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惡龍
東風(fēng)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 燭影飄忽,人群聳動,白日間尚還稀疏的小城在夜間變得充盈萬分,像是萬人空巷時紛紛走上街頭,熙熙攘攘間,更令這所偏塞小城有了幾分節(jié)日歡慶的氣氛。 裝飾繁復(fù)講究的花車沿著不寬的青石板路穿街而過,鮮艷的彩綢在天空綻放的煙火中依舊不失白日的高調(diào),奪人眼球,和著沿街小販此起彼伏的吆喝聲擠滿了整條街道,人流幾乎是彼此磨肩接踵,臉上卻依舊喜氣洋洋,將每個置身于此的路人似乎都感染得歡心笑意。 “嗷~!” 一個戴著虎頭面具的嬌小身影張牙舞爪地從男人肩頭蹦跳著鉆出,也不顧對方如何,自己卻是完全玩嗨了去,嘴角咧著,咯咯笑得直歡,手中還拿著其他幾個面具,搖著男人的袖子角嘻嘻喚道: “零隨…嘿嘿嘿,你看我!”雩岑故意擰著臉又嗷嗷做出一個兇狠的表情,“好不好玩哈哈哈哈哈,有沒有嚇到你?” 末了又手忙腳亂地?fù)Q上一個龍形面具,氣勢威嚴(yán)青龍眼處此刻卻是晃著兩個圓乎乎的杏眼,再加上小姑娘本就不高的身材,頓時就變得有些滑稽好笑,見著男人目光看來,雩岑索性取著樂,嚷了一句:“惡龍咆哮!”便嗷嗷嗷亂叫一通,惹得過路旁人都有些忍俊不禁,紛紛朝她這里看來。 “零隨!…零隨…你看我呀,看我!…” 小姑娘變著法地吸引男人的視線多看些色彩豐富的東西。 如此小半刻折騰下來,雩岑已是淺淺玩出了一層薄汗,再到她方將龍形面具拿下,再準(zhǔn)備去取些新奇形狀的接著折騰時,身子卻是猛然一傾,小姑娘就這樣手里拿著三四個未放回的面具突而被人整個擁入了懷中。 “是?!绷汶S胸膛一震,甚至還帶著些許掩不住的笑意,“你嚇到孤了…”,男人撲哧一聲,末了才俯首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根子說道:“孤的大惡龍?!?/br> “………” 原本還奔奔跳跳玩得不亦樂乎的某人頓時頭上冒起一股被蒸熟的熱氣。 “真…真是的?!倍虝合鄵磉^后,未免他人圍觀,零隨十分及時地放開了她,卻仍叫雩岑緋著臉,說話都磕磕巴巴地xiele氣:“抱…抱這么緊作甚,也…也不怕把人家的面具壓壞…” 身邊人流穿梭而過,自然少不了彼此相戀的戀人親密地牽手相靠,其實按許多話本中的描述人界當(dāng)還是處于有些古板的禮制狀態(tài),但也不知是這偏遠(yuǎn)小城的民風(fēng)比較開放還是書中落后,大多數(shù)女子實際還是擁有自己戀愛擇偶的權(quán)利,并非過得是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凄慘生活。 這點令飽受話本荼毒的小姑娘還是感到頗為新奇新鮮,畢竟上界風(fēng)氣雖然開放,但仙偶彼此的配對率低得嚇人,漫長的生命中單身還是占據(jù)主流,所以其實兩人方才此番互動,在其間也并不顯得太過突兀。 兩人在攤前站玩了許久,好在今日本就是個年輕人互表愛意、祈求一年光明風(fēng)順的日子,攤主又是個好脾氣的婆婆,雩岑與零隨玩鬧之下也只是笑著默默旁觀。 小姑娘秉著不白嫖的心態(tài)又在剛才玩過的那堆面具中挑挑揀揀了半天,在最終選定了方才那個老虎面具的時候,身旁突而伸來的大手卻將其中的一個兔子面具強行卡在了她的臉上,繼而在拿過那個老虎面具的同時隨手甩出幾個碎銀,搶先說道: “老人家,我們選好了?!?/br> 還未等雩岑說話,兩人便被往前的人潮擁走出好遠(yuǎn)。 “怎么又是…!”小姑娘將臉上的面具摘下,望著白兔的兩個尖尖耳嘀咕了一句,她在上界似乎也有一個差不多的…似乎是那時她還在英招府時與玄拓逛九重天得來的,隨之便見著零隨聞聲望來,趕忙打哈哈道:“…挺…挺好的?!?/br> “等等!”走了如此遠(yuǎn),雩岑才慢了不知道多少拍反應(yīng)過來,“你這錢哪來的!” “孤借的?!?/br> 小姑娘左右思慮了一番,最后才慢慢吞吞從腦子里蹦出一個今夜沒跟來的倒霉的名字,遲疑道: “不會是璟書罷?” “嗯?!绷汶S點點頭,順勢抬起的右手猛然頓了一下,繼而極為自然地?fù)Q為左手側(cè)身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今夜隨意花,想買什么都可?!?/br> ……不知為何,聽見零隨也是向璟書借的錢之后,她懷里的荷包突而墜若千金。 