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女兒(八)
“咕嚕嚕?!钡乃菰诜序v的鍋子里冒出, 隨著“?!钡匾宦曒p響, 原本鎖進湯中的, 用深海火山附近鮮魚熬湯的美味就跟著白花花的水汽往外溢。 這煮著魚湯的鍋子被架在一個臨時做出來的篝火堆上烤,銀色的鍋子底下一半都是使用過度的漆黑, 鍋身也有很多坑坑洼洼的撞擊痕跡,不知是被人在這茫茫大海上哪個犄角旮旯找來的。 篝火堆所在的海島周圍并沒有人,唯有臨近海灘的不遠處有兩道交疊的人影,動作間搖晃出的波紋撞上一波波往海灘上推的浪花后, 才慢慢消散無形。 近了便能聽見其中一人低低的討?zhàn)埪暎?/br> “不行了……你不要總是往前,我我我撞的胸好痛……我的胸會不會被撞成盆地……” “嗚嗚你為什么不剪指甲……” “腳抽筋了……唔真的……” 聽見她各種搗亂氣氛的話語,索菲亞忍無可忍地堵住了她的嘴,輾轉(zhuǎn)反側(cè)間,加快了手頭的動作, 成功將人逼得啜泣著差點從礁石上滑下去。 不多時, 花白禾被好好地安置在火堆旁,手中端著一個不知對方哪里撈來的碗,深深吸了一口碗里奶白色的魚湯味道,小心翼翼地吹涼一點后,才放到嘴邊嘬了一小口。 而索菲亞在旁邊任勞任怨地給她捏真在水底抽筋了的右腳。 索菲亞力道適中地給她捏著腿, 視線卻放在她的臉上, 看她捧著那個比臉還大的碗喝湯,覺得有點可愛, 開口問了一句: “好喝嗎?” 花白禾不知領悟了什么潛臺詞, 立刻喝了一大口, 碗邊的湯沿瞬間降下去一大截,這才裝出一副勉勉強強的樣子說: “一般般吧?!?/br> 索菲亞笑了笑,然后突然抬手捏住了她略有些嬰兒肥的雙頰,舌尖長驅(qū)而入,將里頭還殘余的鮮味和這果凍般柔軟的唇舌嘗遍,這才松開了她,瞇了瞇眼睛打量著眼前人,實話實說道: “我倒是覺得,味道很不錯?!?/br> 花白禾:“……” 流氓。 她本人很喜歡這種喝湯的方式,但畢竟有系統(tǒng)在,不能做的太過火。 花白禾在內(nèi)心中嘆了一口氣,捏著鐵鍋的兩邊的耳朵,又給自己倒了許多湯進碗里,然后將那份盛滿的湯放到對方的面前,不太情愿地說了一句: “喏,給你喝一口。” 索菲亞看著她一副生怕自己連碗帶湯吞下去的吝嗇樣子,頓時失笑,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后—— 她真的端著那碗熱乎乎的湯一飲而盡,一滴都沒給花白禾留。 花白禾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把空碗還給自己,甚至心情相當愉悅地沖自己說了一句:“這一口味道也不錯?!?/br> 花白禾:“……” 你個龜兒子怎么還沒被燙死? 系統(tǒng)在她腦海中涼涼地嘆了一句:“果然是塑料炮-友情?!?/br> 一碗湯就能反目成仇那種。 花白禾假裝沒聽見,將自己的腿從對方身上抽回來,然后……她把魚湯連鍋端走,遠遠還能聽見索菲亞調(diào)侃她的笑聲。 恰在這時—— 塞壬忽然從海中冒出腦袋,緊接著甩了一大堆魚、貝、石花菜之類的豐盛海產(chǎn)上來,心高氣傲地朝索菲亞露出了輕蔑的一笑,然后期待地看著花白禾。 結(jié)果花白禾還沒反應過來玩,索菲亞就笑著朝她招了招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這對海產(chǎn): “寶貝兒,快看!天上掉餡餅了,哎你還想吃點什么?” 