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不等我了吧？咱們的約定可是一年。”

    “我可從來沒有答應(yīng)過你什么！不過都等了七個月，就再等五個月吧?！?/br>
    “那你把人家介紹的對象給回絕啦？”

    “嗯，就說我工作忙，現(xiàn)在不想考慮這個問題。”當(dāng)時的照片里確實有幾個是我喜歡的男性類型，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為了他，我如此輕易就回絕了對方。

    “真是老套的說辭?！?/br>
    “我沒你這么多經(jīng)驗，只有這么老套的借口。我可警告你，如果我發(fā)現(xiàn)你變心了，我就把你的黑心腸摘出來?！?/br>
    “我之前跟你說過了，我愿意躺在你的解剖臺上，那樣我們就可以提前見面了?！?/br>
    “我可不想這個樣子看見你，那樣我會受不了的?！?/br>
    “如果真的那樣見面了，是不是也挺傳奇的?！?/br>
    傳奇？我當(dāng)時還認(rèn)為這句話很搞笑，但現(xiàn)在想來他竟一語成讖，這是多么悲劇的事情。

    “我現(xiàn)在就想見見你長什么樣子?！?/br>
    “?。俊?/br>
    “我再說一遍，我現(xiàn)在就想見見你長什么樣子?！?/br>
    “現(xiàn)在不行！”

    “不行！不行！你總是說這句話！難道你還怕我泄露你的身份嗎？”

    “那倒不是?！?/br>
    “那你傳一張照片給我。你早就見過我的照片了，可到現(xiàn)在我連你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這樣太不公平了！”

    “我怕……”

    “怕什么？”

    “網(wǎng)戀的悲情結(jié)局之一，見光死！”

    “如果不給，現(xiàn)在就死！”

    面對我的糾纏，他那頭又是長久沒有回復(fù)，我故技重施，干脆也不再回復(fù)，我堅信這種沉默中的勝利總會屬于我。

    果然，沒讓我等多久，qq傳送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張照片。我欣喜若狂，快速點擊了接收，但當(dāng)我把照片打開的時候，一股失望的情感瞬間襲上了心頭。

    照片中他站在一座山中，但看不出是哪里的山。穿著藍(lán)色的襯衣，從身形上看應(yīng)該是個高個子的男生，但他的臉上戴著一副大大的墨鏡，把臉部最關(guān)鍵的部位都遮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但是可以想象，如果在這副墨鏡下是一雙俊朗的眼睛，那無疑是一個帥哥的形象。

    “這是你？”

    “這就是我平時暗訪時的樣子?！?/br>
    “你真狡猾！”

    “現(xiàn)在只能給你傳這張了，等到見面的時候，再讓你見真容?！?/br>
    “還有五個月！我現(xiàn)在真的覺得自己在做一件瘋狂的事情，估計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

    “這個世界需要有真實的童話！”

    看著他那張照片，我的心頭當(dāng)時有了一種莫名的惆悵，為了一個童話，和一個沒有見過面的男人，真的要浪費我五個月的青春嗎？我承認(rèn)我有過動搖，但不知道為什么，為了他，我選擇等待，選擇了堅持，選擇了瘋狂！

    3

    由于s市的緯度比較低，所以四季的晝夜長短的變化并不明顯。劉靜生和田建立談完了工作，見天已經(jīng)不早，就提出想請我一起吃飯。但和兩個并不算熟識的男人吃飯，不是我的風(fēng)格，況且劉靜生的目的恐怕不只是吃飯這么簡單。所以他的邀請，被我委婉地拒絕了。

    從公安局里出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漸漸暗下來了，但沒走幾步，我突然停下了腳步。我覺得背后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看，那種感覺讓我心里一下子不舒服起來。

    “這么巧，小敏！”是哥哥的聲音！

    我回過頭看，哥哥就站在我的身后，正從公安局大樓里走出來，隨后我便找到了令我不安的根源，因為那個刀疤小海就站在哥哥的身邊。

    “這么晚了，還有工作啊？”哥哥走到我的身邊笑了笑，而那個小海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眼光卻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我的身上。

    “這么晚了，哥你來公安局不會也是為了工作吧？”我的表情里帶有一種尖刻的氣息。

    “小敏，你說話別老帶刺好不好？我可是你親哥哥，這個世界上你唯一的親人了！”哥哥的臉上雖然沒有現(xiàn)出不快的情緒，但從他的埋怨中也依稀能聽出他對我的不滿。

    “親人？哥哥現(xiàn)在的親人恐怕只有孫玥和人民幣吧？”說這話時，我沒有看哥哥，卻盯著他身后的小海。我們四目相對，很奇怪他的眼光卻沒有像之前一樣躲躲閃閃。

    “小敏，你越說越不像話了！長兄如父，爸媽都不在了，我要負(fù)責(zé)照顧你，可是你現(xiàn)在好像對我身邊的人有很多偏見?。　闭f著哥哥朝小?？戳艘谎?，似乎向他示意著什么。

