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自己本來就是個棄子。

    百合坐在四周滿是高樓大廈的綠地公園中的長椅上。

    一旦坐下，就失去了站起來的力氣。

    因為穿不慣的高跟鞋腳尖很痛，所以像是要把鞋子丟出去似地在石子路上把鞋子脫了。雖是穿著平常不會穿的套裝，但因為是隨興坐著，裙子一定也皺巴巴的吧。

    但是，算了，都沒關(guān)系了。

    「……過去的十年，到底算什么啊?！?/br>
    百合的話落在穿著絲襪的腳尖。

    從設(shè)計學(xué)校畢業(yè)，進入小型網(wǎng)頁設(shè)計事務(wù)所的十年。

    平平順順地工作，平平順順地慢慢累積經(jīng)驗。

    設(shè)計師就是用完即丟的，同期的女生這樣說。

    沒有什么職業(yè)是用完即丟的喔，另一個同事這樣說。

    不想讓人覺得自己是那樣的人，但工作了十年，百合現(xiàn)在也還不太會用人，結(jié)果只是個空有職銜的副主任。

    網(wǎng)頁技術(shù)何止日新月異，根本是分秒進化，所以得不斷吸收新的知識。每天每天，累積、崩解、累積、崩解的每一天，但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方法。

    所以只能拚命學(xué)，拚命地整理好眼前的工作。

    有一天，常往來的資訊技術(shù)主管帶來一個大型網(wǎng)頁建構(gòu)的計畫，那是一個只要說出名字便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企業(yè)。

    當(dāng)然，要先經(jīng)過比賽才知道會不會被采用。

    主任非常有斗志，她將老手百合提拔為主要的設(shè)計師，從不確定因素很多的提案委托書中整理出要求，組成一個專案小組。

    百合也比平常更認真。

    只要被采用，對公司和百合來說都是個很大的實績，雖然沒有要離開現(xiàn)在的公司，但應(yīng)該可以讓目前卡住的自己有些突破。

    在這種焦急的心情下，從發(fā)表日的前一個月就犧牲睡眠時間，不斷修改。

    ……結(jié)果，經(jīng)過激烈的競爭之后，被選上的是──

    「經(jīng)過協(xié)議，決定采用這邊的提案。」

    是隸屬于那間大企業(yè)子公司的設(shè)計師們的提案。

    「這邊的設(shè)計比較優(yōu)秀?！?/br>
    才不是這樣，我們只是被利用來練刀的而已。

    一走出六本木高聳入云的大廈，一起去的業(yè)務(wù)就吐出這句話。

    一開始就決定好了，雖然早就決定好了，但為了讓關(guān)系者認可才舉辦這個比賽。

    百合小姐，不用在意，這不代表我們輸了。

    雖然業(yè)務(wù)這樣說，但如果自己的設(shè)計真的比較好，還是有可能被采用的，百合無法不這樣想。

    結(jié)束后走出來已經(jīng)是中午了。接下來還有事情的業(yè)務(wù)約自己吃午餐，但百合拒絕之后便直接分開，業(yè)務(wù)也已經(jīng)跟事務(wù)所報告這件事了，雖然還有工作，但也不急。

    所以現(xiàn)在，百合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這個地方。

    看看表已經(jīng)下午兩點半了，那是支設(shè)計感豪華的手表，但皮革表帶已經(jīng)傷痕累累，這支表已經(jīng)戴幾年了呢？現(xiàn)在才注意到這件事。

