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第62章 嬴九歌走了。 甘甜‘哇哦’了一聲,也只是‘哇哦’了一聲,再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一個叛逆期少年而已,當剝落掉一層又一層光環(huán)和陰影,剩下的其實是和她甘甜毫無關聯(lián)的部分。人總是這樣的,再大的事是別人的事,也就變得不值一提起來。 沒解決的時候她尚且不上心,現(xiàn)在已經(jīng)解決了,她自然更不放在心上…相比起這樣的‘小事’,她還比較關心沒過多久就要到來的春課呢! “你還擔心春課啊…”王初平看著甘甜反過來勸他不用對嬴九歌的事上心,更多注意力應該放在春課上,頗有些古怪。 甘甜不放下手中書,認真道:“自然擔心?。 ?/br> 如果說一般弟子的目標就是得個優(yōu)等、良等,甚至合格的成績就好,甘甜的目標就要高的多了——一點兒不錯才好,就算做不到也要以此為目標。 行叭,你說我就信了,王初平咂吧咂吧嘴,決定不要對學霸的發(fā)言做任何評論。有的時候就是這樣,現(xiàn)實讓人懷疑自己和學霸是不是同一種生物。 甘甜完成了一天的學習任務,在洗漱之后再次下樓。這一天卻和往常不一樣,往常她都會看一些閑書,算是給自己放松。今天她卻是拿了兩枚龜甲,坐在窗邊也不做別的,就是暗暗摩挲這兩枚刻字龜甲。 這就讓王初平搞不懂了,怪道:“剛剛不是說要準備春課,怎么今日這么早洗漱——怎么不像往日一樣看書?” “龜甲?這是為卜筮…” 他的疑惑沒說完,甘甜已經(jīng)搖頭了:“不是為了卜筮,而是為了文法。” 這就更讓王初平不解了,文法上他們學的越來越深,早就擺脫了‘認字’的階段。在認識各個年代的‘字’之后,他們得進一步理解這些字的演變史、由來、本身的寓意,只有在了解之后才能真正使用。 文法如此,數(shù)術也如此。 文法和數(shù)術是兩大基礎課,據(jù)說以后要學的許多東西都是以此為基礎的。 比如說卜筮,日后學的更深了,是無法不和文法、數(shù)術打交道的。又比如說法術,本身就得掌握數(shù)術才能調動相應的靈氣,而有些特殊的法術,更是得有文法輔助——口訣、手訣、步法,很多都是從文法而來。 上古時候,每一個字都很珍貴,一個字寫盡一切的事情時有發(fā)生呢! 以文法為例,據(jù)說文法修到最極致,大道歸一,是無所不能的…雖然這樣的人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 理所當然的,這很難實現(xiàn),文法本就是入門很容易,達到極致卻最難的存在。同為基礎課的數(shù)術則是入門很難,極致更難——非要說兩者最大的不同,大概是數(shù)術吃的是學習能力,而文法吃的是天賦。 再沒有哪一門課如文法這樣以天賦為食糧了。 一般無二的兩個字,有天賦的那一個才能看出其中的能量,同樣,也只有有天賦的那一個才能夠使用這份能量,做到凡人眼中神跡一樣的事。 別的課,如果沒有這份靈感,還能夠靠著數(shù)術規(guī)定的流程一板一眼地做下去,最多就是效果好壞有差異而已。唯獨文法,沒有靈感的話就真的只是‘文法’了,就像這門課的名稱一樣,看不到一點兒神奇的部分。 王初平不懂的是既然已經(jīng)度過了學字階段,現(xiàn)在擺弄這些刻了卜辭的龜甲有什么意義呢? 甘甜微微一笑:“覺得很有意思啊…其實我也說不準,只是覺得能從上古那些巫師的筆畫中感受到一些東西。這些龜甲是我問于頡仙師借的呢,也算是珍藏了。我得寫信問問父親母親,家中有沒有這樣的庫藏…” 王初平不太懂這里面的門道,一旁聽到的姬無涯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相比起對這些沒什么了解的王初平,他知道的無疑要多的多——文法最好入門,也最吃天賦這一點在如今的修仙弟子看來簡直矛盾,但在上古時卻不是!