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戍虎狼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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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煙散盡, 棧里橫七豎八地躺著人。 最先趕到的衙役勉強(qiáng)往里面張望了一眼, 以為都是死尸, 立刻不敢進(jìn)了。 “有沒有人活著?還有能喘氣的嗎?” “有!官爺救命?。 ?/br> 棧里立刻傳來陸續(xù)的應(yīng)答聲, 掌柜第一個連滾帶爬地出來。 因?yàn)樘保婚T檻絆倒了, 腦袋都磕破了。 衙役嫌惡地后退一步, 問跟著出來的伙計(jì):“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伙計(jì)驚魂未定,還在大口喘氣, 他下意識地往外張望,剛才明明看到那位人出了門,怎么轉(zhuǎn)眼就不見了? 想到跟那位人同來的另外兩個人還在樓上, 伙計(jì)艱難地咽了咽口氣, 飛快地說:“官爺, 是這些惡漢……不不,江洋大盜鬧事兒, 他們互相斗毆, 然后不知道砸了什么東西出來。打得眼花繚亂的,跟茶館說書里寫的一樣!什么飛蝗石鐵蓮子啊到處丟,你看這門框上,還插著幾根暗器呢!” 衙役們順著伙計(jì)手指的方向一看。 吆,還真有! 領(lǐng)頭的一揮手, 馬上有人掏出布帕, 小心翼翼地隔著布抓住暗器, 想將它從門框里拔.出來。結(jié)果這暗器扎得太深, 一拽沒能拽動,那人只得用腳抵住門框,拼命往外拔。 ?;镉?jì)看得咋舌,太可怕了。 這要是打在人的身上,不就成了說書先生口中的透骨釘? 他越想越怕,冷汗淋漓。方才他跟掌柜都在樓下,一不小心就會被誤傷,簡直是在閻王殿前走了個來回??! “愣住做什么,繼續(xù)說!”領(lǐng)頭的衙役呵斥道。 ?;镉?jì)慌忙點(diǎn)頭,這時禁衛(wèi)軍也騎著馬過來了,伙計(jì)立刻提高聲音道:“就是這么一群人想要住店,可是房間不夠,然后也不知怎么地這些人就打起來了,揮兵器扔暗器的。小的嚇得魂飛魄散,抱著腦袋縮在木柜下面,只聽到轟地一聲,跟打雷似的,到現(xiàn)在小的耳朵里還嗡嗡作響呢!” 太京府衙的人倒是沒有過多懷疑。 他們知道城外制造火.藥火.炮的神火局每隔一兩年總會出事,或是死三五人,最嚴(yán)重的一次,聽說小半個場子都被炸飛了。 這些事情太京百姓都不知道,他們以為是打雷,或者是京畿大營在放炮。 而衙役們只是聽個小道消息,并沒有親眼見過那種慘烈場面,也沒有上過戰(zhàn)場,充其量只看到過幾個被鞭炮炸傷的人。他們往棧里掃一眼,看到橫七豎八躺著的人,就以為這些人自食惡果同歸于盡了。 “行了,把人抬走……” “慢著!” 趕來的禁衛(wèi)軍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事情有些不對。 硝煙味竟然是街上濃,棧里淡,很明顯爆炸發(fā)生在外面。 “有沒有人出去過?” ?;镉?jì)翻來覆去只會復(fù)述說書人的話本,棧掌柜撞暈了腦袋,整個人迷迷瞪瞪的,根本一問三不知。棧里的人也因?yàn)楹ε鹿俦騾捲髂切[事的惡漢,都躲在房里不出去。 “算了,把這些人都帶走!”這一小隊(duì)的禁衛(wèi)軍頭目不耐煩地說。 “可是,萬一有余孽潛逃……” “是你能扛得住火.藥,還是我這些弟兄能擋得住暗器?” 禁衛(wèi)軍的小頭目說完就走了,留下一群衙役罵罵咧咧地搬動棧內(nèi)昏迷的惡漢。 “全部押回去,關(guān)進(jìn)牢房!” “這……府衙的大牢好像已經(jīng)滿了!” 領(lǐng)頭的衙役瞪眼道:“滿了就擠一擠,怎么著?我們又不是開棧的,還保證給他們一人一個大通鋪的床位?反正咱們也不管飯,什么江洋大盜英雄好漢的,餓個三天他們還有力氣鬧事?” 眾人唯唯諾諾,出門強(qiáng)征了兩輛鋪?zhàn)舆\(yùn)貨的板車。 再把人抬著丟上車,也不管誰的腳壓住了誰的腦袋,堆尸體一般地摞起來。 ?;镉?jì)看著他們離開,趕緊爬起來,跑到后廚看棧里其他人的情況,又被他們催促著回來看掌柜。 掌柜頭破血流,面朝下趴著。 “這可要命了,上哪兒找大夫?!北娙思钡貌恍?。 “讓一讓?!?/br> 伙計(jì)聞聲一驚,抬頭望去,發(fā)現(xiàn)正是墨鯉。 忍不住揉眼睛的伙計(jì)十分震驚,這人方才躲在哪里?怎么又從樓上下來了? 此刻二樓,陸慜站在窗邊張望,不敢置信禁衛(wèi)軍跟太京府衙的人竟然就這么走了!之前在牡丹坊的搜查可是毫不含糊,更別提他躲在皇宮中,差點(diǎn)被禁衛(wèi)軍用火炮轟成渣的經(jīng)歷了。 這不可能!孟國師跟墨大夫武功搞清沒錯,但是這些人根本不知道國師的存在,怎么就這樣走了呢? 陸慜不知道自己這會兒活脫脫是傻子的模樣,哪里有人因?yàn)樽约簺]被抓而感到困惑的?陸慜不僅滿臉疑惑, 他癩頭、舊衣,嘴上無毛,看著跟那些商人身邊跑腿的隨從沒兩樣。 這也是孟戚三個人卻只要了兩間上房,棧掌柜沒有半分懷疑的原因。 隨從嘛,平時也就住住最便宜的屋子,遇到這種房間不夠主人又不肯額外花錢的時候,可不就得委屈自己睡在地上。 至于孟戚二人,即使身穿舊衣,可是那手伸出來,就不是干粗活的人。 商人懼怕被劫,改穿舊衣是很平常的事——因?yàn)槎敷遥乒駴]見著這兩人的臉。 二皇子還在念念叨叨,孟戚聽得厭煩,隨手一拂陸慜就發(fā)不出聲音了。 陸慜又念了一陣才發(fā)現(xiàn),這才悻悻地閉上了嘴。 “你想知道他們?yōu)楹畏笱芰耸?,很簡單,無利可圖,卻又有危險(xiǎn)?!泵掀菘吹蕉首幽巧荡舸舻哪樱腿滩蛔《嗾f幾句。 孟國師腹誹道,這小子蠢成這樣,怎么在皇宮里長大的? 齊朝太子真的不容易! “換了平日無事,石頭都能榨出油,現(xiàn)在見到掌柜受傷,京城里到處亂糟糟的,他們連這丁兒心思都沒了。城門不開,他們想撈一筆錢跑都跑不了……” 孟戚頓了頓,自言自語道,“不過,禁衛(wèi)軍的反應(yīng)倒是奇怪?!?/br> 霹靂堂的雷震子是朝廷明令禁止的東西,又趕上了叛逆大事,禁衛(wèi)軍輕輕放過此事,確實(shí)很出人意料。 饒是孟戚再聰明,一時也沒想到問題出在南鎮(zhèn)撫司。 