這搞得是什么事??! 再說璟書不是方才還跟他吵架麼,借錢這事怎說借就借了! 雩岑突而感覺白日間的跪舔大概是舔到馬肚子上去了。 “那還是將這兩個面具退了罷,別亂花錢,免得以后……”小姑娘趕忙拉著零隨的手就要往回走,心里隱隱覺得以兩人的關(guān)系男人怕是借了璟書的高利貸,這利滾利的恐怕兩人以后將褻褲賣了都還不起。 誰知零隨便如此站在原地,拉也拉不動,只定定對她道:“錢的事不需你想辦法,孤自會解決?!?/br> 兩相對持僵持半晌,誰也拗不過誰之間,卻聽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什么‘祭花大典’之類的聲音,人群沖撞著幾乎同時向一個方向涌去,順勢將反方向的雩岑狠狠撞進(jìn)了男人的胸膛,饒是零隨眼疾手快地將她抱著護(hù)好,還是一路將兩人推到了白日她所經(jīng)過的那個拱橋附近。 護(hù)在外頭的右臂被人群不斷碰撞,好在人群喧囂,零隨幾不可聞地輕嘶一聲,卻恰到好處地淹沒在人群的歡呼中,袖子內(nèi)處,繃白的紗布卻是淡淡暈上一層血色。 好在這人流來得快去得也快,湍急過后,街上的人霎時少了許多,雩岑在男人懷內(nèi)往拱橋另一邊張望了幾眼,見著一個搭工繁復(fù)精美的寬臺上整整齊齊放著許多花,姹紫嫣紅好不漂亮,只可惜得人太多,密密麻麻在外厚厚包了一圈,想必他們此刻過去也是遲了。 “那個…不若我們?nèi)テ渌胤娇纯椿袅T?!?/br> 雩岑本就是個不怎么愛湊熱鬧的人,見著如此密集探看的人群就覺太陽xue疼,語罷側(cè)臉又見零隨額間幾不可見地輕皺一下,暗心襯著男人貴為天帝應(yīng)也是不喜這等人太多的地方的,索性也不糾結(jié)錢不錢的事,想著日后再說,左右也不差這一晚,便主動拉著零隨往反方向走。 “方才那頭的花燈可好看了,不若我們再猜幾個燈謎逛逛另一側(cè)。” 言語間,小姑娘為活絡(luò)氣氛主動將那個兔子面具嘻嘻戴在了面上,反又踮腳拿著零隨的老虎面具扣上男人的臉,不自覺間冒出一句:“噫…這個好像有點蠢乎乎的,這樣還不如拿剛才那個青龍的好些,反正都是一樣價格。” “你那時有龍角的時候也挺好看的。”雩岑邊弄著面具邊笑道,“想必你阿娘也是只好看的龍!” 先天帝為天地靈氣所聚,為真神稱,無其形,零隨為天帝之子,卻是金龍模樣,很明顯那未有什么消息的天妃應(yīng)是個龍族。 “嗯?!?/br> 男人身子一僵,不動聲色間琥珀色的眸子卻漸漸暗淡許多,睫毛輕顫幾下,斂著眸低聲問了一句:“你當(dāng)真如此認(rèn)為?” “…嗯?” “你很喜歡龍?” “對呀?!宾пπc了點頭,“雖然我還不認(rèn)識幾個龍族,但是陵游就是個好姑娘呀,為何不喜?!?/br> “可龍再如何,便也只能是上神?!?/br> “那又何差,都是一樣的嘛!”小姑娘數(shù)著上界幾個極有名號的上神,“比如顯圣真君啊、中壇元帥,都是一等一的好呢,再說真神便是神身,又怎比得上后天努力成神來的厲害!” “要我說,其實真神還真不如上神呢!” “你這倒是……”男人聽罷卻是啞然失笑,方才還低沉的眸子亮了亮,搓亂了雩岑的額發(fā)道:“也不知那小彩雀怎得交了你這種朋友。” “欸?…” “圣權(quán)神授,真神便是天生的貴族,自是無需理由便叫人俯首稱臣?!?/br> “若是如此,那你還做什么天帝人皇,不若安心臣服于那些真神便罷了?!宾п犃T,卻是急乎乎地駁道。 “是啊…孤不甘,所以,才有了現(xiàn)今的九重天……”男人似嘆似幻地低聲一句,卻淡淡道: “可你當(dāng)是天生的神族。” “我?”雩岑撓了撓頭,“我原身為柳,就算之后好運混個神身,也只是會是上神,哪來的天生的神族?” “也罷。”零隨只低低俯身,在她額間輕輕印上一吻,“你還懂得太少…” 若是可以,他希望她永遠(yuǎn)都不必知曉這些。 階級、內(nèi)斗、犧牲、政治。 好冠冕堂皇的詞,其實只是金玉面褥下的敗絮。 “走罷。” 零隨頭一回主動拉過她的手,大大的掌心溫?zé)嶂?,包著雩岑依舊有些發(fā)涼的小手,牽著她向前走去,雩岑愣愣地跟上,最終慢悠悠地將腦袋斜靠在他的肩頭。 男人寬厚的肩,似乎可以為她抵擋將來一切坎坷艱辛。 兩人就如此漫步行走,花燈的光影在臉上映照著,從朦朧到清晰,直至在一個拐角處的黑暗中,突而從長巷深處傳來一個女子淺淺的抽泣聲。 雩岑瞇著眼睛往黑暗里辨了好久,才依稀看出那似是一個身著紗綠衣裙、正跪坐在地的少女。 本站永久域名И2qq, 記住網(wǎng)阯 防止網(wǎng)站被墻