事實上,上古時真正能比擬仙人的巫師無一不是精通今人所謂‘文法’的。 那個時候的巫師什么都不懂,沒有探尋修仙內里的東西,更多是揮霍天賦,憑借直覺做事。事實上,按照上古時的標準,現(xiàn)在有修仙天賦的弟子絕大多數(shù)是不合格的!那個時候對仙途的挖掘太低,以至于如今天賦平平之輩在那時的巫師眼里就是凡人。 說不定修仙之路將來會越走越寬,現(xiàn)如今覺得不適合修仙的‘凡人’也會變成修仙者。 總之,上古時的巫師使用各種力量,最好是明擺著的、不需要太多探索的,并且力量還不要太弱…聽起來就像是在做夢!但文法正好滿足了這一點,只不過所有的饋贈都有自己的價碼,文法想要做到那般,就需要施法者具有絕高的天賦。 姬無涯知道,才進入仙府第二年的甘甜是在文法一道上找到‘靈感’了。 雖然早了一些,他當年也沒有這樣的表現(xiàn)(這倒不是兩人天賦有差別,事實上同樣天賦的兩個孩子也極有可能在不同的方向兌現(xiàn)自己的天賦)。不過如果甘甜就是要在文法一道上會當凌絕頂,那就另當別論了。 畢竟文法本來就是吃天賦的,靈感這種東西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若是有所表現(xiàn)的話,多早都不讓人奇怪!事實上,有這方面天賦的人,等到很晚才展露出來,這才是奇怪的。 甘甜指尖蹭過已經(jīng)生出包漿,十分光潔的龜甲,上面的刻痕十分明顯。 之前她都是用‘看’的,后來發(fā)現(xiàn)看不到的時候更加敏銳,她就不再看了。閉上眼睛,用手指去感知一筆一劃,那一瞬間的感覺很妙…就像自己是萬年前那個巫師,在龜甲上刻上具有強大力量的符咒。 其實那個時候的巫師很‘愚昧’,他們甚至不知道這樣做背后的原理,只是憑借本能摸索著如此…然而,這恰好適應了法術的本質。 一筆一劃正是因為當事人的‘無知’,這才有了無所不知,大道都在其中的無盡含義。 甘甜有那么一瞬間覺得自己什么都知道了,但睜開眼來又覺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這種模糊且微妙的感受知道春課到來也沒什么改變,但隨著對文法越來越得心應手,甘甜知道自己正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很難描述她的感覺,她并沒有學到什么確實的知識,但就是在讀字、寫字的時候有了不一樣的體悟。 更像是一件事做了千遍萬遍,于是再去做的時候根本不用計算角度、力道之類,一切就像是本能,水到渠成。 甘甜都有點兒沉迷于此了——當一個人感受到自己掌握著如此神奇、如此強大的力量的時候,是很難不沉迷的。 不過她也沒有完全失陷進去,因為春課將至,她始終存了一部分注意力在這件事上。 “為什么會這樣難…難不成我們以前的考試都是假的?”王初平在春課之后簡直懷疑人生。 “我覺得還好叭…”事實上甘甜覺得恰到好處,考題既不至于無趣,又不至于難倒她,正是她最喜歡的節(jié)奏。這就像是學生做題,像例題一樣只考察一個知識點的題目簡單無聊,考試遇到固然可喜,但也就是這樣而已。而考察兩個知識點的習題就要有趣一些了,做完之后會覺得‘有些笨蛋或許做不出’。 三個四個知識點對于甘甜來說是恰到好處的,既有難度,又不至于一道題要一直糾結,花費大量的時間精力。 她覺得自己像一輛順暢運行的機器,既不會卡殼、死機,又保持了最大的效率,微微發(fā)著熱! 這次考試就差不多滿足了她。 “我不要你覺得,我只要我覺得!”王初平覺得有必要讓甘甜明白,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這也是當然的吧?”周林林倒是有一說一,因為在仙府的第二年她也在課業(yè)上摔過跟頭,所以格外能夠理解王初平現(xiàn)在滿心的‘臥槽’。頗為憐憫地道:“第一年不過是讓弟子們明白仙府是做什么的地方,曉得要在課業(yè)上用功而已。