塞壬:“……” 她一定是故意的! 為什么會有這么不要臉的人魚?! 花白禾想了想,也覺得不摻合進男主女主的故事里最舒服,于是她只猶豫了半秒鐘,就開始戳著手指點菜: “鰻魚卷、炙烤三文魚壽司、海鮮蛤蜊湯……” 索菲亞看了看她手里唯一的廚具——一口破鍋子。 但是她半點為難的樣子都沒有,只相當?shù)ǖ匕戳税词种戈P(guān)節(jié),狀似不經(jīng)意地說道:“我記得不遠處有個海-盜窩-點,那里應該有完整的廚房吧?!?/br> 從海中冒出頭的傅光啟剛好聽到她這句話。 傅光啟:“……” 有些魚為了寵老婆,真是什么喪心病狂的事情都干的出來。 然而人類如他沉默了,有的魚卻不甘寂寞,或者說是仍然沒死心。 塞壬不知是不是之前知道了索菲亞跟曲暮春在海中為愛鼓掌的事跡,在花白禾三兩下喝碗湯,用樹枝芯做的筷子挑完魚rou、準備跟著索菲亞重新下水的時候,她忽然從后面追了過去。 而后,她低聲對花白禾說了一句: “你不是喜歡大尺-寸的嗎?” “比起她,我還會更多的花樣,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花白禾:“……” 花白禾:“???” 她震驚地劃著水,回過頭去看說出這話的塞壬,看著她面上的誠懇和認真,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是什么讓一代女主,淪落到靠犧牲rou-體和技術(shù)才能找到對象的地步啊? 簡直男默女淚。 索菲亞同樣也聽到了她話語里的內(nèi)容,臉上的表情瞬間就沉了下來,她瞬間沒入水中,像是一道藍色閃電從水底躥過—— 下一秒,塞壬被她一尾巴拍飛了出去。 花白禾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索菲亞回過頭看她,雖然臉上的笑容并未減少,但語氣卻變得危險許多: “你心動了吧?” 花白禾無辜地舉起手做出投降狀: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索菲亞一生氣,她就感覺自己的腿根又開始抽痛,才剛剛被“喂飽”的人現(xiàn)在一點都不餓,于是趕緊開口轉(zhuǎn)移對方的注意力: “我只是覺得她這樣迫切脫單,不一定要考慮我,反正她雌雄同體,擇偶范圍很廣闊,我們當中……還是有黃金單身漢的?!?/br> 索菲亞聽到她的狡辯,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而后動了動尾巴,輕松游到了她邊上。 她抬起手,摸了摸花白禾右肩膀的部分,低聲問了她一句: “你知道當初我為什么要給你紋身嗎?” 花白禾真不知道,直覺告訴她這女人現(xiàn)在危險的很,所以她乖巧地順著對方的意思,問道:“為什么?” 索菲亞露出了個頗有些邪佞的笑容,一本正經(jīng)道: “為了監(jiān)督你——如果你偷偷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情,你就會變成泡沫消失掉?!?/br> 花白禾:“……” 她憐憫地看了一眼索菲亞,問道: “你是不是童話故事聽多了?” 她怎么不說自己會被十萬伏特電成渣渣呢? 騙人不成的索菲亞:“……” 她生氣地將花白禾拉進了水里,身體力行地告訴了她一次,試圖在‘偷吃’的邊緣徘徊和不相信老婆的話會有什么樣的后果。 …… 然而末世里,并不是誰都能像這一對一樣齁甜。 被甩飛出去的塞壬正好撞在了傅光啟的身上,所幸他的身體也因為血脈的力量被轉(zhuǎn)化過,這才能毫發(fā)無傷地接住塞壬。 因為之前被花白禾忽悠,所以傅光啟這會兒的心思都還在塞壬的身上,好奇自己對對方究竟持了什么心思。 他松開手,任對方重新在海水里保持住姿態(tài),驀地開口問了一句: “如果,她永遠都不會考慮你呢?” 人魚族的視力一向很好,塞壬哪怕是在現(xiàn)在這個位置,也能輕易地看到遠處水下發(fā)生的事情,但是對方刻意避開了她,讓她感知的并不真切。 唯有海水被各方動作撞擊的不太平靜的波紋,輕輕敲打在她的鱗片上,好像在跟她訴說遠處之人的動作快慢。 她知道自己沒有希望。 從剛才曲暮春回頭看她那一眼的時候,她就知道了。 那雙眼睛里有震驚、不解、愕然,卻獨獨沒有心動,除卻第一次見到她時,那人眼中有對她容貌的稍許驚艷之外,后來,再面對自己的時候,曲暮春完完全全就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 大約是她被索菲亞打敗了太多次,所以在沒有跟那家伙的一戰(zhàn)之力以前,塞壬在旁邊看過這兩人太多次。 短短的幾日相處中,在她還不知什么是情愛,獨獨只生出占有-欲的時刻,她就已經(jīng)明白了人類的苦澀。 她甚至能讀懂這兩人之間不經(jīng)意對上的一個眼神—— 那里面有著很讓她羨慕和向往的感情。 像她上一世走上陸地,見到的一對在雪地中互相攙扶著前行的老人,較矮的那個身上套著厚厚的深綠色大衣,時不時展開想將旁邊那人給裹進來,卻只是被拿著拎著銹色工兵鏟的老伴兒兇一句: “你好好穿著!這么脫來脫去的做什么!我不冷!” 明明語氣相當惡劣,卻只換來身邊人的一聲笑: “什么不冷,我還不知道你嗎?我這衣服穿著大了,正好再塞一個你?!?/br> 那兩位結(jié)伴老人的目光對上時,視線里流淌的情意,就如曲暮春和索菲亞之間那般。 塞壬閉上了眼睛。 她的面前浮現(xiàn)出許許多多的畫面,里面都是她和那個曲暮春的好多世碎片。 無一例外的,在那所有的世界里,她都沒有得到過對方。 不知為什么,她光是看著,都覺得疲憊。 塞壬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要執(zhí)著于這個人,只是腦子里好像被神靈種下了一個念頭,強調(diào)著: 你愛她,你深深愛著她。 愛嗎? 她并不知道。 然后,她想起自己每次提那些回憶的時候,索菲亞都會冒出的內(nèi)容: “你是哪來的冒牌貨?” “你從哪兒偷來的我的記憶?” …… 塞壬睜開了眼睛,目光中少有的帶了些茫然,回身對上傅光啟: “我不知道……” 然后她打量了對方半天,忽然皺了皺纖細的眉頭,問道: “你想上我?” 畢竟她還是獸-性思維,不懂那些情情愛愛,見到這種類似傾慕、在意的目光時,就會自動將那與交-尾聯(lián)系起來。 傅光啟:“……” 傅光啟:“???” …… 同一時刻,陸地上。 “咳咳……”男人低低的咳嗽聲響起。 身形高大的男人旁邊跟了個僅到他腰身的小女孩兒,她聽見咳嗽聲,似懂非懂地抬起頭來,戴著手套的手晃了晃他的掌心,她張口問道: “叔叔,你是不是生病了?我們要去醫(yī)院嗎?” 夏單卻只是對她搖了搖頭,回道:“麗莎,我想去機場看看還有沒有能用的飛機,我想……回到家里去看看?!?/br> 明明對方還是個未成年的小孩兒,他言語間卻是禮貌的尊重,他在認真的征求小女孩的意見。 