    「啊～啊～」

    百合沮喪地垂下肩膀。

    不被采用、比稿落選，這些都不是第一次了，但這幾年來都沒有如此投入心力地努力過，所以才會這么失落。

    眼前是翻倒在地的高跟鞋，根本沒有穿上它再往前走的力氣。

    不，就算要走又要走去哪？也沒有地方可去不是嗎？

    疲累一瞬間襲來，不只是這一個月份，而是十年份的疲累感，那疲累感重重地叩在百合的肩膀上和背上，并且重重地壓上來。

    「那個，不好意思……」

    聽到開朗的聲音而抬起頭，一個穿運動服、圍著圍裙的女孩正看著自己。

    童顏，把瀏海用發(fā)夾分成兩邊夾起來的鮑伯頭，所以乍看之下像是國中生，不過應(yīng)該二十歲左右吧。

    叫我嗎？訝異地想著看回去，女孩露出微笑。

    「不好意思突然打擾了，我是那邊那個『旅行咖啡廳』的員工?！?/br>
    「旅行咖啡廳？」

    女孩指著那邊。順著看過去，在公園的角落，停著一輛正在擺攤的圓滾滾面包車，旁邊放著寫著活潑美術(shù)字的板子。

    「旅行咖啡廳風(fēng)來食堂」。

    「風(fēng)來……食堂？」

    鼻尖突然嗅到微微的香味。那是訴說著「這里有好吃的東西唷～」的味道。

    「我們差不多要關(guān)店了，不過還有一些午餐。我和老板兩個人吃有點太多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一起吃?！?/br>
    穿運動服的女孩露出漂亮的笑容。

    「要不要一起吃午餐呢？當(dāng)然是免費招待的?！?/br>
    百合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肚子餓了。