第二年就不是這樣了,仙道難且險,真要是那么容易,也不會有的人幾百年了也沒修出個所以然。” 王初平嘆了一口氣:“這樣說起來,最簡單的倒是一開始發(fā)愁的法術了?!?/br> 法術既要考理論,又要考實踐,特別是實踐,之前大家也只考過煉氣的實踐而已。但那哪里算實踐,最多就是平常如何行氣的,當著仙師的面照做就是!法術雖然也是依著平常照做,卻因為多了很多應變,變得不同起來。 在很多人心里,這才是真正的實踐考試。 這次的法術實踐考試就考了三個法術,一個是第一課學的拉弓省力術,另一個是水上行走術,最后一個難度大一些,是鵲腦相思術,顧名思義,正是使人相思的法術。拉弓省力術、水上行走術相對簡單,因為都是很原始的術,發(fā)展到如今也沒有太大變化。 相對而言鵲腦相思術就要復雜不少了,這里的復雜并不是儀式上的,事實上儀式再復雜也就是記憶一番而已。真正的復雜在度量、調動法力上,這需要極好的運算能力…每次施法都是一次‘考驗’——施法者狀態(tài)不同、年日月時辰不同、施法對象不同…種種不同都會導致施法發(fā)生變化。 每次施法都像是解同一個知識點的例題,題目考察的知識點不變,但具體問題發(fā)生了變化。一般來說會者不難,不會解不出來,但總歸是要重新解答。 實踐考試還是很容易的,因為給的準備時間比較寬裕。這樣一來,只要是掌握了這個法術的弟子總歸能施法成功…事實上,真正有難度的施法,往往不是一些復雜的大型法術,而是要求快速反應的小法術。 實踐考試的難度不在法術本身,只要是規(guī)定弟子們必須掌握的法術,就像是教材里的例題,但凡是認真學習過的學生總是能夠解答。真正的難度在于限定的各種條件,比如不給弟子留充裕時間,必須快速反應過來施法。 這種情況下,哪怕是最簡單的法術,失敗幾率也是很大的! 作為清虛天仙府第二年的小弟子,才剛剛接觸到法術,仙府也得考慮到不能打擊弟子的信心,循序漸進地來…現(xiàn)場施法就沒有做的太嚴苛。 這樣一來,弟子們自然覺得相對簡單了。 “不過同樣是當場考驗,卜筮就難了…”王初平想起剛剛進行完畢的考試,心里很是沒底。倒不在于卜筮考實踐時犯了什么錯,他在進行卜筮時沒有任何錯誤,都是按照課上教的做的。 但卜筮這門課的微妙之處就在這里了,并不是你做的一分不差就萬事大吉了。對于一些人來說,按照卜筮的流程進行占卜,很多時候真的就是走個過場罷了,并不會比一個凡人做的更好。 卜筮,是一門不用施法的‘法術’,所以凡人也能學會。但正是因為不用施法,卜筮的一切程序就都變得可有可無了起來…或者說,所有的法術都有這個特征,只是卜筮更加明顯。 真正厲害的修仙者是不用在意‘程序’的。 有的人占卜非得按照該有的流程一板一眼來,由此得到的也只是一些模模糊糊的讖語。而有的人只是隨便一看,命運就給出了清楚的暗示。所謂占卜的流程,就和任何施法的口訣、手訣等等一樣,只是架在施法者和法術之間的橋梁,借以達到施法者想要的效果。 既然是橋梁,就說明道路不止一條,其中自然有‘捷徑’…厲害的人能夠不在意‘橋梁’也是不用奇怪的。 王初平覺得自己一絲都不錯,但一絲都不錯也沒用,最終的成績要看占卜的準不準。關鍵是,占卜準不準這是完全不受控制的,只要沒有標準答案放在眼前,占卜者自己也不知道。 或者說,是王初平這樣的占卜者也不知道…打個比方,如果是姬無涯的話,占卜出來的一瞬間他就有所感覺了,準不準的他心里清楚的很! 沒有證據(jù)證明自己一定準,但心里就是清楚! 據(jù)說最好的卜者總是自大,未嘗沒有這方面的原因——長年累月生活在自己懂了,其他人不懂的環(huán)境里,信任自己的感覺超過其他,包括確確實實存在的現(xiàn)實,這樣的人即使一開始還能保持本心,后來也會越來越自信,乃至于自大吧! 換一個說法,自大本來就是屬于頂級卜者的‘天才病’。 所以姬家一水兒的自大狂,這在修仙界也是出名的。類似于‘姬家人都用下巴尖兒看人’‘一家子不能相處的混蛋’…這樣針對姬家的評語十分常見,不過這也不是什么不好的話。一方面修仙界常見各種性格古怪的奇葩,只是自大的話其實不算什么問題。