麗莎將臉皺成了個小包子,似乎有些猶豫: “好吧……但是我們必須得先找到個休息的地方,叔叔,你生病了,你需要休息?!?/br> 夏單笑了笑,沖她比了個“ok”的手勢。 然后他幫麗莎把圍巾在臉上裹得更緊了些,哪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如末世之初那樣的恐怖低溫,在外頭待久了總還是冷的很。 他們倆正從一條“華人街”附近走過。 也許是因為末世來臨各方勢力崛起的緣故,這華人街中竟然還有老人趁著是白天,大咧咧地豎著自制獵-槍,在椅子上坐著曬太陽。 可能是因為夏單還牽著個看著毫無殺傷力的孩子,他的路過并未引起那老人過度的戒備,只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又揣起手,一副悠閑著繼續(xù)曬太陽的樣子。 那老人雖然兩鬢斑白,然而身上的肌rou看著比他還要經(jīng)練,不知是不是以前的戰(zhàn)場上退下來的。 夏單路過的時候,聽見樓上傳來一道蒼老的女音,說的是粵東地區(qū)的鄉(xiāng)音: “阿堪,今天回了嗎?” 夏單辨別不清楚那個字是‘堪’還是‘坎’之類的,只是因為家鄉(xiāng)話恰好跟他童年的家鄉(xiāng)泰國菜貼近,以至于他不自覺地停了步伐。 麗莎抬起小腦袋看了看他,也沒開口催促他什么。 “沒呢,我在路口看著,兒子回來我會喊你?!?/br> 坐在樓下曬零度陽光的老頭兒中氣十足地對樓上吼了一聲。 夏單忽然明白了,這對老夫妻在等他們出遠門的孩子。 這么多天來,他看過了因為條件險惡,用盡坑-蒙拐-騙手段搶走別人食物、藥物的人;也看到一些因為沒有保存自身的實力,所以依附于其他強者的人;甚至還看過很多人在逃命、獵食中,眨眼間淪為其他野獸的食物…… 也許是因為經(jīng)歷了太多的殘酷,當他忽然看到這溫暖的、不似絕世中該有的一幕時,他久久地沒挪開自己的步伐。 可能是陽光突然有了暖意,又或許是遠在異國聽見的鄉(xiāng)音太過親切…… 他忽然就想起了出國前,往他行李里不斷塞家鄉(xiāng)特產(chǎn)的爺爺。 在他讀書的時候,他曾經(jīng)背著書包從家門口一路走到校車??康能囌荆恳淮?,他爺爺都會在后面背著手,慢慢地踱著步子,目送他上車之后再離開。 多少次,他晚自習放學太晚,從寒冷的車站快步穿過馬路想回家的時候,都會在路燈下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永遠不知道自己的爺爺在那里等了多久。 如今世道險惡,他久久不歸家,家中逐漸老去的親人,會不會也在一個如此相似的路口前,焦急地等著他回去? 那一剎那,夏單恨不能給自己插上一雙翅膀,飛過這片廣袤而陌生的國度,回到那片讓他熟悉的故鄉(xiāng)。 “吼——” 突然之間,旁邊傳出了一聲極為沉重的野獸低吼聲! 夏單驀地從回憶中將自己拉扯出來,握緊了牽著麗莎的手,與此同時,原本揣著手盤坐在椅子上的老漢,也已經(jīng)提著槍站了起來,一聲不吭地握緊了手頭的獵-槍。 很快,一道笨重的巨大身影從前方的街道里滾了出來,那毛絨的厚皮毛,加上那尖銳的爪子,見過它龐大身軀圖片的人都知道—— 這是一只熊。 要命的是,誰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跑進城市里來的,又究竟有沒有獲得什么奇怪的變異功能,目前除了格外大之外,什么都看不出來。 