    不管如何沮喪，不論多么一籌莫展，空腹感仍然會襲來。是說這一個月來，都沒有好好吃東西呢。

    每天都工作到接近凌晨，搭末班電車回到家之后，根本就沒有做飯來吃的力氣。

    早餐就在上班途中買速食或在便利超商隨便買，午餐也差不多，三餐都只是把食物吞進肚子里而已。放進嘴里的，也只是為了生存而吃的食物罷了。

    肚子像是在催促百合似地叫了起來，她輕飄飄地站起來。

    女孩已經(jīng)悄悄地把高跟鞋立在自己的腳邊。穿上之后，對方像是引導(dǎo)著自己似地踏出腳步。

    「你怎么知道我還沒吃午餐？」

    「因為你已經(jīng)在那里坐了一個小時以上了。」

    「討厭，被你看到了嗎？真是丟臉。」

    「你看起來很累，一定還沒吃午餐吧，如果可以的話就去請她來吃午餐吧，颯太、啊不對，是老板這樣說。啊、老板！」

    女孩呼喚了之后，在餐車里工作的青年抬起頭來。

    「老板～我把她帶來了喔?！?/br>
    「謝謝日和。歡迎光臨。」

    看起來思慮深遠但給人感覺很溫柔的青年。百合還在困惑中時，穿運動服的女孩已經(jīng)迅速地把折疊桌和椅子展開擺好。

    「請坐、請坐。」

    依她所說地坐下，因為就在餐車旁，所以好吃的香味更濃了。那是面包的香味。

    「日和，這個麻煩你！」「是的，老板！」

    運動服女孩──日和，從青年老板那接過牛奶顏色的托盤。

    「就是這個，今天是北海道的真狩午餐！」

    眼前的托盤吸引了百合的注意。

    涂上奶油，烤成金黃色的圓面包；色澤鮮艷的大份當(dāng)季蔬菜沙拉；放在托盤中央盤子上的角落，有像是圓點裝飾的多蜜醬、番茄醬、塔塔醬三種醬汁。以及……

    竟然沒有主菜？

    就在困惑之時，日和遞出一個銀色的金屬盤子。

    「好了，請選幾個喜歡的可樂餅吧?！?/br>
    盤子中整齊地排列著形狀各異的小小可樂餅。

    「扁平狀的是馬鈴薯、圓筒狀的是奶油螃蟹、橢圓形的是豆渣可樂餅，然后圓滾滾的這個，是『百合根』可樂餅，我推薦這個唷。」

    百合根可樂餅？百合根，不是會出現(xiàn)在正月的年菜中嗎？似乎只吃過一、兩次。

    但真的很令人好奇，又是推薦的就更要吃吃看了。

    而且又是「百合」根啊。在偶然造訪的公園中被偶然邀請的午餐，偶然地又使用了與自己同名材料的可樂餅，總是要知道其中含意才行。

    「既然這樣……那就全都給我一個?！?/br>
    半是好奇半是自暴自棄地說完，日和就用夾子把可樂餅夾到盤中。

    「可以沾著喜歡的醬汁吃。啊、不過……」

    她用閃閃發(fā)光的表情推薦說：

    「百合根可樂餅，第一口請什么都不要沾直接吃。」

    「什么都……不要沾……」

    說完，日和又拿來兩人份的托盤，青年老板也拿來三人份的杯湯，放在百合前面。

    那是純白色的濃湯，上面灑了面包丁和西洋芹，乍看之下沒什么特別的，就只是白色的濃湯而已。

    「好了，請慢慢品嘗?！?/br>
    仍然困惑不已的百合拿起湯匙，先喝了一口湯。

    「啊……好好喝?！?/br>
    口感溫潤的湯在嘴里一口氣擴散開來。

    若有似無的濃醇感，若有似無的甘甜。雖然不是很強烈的味道，卻有很自然的韻味，雖然只是湯卻讓人覺得怎么喝都不會膩。

    「這是百合根濃湯。」

    青年老板說明。

    這也是百合根??？和玉米或馬鈴薯不一樣的美味。百合連回答的時間都沒有，一下子就把湯喝完了。喝完湯之后肚子更餓了，所以沒有時間停下來，馬上開始吃可樂餅。

    先吃扁平的馬鈴薯可樂餅，咬下酥脆的薄薄面衣，放了絞rou和洋蔥是最傳統(tǒng)的做法，一咬下去，有咸味的rou很多汁，和馬鈴薯、洋蔥搭配在一起，不用多說就是好吃。

    接著是奶油螃蟹可樂餅。用刀子切成一半，濃稠的奶油就流出來了，用叉子叉起來一口吃下。

    吃進去的一瞬間，感覺嘴巴里也跟內(nèi)餡一樣要融化了。

    滿滿的蟹rou和溫?zé)釢夂竦哪逃歪u交融在一起，這個也很好吃。百合邊吐著熱氣邊享受奶油醬。

    可樂餅感覺很容易飽，卻反而停不下來。百合已經(jīng)開始吃豆渣可樂餅了。

    用刀子切開后，看見橘色的紅蘿卜、黑色的鹿尾菜及綠色的蔥，百合邊想著這真是有趣的內(nèi)餡邊放入口中。

    和前兩個不一樣，是舌頭習(xí)慣的和式調(diào)味。明明沒有放rou，卻確實有著微微的甘醇，一下子就吃完了。

    每個都很好吃，雖然想慢慢品嘗，但一下子就盤底朝天了。

    所以在吃最后的可樂餅之前，百合先吃灑上芝麻的圓面包?？镜们〉胶锰幍拿姘谑终粕狭粲杏鄿亍?/br>
    「這個面包也是自己做的嗎？」

    百合一問，青年老板就很害羞似地回答：

    「是的，最近才開始做的。因為還在練習(xí)中所以有點不好意思呢?！?/br>
    「老板做的面包也很好吃喔。請吃請吃?！?/br>
    在日和的極力推薦下，百合也不客氣地把面包分成兩半。