    小海沒有吱聲，沖哥哥點了點頭，默然離開了我倆，徑自朝公安局外走去了。但我還是能感覺到他從我身邊走過時，對我那種不懷好意的窺視。

    哥哥看小海走遠(yuǎn)，才繼續(xù)對我發(fā)泄著他的不滿，“小敏，我知道父母走后，我對你一直關(guān)心不夠，但哥哥是個男人，要兼顧的東西很多，這點你一定要理解。你已經(jīng)是個大人了，不能總這樣任性吧？你對我有偏見，對我周圍的人也都有偏見，我看這樣不好。”

    “任性？你是這樣理解你meimei的嗎？就你有事業(yè)，世界上的男人多了，難不成都為了他們的事業(yè)丟棄了自己本該盡到的責(zé)任嗎？還有，我對任何人都沒有偏見！”我話說得很大聲，要知道這是在公安局的院子里，這樣做很不和諧。

    哥哥看到我有些氣急了，便把我拉到公安局院中的角落里，我很不情愿地被他拉了過來。

    “有些事，我知道是哥不好，但是，你要知道哥是真正關(guān)心你的！還有你嫂子，她也是真真切切地在關(guān)心你！她總是對我說，要接你到家里來住，可你這小姑子卻總是拒她于千里之外。”

    “孫玥，又是孫玥！你心里只有她一個人嗎？”

    “你到現(xiàn)在都不肯叫一聲嫂子嗎？”

    “我討厭她，我討厭她的那種綿羊音，我討厭她總是假惺惺的樣子，我討厭你總是圍著她轉(zhuǎn)。說到底，你娶她就是為了一個‘錢’字，錢對你真的那么重要嗎？”我說話時越來越激動，毫無邏輯地擴(kuò)大著自己的打擊面，而且不知道為什么，淚水此時又開始充滿了我的眼眶。

    “你胡說！小敏，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哥哥這會兒也急了，他對我怒目而視。

    “看吧，為了那個女人，跟你親meimei吹胡子瞪眼！”

    “我……我……我……”哥哥被我說得一時答不上話來，他的臉色難看極了。

    “我不想見她，也不想見到你！”說完，我的眼淚終于流了出來，不知道我是在跟哥哥賭氣，還是在釋放這幾天的壓抑情緒，又或是我有意無意地又想起了他。

    哥哥聽到我這樣說，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后對我重重地說道：“我和你嫂子是真心相愛的，這個毋庸置疑！”

    “是嗎？那哥哥我想問你，你知道什么是愛嗎？”

    哥哥點上了一根香煙，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重重地吐出了煙霧，“這個問題我從來沒有仔細(xì)考慮過，但我理解的愛，沒有你想的那么復(fù)雜和高尚！我只是覺得我愿意跟你嫂子在一起，在一起我們彼此會很愉快，我覺得這就是愛！”

    “哥，那不是愛！愛情是人類最特有的標(biāo)志，是可以為了對方犧牲自己一切的情感，這種情感你對孫玥有嗎？”

    這句話，問得哥哥一時語塞，他依舊重重地吐著煙圈，長時間沒有抬起頭來。

    我看他不肯回應(yīng)我的問題，便轉(zhuǎn)身要離開他。

    “小敏！”哥哥再次叫住了我，“愛情絕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簡單！不要相信自己不顧一切愛上的那個人，那是很傻的事情。這樣的事情你大學(xué)時經(jīng)歷過了，難道你還沒有覺醒嗎？”

    “我不想跟你討論愛這個問題，特別是在公安局門口?！闭f著，我便轉(zhuǎn)過頭朝著公安局的院門走了出來。

    我不知道背后的哥哥以怎樣的表情正看著自己，但我知道他恐怕已經(jīng)通過關(guān)系，了解了我跟這起案件的微妙聯(lián)系，那些話就是在警告我，趕快從那個旋渦里走出來。但我還能走出來嗎？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這起案件不弄個水落石出，我又怎么能解脫呢？

    剛走到公安局門口，我看到小海坐在哥哥的車?yán)?，正在瞅著我。我心頭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一次襲了上來，他這次依然沒有把眼光移開，我真不知道他從哪里來的這份勇氣。

    他的眼神很鎮(zhèn)定，我這次意外地從對視中敗下陣來，真沒想到先避開對方眼光的竟然是我，因為我突然從他的眼睛里讀到了一種信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不想跟哥哥再說什么了，也不想再被小海用這種眼光盯著看。我徑直從帕薩特的旁邊走了過去，但我知道，小海的眼光還在盯著我看，那真的是很犀利的眼神，像是能看穿我心頭所有的秘密。

    第八章

    1

    劉靜生的辦事效率還是蠻高的，還沒幾天，他就已經(jīng)落實了三項工作，一是確定了田建立去北京出版社的時間，二是通知內(nèi)蒙古警方繼續(xù)尋找殷尋meimei的下落，三是他找到了那天我碰到的那個老大爺。