它似乎在跟一個角力不贏的對手爭奪獵物,很顯然,它是慘敗的那個。 因為它在原地低吼了半天,最后也沒敢上前一步,僅僅是最低程度的示威罷了。 更恐怖的是,它的對手……始終沒有發(fā)出任何的聲音。 餓著肚子的熊,在森林里是最可怕的存在。 老人和夏單等人已經(jīng)趁著它沒注意到這邊的時候,身形極快地閃進屋里躲了起來—— 但那熊卻慢慢地朝著這個地方來了。 厚重的熊掌拍在地上,打出隱隱的聲響。 夏單抱著乖乖不出聲的麗莎,皺著眉頭思考: 附近除了這熊,還有一個更可怕的存在,萬一那熊招惹了老人,獵-槍聲音一響,引來的東西指不定更多。 他有些頭疼,剛在想怎么把那熊引開,就發(fā)覺有一雙小手按了按他的太陽xue。 夏單低頭看去,麗莎沖他露出了一個笑容,而后,褐色的雙眼陡然變成了怪異的冰藍色。 無形的腦波以她為核心釋放了出去…… 不多時,外頭那只熊的步伐頓了頓,轉(zhuǎn)身朝著另一個方向快步飛奔而去,不知是不是又找到了新的獵物。 夏單倏然松了一口氣,立刻抬手接住能力使用過度的小女孩兒,低聲道: “餓了吧?看來我現(xiàn)在只能去問問這二老缺不缺干孫子,好找個地方給你做頓飯了?!?/br> 麗莎這能力好用是好用,用完也是真的…… 極其容易使人饑餓。 夏單之前還不知道這個事情,直到看見她差點把巧克力的包裝紙吃下去之后,摸索了大半天才找出這個規(guī)律。 麗莎乖乖地躺在他懷里,對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稀奇古怪的力量,但是能幫到夏單叔叔,讓他能夠安全地回到家,真是太好了。 …… 大西洋沿岸某處海島。 “快上快上!老板說了最近情況太糟,我們之前每次出發(fā)連油錢都賺不到,這次一定要吃掉肥羊!目標在的地方我都探好了,就在m國的海域附近,有好幾十艘漁船迷航了,我們抓緊時間,看著指南針走,沒問題吧?” “m國海域,老大你最近吃了什么?不怕那邊的海-警了嗎?” “海警算了屁,你要是害怕,就滾回你媽的身邊吸奶,最近這世道,警-察頂個屁用!” 這話說完之后,船上發(fā)出了一片哄笑聲。 不多時,馬達聲的轟響啟動,這艘假裝成漁船的海-盜船飛快地朝遠處駛?cè)ァ?/br> 就在他們開出去沒多遠之后,一道淺藍色的蹤跡在海水中悄然滑過,潛伏在水底,輕松地跟上了他們的行蹤。 船開到一半,上頭的人已經(jīng)在熱熱鬧鬧地聊著這一票怎么分-贓: “上次那娘們身材太差了,我根本不想睡,就讓給杰克了,味道怎么樣啊杰克?” “哈哈哈!這你得問我家那只牧羊犬了,你送的貨色,我可看不上?!?/br> 各種各樣的,難以想象的污言穢語在船中發(fā)出。 他們盡情聊著女人、金子、槍-炮,一切能讓人類腎上腺素快速分泌的東西,他們都聊。 “呵,那你看的上什么貨色???我倒是想給你送好的,可我擔心好的看不上你的杰克小弟弟啊!” “你——!”被激怒的那個杰克說著就要站起來。 正在此時,他眼中忽然閃過一道亮色。 杰克罵到一半忘了詞,常年刀尖舔血的生活讓他習慣注意周邊的一切異常,于是,他正好看到了海面上露出的那張絕美的容顏。 就連右眼下的一滴淚痣,都訴說著妖嬈。 杰克突然口干舌燥,低聲罵道: “狗-屎,這是哪來的天使掉進了水里,哥哥這就來撈你?!?/br> 他在那片的目光停留的太久,讓許多同船的伙伴都跟著轉(zhuǎn)過了目光,其中許多個都露出了色瞇-瞇的表情。 唯有船長看到那人影下半截在海水中反射出的隱隱綽綽的亮光,有些疑惑得想到: 那是什么?