的孩子,她上前看清了他的臉,竟是三年前她救過的無賴……”

    故事至此,前因后果已然明了,顧如許不免唏噓,為之感慨萬分。

    蘭舟微微一笑:“這無賴在楚京城中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人,誰都不在乎他,誰都不曾教他如何才算好好地活著,在他最后的三年里,甚至沒人留意過他究竟還在不在喘氣,更沒人想過,他會記得一段遲遲沒能報答的恩情。

    他的尸體一直被放在那,過了頭七都無人收斂,楚京的百姓不會記得他,他們只記得某一日一個喝醉了的傻子自不量力地送了死,茶余飯后閑談一二。

    但那姑娘知道,她微不足道的善念,救了自己的命。一個連名字都不曾告訴過她的無賴,是那座繁華熱鬧的楚京城中,唯一對她施以援手的人,他用他的命,報了那年冬天的恩。”

    顧如許覺得這個故事有些沉重,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舒了出來,才好了些。

    “同你講這個故事的人,與你很熟嗎?”

    “算是吧?!彼戳怂谎?,將笑未笑地勾了勾嘴角,“不過她已經(jīng)不記得這個故事了,需得我多提醒她一些事?!?/br>
    她嘆了口氣:“那無賴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啊……”

    “他是否重情重義我不在意,不過這個故事讓我明白了,善念,是要留給與之相稱之人的,你讓我心存善念,你知世人可有對你我報以恩德?”他停下腳步,目光森冷地望著庭院中凋零一地的桂花,“我不愿如那無賴,重情重義,卻落得被人亂棍打死,橫尸街頭的下場,也不愿如那些百姓,冷眼旁觀,自以為是,我當記下恩仇,來日加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