    不知道是不是用了全麥面粉，不是純白色的。用奶油刀在面包上涂上奶油，奶油被熱氣融化，滲入面包之中。

    「好好吃……」

    吃了一口，百合驚訝地睜大雙眼。

    全麥面粉的味道很深厚，芝麻的風(fēng)味充滿香氣，和融化的奶油也很搭調(diào)，感覺這面包也能讓人一個接一個。

    最后，終于要開始吃先留下的百合根可樂餅。

    圓滾滾的可愛可樂餅，小心翼翼地切成兩半后，斷面是雪白色，放進嘴里的口感有點像馬鈴薯。是很高雅的微甜，像是大小姐謹慎地混進有精神又可靠的庶民中。

    肚子已經(jīng)差不多飽的百合，慢慢地品嘗最后的可樂餅。

    很少吃到的百合根，原來做成可樂餅是如此溫潤的味道嗎？戀戀不舍地和舌上的最后一口一起咽下。

    這樣，就吃完所有可樂餅了。

    「請吃，甜點是百合根烤布蕾。」

    青年店長放下裝有甜點的盤子。

    小小的杯子中，是淋上褐色焦糖醬的烤布蕾。

    雖然已經(jīng)吃飽了，但百合還是好奇地拿起吃甜點的小湯匙，舀了一口杯子中的烤布蕾，放進嘴中。

    「哇……」

    像是打呵欠般地從嘴里逸出贊嘆。

    上層的焦糖醬熱騰騰的，但里面很冰涼。是先冰鎮(zhèn)好，在出菜前才烤過表面的焦糖醬吧。然后，那在嘴巴中融化的溫和甜味，好吃到讓人忍不住發(fā)出聲音。百合一口接一口地吃著，完全停不下手，烤布蕾的杯子轉(zhuǎn)眼間就空了。

    像是把杯子刮乾凈似地舀起最后一口，大口吃下。

    仔細品味要融入舌頭中消失而去的甜味之后，再咽下。

    「啊……好好吃。真的，非常好吃。」

    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百合放下湯匙。

    空空如也的胃袋、沒有力氣的身體，湯、面包、可樂餅、烤布蕾全都滲進去了。

    簡直就像是讓乾癟的百合重新充起氣來一樣。

    原來自己有那么餓啊。

    肚子餓，原來就是這么一回事啊。吃飽，原來就是這么一回事啊……這樣的感覺，我好像一直忘記了。

    「讓人想要從頭再吃一次呢。我吃飽了?！?/br>
    發(fā)自內(nèi)心地說著，百合低下頭。

    「這是最棒的稱贊?！?/br>
    青年店長也低下頭，那是充滿真摯情感的嗓音。

    不知何時，眼前放著裝了溫?zé)峒t茶的紙杯。百合拿起來，放在兩手中感受那熱度。

    「感覺我很像好幾個月，不，好幾年沒有好好吃東西了?！?/br>
    百合的聲音悄悄地落在散落面包屑的托盤上。

    「工作一定很忙吧？」

    日和用深深關(guān)切的眼神問著。

    青年也慢慢地吃著自己的午餐，邊聽著百合的話。

    「是的。沒有睡覺的時間，吃飯也只是吃便利超商或速食，家里的冰箱空空如也，只放著美乃滋而已?！?/br>
    每天每天，也是隨便化個妝就去上班了。

    每天映照在鏡子里的是充滿倦容的臉。

    「說起來真丟臉，都一把年紀了還不能好好地自己煮飯來吃。越是想著要好好做飯、不能隨便吃，就越做不到。更何況，明明自己已經(jīng)那么努力了，工作上卻絲毫得不到認同，什么都沒有得到……起碼生活要過得豐富一點才對……」

    百合兩手包著紙杯喃喃說著。

    為什么不能自己煮飯？明明是一把年紀的大人了，卻還不會做料理。人類正確的生活不是那樣的──那是被世間的聲音責(zé)備著的心情。

    「沒有關(guān)系啊?！?/br>
    咦？百合疑惑地抬起頭，青年老板正用溫柔的眼神看著她。

    「即食品也沒什么不好的，就是因為有人買所以才會賣，那是為了維持生命的食物。不是自己做的也沒什么不好，真的很累時，比起吃飯可能睡覺還比較重要吧?！?/br>
    那是充滿感觸的聲音，難不成他也有那樣的過去嗎？