怎么還會發(fā)亮? 直到—— 索菲亞上身沒入水中,取而代之,露出了一截漂亮的魚尾。 冰藍色的鱗片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每一片都是神之手精心雕刻過的美麗,當那魚尾高高揚起、濺出浪花的時候,有一抹難以形容的力量美蘊含在軀體中。 船長驀地想起關(guān)于這片海域的傳聞來,霎時間變了臉色,立刻道: “拿-槍!攻-擊!” 但他出聲的時刻已經(jīng)晚了。 巨大的魚尾巴卷起一股恐怖的海浪,遮天蔽日地朝著這艘船打下來,“轟隆”一聲巨響過后,小船只剩支離破碎的木板在海上浮著。 有人被那巨大的壓力瞬間拍進了海里,僥幸活著的人還沒來得及抱著木板游開,就一個接一個地被拉近了水中。 那船長在臨死之前,終于想起了那個傳說的內(nèi)容: 當海-妖沖航行的船員露出微笑的時候,意味著這片海將會成為船員的埋骨之地。 …… 單方面的毆-打只發(fā)生了不到五分鐘,殘骸周圍只有那個銀白色的腦袋不斷地從海水中探出。 鍋,沒有。 筷子勺子叉子,沒有。 更別說是花白禾想吃壽司卷需要的米、海苔、竹板和壽司刀了。 索菲亞郁悶地來來回回找了十多趟,終于確定了這片兒的海盜都是真的窮。 但她并不這么容易放棄,又在附近接連搗毀了四五個窩-點。 同一時間,花白禾躺在海床上,無聊地吐著泡泡玩,看著頂上那道小的幾乎能忽略不計的身影,對系統(tǒng)由衷嘆道: “統(tǒng)兒,你看我找了個多么優(yōu)秀的對象啊?!?/br> “末日來臨,大家都是逃命的逃命,搶東西的搶東西,但我可愛的對象卻在公海上維護和平,簡直是新時代先進五好青魚?!?/br> 系統(tǒng):“……” 它看著解析成功的能量,抹了一把臉,心很累地對這個劃水的宿主說道:“我解析出來末世那股奇怪的能量了,坐標定位是在人魚的傳承之地——你下一步得去那邊看看?!?/br> 花白禾隨手抓起來一只海底的大螃蟹,叼著根海草問道: “統(tǒng)兒,我有一個問題?!?/br> 系統(tǒng):“有屁快放?!?/br> 花白禾:“為什么我一個負責解決男女主談戀愛問題的小宿主,還要負責拯救世界?” 系統(tǒng)知道她心底也有這個打算,但是這會兒懶得拆穿她,就沒說話。 結(jié)果花白禾拍了拍自己屁股從海底往上游去,很開心地接下自己的戲: “這大概就是‘能者多勞’吧?!?/br> 系統(tǒng)匪夷所思:“這個詞跟你有關(guān)系嗎?” 花白禾指了指自己:“能者?!?/br> 然后她對上頭那個索菲亞的身影揚了揚下巴:“多勞?!?/br> 系統(tǒng):“……” 不知道為什么,那一瞬間它想到了某些很奇怪的畫面,然后它使勁甩去腦海中的污濁,決定給自己念幾遍道經(jīng)冷靜一下。 …… 幾個小時后。 索菲亞終于發(fā)現(xiàn)了這些海-盜在船上不會準備太過繁復的鍋碗瓢盆,于是她轉(zhuǎn)了個想法,堂而皇之地上了岸……決定去清剿人家的大本營。 花白禾因為屁本事沒有,被勒令留在了海里。 塞壬跟索菲亞有種奇怪的競爭心理,當仁不讓地跟了上去,傅光啟這人對其他人的感情向來很淡漠,就沒跟著去湊熱鬧了。 他就靜靜的待在花白禾的附近,忽然開口說了一句: “我打算去看看人魚族的傳承秘地?!?/br> 花白禾轉(zhuǎn)頭看著他,懶洋洋地雙手環(huán)胸,接了一句:“真巧,我也打算去看看。” 傅光啟唇邊露出了一抹很淡薄的笑容。 