另一方面,只要足夠強,大家對某個人的毛病容忍度都會提高。 在修仙界,有本事和脾氣好都是好樣的,只有既沒有本事,又有這樣那樣的毛病,才會成為討厭鬼。 聽了王初平的話,周林林更加‘憐愛’他了,就差脫口而出‘俺也一樣’?,F(xiàn)在的王初平多像當年的她了,就連兩人在同批弟子中的排位也差不多。于是搖頭嘆息道:“其實占卜之術也不用學的多好,若是沒有這上頭的天賦,差不多也就行了。真需要占驗時,找來占卜大家也就是了…當然,多少還是要懂點兒的,不然如祝八百那樣朽木不可雕,那就太糟了!” 祝八百在占驗上面的木訥簡直教他的仙師一言難盡! 其實弟子中間本來就很少見占卜天賦超強,也就是靈感很強的孩子。至于稍次一些到極其普通的,除了在占驗的時候,其他時候是沒什么差別的…但如果是占驗上面太差,連普通都達不到,那就有些麻煩了。 占驗之術表面上只針對占卜,其實不是。 很多時候當事人進行了一次‘占驗’只是當事人不知道而已,譬如面對一個極大的危險,一次攻擊,憑借求生本能做出的選擇…一部分或許是過往經(jīng)驗在發(fā)揮作用,另一部分就是無形之中的一場占驗了。 如果占驗之術太差,這樣的修仙者在某些方面的打分會在無形之中降低不少。 “說到卜筮,一開始我也抓不到要點…”說到這里的時候甘甜也覺得微妙:“這門課真是怪極了!一開始學的時候覺得是和數(shù)術關聯(lián)極大的一門課,重要的是計算。但真的去學了,又覺得對計算的重視妨礙到了‘感覺’?!?/br> 聽到甘甜的說法,姬無涯饒有興味地抬起頭來看她:“那如今師妹是怎么想的?” “…都很重要吧。”甘甜說起這個的時候覺得很難表達,甚至覺得自己說的不清不楚:“就像是大堤和汛期的洪水,洶涌澎湃的洪水是強烈的靈感,終將抵達光陰的終點。但必須用永恒不變的規(guī)則去束縛,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在抵達終點之間,會先被潰散的浮光掠影弄得看不清前路——卜者應該就是這樣吧,給求問者的未知做出解答之前,先得保證自己不被命運的潮流左右?!?/br> 王初平,甚至學習占驗要久的多的周森森周林林都不能理解甘甜在說什么,只有姬無涯很清楚甘甜的形容。當即大笑道:“師妹如此見地,幾近于‘道’!”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5-2911:01:01~2020-05-3001:24: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指下江山62瓶;平平平平安10瓶;妘妘妘~媱9瓶;屠鴨博士6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63章 “師妹如此見地,幾近于‘道’!” 對于只有姬無涯和甘甜懂的對話,周林林‘頗有微詞’,覺得包括自己在內的其他人是被排擠了…完全忘記了不懂的有三個,算是多數(shù),這種情況下不能說排擠呢。 周林林:喵喵喵? 周森森:咕咕咕? 王初平:嗯嗯嗯? 周林林清咳了一聲,打斷對話:“不說‘道’不‘道’的,真算的準的話,能算算我這次春課情況么?” 甘甜疑惑地看向周林林:“林林jiejie不是從來不算這個的嗎?反正到時候也會知道,何必還要算呢?” 不同于凡人,對于未知的未來總有強烈的求知欲。仙人,包括他們這些只能算是仙人預備役的仙府弟子,對于未來的好奇心都是沒那么強的…有占驗之術在,真想要了解未來的走向總不是那么難。 或許一些牽連很廣的事情不是一般人能算到的,但一般的‘未來’很容易算的!容易得到的就會視若尋常,生活在這樣環(huán)境中的仙人們自然而然就會將預知未來當成是有必要做的時候才會去做的事,而不是一日三次地占卜。 真要是那樣,日子都沒法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