    「過著規(guī)律健全的生活，那是很理想、沒得抱怨的正確的生活。但如此想望也做不到的人，也是有的?！?/br>
    青年的聲音，像是平靜海的水面。

    沉穩(wěn)、溫暖，聽著都覺得內(nèi)心受到安慰。

    「那并不是偷懶，也不必被正確性所追趕，我只是想說這個而已。如果在自己的內(nèi)心找不到能滋潤心靈的豐富，那就去外面找吧。」

    青年露出微笑，像是百合根濃湯一般的微笑。

    「因為這樣才有我們的店啊……我是這樣想的。」

    百合暫時凝視著青年的微笑。

    然后，低頭看著桌上空空的托盤。不管哪一道菜，都是滲入身體中的美味，讓人重新取回活著的感覺。

    「的確。真的……是這樣呢?！?/br>
    感覺眼淚就要流出來了。在初次見面的兩人面前哭出來實在太丟臉了，百合拚命地眨著眼看向旁邊忍著淚，然后看見面包車的柜臺前，放著筆記本形式的菜單。

    「那個菜單好可愛?！?/br>
    因為在選菜單之前午餐就端出來了，所以沒有好好地看過。手繪的北海道地圖上貼著可樂餅的照片，上面用圓圓的字寫著使用食材的產(chǎn)地。另外也畫了很多搞笑的插圖，光看都很有趣。

    「嘿嘿嘿，那是我做的！」

    日和很開心似地回答，百合站起身拿起菜單打開。

    稍微翻閱后發(fā)現(xiàn)，上面寫著旅行的紀錄，這兩個人該不會去北海道采購食材吧？

    「真狩村……不好意思，我還是第一次聽到?！?/br>
    「為了尋找可樂餅的材料，偶然造訪那里。」

    「偶然？你們是隨興地到處走嗎？」

    「是的。就像是被帶到那里去一樣，反正，總是有辦法的。」

    青年簡短地講述尋找「夢幻可樂餅」的故事。

    很有趣。雖然覺得旅行還是照旅行社的行程去走會最方便，不過像那樣興之所至的旅行也讓人有點羨慕。

    「旅行咖啡廳，所以是開著這輛車到處去旅行嗎？」

    百合看著面包車上的看板問。

    「不，這輛車里面有爐子和瓦斯桶、冰箱……裝滿調(diào)理器具，根本放不下行李，所以不適合用來旅行?！?/br>
    「也不是不能去吧?！?/br>
    日和躍躍欲試地說著。

    「用這輛車來移動，住宿就去旅館或民宿。就算不帶行李，只要是在國內(nèi)，到處都有便利商店或量販店或百貨公司呀！」

    「你不是討厭亂花錢嗎？」

    青年惡作劇似地問，日和便吐吐舌頭。

    「討厭，但那樣也可以旅行啊。」

    「也是。總有一天，要去能取得營業(yè)許可的地方?！?/br>
    青年用如夢似幻的語氣說著，然后面對百合。

    「這個旅行咖啡廳還只是暫時的店面?！?/br>
    「暫時的？」

    「可以說是在開始固定店面之前的試營運期吧，這也算是修行的其中一環(huán)吧。這臺車是跟工作的地方借的，也是不定期營業(yè)。不過之后，想要提供在旅行途中遇到的美味料理、還有使用那塊土地的食材做成的菜單?！?/br>
    「那聽起來很有趣呢……」

    「如果可以的話，可以告訴我你去旅行時喜歡的地方嗎？」

    被這樣一問，百合很困惑。

    開始工作后，就一直很忙，根本沒有出過遠門。最多也只有跟朋友去看電影或購物，不然就是躲在公寓中，一整天發(fā)呆睡覺或看設(shè)計雜志而已。

    「因為太忙了，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去旅行了?！?/br>
    看著放在桌上的菜單。