從塞壬跟索菲亞的態(tài)度中,他不難看出自己這個一同長大的小伙伴身上,有著十分奇特的秘密。 但他并無意去探究。 因為他連自己身上的秘密都還沒解完。 傅光啟想起上一世見過的許多場景,那是他被抓到研究基地的路上所看過的畫面,那不過是他許多年海底生活里看過的一幕,連他生命里千分之一的時間都沒占到。 然而,在他于海中隔絕的時候,那就是陸地上,所有人日日夜夜都在掙扎的生活。 他的驚鴻一瞥,很可能是人家的整整后半輩子。 而這一切,都與人魚族的傳承秘地有關(guān)。 傅光啟知道自己并不是一個有過多同情心的人,這個詞用在他身上甚至可以說是奢侈,但那一刻,他確確實實地感覺到了…… 自己應該做點什么。 不僅僅是為了跟塞壬捋清上一世那剪不斷理還亂的關(guān)系。 他還需要,做點其他的什么。 就在兩人各自思考著什么的時候,岸上忽然火光沖天,各類槍-械響起的聲音都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 人魚的主場并不在陸地上,也不知道那兩條魚上了岸,會不會吃虧。 花白禾凝神想了想,又覺得自己的擔心有些多余—— 上了岸的,不是對人類一概不知的魚。 別說是索菲亞,就連塞壬,都在那無數(shù)的記憶中,見識過人類世界的科技水平。 如此想法在她心中轉(zhuǎn)了一圈,但花白禾始終還是盯著那片陸地在看,盡管她只能看到那個土碉堡外面厚厚的黃土壘起來的高墻。 不多時,密集的槍-聲里,夾雜了轟然而響的爆-炸聲! 花白禾假裝鎮(zhèn)定地跟傅光啟在水里憋了大概半小時—— 然后才看到塞壬跟索菲亞出來的身影。 在她們倆后面,還跟了一堆老弱病殘,每個人的臉上都刻著滄桑,不知道是多久以前被這些海-盜們掠奪過來做工的。 花白禾的目光從那些人麻木的表情中一一掠過。 然后她一矮身,身影消失在了水中,準備潛水到岸邊,偷偷嚇索菲亞一跳。 所有人都沒注意到,在那群人當中,有個小孩子眼中閃過一道光。 水面上的人影少了一個。 沒關(guān)系,總還是剩下一個的。 他沒抬頭去看前方的塞壬與索菲亞,生怕她們倆察覺到自己目光中的異色,他只是僅僅地盯著不遠處的傅光啟。 就算他沒聽這兩個女人說話,他也能夠判斷出來—— 戰(zhàn)士上場的時候,都是沒有能力的家屬等在后方。 那就是她們倆的家人嗎? 殺掉他,會讓這兩人血洗了他們基地的人痛苦嗎? 其實那些虐-待他的男人死了,他并不心痛,也沒有要給他們報仇的意思。 但是他天生接受的教育,就是只要自己還活著,就要拿起武-器,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 那是他活下來所學到的最刻骨的東西。 男孩兒盯著傅光啟,他身上已經(jīng)沒有了武器——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前忽然憑空凝出一根長長的炮-筒形狀,不需要任何人cao控,那炮-筒在出現(xiàn)的剎那,就自動填裝了彈-藥,朝著傅光啟所在的方向轟然砸去! 塞壬、索菲亞在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一炮已經(jīng)打出去了! 能力者! 這個地方居然有進化出的能力者! 索菲亞霎時間抬起手,鋒利的指甲往后劃去,橫出一道細細的血線。 塞壬則是看著那顆炮-彈發(fā)-射的方向,瞳孔中映著的只有盡頭傅光啟還未反應過來的臉龐。 