錦衣衛(wèi)跟禁衛(wèi)軍直接打起來了,原本在城內(nèi)搜捕的禁衛(wèi)軍陸續(xù)被調(diào)了回去,這隊(duì)禁衛(wèi)軍也是在去南鎮(zhèn)撫司的途中,聽到爆炸聲趕過來的。 “估摸著,是出事了。”孟戚拎起陸慜,輕巧地翻出了窗戶。 這家棧是不能住了。 先去外面等大夫。 且說墨鯉看了看掌柜的傷口,立刻讓找了干凈的布包扎,不嚴(yán)重只是要靜養(yǎng),接下來一個月最好都不要起身。以防頭暈?zāi)垦?,或者留下什么后遺癥。 那婦人千恩萬謝,又讓伙計(jì)去取錢。 墨鯉只好推辭,其實(shí)這事也是無妄之災(zāi),棧掌柜一樣倒霉。 “今日若無先生,還不知會出多大的事,死多少人?!闭乒衲镒邮脺I不止。 這時棧二樓也陸續(xù)有人出來。 看到墨鯉的容貌,多數(shù)亦覺得這大夫并非歹人。 江洋大盜也好,少年俠也罷,凡是在棧酒樓里大打出手的,能記得賠償銀錢的,已是鳳毛麟角了。 這次棧里沒損壞什么東西,也沒人受傷,常年在外奔波的自然知道有多僥幸。 于是紛紛過來相謝。 墨鯉有些意外。 他原以為這些人會一直躲在房間里,直到他離開也不露面的。 因避災(zāi)躲難,本就是人之常情。 “這位先生,小生因帶著家眷,實(shí)在不敢觸怒那些惡漢,這……” 一個書生當(dāng)先一步,慚愧地抱拳行了一禮。 緊跟著是幾個商人,都是面帶愧色,又很好奇墨鯉的身份。 “先生是何方人士,因何滯留太京?”一位老者拱手道,“老朽不才,雖非太京人士,但是在青州經(jīng)營著一家小小的車馬行,在太京有一些人脈,這市井三教九流的人物,我都認(rèn)識一些。若先生有什么難處,老朽必定相助?!?/br> 換了兩日前,墨鯉可能要向老者打聽哪兒有做銀針的匠人了,如今倒用不上了。 墨鯉婉拒了這些人的好意,正要出門的時候,那位老者忽然跟了出來,低聲道:“京城里現(xiàn)在不太平,老朽知曉在內(nèi)城宜廣門附近,有好幾座空的宅子。官邸的主人都在外地做官,先生若真的無處可去,又有一身好本事,倒不如暫時在那里歇腳,也好避開官兵。” 墨鯉微微一愣,忍不住端詳老者。 老者羞愧地低頭道:“因曾識得幾個梁上君子,打過那兒的主意。如今非年非節(jié),也不是外地官員進(jìn)京敘職的日子,那些地方,應(yīng)該很是安全。” 墨鯉并不擔(dān)心這是個陷阱。 或者說,除非北疆十萬大軍一起上,否則也沒什么陷阱。 ——如果地下埋滿火.藥是瞞不住孟戚的。 這老者語氣誠懇,神情真摯,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 “多謝老丈?!?/br> 墨鯉道了謝,他走之后,棧伙計(jì)忽然覺得衣兜里好像多了沉甸甸的東西,打開一看,頓時懵了,怎么多了幾十個銅板? 孟戚在巷尾等了半天,才看到墨鯉出來。 “怎么,那掌柜傷勢很重?” 孟戚輕輕踢了腳蹲著發(fā)呆的陸慜,后者垂頭喪氣地站起來。 ——又得東躲西藏了,飯都沒吃上一口,只有兩塊梅花糕墊肚子,棧的錢白花了。 墨鯉把那個老者的建議一說,孟戚立刻點(diǎn)頭贊同:“這主意不錯,對了,昨天晚上我看到宜廣門附近有座空的將軍府,里面仆人少得可憐,黑漆漆的連燈籠都沒有,后院卻有假山有荷塘……就去那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