    旅程。巴士和渡輪、電車、途中碰到的人或好吃的東西……

    看著用插畫、照片、文字所描述出來的，青年與日和兩人的愉快旅程，百合的心逐漸綻放開來。

    也想試試看如此快樂的旅行。沒有目的地，只是在去到的地方閑晃。

    「之后還會在這個公園提供午餐嗎？」

    「現(xiàn)在已經(jīng)得到許可了，應(yīng)該很快就會上軌道。」

    「那個……如果可以的話，請收下這個！」

    日和遞出名片。

    「旅行咖啡廳風(fēng)來食堂」。

    畫有候鳥標(biāo)志的名片上，有網(wǎng)頁連結(jié)和facebook帳號，另外也有e-mail帳號和電話號碼。青年補充地說：

    「在網(wǎng)頁和facebook上會通知開店的地方……此外，雖然我什么都不知道，這樣說似乎有點多管閑事?！?/br>
    「嗯……」

    「成果和收獲，一定會有的?！?/br>
    青年用沉穩(wěn)的聲音告訴百合。

    「沒問題的。一定有人在看著你的。」

    百合按捺住驚訝。落入胸口的這句話，擁有從已經(jīng)快要崩落的身后支撐自己的溫柔強韌。

    青年和日和，露出剛烤好的面包般柔和的笑容。

    「下次見面時，請告訴我你去旅行的故事。」

    ＊

    向開始收拾的兩人揮揮手，百合走出公園。

    握著肩背包的提把，走出大廈街。從包包中傳出手機的聲音，拿出來一看，是事務(wù)所的主任。

    趕快走到遠離吵雜車聲的地方去接電話。

    『百合，現(xiàn)在在哪？還在吃午餐嗎？』

    傳出很擔(dān)心似的聲音，百合很不好意思地對著看不見的對方低下頭。

    「對不起，主任，我還在六本木。」

    『我聽說了，真的很可惜喔?！?/br>
    主任用慰勞的語氣說。

    『但是，我給百合很高的評價喔，下次一定會拿到案子的?！?/br>
    「主任……」

    握著手機，百合忍耐著一口氣涌上心頭的感情。剛剛才聽過的青年的話語，在耳朵中溫暖地回響著。

    一定有人在看著你的。只要確實地努力，一定會有人看見的。

    『不要為了這件事沮喪，要不要休息兩三天呢？』

    「可以嗎？」

    『當(dāng)然啊，這是你的權(quán)利啊。不過回來后就有下一件工作在等著就是了?！?/br>
    眼前浮現(xiàn)風(fēng)來食堂兩人的樣子，還有手繪的愉快菜單。

    『……下次見面時，請告訴我你去旅行的故事?！?/br>
    「可以讓我休息一周嗎？我想去旅行。」

    『一周？啊、啊……反正你還有很多特休。』

    主任不安似地問：

    『你會回來吧？』

    「當(dāng)然。為了回來才出去旅行的，我會買伴手禮回來的?！?/br>
    『伴手禮不重要，好不容易去了就要好好地玩。對了，有決定要去哪里了嗎？』

    「接下來才要決定?！?/br>
    『接下來？那么隨興?。俊?/br>
    和努力接受而碎念著的主任講完電話，百合切斷電話。

    然后，抬頭看著從大廈之中露出的藍天。

    太陽還是高掛天空，現(xiàn)在立刻回家，趕快打包行李的話……

    不，百合搖搖頭。

    沒有必要回家，又不是要出國，不管哪里都有便利超商或百貨公司，還好主要的帳戶是郵局，不管在哪里都可以領(lǐng)錢。也有智慧型手機，在網(wǎng)路上就可以預(yù)約住宿和交通車票，很簡單的。

    現(xiàn)在就去最近的地下鐵車站吧。

    要去哪里呢？往北、往南、還是往東往西呢？

    乾脆坐船去離島吧？還是去飛機才能到達的遠處呢？

    雀躍的百合踩著輕快的腳步，腳已經(jīng)不痛了，現(xiàn)在覺得自己可以走到任何地方。

    去旅行吧。去陌生的土地、初次去的地方，品嘗陌生的料理、從未吃過的美味食物。

    然后，就能成為踏出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