    雖然劉靜生是研究所的?？停撬苯拥狡胀ㄑ芯繂T的辦公室來還是頭一回。進(jìn)屋后，他誰也沒打招呼，便直眉瞪眼地來到了我的面前，把幾張照片放到我的桌子上，“你那天遇到的那個大爺是哪一個？”

    他提問時周圍有一堆同事望著這個不速之客，這幾天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同事們用懷疑的眼光看我，所以我沒有更多的反應(yīng)，只是覺得劉靜生這樣不打招呼便闖進(jìn)來很沒有禮貌。所以，我沒有講話，而是面無表情地將照片拿了起來，找到了那個老大爺。

    “張法醫(yī)，現(xiàn)在跟我一起去見見他吧！”劉靜生的語氣依舊不緊不慢的。

    法醫(yī)只有在尸體出現(xiàn)的時候才會出警，刑警帶著一個法醫(yī)去詢問一個案件當(dāng)事人，這并不符合常規(guī)流程，但似乎這個要求我沒有理由拒絕。

    “我去跟主任請個假?！?/br>
    “不用了！”劉靜生的腰板挺得筆直，“我已經(jīng)跟石主任要求把你借調(diào)過來一段時間，這個案件你歸我指揮！”

    這名中年刑警的辦事效率奇高，雖然缺少點兒親近感，但他總是能把事想到別人的前頭去，這點還是挺讓我佩服的，“那還等什么，上路吧！”我說著就脫下了白大褂，既然是去調(diào)查，就沒有必要穿著象征醫(yī)生的白大褂了，只穿警服就足夠了。

    說著，我就跟劉靜生走出了辦公室，我知道我的那些同事又在議論紛紛了，但我此時已經(jīng)顧及不了這么多了。

    案件終于有了新的進(jìn)展，我心里著急，電梯門剛打開，我就一腳邁了進(jìn)去，正巧一個人正往外走，我的腦袋和他的肩膀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小敏，這么著急你干什么去？”被撞的人是大周，他摸了摸被我撞痛的肩膀說道。

    我的頭也被他那硬邦邦的肩膀撞得生疼，但我來不及跟他解釋了，“幫我告訴主任一聲，我跟劉警官出去調(diào)查案件了！”電梯門關(guān)上的那一瞬間，我看到大周摸著自己的腦袋，大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劉靜生開車時的樣子總是那么四平八穩(wěn)。

    “去哪里？”

    “西區(qū)派出所，那個輔警在那里工作?！?/br>
    “你的車速還真是穩(wěn)當(dāng)，總是在六十邁上下。”

    “警隊里那幫壞小子給我起了個外號，你知道是什么嗎？”

    “什么？”

    “老六十！”

    我聽后露出了一絲笑容，一個不茍言笑的人被另一個不茍言笑的人逗笑，也真是夠奇怪的。這是我自從殷尋被殺以來，第一次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我隱瞞了這么一個大秘密，劉靜生對我卻能以誠相待，這使得我有些過意不去，于是乎我突然想問他一個問題：“劉警官，能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什么？”劉靜生開車時很專注，一點兒沒有往我這兒瞅。

    “你一開始說，我不是案件的參與人，什么都不能告訴我，那為什么現(xiàn)在要讓我參加案件的調(diào)查呢？”

    “張法醫(yī)，你聽過一句話嗎？若想取之，必先予之。”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br>
    “其實，我很清楚你對案情是有所保留的，你不肯說肯定是有難言之隱，我也判定你不會在短時間內(nèi)給我交底兒的。既然我不能得到你心中的秘密，那我就干脆帶著你來調(diào)查這起案件。因為雖然你對案件有保留，但是你想找到兇手，獲得案件真相。從這點上來說，咱們的目的是一致的。從之前你對火場的探查來看，我覺得你的調(diào)查對案件的偵破一定會有幫助的。至于藏在你心中的那個秘密，你不說肯定有你的理由。作為刑警來說，我不認(rèn)同你這種做法，但作為朋友來說，我理解你的選擇。等你想把那個秘密告訴我的時候再說也不遲！”

    我低著頭，“我還以為你會拿著一個大功率的臺燈，對我逼供呢！”

    劉靜生一笑，“你已經(jīng)承認(rèn)了你隱瞞了一些事情，對嗎？”

    “我什么都沒有承認(rèn)，但我也不想否認(rèn)什么，我現(xiàn)在只想破案。”

    “強(qiáng)扭的瓜不甜，現(xiàn)在追問你也沒有意義，我也不能真的對你逼供吧?！?/br>
    “劉警官！”

    “嗯？”劉靜生似乎有點兒吃驚。

    “謝謝你的坦誠！”

    劉靜生還是沒有朝我瞅上一眼，但是他的嘴角卻露出了久違的微笑，而且是長時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