下一刻—— 她突然消失在原地。 這是她穿透空間屏障的位移技能。 曾經(jīng)在“藍?!被卮髽抢锸褂眠^。 “碰!”一聲巨響,那片海域的水都被炸得轟起,朝四面八方飛濺而去。 近處,剛露出水面的花白禾先是被那聲音一嚇,出水之后下意識地轉(zhuǎn)頭去看,就被那濺過來的水霧密密地撲了一臉。 她有些怔忡。 剛才的那聲動靜,她并不難猜到是怎么回事。 她懵了很久,才想起來問系統(tǒng): “結(jié)束了嗎……?” 這個世界,又要因為世界之子的死亡而毀滅嗎? …… 遠處,炮-彈擊中的地方。 傅光啟原本打算開啟能力,冷不防自己面前卻多了一道身影,他嚇了一跳,差點忘記自己的打算。 所幸在那炮-炸開,波及過來的時候,他發(fā)動了能力。 但擋在他面前的塞壬仍然受了一點傷,鮮血從傷口里慢慢地流進了海水中。 他看著面前這人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塞壬捂著肚子上的傷口,瞇了瞇眼睛看著他: “真奇怪?!?/br> 她說:“明明理智告訴我,我喜歡的人是曲暮春,但每次看到你要死了,我的身體就會跟著失控?!?/br> 好像有什么她遺忘了的東西,在提醒她,這人不能死。 但她明明什么都記得。 傅光啟拉了拉嘴角,問了她一句:“是嗎?” …… 良久之后—— 系統(tǒng)低低地說了一聲:“不?!?/br> 它對花白禾補了一句:“傅光啟情感進度,5。” 花白禾眨了眨眼睛,抬手擦了擦到自己臉上蒙蒙的水霧,啞然道:“還好……” 她一時間忘了自己的身份,下意識地朝著索菲亞伸出手去,想讓對方拉自己上岸。 索菲亞沖她笑了笑,將她一把拉上來之后,牢牢地護在自己的周圍,不知是不是被剛才那一幕嚇到了。 她們倆去安排那些被奴役已久的人。 花白禾習慣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站在她身旁,聽見她義正嚴辭地說一句: “鑒于剛才那男孩兒的攻擊行為,我現(xiàn)在沒法對你們留有信任?!?/br> 那些人一陣緊張。 然后,索菲亞就面無表情地說道: “但我可以給你們一個懺悔的機會?!?/br> 這時,遠處的塞壬在海中恢復了那點傷勢,帶著傅光啟重新上岸。 花白禾最近聽力有長進了,她聽見塞壬問了傅光啟一句: “哎,你什么尺-寸?” 正在喝水的花白禾:“噗——” 傅光啟:“……” 他沒說話。 然后塞壬想了想,對他說了一句:“估計沒我大,算了,你想當上面那個,還是下面那個?” 花白禾:“……” 傅光啟:“……” 塞壬看著這兩人無語凝噎的樣子,一臉不解地看著傅光啟: “怎么,難道我之前看錯了,你對我不是感興趣嗎?” “哦~我知道了,你是害羞了吧?!?/br> 她說:“沒關(guān)系,你要是害羞,第一次可以讓我來?!?/br> 傅光啟:“……” 這種事情,不能讓吧? 近處。 索菲亞不屑地看了看那個還停留在低級需求的世界命定情人,對下面那些忐忑的人說了一句: “這樣,我給你們講一段驚天動地的我和我愛人之間的故事,你們每個人給我交一份五百字的讀后感上來?!?/br> “我將會根據(jù)內(nèi)容的感人程度,來判斷你們是否還留有一顆善良的心。” 旁聽的花白禾:“……” 把她公開處-刑…… 索菲亞是魔鬼魚嗎? ※※※※※※※※※※※※※※※※※※※※ 大家好,這里有兩條魔鬼人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